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西施和吉他师傅的“爱情烤吧”

张维纳

“我跌跌撞撞奔向你，你也不能一个人离去……”王刚的歌声一下子让张玲湿了眼眶。他们的相识，缘起凤凰古城街头。后来，他们开起了这家夫妻档烧烤店，这里有嬉笑怒骂、柴米油盐、人间戏梦、滚滚红尘。

凤凰街头，黄陂姑娘撞上浪子歌手

2012年夏天，在一家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的武汉黄陂姑娘张玲去凤凰古城旅游。入夜的街头，在酒吧做驻唱歌手的王剛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一时兴起拿起街头流浪艺人的吉他，站在人群中唱了一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那么普通的夜，张玲没有想到，邂逅来了。正在唱歌的王刚看到人群中的张玲被他唱红了眼，走到她跟前，“微信号多少？交个朋友吧。”

18岁那年，王刚就背着吉他全国转，在重庆的桥洞里唱过歌，在长沙的街头卖过艺，在西安的城墙下弹过琴，这些都是张玲没有过的经历。就这样，她跟这个偶遇的浪子歌手恋爱了。

不久，张玲从设计公司辞职，也来到了凤凰。王刚专门在自己上班的地方为张玲找了个吧台切水果调酒的工作，每天晚上工作4个小时。张玲不解，王刚说：“我希望你通过这个方式重新认识我呀！”渐渐地，张玲发现王刚原创的歌词很有深度，旋律也特别好听，磁性的嗓音吸引了一大票观众，每晚表演座无虚席。

恋爱半年后，他们携手步入婚姻。王刚告诉张玲：“以后有条件了，咱们两人一马，浪迹天涯。”可这个愿望飞快破灭——2012年年底，张玲频繁呕吐，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告知她怀孕了。

女儿彤彤出生后，家庭开支增加。张玲算了一笔账，奶粉、尿不湿、玩具等加起来每月要花费将近3000元。而王刚在酒吧当驻唱歌手，一个月5000元的收入，付了房租后，养孩子都紧巴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2013年8月，凤凰古城面临整改。王刚在当地小有名气，刚开始还可以接点活，到了年底，随着酒吧关张，王刚一下子失业了。艰难支撑到女儿两岁时，为了养家，王刚决定寻找出路。

红尘打滚，牛油西施和吉他烧烤师傅

都说“湖南夜宵千千万，湘西小串NO.1”，作为湘西吉首人的王刚，也是出自“烧烤世家”。兄妹四人里他最小，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分散在吉首、怀化和凤凰做着烧烤生意，随性了十多年的王刚决定跟着家人干。考虑到湘西烧烤市场已趋于饱和，家人建议他跟着媳妇儿回黄陂，开一家湘西风味烧烤店。

2016年，在黄陂一个小区门口，王刚租了一间39平方米的门面，摆了4张桌子，属于小两口的烧烤店开张了。

懂烧烤的人都知道，在烧烤界，湘西必须拥有姓名，一把爆汁香脆的牛油小串配上两大杯扎啤，不眠夜就此开始。但第一次见到湘西烧烤的外地人普遍是蒙的，咋这么小呢？别的地方烧烤论串，湘西烧烤论“手”，一手15串左右，两手起撸，有一种不撸个200串谁也别喊停的痛快。

顾客不断反问王刚：“为什么串不能再大一点？”根据武汉人的口味，夫妻俩对肉串改良，把串做大，同时也保留了独有的湘西风味。改良后，烧烤店的生意很快就火爆起来，店内的4张桌子坐不下，顾客干脆搬凳子摆桌子，在店门口自己找地方。

店里的牛油小串最受欢迎。牛油就是公牛的胸口肉，每头牛只有五到六两，烤起来也相当讲究，什么时候翻面，什么时候撤料，什么时候上葱花，都是一门独属湘西人的玄学。除了脂香四溢的牛油，烤鱼也是店里的招牌。将喜头鱼烤至外皮金黄，刷油撤料，最后码上一把韭菜，出炉时，再刷上白天熬制的家传蒜蓉辣酱，整条街飘香。

来这家夫妻烧烤店的，有人是因为烧烤好吃，也有人是因为王刚的歌好听。

“今天带朋友来，就是听你唱歌的。”“换个人烤，你快来唱歌。”王刚忙着烧烤，顾客催着他唱歌，张玲接过他手里正在烤制的肉串，也催着他赶紧去。

张玲漂亮，顾客都叫她牛油西施。油烟熏雾中，她左手麻利地翻着一把正在烤制的牛油，右手抓起一撮辣椒、一撮孜然，再不停地给旁边的烤鱼刷上油。王刚抱起吉他，走到客人中间，让顾客点歌，《离人愁》《后来》《广东爱情故事》《海阔天空》《难得》《最爱你的人是我》是王刚唱得最多的，顾客们也喜欢。唱着唱着，39平方米的小店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合唱。筷子敲击着不锈钢烤盘，每个人的歌声里都有着五味杂陈的生活情绪。

柴米油盐，烧烤店里也有诗和远方

2018年年底，在微信群看到网友上传的一段视频后，《人生一串》编导买了张火车票就到了武汉。和王刚聊到了深夜，编导判定，这家小店的故事比烤串还有味道。摄像机架在烧烤店三天三夜，拍下了店内的烟火和美好。

半年后，纪录片播出，那时候的小店已经搬离了老地方，39平方米的小店换成了百余平的烤吧。担心老顾客找不到，他们不敢搬远，隔了500多米，在路对面找了个新门面。趁着《人生一串》的热度，从北京、上海、安徽赶过来的网友“打飞的”到黄陂，只为伴着王刚的歌声吃一顿麻辣鲜香的湘西烧烤。

有时候趁着还未营业，王刚也会抱起吉他，单独给张玲唱一首歌，“我们在一起说过，无论如何一起经历了风雨，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老去……”每当这时，张玲都会像八年前他们第一次在凤凰相遇时一样，王刚的歌还未唱完，她就已经红了眼眶。

回忆起这中间的兜兜转转，二人从一无所有打拼至今，当年开烧烤店的4万块钱，还是找王刚哥哥借的。因为门店太小，小两口只能在店门口撑一把大伞，把烧烤炉支在外面。风来了，要一边扶着伞一边烧烤，雨雪天更难。

爱美的张玲，夏天从不敢化妆，闷热的天气加上烤炉的炽热，再浓的妆都能被止不住的汗水弄花。每天和火炉、调料打交道，她的手已经磨出了茧，手心也被调料染了色。“现在出门，我都不好意思掏出手。”

张玲曾想着“两人一马，浪迹天涯”，谁知上了烧烤的贼船。干烧烤前，两人吵架总要分出个胜负，如今吵两句就算了，生意还要做，顾客还在等。这是干烧烤后，张玲感受到的最大变化。但刚上二年级的女儿在旁边揭露妈妈：“爸爸花100块钱买了一个灯泡，你唠叨了他好几天。”张玲和王刚在一旁笑。

吉他配烟火，歌声也入味。在这家夫妻档烧烤店里，有嬉笑怒骂、柴米油盐、人间戏梦、滚滚红尘。

老顾客在抖音上拍下了烧烤店里的吉他，形容这把吉他像一把枪，也像一支箭，轻轻触碰就能射向远方。但王刚说，生活在这里，这里就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