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名家治疗慢性荨麻疹经验

韩雪 郝燕梅 徐丽丽

摘要：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名家以赵炳南重视整体、调和阴阳的学术思想为指导，临床积累了丰富的治疗慢性荨麻疹辨证经验，认为本病由于卫外不固、外感风邪，或病久阴血不足，血虚受风而发病，治疗以祛卫分风邪、益气养血为主，病情顽固者重视兼以除湿，调和阴阳气血，在临床上获得了良好的疗效。

关键词：慢性荨麻疹;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祛风除湿;益气养血;调和阴阳

中图分类号：R275;R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707（2021）04-0053-04

DOI： 10.3969/j.issn.2095-5707.2021.04.012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Famous Experts Experiences of Zhao Bingnans Dermatology School of TCM in Treating Chronic Urticaria

HAN Xue1， HAO Yan-mei1， XU Li-li2*

（1. Shijingshan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Beijing 100043， China; 2. Institute of Information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hina Academy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s， Beijing 100700， China）

Abstract： Famous experts of Zhao Bingnans dermatology school of TCM guided by Zhao Bingnans academic thoughts of focusing on the whole and reconciling yin and yang， and accumulated rich clinical experience in treating chronic urticaria from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They believe that the disease is caused by poor health， external exposure to pathogens， or insufficient yin and blood for a long time， and blood deficiency caused by wind. The treatment mainly focuses on eliminating the pathogenic factors of health and replenishing qi and nourishing blood， and those with stubborn conditions should attach importance to removing dampness， reconciling yin-yang qi and blood， which has achieved good clinical efficacy.

Key words： chronic urticaria; Zhao Bingnan; dermatology school of TCM; dispelling wind and removing dampness; replenishing qi and nourishing blood; reconciling yin and yang

基金项目：北京中医药薪火传承“3+3”工程基层老中医传承工作室（2013-JC-17）

第一作者：韩雪，E-mail： 107105357@qq.com

*通讯作者：徐丽丽，E-mail： xulili_tcm@126.com

赵炳南（1899-1984年）早年师从丁德恩先生学习中医外科，行医60余载，积累了丰富的皮外科临床经验，并不断研习古籍，逐渐形成了完整的中医辨证治疗皮肤病理论体系，创建全国第一个中医皮肤科，先后出版《赵炳南临床经验集》《简明中医皮肤病学》，奠定了中医皮肤病学的理论基础[1]。赵老对自己的学术思想毫无保留，悉心传授门下弟子，他的学生在中医皮肤病领域也多有建树，成为名家。张作舟师从哈锐川、赵炳南，不仅擅长从内调理脏腑治疗外在皮肤病，而且在外用药的配制方面深有研究;陈彤云跟随哈锐川、赵炳南学习中医治疗皮肤病，善治损美性皮肤病，疗效卓著;张志礼开创中西医结合治疗大疱病、红斑狼疮等难治性、重症皮肤病的先河，获得较好临床疗效;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王萍、蔡念宁、曲剑华等专家继承前辈的学术经验，善治临床慢性顽固性皮肤病，取得良效。

慢性荨麻疹为皮肤出现风团或血管性水肿，瘙痒剧烈，皮疹短期可自行消退，不留痕迹，病情反复发作超过6周，缠绵难愈，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和精神状态。发病因素复杂，还未明确发病机制。西医治疗以抗组胺药物为主，部分患者需要长期服药，停药反复;有些患者口服抗組胺药物不能控制症状。中医治疗慢性荨麻疹疗效确切，具有优势，减少复发。

赵炳南治疗皮肤病时，将患者视为一个整体，辨证从阴阳入手，在治疗方面重视祛湿，认为慢性顽固性皮肤病久病入血，多从血分论治，对后代医家影响深远。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名家治疗慢性荨麻疹经验丰富，疗效显著。

1  病因病机

1.1  卫外不固，复感风邪

赵炳南指出，营卫失和、卫外不固、复感风邪是诱发荨麻疹的主要病机之一[2]。慢性荨麻疹急性发作时，与感受风邪关系密切，风邪又可与寒、热相合，共同致病[3]。王萍认为慢性荨麻疹有风邪致病因素[4]，但要本着“治病必求于本”的原则，针对根本病因病机入手，思考风邪的原因，根据风邪的来源，分为外风、内风，针对性用药治疗。

1.2  阴血不足，血虚受风

慢性荨麻疹可因素体禀赋不足，气血亏虚，复感风邪而发病，或病程日久，情绪不畅，肝郁气滞化火，灼伤阴血，血虚化燥生风而致病。张作舟认为，本病日久脏腑气机失调，耗伤阴血，以致水不涵木，风从内生，导致本病反复发作[5]。《内经》之“少阴有余，病皮痹瘾疹”，“少阴”可不局限于“心”，也可为肾阴不足，肾阳过亢而致病[6]。陈彤云也认为慢性荨麻疹久治不愈是由于外有卫表不固，内有阴血不足，并且久病入络，治疗在益气固表、滋阴养血的基础上加用活血通络之品[7]。张志礼认为，部分慢性荨麻疹患者有慢性疾病，平素体弱，脾气亏虚，生化无力，气血乏源，血不养神，心脾两虚，复感风邪，正邪交争于肌肤腠理，内不得疏泄，外不得透达，导致皮疹反复发作，经久不愈。此外，张志礼还注重从西医方面寻找慢性荨麻疹的病因，成年患者是否有慢性胃肠疾患、肝胆疾患等潜在病灶，女性是否患有慢性盆腔炎、月经失调，老年人荨麻疹要注意排除糖尿病和隐匿性癌症等[8]。

1.3  风湿蕴肤

慢性荨麻疹还可因饮食失节，损伤脾胃运化水湿功能，日久湿邪化热，蕴于肌肤，复感风邪而发病。张作舟认为，脾湿胃热，转输不利，气机郁滞，积热生风，泛于肌肤而发病[5]。曲剑华则认为慢性荨麻疹由于风、湿、热、血虚等多种原因导致[7]。

1.4  阴阳不调

赵炳南在治疗慢性顽固性皮肤病时多合用调和阴阳之法，重视疾病的整体观念，认为阴阳之平衡、卫气营血之调和、脏腑经络之通畅与疾病变化密切相关[9]。慢性荨麻疹患者日久脏腑阴阳气血功能失调，可表现为寒热错杂、虚实夹杂、经络阻隔、气血凝滞等临床表现，皮疹反复发作[10]。

2  辨证论治

2.1  祛卫分风邪

赵炳南认为慢性荨麻疹急性发作，皮疹发作急，消退快，风团色红或苍白，遇风冷或风热加重，根据舌脉及一般情况辨为风热型荨麻疹和风寒型荨麻疹[2]。风热型荨麻疹在临证中常用荆芥、防风、薄荷、蝉蜕、牛蒡子、浮萍、僵蚕辛凉解表祛风;风寒型荨麻疹在疏风解表基础上，加麻黄、杏仁、干姜皮开腠理，解肌发汗，散邪外出。若卫分有风寒、风热邪气，内有血热、湿热、郁热或滞热，可兼用凉血、解毒、除湿、清肝、泻下之法。蔡念宁治疗慢性荨麻疹外感风寒邪气而发病者，若寒邪与湿邪相合，困于肌表，恶寒、遇凉水发作明显，可于疏风散寒基础上加干姜皮除湿散寒[11]。曲剑华治疗慢性荨麻疹外寒内热证，风团发作时瘙痒明显，遇热、遇寒均可加重，伴脘腹疼痛、大便不通，治宜表里双解，方用防风通圣丸加减[7]。在疏风除湿时，注意顾护脾胃，扶正气，驱邪不伤正。如果慢性荨麻疹患者急性发病，短期内病情加重，在治疗时注重祛风解表，病情缓解后可减少复发。

张作舟对于表虚不固，外感风邪导致的慢性荨麻疹，予玉屏风散加党参以扶正固表，桂枝、白芍调和营卫，加用乌梅、五味子酸以敛阴，防发散太过，白芥子透达卫阳，引邪外出[5]。王萍认为顽固难愈的荨麻疹患者若有表里俱寒之象，使用补气养血、固表除湿常用方治疗的同时，合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或四逆汤以助阳散寒[4]。

2.2  养血祛风

赵炳南治疗慢性荨麻疹营血不足、血虚受风证，常用当归饮子加减。张作舟治疗血虚气弱患者，常采用益气养血法扶正，在此基础上加用乌梢蛇、全蝎搜风止痒，白芍、五味子酸柔敛阴;慢性荨麻疹阴虚内热而发疹患者，张老常用生地黄、白芍、女贞子养阴，黄芪益气，牡丹皮、地骨皮清虚热，珍珠母、生牡蛎潜阳熄风。张老认为风药多燥，阴虚者不宜使用[5]。

2.3  健脾除湿

张作舟治疗慢性荨麻疹胃肠湿热内蕴者，常用加味平胃散予以治疗，方中苍术、厚朴、茯苓健脾燥湿，茵陈蒿、青蒿、黄芩清热除湿，藿香、佩兰芳香化湿，白鲜皮、蒺藜疏风止痒[5]。王萍重视柴胡剂的应用[4]，认为柴胡是“肠胃之药，推陈致新”，荨麻疹患者常伴有胃肠症状，故用柴胡调畅气机;对于久治不愈的人工划痕症，王教授遵张志礼“顽疾责之脾肾”的观点，健脾补肾，同时加丹参、赤芍等血分药养血理血以祛风。

慢性顽固性荨麻疹常由多种因素共同致病，发病机制复杂，难以找到明确病因，赵炳南根据古方五皮饮化裁而成多皮饮治疗慢性荨麻疹，用以健脾除湿、和血疏风而止痒[12]。方中冬瓜皮、茯苓皮、大腹皮、扁豆皮健脾除湿;五加皮、干姜皮、陈皮除风湿、散寒理气;白鲜皮、牡丹皮、地骨皮清热凉血;桑白皮清肺热;浮萍散风解表、引药于腠理，当归养血、引药入血分，此二药沟通表里，调和阴阳气血。方中用多种皮类中药，取“以皮达皮”之意，治疗慢性荨麻疹临床疗效较好，被后世医家广泛应用。张志礼治疗心脾两虚、卫气不固型慢性荨麻疹，治以玉屏风散合多皮饮益气固表、健脾除湿[13]。王萍治疗儿童荨麻疹患者多辨证为脾气虚弱，气血运化乏源，常用小建中汤合多皮饮温中补虚、健脾宣肺、和血祛风[4]。蔡念宁认为慢性荨麻疹偏实证者，应用多皮饮加入炒槐花、黄柏、蝉蜕、芥穗炭、防风炭等清热凉血、解毒疏风，应用炭类药引药入血分，而清血分之热邪;慢性荨麻疹偏虚证者，多皮饮佐以养血、益气之品[14]。

2.4  调和阴阳

趙炳南认为慢性皮肤病出现临床症状表里不一、寒热并杂、虚实并举，体质上热下寒、脉象寸关弦滑、双尺沉细等邪盛正衰之表现，可辨为阴阳失调，选用天仙藤、鸡血藤、首乌藤、钩藤行气活血、通调经络、调和阴阳[15]。临床上赵炳南常用多皮饮与调和阴阳之藤类药合用治疗慢性荨麻疹，共奏祛风除湿、调和气血、通经活络之功。王萍善用赵老四藤方和秦艽以除湿疏风清热、调和阴阳气血[2]。此外，曲剑华临床应用三花一子藤治疗慢性荨麻疹，方中炒槐花、野菊花、地肤子清热利湿、凉血疏风;首乌藤养血安神、疏风通络;款冬花气味虽温，润而不燥，疏泄郁于肺经之邪。方中有升有降，有温有寒，沟通表里，调畅气机，调和气血[7]。

3  验案举例

笔者有幸侍诊蔡念宁教授，按照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学术经验治疗慢性荨麻疹，取得较好疗效，举例如下。

患者，女，36岁，2016年11月22日初诊。主诉：周身起风团反复发作4月余。现病史：4个月前由于汗出遇风冷后，周身瘙痒，可见红色风团，瘙痒剧烈，可自行消退，于外院诊为荨麻疹，予口服氯雷他定片10 mg，1次/d。服药期间瘙痒有所减轻，但仍有新起风团，停药后症状反复，瘙痒加重，影响睡眠，后口服肤痒颗粒无明显疗效，前来就诊。刻下症：近2周连续口服抗组胺药物，每天仍有新起风团，颜色淡红，夜间瘙痒明显，眠差多梦，心烦，口干苦，口中时有异味，平素神疲乏力，月经量少，畏寒但手足心热，纳可，大便二三日一行，黏滞不成形，舌质淡红苔黄腻，脉细滑。西医诊断：慢性荨麻疹。中医诊断：瘾疹，证属血虚风燥，湿热内蕴，方用当归饮子合多皮饮加减，方药组成：生地黄15 g，白芍20 g，当归15 g，川芎6 g，防风10 g，白蒺藜10 g，生黄芪20 g，生白术15 g，首乌藤15 g，鸡血藤10 g，钩藤10 g，牡丹皮15 g，大腹皮10 g，桑白皮10 g，地骨皮15 g，白鲜皮15 g，大黄3 g。14剂，日1剂，水煎服。西药如前服用。2016年12月6日二诊：服药2周后患者诉皮肤瘙痒减轻，偶有新起风团，可较快消退，夜间时有瘙痒，不影响睡眠，时有口干，无口苦，手足心热减轻，大便一日一行，不成形，舌质淡红苔薄黄，脉细。前方减大黄，续服4周。逐渐停用抗组胺药物后皮肤无明显瘙痒，无新起皮疹。

按语：此案为虚实夹杂证。患者平素神疲乏力、畏寒、月经量少为气血不足，表虚不固，复感风邪发为本病;手足心热、心烦口苦为阴血不足阳亢之象，舌苔黄腻，口中有异味，大便黏滞不畅为湿热内蕴。口服肤痒颗粒仅能治其表，而不能养阴润燥、清热除湿治其里，故選用当归饮子合多皮饮加减治疗，生地黄、白芍、当归、川芎养血活血;防风、生黄芪、生白术益气固表;白蒺藜、首乌藤祛风止痒;牡丹皮、白鲜皮、桑白皮、地骨皮清热凉血;大腹皮健脾除湿，大黄荡涤胃肠滞热;钩藤清肝泄热，鸡血藤舒筋活血，共奏调和气血阴阳之功。

4  小结

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治疗慢性荨麻疹，遵从赵炳南先生的学术思想，认为慢性荨麻疹是由于感受卫分风邪，血虚生风或风湿蕴肤，阴阳失调导致。感受外邪以风邪为主，“风为百病之长，善行而数变”，本病临床表现与风邪致病特点一致，同时可兼有风寒、风热邪气，故治疗以益气固表、祛风止痒为主;病久耗伤阴血，湿邪内蕴，阴阳气血失调，治宜养血祛风，除湿止痒，调和阴阳。由于慢性荨麻疹病情复杂，缠绵难愈，虚实兼杂，故临床治疗时一般多种方法同时应用，不限于一法一证。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名家治疗慢性荨麻疹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实践证明中医药治疗慢性荨麻疹疗效确切。本文对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治疗慢性荨麻疹的经验作一梳理，以期更好地传承学术思想，并应用于临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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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12-21）

（修回日期：2021-01-06;编辑：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