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记者 周小铃 南方周末实习生 闫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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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吴向飞在微博上质问台湾环球版权公司,他的11首填词作品版权“被代理”了十三年,台湾环球向他支付了前八年的版税,总额甚至不及音著协一年支付的金额,最近五年未支付的版税约合人民币18974元。
11首歌包括陈奕迅《不想放手》专辑中的4首,还有杨宗纬、许志安、萧亚轩、张卫健、陈坤等歌手演唱的曲目。
台湾环球通过向音乐平台、电视台授权这些歌获得收入。2018年吴向飞作品《臭美》被浙江卫视《中国新歌声》的参赛选手翻唱,节目方向台湾环球支付版税,“以这首歌为例,正常报价,词、曲使用费税后在8万-10万人民币”。
吴向飞也发现,不同版权公司给创作者的报价不同,定价权掌握在公司手中。他计算过,两家版权机构提供同一首歌、同一年份的版权使用费相差195倍。
例如2015年台湾环球给他的版税收入约合人民币1060元。而同期音著协给《路一直都在》这首歌单次分配的版税就达到了8591元。
他说,台湾环球的版税报表没有任何明细,只有每年的版税总数,“他们给你多少,你也只能认”。他曾向腾讯要过作品的版税报表,数据与台湾环球提供的有天壤之别。但他也发现,创作者现在很难找腾讯再拿到这些数据了。
南方周末记者就代理关系联系台湾环球方面,对方未作回应。吴向飞维权后,不少音乐人联系他讲述自己被侵权的情况。但出于各种考虑,他们没有接受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
吴向飞透露,许多曾经的知名填词人现在都以音乐为兼职,版税也不是其主要收入来源,只有很少人能靠版税生活。眼下吴向飞不仅做音乐,还是一家宠物品牌的创始人。
反垄断以后会好吗?
分众时代,大家都有各自的圈子和喜好。短视频平台也推火了很多歌,“我儿子天天给我唱抖音上的新歌。”吴向飞说。
黄旭是上海一点音乐工作室的负责人。他对南方周末记者感叹,创作环境变了,1990年代大家愿意花20万做歌,换到现在的购买力,价格可能涨了数十倍。“唱片公司投入两百万只做一首歌,不如把钱投给短视频平台一年能做五百首歌。对大多数听众来说,高投入也只能提升细微的感受。”
一把琴、一部电脑就能写出歌来,当下音乐作品的总体数量在指数级增长。腾讯音乐和网易云音乐也在扶持自己的原创音乐人。
7月28日,腾讯方面公布数据,四年间腾讯音乐人数量翻了三倍,95后占比超六成。网易云音乐招股书显示,截至2020年底,入驻的原创音乐人超23万,其作品在平台歌曲播放次数中的占比高达45%。
为了提前锁定原创作品,平台往往签约非常多的原创音乐人,曲库里成千上万首新歌如何消耗,成为新的问题。
南方周末记者联系了三位网易云的原创音乐人,一位在得知来意后问:“你想问什么? 我都穷得叮当响了。”他有自己的工作,写歌只是业余爱好,“没名气谁找你写歌? 靠版税半年也就几百块”。
一位和网易云音乐签了独家的音乐人说,虽然平台给了丰富的流量曝光计划,“但实际效果不大”。他开始后悔,如果没有签约,还可以把歌发到其他平台,多个渠道多份收入,传播也会更广。
市场监管总局此次对腾讯音乐的反垄断处罚,会给行业带来多大改变?
李嘉岳表示,音乐版权本身没有公允价格,价格是由买卖双方决定的。之前买家有为独家付高价的动力,现在买不到独家,动力不存在了,版权费用应该会有所下降。
乐评人邹小樱却认为,反垄断不会带来明显变化,因为版税已经被推高,即使有所下降,也不会降太多,优质头部歌曲依然是稀缺资源。
听众在版权割据时代需要切换不同的App听歌,取消独家后,或可能在一款App上听到更多歌曲。
吴登华表示,版权价值回归理性,对于平台来说是好事,大大降低了版权采购成本。在线音乐平台这几年也由于抢购独家版权而不堪重负。但从长远来看,对于版权内容方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版权方应该把目光聚焦在如何创作、生产好的音乐内容上。
网易CEO丁磊就曾在2019年的财报电话会上表示,每年版权租赁成本被抬高,对整个音乐行业产生了负面影响。
7月28日,对腾讯音乐的处罚决定发布四天后,网易云音乐公开表示正加紧与众多唱片公司洽谈非独家版权合作事宜,涉及周杰伦、五月天、梁静茹、S.H.E、李宗盛等知名歌手作品。
针对反垄断后的变化,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网易云音乐、腾讯音乐,双方均未接受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