何青
传统村落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与“魂”,丽江宝山石头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纳西族民俗文化正是自然美与人工美巧妙结合的代表,也是“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完美结合,其独特的人文内涵和自然情趣,深深地吸引着我,通过山水画的形式对这一地域写生和创作来挖掘其艺术价值、文化价值,唤醒观众的保护意识。
宝山石头城距丽江市132公里,位于玉龙雪山景区东北部的金沙江峡谷中,蘑菇状的巨石呈斜弧线落入金沙江,整块石头高出江面200米,其面积却不足0.5平方公里,东面直插金沙江,西有牦牛岭,南望岩可渡,北有太子关,因村落建于三面悬崖一面临江的天然巨石之上而得名“石头城”(如图1)。上面居住着108户人家,只有东、西两端设有两座城门,被喻为“百户人家一基石”“巨石上的村庄”。古时称宝山白石寨,因纳西白石文化崇拜而得此名,现以古羌族后裔即纳西族居民为主。公元1279年始设宝山州,属丽江路宜抚司,石头城为宝山州州府。2012年,宝山石头城被列入第一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石头城发展到现在包括内城和外城,两城相望,遥相呼应,内城即是石头城原址,外城的形成则是因后期人口增多,城内石头面积局限无法满足人们建房和日常起居而往城外对面山坡依山而建。这里也因交通及其不方便,石头城独特的纳西建筑村落和传统文化得以保存完整。
《元史·地理志》记载:“其先白楼头(今宁蒗县永宁乡)徙居此二十余世”,即可知中唐时期就有第一批纳西先民迁居到此,纳西族首领担忧长年战乱纷争,寻得此处地势险要,蘑菇状巨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形成天然的防御体系,脚下的金沙江又能提供充足的水源,独特的地理优势保护了人们并定居于此至今。
这里最具特色的是房屋、道路、台阶依石而建,甚至柱子、床、灶、凳子借石而造,完全一个“石器时代”。依石而建的三层民居建筑,主楼以平房为主,地楼用来养牲口和堆放杂物,雨水污水都由高到低流至东门最后汇入金沙江。其房屋随岩就势,鳞次栉比,青瓦灰墙,层层点染,将古城居民与大峡谷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集巧夺天工的设计和古朴原始风貌为一体的纳西族千年古城。
石头城特殊的地理风貌,临金沙江高高有序耸起的巨石使它明显区别于云南南部傣族村寨热带风情、云南东川红土地的广袤斑斓、元阳梯田的绵延曲线,就連20世纪70年代吴冠中到丽江写生玉龙雪山豪放自若,奔涌混交的笔墨好像也跟它的坚石没太多关系。一个地区的古村落景观虽有着共性,也会受地理位置、自然条件、风土人情等因素影响而各异,在空间意象上表现出各自的地方风格,使得山水画从五代开始,画家深入大自然中,探索感知万物变化,表现山石丰富的肌理及地域造成的质感,由此逐步形成山水画皴法体系,在当时分了北“荆关”南“董巨”,画派影响至今。
石头城以“古”“奇”“秀”“险”著称,集南北山水画特点于一身,有四季时令的秀美、天生的奇险、建筑人文的古朴,独特的地域风貌和丰厚的历史民族文化,构成了“独立一石,浑然天成,雄奇秀丽,气势恢弘”的艺术气质和美感。
石头城无论从哪个视角都自带“险境”,险上加险,中国画构图上讲究“造险”和“破险”,想要凸显石头的险峻之势,有意“造险”时已经想好“破”的方法。“破险”并非去掉原来的“险”,只是因“破”而使“险”的气势不倒,反而更有力地站着,故觉其奇。
两次到这里写生,带着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心,登上外城山腰,下至金沙江边,渡船过江到对面山腰一条通往北面太子关的路上,隔江观察它在群山中的样貌,写生过程,不只是传统的技法的运用,更应探索更多属于自己的时代笔墨,地点时空的转换,会有更多机会收集感官信息为创作保存素材。心中的石头城的样子终于得到真实地形确认,证实了实地考察前一日在城门外的小广场上以仰视角度完成的写生创作作品《石头城写生记》(如图2)。
此作品是2020年10月文化馆组织文艺下乡行活动,同画家周卫平先生共同探讨完成,周先生善大写意山水和花鸟,结合我的小写意和当代水墨。在构图上选取迎面扑来的崖壁矗立在画中,此构图的特点是平中见奇。“破险”的关键应放在城门口地方。现实的城门只在四尺宣纸的右侧偏下位置,这样会使整个画幅视觉点往下移,影响画面气势,左边悬崖由周先生的雄健的大写意笔触画之,自上横扫而下,一气呵成,中间崖壁上果断挥墨勾勒皴擦出结构和肌理,淡墨在画幅右边靠中上位置画出城门。我再提笔画出由城门口往上的生长在峭壁的植被,这里最有特征的是仙人掌,我用构成的方式,简练的笔墨概括出密密麻麻的仙人掌,特别在城门城墙处使一丛树和仙人掌横飞出画面,打破整个构图置于画幅中间的对称构图,左边山顶也用横出向上的三从仙人掌与它右下方的仙人掌形成交映之势,呼应整个画面,最顶上挺拔翘起的一枝,不仅与周先生的石头造型呈现开合之势,还意寓了大自然顽强的生命力及居住在那里人们的智慧和坚韧精神。为了突出险境,我延长了广场到城门口的这段林间小路,林开云路,有掩映运行之态,显得气韵生动。用浓墨画出台阶,干如铁铸,以浓破淡,浓淡分明,并与周先生用淡墨渲染勾勒的广场地面形成鲜明对比,各具空间感。加以画面右下方一根劲道有节奏个弧线描绘出广场的空和平,以白守黑,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得山势更有力的有一种冲之势。因头重脚轻,我们决定在左下角用遒劲有力的浓墨线条画一组纳西房屋,破除广场留白的空旷,配合浓墨点皴完成的树撑起了整个画面,呼应山顶的屋宇,使之更有延伸感和画面纵向迎面倾倒之势,这样就显得上重下轻造成一种“岌岌可危”的险势。
这张作品可以说是现场创作,结合两人对石头城几日来的写生和观察,有意思的是因为此作品写生创作中对造型和构图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即:“远看大石头,近看石头大,其实就是大石头”。并把这种写生过程中的艺术的探讨结论当题跋放在画中,使之成为画面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也是中国画最为经典的集诗书画印于一身。
宝山石头城最吸引人的无非是高高耸起的断崖巨石,因沟壑纵深,雨季的清晨如仙境一般,云雾缭绕,空气清新沁透心脾。2020年7月底第一次走近石头城写生,当时正值雨季,在城外一户人家阳台上远眺石头城,可以完全看见南面的断面和小广场缓缓而上的城门口,还有依石而建起落无序的纳西民居,视觉上是悬空在崖边,整块巨石如马蹄莲花蕊一般,被大山围住,由金沙江往上留出漏斗形的天空,周围宁静的气息让人感受到石头城的纯净空灵和美妙,感知石头城的内置律动。这时的笔墨是清润而坚定,这次写生我就用水墨来表现,用墨色寻到石头城的在雨后清晨的仙境,静逸和诗性。
我喜欢从写生中寻找真实物象的笔墨语言,感知古村的宁静和山川的磅礴气象,石头城最高处有个小平台,当地人称它为“天台”,真是名副其实,晴空的夜晚抬手可触星星、月亮。外城半山腰俯瞰石头城,侧面像被斧头劈开,一条略有弧度的斜线直插金沙江,略显平整的天台与紧挨着它的三两户纳西民居形成画面最亮点,因地势紧凑房屋密集,微微翘起的屋檐和悬在崖边的小亭子与天台形成疏密、动静、虚实的画境。对着石头城写生时我尽量把它的天然之势和古村纳西房屋的依石而下排列的客观物象作为画面的主线,自带的张力和古村气息很适合水墨山水画来表达,这次的写生用了全景式构图展现,用墨色浓淡捕捉石头城的风貌和古村所承载的历史文脉。
2020年10月,市文化馆组织文艺下乡采风活动,我再次到了石头城,这时石头城晴空万里,加之滇特有“云南蓝”和几朵白云,蘑菇状巨石全然裸露着,上面有一些植被和仙人掌,但早晨爬上外城却看见了石头城后面沟壑升起的雾气围住了山脚,不同雨季的云雾那般仙境,却是一种真实的景致。《印象石头城》这幅画采用的是横构图。画面中一块巨石从左边横冲向上,接近左上角的位置停住,像这种方形构图是画中的大忌,我用俯视视角尝试新的构图,用酣畅淋漓的墨色表达石头城山脚林木的葱郁,苍翠簇拥的仙人掌让石头城充满生机,在巨石上下用写意笔触错落有致画出树木和仙人掌。用湿画法做出雾气,使石头城映现在清晨的雾气中,在树木和仙人掌的對比下用线勾的巨石的造型更空灵了。天空跟石块间的雾气连成一片,使得上下气脉贯通,虽是横构图,却增加了下部的重量感,居高临下,墨气十足。
石头城独特的景观和人文激发了我在创作中探索诗境的笔墨语言,重视精神性、文化性和写意性,在完成《巍巍石头城》(如图3)的创作过程中梳理了我两次对石头城采风感受,通过传统笔墨和当代水墨结合来表现石头城的古村风韵。“巍巍石头城,风清崖高耸,仰之难下笔,登顶观奇境。”是我为此作品写的题画诗,也是我采风最大的感触,石头城不是能用一种特定的笔墨就能表现的,因其特殊性,加之深厚的古村落传统文化,是值得我一直深入采风写生,研究探索这里的多元化艺术表达,对于我的艺术成长来说是宝藏。
我国历史文化悠久,古村落众多,大家从各个领域展开对古村落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古村落题材独特的审美价值也受到画家们的青睐,其依山傍水的选址和富有美感的建筑造型是人与自然和谐相融的代表,画家通过艺术提炼展现古村落及其原生态资源形成新人文文化的过程和面貌。
艺术乡建,振兴乡村文化,对古村文化保护和传承可以更切实地服务地方,我具体选取滇西北地区丽江宝山石头城自然风光资源、建筑、人文作为绘画创作对象。感知山川河流,探寻古村的历史,自然和生活的体验转换成笔墨内涵,通过中国画的艺术表现形式作出绝妙的作品,把我在石头城感受到的意境氛围和超越自然的精神感受呈现在创作中,由外在到内在寻找和呈现中国古村落景观的时代感和精神气质,通过作品的展览推广与传播,让云南之外的人看到古村落的美好,并认同绘画形象载体所传递的新人文价值吸引力,激发来此度假、消费的需求,最终实现帮助古村落开发利用价值,增加村民实际收入,提高生活品质,达到自主振兴,实现小康生活。
作为一名画家,发现美、感知美、升华美、传递美,通过最熟悉的,最有意味的中国山水画语言传播自然之美和古村风韵,自然与人文圆融和谐,充溢了石头城新鲜的生活气息,形成了独特古朴的世外桃源,造就出相宜美好的山水画作品,为观众提供在现实生活与绘画艺术之间穿行的高级审美享受,刺激扩大游客需求,赢得商家的认同与效仿,投资生产衍生品及合理开发旅游。以此形成本土文化艺术与资源开发利用特色产业链,赋予古村落真正意义的文化价值。以丰富村民生活内容,改变生活方式,创造新文化人文价值,促进大旅游消费,提升生态资源开发利用价值。
基金项目:本文系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教师类项目,古村落题材在当代山水画中的运用研究的结题论文,项目编号:2019J0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