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语义特征及形成动因
——兼论“老/小”的转指功能

2021-08-25 08:07宋萌萌
关键词:词缀形容词语义

宋萌萌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1)

现代汉语中存在着这样一些“老/小+X”类词语,其整体意义并非参构语素的简单加合,而是经过认知作用形成了特定的引申义,用以指称客观物质世界中的特定实体,因而我们可以将这类组合形式称之为“认知称谓词语”。例如:

【老顽固】名思想极守旧,不肯接受新事物的人。[1]

【小炒】(~儿)名指集体食堂里小锅单炒的菜肴。[2]

从表层构造看,上述词语呈现出相当鲜明的形式特征,即是由“老/小”和特定谓词性成分组构而成的,但组合整体的语法功能却并非是谓词性的。学界通常将这类谓词性成分名词化的成因归为“老/小”的词缀功能,认为词缀、类词缀和助字能够决定整个组合的语法功能(马庆株,1995/1998[3];朱亚军,2001[4];王洪君等,2005[5])。“老/小”具有词缀/类词缀的用法,这是学界不争的事实。既为词缀/类词缀,“老/小”自然具有标示词性的功能,可以决定整个结构的语法属性,由此认为“老顽固”和“小炒”的谓词性在类化作用下转为体词性似乎不无道理。但是问题在于:其一,“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中的“老/小”并非全是词缀或类词缀。“汉语的‘音节-词素-汉字’三位一体。一个词素可以独立成词,也可以在合成词中作构词成分,还可以在派生词中充当词缀”[6]。“老/小”在此类结构中的定位性和语义虚化程度并不完全相同,因而能够被分别划归为不同性质的语言单位。比如,“小年轻”中“小”以[+年龄义]参构入词,这种搭配不具有类推性和定位性,自然不属于词缀或类词缀,而“小年轻”却依然能够实现转类。其二,“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能够容纳的“X”并不仅仅囿于谓词性成分,“老古董、小市民”等“老/小+N”结构也是经过认知作用形成新义的组合形式。语义佐证是,“定中结构的特点是结构整体表示中心语的一个下位次类”[7],而该结构的特异性恰恰在于“老古董”和“小市民”并不分别是“古董”和“市民”的所属次类。可见,词缀的类化作用虽然具备一定的解释力,但却不足以解释所有“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构造成因。那么,作为修饰成分的“老/小”究竟为什么能够改变组合整体的语法性质或中心语的所指范围呢?我们将从这类结构的构成概况入手,通过考察其语义限制条件对此进行深入探析。

一 语义特征及限制条件

根据“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所凸显的语义内涵,我们能够将其大致分为以下三类(见表1)。

表1 “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语义类别

(1)从构成形类上看,“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中“X”的充当形式主要有三种:动词、形容词及名词。

动词和形容词均为依附性属性范畴,动词是用以表述特定主体动作、行为、心理活动或存在变化的词汇类聚,形容词表示的是特定主体内在的性状特征,二者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语义范畴,因而当其在语言层面独立使用时自然很容易在认知层面中激活所依附的指称性实体。这种显著的语义关联为其指代相关主体带来了极大便利,动词和形容词对特定主体的依赖性越强,其进入“老/小+X”类认知称谓结构中的可能性便越大。具体而言,当某一动词与指称主体同属于一个事件链中,尤其是当称代的体词性成分是动词的核心论元角色时,该动词性成分便极易通过“老/小”的激活指代依附性主体。事实上,由于特定动作行为的结果往往更能引发关注,所以动词对受事的称代最为自由,表1中的“小报告、小发现、小创造、小吃、小抄、小卖、小炒”指称的均为受事。相较动词,由于形容词居于名词与动词这两个具有明显区别特征的词类范畴连续系统中,受到左邻右舍语法功能的交互感染,体现出动静皆宜的功能表征,再加上形容词的所指内容必须黏附于特定实体,所以形容词与空间性特征显著的名词关系更为密切,通过“老/小”的修饰激活对实体指称的自由度也远高于动词。这些形容词最凸显的共同特征为[+饰人],这一语义特征越显著,越能实现对依附主体的称代。原因在于,形容词虽然对某一主体的黏着性更强,但是这种关联性却并不专属,鲜少存在只能修饰某一专属事物的形容词,因而特定形容词很难激发认知中的特定事物性概念,而只能激活具有较强能动性和较高关注度的通指性类概念。

不过,尽管具有较高语义关联度的动词、形容词通常比较容易激活对称代主体的语义联想,但是X最为常见的形式类别却并非动形而是名词。这是缘于何故呢?名词的典型句法特征是指称性,不同的名词在客观物质世界中对应不同的实体,既然如此,为何特定实体概念在“老/小”的修饰下能够称谓另一实体概念呢?这需要追溯到N的语义成分上进行深入探讨。举例来看:

【广播】名指广播电台或有线电播送的节目[8]。

【小广播】名指私下传播不可靠消息的人[9]。

“小广播”的意义并非两个构成成分字面义的简单加合,其语义成分包括关涉性和描述性两部分。“关涉性语义成分指对名词的内涵起到说明、限制等介绍作用的客观性内容”,“描述性语义成分指对名词内涵起到描写、修饰等形容作用的评价性内容”[10]。“小广播”中关涉性语义成分是“人”,而“私下传播不可靠消息”则是从行为表现上描述“人”的显著特征,属于描写性语义成分。显然,参构成分“广播”入词的是性状特征义,而非其原本的客观称指义。从释义内容来看,其原本的语义成分主要是关涉性的:“节目”是总括性说明,“广播电台或有线电播送”是来源途径。而当其与“小”组配时,这些关涉性语义成分便不再成为表义重心,而“能够传播消息的”这一描写性语义特征则得到凸显。意即,“老/小”组构的名词性成分实则蕴藏着描述性的语义特征,能够进入“老/小+X”框架的其实是具备[+描述义]语义特征的名词,这与形容词的语义功能极为相似,因而能够完成对关联主体的称代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值得进一步思考的问题是,既然“老/小+名词”中“名词”彰显的实则是描述性特征,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组构具有典型描述功能的形容词形式呢?这种以名词词形体现性状特征的表达方式,是否与语言的经济性原则相抵牾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这恰恰是语言经济性原则的客观摹写。以“小公主”为例,其参构成分“公主”绝非旨在强调“君主的女儿”这个理性意义,而是重在彰显“公主”身上的某种特性。“内涵意义是指一个词语除了它的纯理性内容之外,凭借它所指的内容而具有的一种交际价值”[11]。“公主”除了表示纯理性的概念意义之外,在具体交际中会显现出概括概念义时所隐含的具体特征。比如,“漂亮”“气质”是其外貌特征,“娇气”“高傲”是其心理特征,“娇生惯养”“爱打扮”是其社会特征等。这些内涵意义依附于其概念意义,当应用到具体语境中时,由于“名词的概念意义和典型性状特征义之间具有语义扩散性的激活机制”[12],因而人们可以通过相关联想激活该名词内在潜隐状态的性状特征,以指称具有相关特征的某类人。毋庸赘言,若直接以“老/小+特征词”指称具有某种特性的一类人,其语义内涵势必会更加显豁,但这也恰恰影响了词义生成的主观创造性。现有辞书对单个词概念内涵的诠释是相当概括和精炼的,不可能将其具备的所有性状特征一一呈现,因而同一概念在不同语境中凸显的“附加性质义”可能判然有别,这种“附加性质义不是词义本身所具有的,而是词义所指的那类事物含有的性质”[13]。由此,借助词义的模糊性以原生名词形式表达其内蕴的一系列特征时,词义的理解便具有了不定指性,这便是对“小公主”产生不同理解的原因。以名词的描述义参与构词,实则是汉语“言不尽意”思维模式的摹写,借助比较模糊的意象主观创造一个多义形式,可以巧妙地运用一个概念所体现的多项描述性语义特征,构成一种观念上的整体性概念。

(2)从语义类别上看,“描述品性或特征”是“老/小+X”结构最易于彰显的语义内涵,这类结构在总体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

为何体词性质的“老/小+X”结果却倾向于描摹述谓性的品性特征呢?原因在于,“描述品性或特征”的“老/小+X”均是由[+饰人]形容词和[+描述义]名词组构而成的,这两类词本身都程度不等地蕴含着一定的性状特征,且诚如前文所述,黏着性的性状概念所依附的属性主体并不是专一而固化的,因而其所称代的主体往往是一个类概念“人”,而类概念“人”的可区分性又大多是以性状特征为主的,这就形成“老/小+X”结构的语用功能虽然已经完成了从修饰到指称的转变,但其语义重心实则仍然停留在原本的描述义上的情形。这类“老/小+X”结构的语义概念可以表述为“具有……(品性/特征)的人”。同时,由于X的充当形类主要是由[+饰人]形容词和[+描述义]名词构成的,所以这种语义类别自然最为常见。

而“强调身份或角色”类和“指称事物或事件”类的数量则相对较少。前者中“X”大多由儿化形式充当,“老/小”词义较为虚灵,常以抽象的感情色彩参构入词,因而通常被视为典型的前缀形式。后类“老/小+X”结构几乎都是由“小”组构而成的,目前搜集的语料中尚未发现“老+X”指称事物或事件的例子。虽然不能由此贸然断言“老+X”不能表达该语义内涵,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老+X”对事物或事件的指代并不具有典型性。这是“老/小”自身语义特征制动下的结果:“小”的基本义对应下三维空间,因而能够修饰特定事物的空间量,当其以基本义[+物量小]入词(“小卖”“小饭桌”等)时,结构整体用以指称事物,以引申义[+程度小]入词(“小产”等)时,结构整体用以称代事件;而“老”的基本义为[+年龄大],所对应的是一维的时间序列,因而不能用以描摹物体的空间量大小,由基本义引申出的其他义项也鲜少用以修饰事物,由此导致“老+X”指称事物或事件相当受限。可见,“老/小+X”是否能够完成由陈述到指称或由指称某物到指称另一事物性概念的转变,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老/小”内在词汇语义的限制。

由此,通过分析“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构成形类和语义类型,我们观察到这类结构的语义限制条件为:只有语义关联度高的成分,才能在“老/小”的标记下激活对相关主体的称代。具体来看,该结构式对动词、形容词和名词的语义限制分别为[+处于同一论元事件中]、[+饰人]及[+描述义]。

二 形成动因

在考察“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构成概况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谓词性成分名词化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称代主体与谓词成分之间的语义关联度,且“老/小”在整个结构中主要发挥着两方面的功能:一是语法功能的转变;一是语义功能的转变。这其实与朱德熙(1983)[14]的“转指”概念不谋而合,因而“老/小”也应当同“-子/-儿/-头”一样表达着转指意义。只不过,与“-子/-儿/-头”等典型的转指标记有所不同的是,“老/小+X”中的“老/小”并非全都是典型的词缀形式。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老/小”在该类结构中的转指功能。这种功能不仅在谓词性成分名词化上有所体现,而且还与转指标记“的”字一样,能够“在名词性成分后头出现,例如:木头的|外国的|我哥哥的。‘木头|外国|我哥哥’本来就是名词性成分,语法功能没有变,可是语义功能变了”[15]。这一判断也能够在认知语言学中得到证明。沈家煊(1999)指出,汉语中“的”字结构转指为中心语的现象本质上是一种“语法转喻”[16]。其实,“老/小+X”也是如此,无论X由何种形类充当,实则都是在“老/小”的标记作用下实现对语义关联度较高的另一相关事物或某类人的称代,因而其本质也是“语法转喻”。沈文中提到的转喻/转指模型中的两个主要概念“认知框架”和“显著度”均能对“老/小+X”结构呈现的语义特征作出阐释。

其一,“老/小+X”结构的语义限制条件实则是转喻认知模型中“概念A指代‘目标’概念B,A和B须同在一个‘认知框架’内”[17]这一要求的体现。若X为动词,受到相关度的制约,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与相关事物间的距离越近,关联程度越高,越容易顺畅地为人们提供转指的心理通道(mental access),这就使得动词可以通过“老/小”的修饰转而指代相关的论元角色。而动词同与其发生语义关联的体词性成分之间有亲疏远近之分,其中施事和受事与动词的语义联结最为紧密,当事次之。工具、时间、地点等论元角色与动词的邻近度较低,自然不易成为转指对象。由此,当X由动词充当时,A与B常处于“施事-动作-受事/结果”(“小抄”“小吃”)这一与动作行为密切相关的认知框架之中。若X为形容词或描述义特征的名词时,“要用一类事物的性状来转喻这一类事物,这种性状必须是恒久的性状而不是临时的性状”[18]。意即,转指实现的“参照点”理应是概念A所凸显性状特征的稳定程度,所表述的属性特征越稳定,越容易促使人在认知过程中通过联想建立起A与B之间的心理联系(mental contact)。结合例子来看,形容词或[+描述义]名词在“老/小”的标记作用下所转指的目标概念皆为指人词语,而与指人词语关联最密切最稳定的性状特征理应是只能用以修饰人的属性词,这就解释了为何形容词的语义限制为[+饰人]。此时,A与B常处于“物体-性状”(“老顽固”“小可爱”)这一认知框架中。

此外,X为形容词或描述义特征的名词时,概念A所表特征的恒久性与人类的主观性作用之间有着自然的关联。不同于“的”字结构的转指现象,“老/小+形容词/描述义名词”转指对象的确定具备相当的主观性。以“老糊涂”为例,概念A为形容词“糊涂”,目标概念B为“糊涂的人”,A与B心理联系的建立一方面是基于“糊涂”通常只能用以形容人的特性,因而较容易形成关系参照点;另一方面在于主观因素的运作。“糊涂”与“人”之间并不存在对应性关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糊涂的”,所以说转指概念B的形成必须依赖概念A,而这种依赖关系的建立正得益于人的主动性选择。与其说是A本身客观存在的凸显性特征激活了对目标B的转指,毋宁说是人类的主观框定为概念A达及概念B创设了必要条件。这就是为何“老糊涂”确实完成了由陈述到指称的转变,但其语义重心仍侧重于凸显原概念A的属性特征的原因所在。

其二,转指对象为事物类体词性成分相对受限的原因也能由转喻认知模型中“A附带激活B,A在认知上的‘显著度’必定高于B”[19]这一限制加以解释。受到“有生命的比无生命的显著”这一基本规律的影响,概念A的显著度较多体现在指人词语上,这就限制了事物类转指对象的形成。通常来说,“整体比部分显著”,不过在人类主观性因素的参与下,有时反而会呈现出部分比整体显著的情形。例如,“小白脸”转指某类人可以成立,“*小脸”转指受限。“白脸”和“脸”都是名词性成分,其本质都是指称,但是“白脸”是具有描述义的名词性成分,在认知上较容易形成显著的心理图景,因而可以以“白脸”描述具有某类特征的人。正如王海峰(2004)所言,“以‘大头’代人,实际上这并不违背以显著指代不显著的规律,因为‘大头’正是其显著特点”[20]。由于显著度的凸显受制于人类主观因素的作用,且修饰成分“小”本身的情感意义加剧了显著度凸显的主观色彩,所以“小白脸”转指的概念B可以是贬义的,指“只依靠女人提供经济支持的男性”;也可以是中性的,指“外貌非常清秀俊美且肤色白净的男性”;侧重于强调男子长相之美。但无论转指为何种概念,都是以部分指代整体。鉴于此,“老/小+X”结构中的转指还包括“整体-组成部分”(“小白脸”)这一认知框架。

三 “老/小”的转指功能

“汉语的名词后缀‘-子、-儿、-头’加在谓词性词根上造成的名词绝大多数都是表示转指意义的”[21],但是汉语中“地道的词缀的数量一直不多”[22],“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中的“老/小”并不总是以词缀或类词缀形式参构的。“老面孔、小年轻”中的“老/小”均表征出相当实在的词汇意义,但却仍然具有一定的转指功能。事实上,即使是学界通常认为的词缀形式,也并不一定全都同质。“老伴儿”“小吃”类中的“老”“小”虽然出现在词根语素之前,同加在单音姓氏或数词前的句法位置同一,但是这类词究竟可以附着在怎样的词根语素之前?我们无法推知出规则性,因而这种构词方式并不具有周遍性,与“小偷儿”“小贩儿”等学界公认的派生词仍然有所不同。后者的“小”具有一定程度的规则性,其统一的词法意义是表示地位低的鄙视意味,“小”自然可被视作词缀;而前者的“老”“小”显然不同于此,“老伴儿”“小吃”中的“老”“小”不具有类推性,且在构词中以一定词汇意义参与构词。比如“小吃”中的谓词“吃”,还可以通过添加标记形式“的”发生转指。但是细究发现,二者的语义所指并不同一,“吃的”表示的论元角色为受事/结果,泛指一切“吃的东西”,而“小吃”则是指“饮食业中出售的年糕、粽子、元宵、油茶等食品的统称”[23],是“吃的”的下位次类。有鉴于此,我们认为尽管“老”“小”的词缀用法已成为学界共识,但“老/小+X”结构中真正涉及“老”“小”词缀用法其实并不多。这也正是为何我们认为词缀的类推作用在解释“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时涵盖力不足的原因。具体来看,这类结构中的“老/小”语法性质并不完全统一,且体现出较为显赫的多义性。例如:

a老糊涂 老狐狸 小年轻 小人物

b老东西 老顽固 小东西 小清新

c老赖 老粗 小偷儿 小贩儿

上述例子中从a到b再到c,“老/小”的词汇意义呈现出逐渐虚灵的态势,功能也随之发生改变。a中“老”“小”的词汇意义较为显豁,“老糊涂”“小年轻”均以[+年龄义]参构,“老狐狸”以[+经验义]入词,“小人物”以[+地位义]入词,“老”“小”均为实语素。b中“老”“小”以[年龄义]参构形成“老东西”“小东西”,在词义发展过程中衍生出情感义,但有意思的是,与同样的成分结合反而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感色彩,“老东西”表示蔑视厌烦,而“小东西”则表示亲昵喜爱,可见“老”“小”情感义的表达受制于其实际词汇意义。“老顽固”“小清新”中“老”“小”的实义趋于弱化,但仍能剥离出结构整体意义中凝结的词汇意义。“老”“小”虽仍为实语素,但意义略有虚灵,具有定位性和一定的能产性,我们将其视为类词缀。c中“老”“小”词汇意义几乎磨损殆尽,近乎湮灭,“老”“小”在“老/小+X”中并不承担实际词汇意义,可视作词缀。a-c所示词例,“老”“小”的词汇意义逐渐虚化,功能也由最初的描写性引申出指别性。这是由于,“汉语的语素往往具有多义性,即使派生出词缀用法之后仍保持着多义性”。“汉语中几乎没有纯粹作词缀的成分,所有在一定意义上可以看作词缀的成分都兼有实词或实语素的用法”[24]。“老/小+X”结构中的“老/小”既有实语素的用法,又有类词缀和词缀用法,这就是说,“老/小+X”结构中的转指现象并不必然是由前缀形式带来的,也能在与其同形的类词缀及实语素上有所表征。

四 结语

“老”“小”是学界公认的前缀形式,当“老/小”用以修饰谓词性成分时,通过词缀的类化作用自然可以将组合整体转化为体词性成分。然而,以类化作用解释“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形成虽然具有一定的解释力,却涵盖不了“老/小”不是词缀却仍能使谓词性成分体词化的现象。由此,为探明“老/小+X”类认知称谓词语的形成动因,本文以该类结构的语义特征作为观察视点,从两个不同向度考察了其内部构成:首先,根据X的词性归属,有针对性地考究了“X”为动词、形容词及名词时的语义限制;其次,根据该结构所彰显的语义内涵,归纳出“描述品性或特征”“强调身份或角色”及“指称事物或事件”这三个语义类别,进一步验证了语义限制条件的合理性。只要满足语义限制条件,“老/小”无论是何种语法性质,都有可能引发组合整体语法或语义功能的转化。这种转指现象实则是一种“语法转喻”,“认知框架”和“显著度”是潜隐在语义限制条件背后的深层动因。

当然,“老/小”的转指标记作用远不如“者、所、之”及“-子、-儿、-头、的”显著,因而其究竟能否算作转指标记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究。不过,“老腊肉、老司机、小鲜肉、小白、小清新、小透明、小萌新”等借助“老/小”的标记作用实现转指的新兴词语形式在当代汉语中不断涌现,鉴于这一语言事实的客观存在,我们不得不承认,以转指现象来解释其形成动因较之类化作用具有更大的涵盖力。实际上,随着语言实践的不断发展,“小+X”这类结构中不仅存在转指现象,也渐渐彰显出大量自指用法,如“小聪明、小温暖、小日常、小感动、小美好、小欢喜、小别离、小烦恼”等谓词性成分名词化现象均是只改变了词性而词义未变,与自指概念相当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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