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廊道到全域——绿色城市设计引领下的城乡蓝绿空间网络构建

2021-08-24 07:28王世福刘联璧
风景园林 2021年8期
关键词:蓝绿廊道绿道

王世福 刘联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化进程,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2020年中国城镇化率已达到63.89%[1]。快速扩张的建成环境带来城乡生态失衡、环境污染、交通拥堵、城市风貌混乱等一系列问题,对城市空间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带来挑战。20世纪90年代,城市设计作为一种有效引导城市空间形态建设的设计方法和公共政策被引入中国,经过30多年实践积累,其在塑造城市形态、控制公共空间边界、细化规划控制等方面卓有成效[2]。但是必须看到的是,城市设计对城市空间的生态性、社会性的关注相对不足,吸收和借鉴绿色城市设计理念并结合现有的绿道、古驿道、碧道实践,反思建设过程中出现的生态效能、社会使用及系统效益问题,探索从线性绿色廊道到全域蓝绿空间网络构建的指导性策略,是迫切的现实要求。

1 概念辨析及内涵解读

1.1 从城市设计到绿色城市设计

1.1.1 城市设计基本属性

城市设计源于对城市物质空间形态及品质的关注,尽管在20世纪60年代才成为单独的研究领域[3],但早在古希腊雅典时期,人们就开始从古典美学及公共秩序的角度对城市物质空间进行干预。工业革命后,城市建设大规模兴起,基于效率和理性的空间设计应运而生[2],以建筑师为主导的城市设计者们将城市作为扩大的建筑进行设计,认为优美的城市形态等同于井然有序的社会组成。随着学者与实践者们对现代主义理性和功能至上主义的反思,城市设计逐步将历史文脉与社会经济活动纳入研究范畴,并由静态的蓝图结果导向扩展至对建设过程实施动态管控,具备了作为公共政策的属性。

1.1.2 绿色城市设计思想内涵

作为一种人为的空间干预方式和实践活动,随着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城市设计的概念内涵、指导思想和技术手段不断丰富递进。自20世纪7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陆续进入后工业时期,城市环境污染、城市蔓延等问题备受关注。在1972年联合国人类环境研讨会上,“人类环境”(Human Environment)的概念被提出,人类开始在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治理之间寻求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4]。但无论是建构性的现代主义抑或是批判性的后现代主义、地域主义等设计理论,仍侧重于城市物质形态的实体营造,无法解决全球性的建成环境生态状况不断恶化的问题。迈克尔·荷夫(Michael Hough)指出:“以往那种对形成城市物质景观起主导作用的传统设计价值,对于一个健康的环境,或是对作为文明多样性的生活场所的成功贡献甚微。”[5]当城市设计从最初解决城镇环境质量问题向根据全球环境变迁而考虑自然环境相关问题转变,并探索新一代的、基于整体和环境优先的城市设计思想和方法,绿色城市设计理念应运而生[6]。绿色城市设计批判继承以往以城市形态审美为判断依据的传统城市设计及以经济和技术为理性的现代主义城市设计,发展成为第三代城市设计范型[3]。

绿色城市设计的思想内涵可以追溯至早期田园城市、有机疏散等规划理论,其将绿地作为组成城市功能与空间结构的一部分纳入城市。而以蕾切尔·卡逊(Rachel Carson)、伊恩·麦克哈格(Ian L. McHarg)、迈克尔·荷夫为代表的学者则引发了业界对于自然生态与城市发展间关系的讨论[7-10]。2006年,在日本签署的《绿色亚洲人居宣言》(Green Asian Habitat Declaration)指出:“绿色代表生命、健康和活力,代表着环境保护、节约能源和资源,代表着可持续发展。”[11]2008年,世界银行首次正式提出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 NbS)的概念,要求人们系统地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以更加自然、系统、综合、动态的方式应对社会挑战。同时,基于NbS为人类福祉和生物多样性带来益处[12]。

总体来看,绿色城市设计重视人、自然与城市发展三者之间的关系,倡导经济、社会、环境发展的协同式,技术提升型模式。一方面从生态性角度,秉持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引导城市发展,减少并修复城市发展对生态环境造成的损害,另一方面从社会性角度,探索绿色空间如何承载更多的城市功能,成为传承历史文脉、激发城市活力、引导健康生活的一种手段[6,13]。

1.2 从线性廊道到全域网络

1.2.1 蓝绿空间

蓝绿空间即各类水域、绿地等开敞空间所组成的空间系统。其中蓝色空间包括河流、湖泊、滩涂、湿地等自然水体空间及水库、沟渠等人工水体;绿色空间包括公共绿地、防护绿地、附属绿地等纳入城市建设用地的绿地,也包括农业用地以及具有生态保育功能的其他非建设用地。蓝绿空间并不是分别独立的2个系统,而是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的具体空间。挖掘蓝绿空间的内在联系,有助于发挥蓝绿空间生态、游憩等多元功能的叠加效益。

1.2.2 蓝绿空间网络

网络是一个由点、线的二元关系构成的系统,用来描述资源或物质在空间上的运动。在景观生态学中,网络是由“斑块-廊道-基质”构成的系统,形成生态要素的流动。由廊道到全域即由线性廊道连线成网,形成面域上的全覆盖。用线性网络解决面域问题,既能保证物质在区域内的流通,又能保证资源享有的均等性,是在有限条件下对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1.3 蓝绿网络构建

从设计的对象来看,全域蓝绿网络既包括传统绿地系统规划及水系统规划中的绿地、水域用地,也包括参与连线成网的各类城市公共空间,指向绿色空间资源的分配。从空间形态美学角度看,塑造自然和城市交汇共融的空间形态和景观风貌,既有助于改善城市空间环境品质,也有助于织补旧城空间、组织新城结构。从支持社会活动角度看,蓝绿空间为市民提供慢行、休闲、游憩服务,唤醒绿色健康的生活方式。蓝绿网络的构建过程实质就是绿色城市设计思想内涵的实践。

2 广东绿道、古驿道、碧道实践

2.1 从珠三角绿道、南粤古驿道到万里碧道

2.1.1 珠三角绿道建设:唤醒健康生活方式

广东省于2010年颁布《珠三角区域绿道网规划纲要》并付之于实施,在区域层面形成了连通山体斑块及绿色节点的6条区域廊道以及一系列以慢行交通优先的城市层面的绿道网络[14]。广东省在政府力量的大力推动下,截至2018年底,建成绿道达18 019 km[15]。2016年9月,国家住建部发布《绿道规划设计导则》,将广东绿道经验拓展到全国并成为空间规划体系的重要部分[16]。

基于美国绿道实践,查理斯·莱托(Charles Little)将绿道定义为沿自然和人工廊道建立的、具有连接和游憩功能的开敞空间[17]。作为中国最早的绿道实践,珠三角绿道借鉴其内涵,注重城乡绿色空间的连接,并积极倡导骑行、步行等慢行交通,实现从单一生态性连通到综合功能性融合,取得了显著的社会效应[18-19]。

珠三角绿道的线路设计采用人工经验判断方式,识别并连接城乡生态和人文的资源点与社区、商业区等城市功能空间[20]。一定程度上以提升城市景观、促进都市休闲、改善慢行空间品质为主要实施目标,比较成功地促进了高速城市化进程中的慢行交通、户外休闲、骑行运动等健康生活方式[21](图1)。

1 珠三角绿道Pearl River Delta greenway

2.1.2 南粤古驿道建设:焕发历史文化活力

在绿道建设的基础上,珠三角地区进一步在省域范围内推广线性绿色廊道的建设。2017年《广东省南粤古驿道线路保护与利用总体规划》梳理出总长11 120 km的南粤古驿道线网,串联起全省1 100多个人文自然发展节点[22]。

南粤古驿道是1913年以前岭南地区用于军事调度、物资运输、人员往来、文化交流的通道,是线性的历史文化遗产。南粤古驿道建设除对古驿道本体及沿线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修复外,还与沿线乡村扶贫、体育休闲、文旅开发相结合,实现历史保护、乡村振兴等多元目标。

南粤古驿道采用了历史体验与休闲文旅并重的理念设计游径,历史文化体验径串联起古村落、古文物、古遗迹,而休闲运动径则结合休闲、赛事需要,串联起沿线村落、自然景观、服务节点,实现了历史保护与当代需求的并重[23]。在空间分布上,不同于珠三角绿道集中于城镇建成区,古驿道大多存在于城市中心区外围及乡村地区,这为线性空间的全域化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南粤古驿道建设,实际上是对绿道在文化内涵上的提升和空间网络上的拓展。

2.1.3 万里碧道建设:耦合多元发展目标

2019年,广东进一步提出“万里碧道”行动规划,建立以水为纽带、以江河湖库及河口岸边带为载体,统筹生态、安全、文化、景观和休闲功能建立复合型廊道[24]。

21世纪以来,世界各地的河流生态修复已经逐渐从关注供水安全、水质治理或防洪排涝等单一目标,转变为注重实现自然生态系统与社会经济系统的可持续并存的多元目标转变[24]。在此背景下的碧道建设,“5+1”重点任务,即水资源保障、水安全提升、水环境改善、水生态保护与修复、景观与游憩系统构建五大基本任务,以及共建生态活力滨水经济带1项提升任务被提出,形成水、产、城共治的廊道系统。

万里碧道的构建基于现状河流水网,并逐步恢复因城市建设被覆盖的河涌,倡导基于自然的设计理念,最大限度地保护和修复河道本身的自然形态,并在河道两岸设置生态缓冲带以恢复河流自然生境。在规划实施过程中,由于治水理水等问题涉及的相关部门较多,碧道亦在寻求机制创新,搭建起合作平台并充分预留好项目实施接口,实现综合治理。

2.1.4 “三道”建设:迭代递进的廊道叠加

从2010年启动珠三角绿道网规划到2017年启动南粤古驿道规划再到2019年启动广东万里碧道规划,承载人文历史的古驿道与体现水乡风貌的碧道,在省域绿道建设基础上,共同构成了珠三角地区的全域绿色线性开放空间网络体系。

“三道”(绿道、古驿道、碧道)是面向实施的绿色城市设计实践,不再局限于蓝绿控制线的规划落位,而更多的是与社会文化相结合,精细化提升城乡开敞空间品质。尽管“三道”建设各自的目标及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从功能的复合性、空间品质的精细度及规划实施机制上看,整体呈现出迭代递进的态势,向着更生态、更多元、更联动的方向发展。共性特征则是通过线性绿色廊道的叠加形成了蓝绿空间网络,既可以作为绿色城市设计的例证,也值得进行进一步的方法探讨。

2.2 连线成网的经验与问题

绿道的网络化发展最早出现在英国、美国等发达国家。1991年伦敦的《绿色战略报告》(Green Strategy Report)将步行绿道、自行车道、生态绿道、河流网络四者叠加,提出了网络化构建城市开放空间的思路[25]。1996年纽约大都市区的“绿地方略”(Greensward Campaigns)中,提出区域绿道网络建设,意在通过连接城市、郊区与自然景观区域,为现在和未来的居住、商业发展提供必需的生态环境与休闲娱乐条件[26]。绿色线性空间向更为系统、复合的蓝绿空间发展是必然趋势。

珠三角地区以“三道”为基础的绿色线性廊道空间建设,在生态韧性、社会、文化、经济发展等方面,为蓝绿空间的网络化发展提供了相当有效的经验。其中,生态韧性的提升是线性廊道建设的本质与初衷,其通过连接破碎生境,为生物种群的迁徙提供路径,保护了城市生物的多样性;通过绿色空间的供给,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城市高密度建成区的环境问题;通过蓝色网络建设,结合公共空间设置的绿道建设,为城市的雨洪调蓄、应急防灾提供了韧性场所。社会生活功能的承载为廊道建设注入生机与活力,是线性廊道不断更新发展的持续动力。历史文化的修复继承则提升了线性廊道的内涵,使其具有了跨文化交流的价值[27-28]。经济效益的带动与提升则是建设的长期发展目标。

然而,“三道”建设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生态效能方面,“三道”规划线路基于城市现状,而无论是城市建成区抑或是乡村农用地,其用于廊道建设的用地资源不可控,因而“三道”大多依附于现状道路与水系,空间形式单一,廊道宽度不足,未能有效连接城市中的绿色斑块,生态承载能力弱[29-30]。使用效果方面,虽然目前逐步形成了“慢行+休闲+文化”的复合功能建设模式,但在可达性、舒适性以及多样性方面仍然有所欠缺[31]。系统效益方面,“三道”在空间层面的耦合性有待加强,以及结构上系统性与层次性的互补性不足,导致廊道效益尚未实现最大化。

3 全域蓝绿空间网络规划策略

相较于大型城市绿地、独立生态保护区,以及单一功能的线性廊道,城乡全域的蓝绿空间网络能以其高度连接且充分交叉的特性,促进生态要素的流动循环,强化生态自我调节、修复功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网络状的结构还能与城镇空间发展相耦合,提升建成环境中绿色资源的综合服务能力,以多样、自然、高效的系统,促进城市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可持续发展[32]。

目前有关蓝绿网络的定量研究多是基于多元数据与计算机辅助技术探索蓝绿网络构建的科学方法,其中大部分研究采用了适宜性分析方法[33],即在自然资源、人文景观资源、旅游发展等现状基础上进行斑块识别,再通过最小阻力模型计算最优线路,并结合评估分析确定线路等级走向。这类研究相对缺少应用于实践的案例,对城市规划设计的指导性不强。

本研究从定性的角度,从绿色城市设计理论关注的自然、社会、城市的互动关系出发,结合“三道”建设的经验与建设过程中出现的生态效能、社会使用及系统效益问题,提出以下蓝绿网络构建的要点与指导性策略。

3.1 作为城市韧性支撑系统的绿色基础设施

城市,自其形成以来便持续地遭受着自然的冲击和扰动,不仅包括地震、洪水、飓风等突发自然灾害,也包括气候变化、资源短缺等持续性扰动及疫情等公共卫生危害[34]。早期的城市安全性基础设施建设采用相对僵化的防御理念,如修坝筑堤以减少洪水的侵扰,但冰冷的工程设施也隔绝了人与自然的联系。

绿色城市设计为城市的韧性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将安全性基础设施所处的蓝绿空间系统看作韧性的绿色基础设施[35],探讨城市景观与基础设施之间的内在关系与一体化的可能,以更加柔性的方式促进城市系统的自我调节和灾害应对。

美国大福克斯绿道(Greater Grand Forks Greenway)是一个城市绿道与防洪基础设施结合的案例。1997年的洪水淹没了红河两岸2个社区,造成巨大财产损失。在将居民全部撤离冲积平原和修筑巨坝2个方案间,美国陆军工程兵团(U. S. Army Corps of Engineers,USACE)采用折中的“绿道解决方案”,在河道两侧各建造一个15.8 m高的防洪堤,系统限制水害范围,而河堤之间890 hm2的漫滩则结合景观设计,成为平日供社区居民活动的绿道[36]。大福克斯绿道建成后至2016年期间,已成功抵御数次洪水,同时为社区提供了举办活动与日常休闲的场所[36]。

韧性的绿色基础设施以其基础性、保障性成为蓝绿网络构建的先决因素,应将其防灾及支撑城市生命系统所必要的线路选择、面积宽度作为蓝绿空间规划设计的首要决定因素。

3.2 再自然化导向的城乡环境修补

现代学者将“自然”划分为4个层次,即保持原貌的“第一自然”,改造利用的“第二自然”,美学美化的“第三自然”及通过人工干预及自然调节,将受损的自然逐渐恢复为健康状态的“第四自然”[37]。“再自然化”的概念与“第四自然”相似,最早产生于林业,指遵循自然规律、模仿自然的一种生产方式。德国风景园林师阿尔维·塞弗特(Alwin Seifert)提出的“近自然化河流整治”是一套接近自然、低成本并保持景观美的治理方案[38]。

构建再自然化的全域性蓝绿网络应对与修补建成环境对自然的侵害,具有两方面的作用。1)在设计干预下恢复自然要素自身形态,实现生态系统的自然运作。例如以再自然化形态修复对河道进行的裁弯工程,以海绵城市修复对土地的硬质化铺装等。2)在城市中恢复自然,通过设计将消极的空间转变为积极空间,实现城市空间修补。

新加坡加冷河改造将原有用于防洪排涝的沟渠、水道改造成环境优美的滨水活动空间,使自然与城市相融,较好地实现了再自然化导向的生态修复与城市修补[39]。其中,2.7 km长的混凝土排水沟被改建成蜿蜒自然、覆盖绿植的自然河道。改造后的河道不仅为人们提供了接近自然的场所,也为动植物创造了栖息地,使公园内的物种多样性增加了30%[40](图2、3)。

2 加冷河水生态修复演变过程[39]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ecological restoration of Kallang River[39]

3 加冷河改造前后对比[40]Comparison before and after the transformation of Kallang River[40]

再自然化导向也是实现蓝绿生态网络生态效能提升的可行策略,包括以“反规划”[41]的方式主动进行蓝绿网络规划,以生态化手段最大化蓝绿网络的生态服务功能,发挥对未来城乡高质量发展的良性支撑作用。

3.3 面向社会文化的城市活化与内涵提升

绿色城市设计同样关注社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提升绿色品质、激发城市活力,实现城市健康有序的可持续发展也是其重要目标。“为谁而规划”成为必须思考和回答的问题[42]。城市的蓝绿空间除满足生态功能外,应能为人所用,也影响着社会交往模式和行为习惯的改变。

将人的活动引入蓝绿空间,是对静态蓝绿空间的活化与利用。正如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所说:“公园应充分融入鲜活的、多样性的城市生活,孤立的公园或广场有悖城市生活价值。”[42]《中国城市繁荣活力2020报告》也显示城市活力与创意活动举办频率、社交网络活跃度、第三空间密度有较高的相关系数[43]。蓝绿空间的供给可以促进更加绿色健康的生活方式,绿道对慢行交通及休闲健身活动的支持,促进了跑步、骑行等体力活动的参与度[21]。在中国,举办过马拉松赛事的115个城市中有66个拥有绿道[18]。根据国家体育总局的报告,城市健身步道已成为中国使用人数排名第五的体育场所用地[44]。

从文化内涵角度,通过蓝绿空间网络重新梳理城市历史文化线索,既是对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又对地区文化软实力和文化凝聚力建设有重要促进作用[45]。2018年1月,以跑道、漫步道、自行车道为基础性骨架贯通了约45 km的上海黄浦滨江全线滨水空间,结合原场地历史工业遗迹资源,打造出具有特色的文化艺术空间及体育活动场地,原本的生产岸线转为市民和游客可以惬意嬉戏的滨水生活空间,并向周边区域辐射,提升了城市的健康活力[46](图4)。

4 黄浦滨江东岸绿道The view of the greenway on the eastern bank of Huangpu River

3.4 以蓝绿空间促进社会经济协同发展

将蓝绿空间构建与城市经济发展及社会治理协同考虑,可能带来环境污染治理、空间品质提升、产业转型创新、社会文明进步等协同效应。伦敦的朱比利绿道(Jubilee Greenway)全长约60 km,连接了2012年伦敦奥运主要场馆,其中第三段沿摄政王运河设置,这条运河将国王十字车站与英格兰北部主要工业城市连接起来,是工业革命时期的货运水道。更新后的摄政王运河连通了26个城市公园,沿线13处历史船闸区域经过改造融入了商业、餐饮及创意办公等新功能,发挥了积极的社会经济效益(图5)。

5 摄政王运河国王十字段改造[47]Transformation of Regent’s Canal, King’s Cross[47]

蓝绿空间网络的构建,本身也是公众参与的共建共治共享过程,对于增加居民社会联系,提升社会认同感与凝聚力具有积极作用。广州深涌中支涌长度1.9 km,流经2个街道1个城中村,中游段因历史原因被覆盖形成暗渠,揭盖复涌工程需要临水商铺让出2 m的经营空间作为公共人行道,商铺经营者作为利益相关方参与到设计过程中来,同时,水利、市政、规划等多部门多专业协作,截污纳管、文化治河,共同保障了规划落地,景观环境提升的同时,不仅为商铺带来更多的客流量,也为村民提供了休闲纳凉的好去处(图6)。

6 深涌中支涌揭盖复涌前后对比[48]Comparison before and after uncovering transformation of Zhongzhi Section of Shen River[48]

4 全域蓝绿空间网络实施路径

4.1 与规划体系对接

全域蓝绿网络规划可以与既有的绿地系统规划及水系统规划相整合,编制各级蓝绿空间网络专项规划并纳入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区域(省立)廊道与城市廊道规划分别与省级与市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对接,其中重要绿地与水体控制线、具有生态功能的城市绿线蓝线可以作为对公共空间的引导控制线纳入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街道、社区级蓝绿网络规划可以结合控制性详细规划,具体划定用地建设范围及管控范围。对于依附于其他建设用地的线性廊道,可以以法定图则的形式划定用地范围与大小,提出相应的控制要求,作为各地块建设审批的依据。

由园林绿化部门编制的绿地系统规划以及水务部门编制的河涌水系规划等传统的专项规划,虽本身的系统性较强,但存在可实施性不强和社会活动承载能力不足,以及侧重工程性解决方案等问题。蓝绿空间网络专项规划应建立行政部门间的协调机制,明确协调原则和内容,由规划主管部门统筹编制并与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充分衔接协同。

4.2 借鉴城市总设计师制度

近年来,在城市设计试点工作基础上,中国逐步探索并实行特定城市发展地区的城市总设计师制度,在行政决策与项目实施之间,引入城市设计的专业力量全过程伴随,提供技术咨询、方案审查、公众参与等服务,兼具专业性和志愿性工作性质,取得了一定成效。在蓝绿空间设计实施管理过程中,可以引入总师团队提供全过程伴随式服务,根据实际情况对蓝绿空间设计成果进行过程优化,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利益协调,促成多方共识。在蓝绿空间实施管理过程中引入总师制度,可以提供协商平台,弹性应对出现的各种矛盾,平衡与维护公众利益,鼓励设计创新,保障设计意图得到长期有效的执行。

5 结语

在倡导生态文明建设的背景下,绿色城市设计更多地关注多要素的统筹和多目标的实现,促进自然生态、社会文明、城市建设的和谐有序发展,助力国土空间品质优化与美好人居创建。回顾珠三角地区“三道”建设,虽然存在生态效能偏弱、使用效果欠佳、系统效益不足等问题,但蓝绿网络从无到有的成效也是显著的,珠三角绿道建设强调了生态连接并唤醒健康生活方式,南粤古驿道丰富了廊道的历史文化内涵,万里碧道建设则在治水基础上提出了更高的多元目标要求,蓝绿网络整体向着复合化的方向发展,体现了绿色城市设计理念的系统介入和精明引领。

绿色城市设计关注自然、社会、城市3个方面的互动,并在策略层面要求以蓝绿网络作为韧性绿色基础设施支撑城市生命系统,以网络的再自然化实现城乡环境修补,以社会文化活力的提升丰富网络内涵,以蓝绿网络构建为契机促进社会经济协同发展。

从线性廊道到全域网络,城乡蓝绿空间网络的构建,是贯彻绿色发展理念,以生态友好、共建共治等绿色城市设计思想为引领,高质量城镇化发展的绿色路径。

图片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图1、4由作者拍摄;图2引自参考文献[39];图3-1引自参考文献[40],图3-2由作者拍摄;图5引自参考文献[47];图6引自参考文献[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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