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摩擦的民族经济维度探析

2021-08-16 05:09杨思远张兆忠
治理现代化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经济人中美贸易摩擦

杨思远 张兆忠

摘 要:中美贸易摩擦的美方逻辑是资本理性,可归纳为贸易问题上的失衡幻觉→理论认知上的重商主义→经济霸权上的危机意识。究其根源,经济利益敏感、经济理论偏执、经济霸权意识均是源远流长的美利坚经济民族主义的体现。经济民族主义既有经济模式又有文化传统的原因,二者综合概括为民族经济模式。通过中美经济模式的分析比较,借鉴民族学的经济文化类型理论,以人的本质为核心、价值概念为枢纽、民族文化为基础,探索规定民族经济模式的概念,提出中国是和合市场型、美国是竞争市场型。中美贸易摩擦实质是民族经济模式之争。经济全球化具有二重性即民族经济模式的“多元性”与“一体性”,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不可逆转的历史大势。

关键词:中美贸易摩擦;经济民族主义;民族经济模式;经济人;公共价值

中图分类号:F74     文獻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729(2021)04-0033-09

收稿日期: 2021-01-28

基金项目: 中央民族大学青年基金项目“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关系研究”(2016JJXY07)

作者简介: 杨思远,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经济;张兆忠,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中国经济与少数民族经济理论研究。

2018年3月23日,美国对从中国进口的价值约50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特朗普宣称“这才只是开始”,意味着美国正式发起新一轮中美贸易摩擦。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中美因新冠病毒源头而爆发的争执和矛盾不断升级,对双方的贸易和投资关系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至2021年1月20日,特朗普任内的中美贸易摩擦,主要内容是对3700亿美元中国对美出口产品加征7.5%至25%的关税,针对华为和半导体芯片实施禁令,以及一个加长的实体清单,其最终目的是与中国“脱钩”。特朗普的总统继任者拜登宣称:“中国是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而不是最大的敌人。”拜登就职第一天,美国就对中国企业的特定电连接器和保持架组件及其产品发起几项337调查。事实证明,无论是特朗普还是拜登,中国均被视为美国在贸易领域的最大竞争者。拜登表示,他提名的美国贸易代表人选戴琦将把矛头对准中国的不当贸易行为。戴琦批评特朗普对华关税政策仅具“防御性”,呼吁实施“攻守兼备”的政策。戴琦更认可贸易政策应联合盟友而非美方一意孤行,倾向于联合美国盟友组团针对中国。美国新任国务卿的外交行为佐证了这一点。这意味着拜登政府贸易政策将是升级或变异版的特朗普单边主义。由美国政府一系列、连续性、升级化的贸易保护主义举措,我们判断美国发起的对华贸易摩擦短期内不会结束,因此,我国应积极主动地提前采取措施,做好打一场“经济持久战”的思想和行动准备。美国作为事实上的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既是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倡导者和推动者,又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还是世界贸易规则的主导性制定者。特朗普积极主动的对华贸易摩擦,就像一面镜子,使我们看到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经济的大而不强,我国还处于世界产业分工、价值生产和分配链的低端,缺乏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中兴、华为芯片案例就是最好的证明。中美贸易摩擦使我们应首先反思我国经济的对外依赖度、外贸政策、经济结构,更进一步,剖析经济体制、经济制度、经济理论。归根结底,现实国际经济问题存在民族经济历史积淀的深层影响,即物质利益矛盾背后的价值观及意识形态差异,也就是当今世界经济一体化大趋势下的民族经济模式多元性的问题。

一、研究文献综述

中美贸易摩擦爆发以来,学术界的研究主要从原因、本质、影响和应对等方面展开,但尚未形成定论和统一的研究范式。在原因和本质方面,张震等(2018)认为表面原因是美国对中国贸易逆差,深层原因是美国转移国内矛盾、遏制中国技术进步;林明臻等(2018)认为根本原因是中美两国产业结构的差异;徐增文(2018)应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进行分析,认为根源是当代资本主义矛盾的现实综合和强制平衡;陈继勇(2018)认为中美贸易摩擦的本质是中国模式与华盛顿模式之争;白暴力等(2019)认为,实质是争夺和占领(重新瓜分)世界市场,根源是垄断资本主义高度发展导致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进一步激化;张明志等(2019)认为起因是贸易失衡,但本质是美国对中国进行战略遏制;李晓乐(2019)从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的视角,认为本质是无限追求价值增值的资本逻辑,单边主义行径是按照资本“自己的面貌”再造世界;江凌等(2019)从政治经济学角度分析,认为中美贸易摩擦不只是一个经济问题,它还是一种国家战略和政治利益博弈、经济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博弈;陈江生等(2019)基于列宁《帝国主义论》的视角,认为美国对华“贸易战”的本质是维护其垄断地位;蓝庆新等(2019)借鉴库普曼的GVC参与度指数和GVC地位指数,对中美两国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地位进行测度和比较,认为根本原因是全球价值链竞争的升级;张岩(2019)研究认为表面原因是贸易逆差,但实际与两国经济发展水平、经济结构的差异、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和全球价值链的形成密不可分;余永定(2019)认为深层根源是美国不同阶层的分配问题导致国内矛盾激化,中国的发展严重威胁到了美国的利益;黄露赟等(2020)批判了中美贸易摩擦中的现代重商主义,认为美国的目的是维护经济和技术霸权;谭培文等(2020)认为意识形态是中美争端的核心因素,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应对与赢得中美意识形态博弈的关键抉择;陈子烨等(2020)从马克思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角度出发,研究认为根源是中国摆脱“技术—市场”依附式发展以及美国相对衰落所导致的国际分工格局现实和潜在的变化;韩艳红(2020)基于列宁《帝国主义论》分析认为,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阶级矛盾和社会矛盾的激化,本质是帝国主义美国与社会主义中国两种不同社会发展道路在全球经贸领域的反映;胡鞍钢等(2020)基于国家能力和经济全球化的双维视角,认为内因在于美国国家能力无法适应经济全球化进程,整体处于“国家能力赤字”状态;杨勇萍等(2020)基于西方对“中国模式”的认知与反应,认为实质上是两条不同的现代化发展道路竞争。

在影响和应对方面,李春顶等(2018)通过构建包含29个经济体的大型一般均衡数学模型进行评估,认为美国增加制造业就业的企图不会实现;俞萍萍等(2018)认为影响包括人民币汇率受到冲击、贸易安全受到威胁、通胀与通缩压力并存;董小君等(2018)提出应对之策有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调整结构与扩大内需、优化贸易结构和贸易质量、坚持创新驱动战略、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等;高惺惟(2019)分析了中美贸易摩擦的金融影响,提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应对策略;吕越等(2019)基于WITS-SMART模型进行分析,认为将会导致中美双边贸易规模下降,并产生贸易转移和负面示范效应;潘长春等(2019)基于DVAR模型进行评估,得出贸易摩擦对两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是间接的而不是直接的结果,其中间环节是两国之间的贸易依赖程度;刘越等(2019)从斗鸡博弈视角深入分析,证明战则两败,和则双赢;程永林等(2019)从国际政治经济学视角,基于利益集团的政治捐献理论模型,分析了美国利益集团的政策偏好,认为中国应对美国利益集团区别对待;张爱玲等(2020)研究发现加征关税直接缩减了中美贸易规模并改变贸易结构,中国应采取的应对策略包括积极开拓新市场和创造替代品,扩大内部需求,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等;陈继勇等(2020)研究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加剧了中美两国的战略博弈且经济“脱钩”的风险急剧上升,中国需要在增强自身实力的同时与美国加强沟通与合作;刘建江等(2020)认为贸易摩擦对中国有全局性与长期性、局部性与短期性影响,中方应在内通过推进中国制造2025等增强实力,对外应扩大中美利益交集等优化外部环境;薛熠等(2020)研究认为中美贸易摩擦并未对我国整体的失业、通胀带来显著影响,但对企业营商环境带来负面影响,企业应以创新促进技术进步、积极进行实体投资、扩大贸易伙伴范围等;斯蒂芬·S.罗奇(2020)认为中美贸易摩擦是相互依存所产生的典型冲突,两国间问题的解决依赖于中美各自解决内部的经济问题和失衡问题,对中国而言,需要继续进行经济再平衡和结构性改革,将庞大的储蓄盈余用于应对国内的各种挑战。另外,宋泽园(2019)运用福利经济学理论进行解释,认为中美贸易增加了两国的社会福利,但是,对于美国来说,消费者得以福利增加而生产者福利却是减少的。轩传树(2020)系统梳理了国外共产党、工人党的观点,他们表达了对美国的谴责和对中国政府理性应对的支持。

綜上所述,目前对于中美贸易摩擦的研究主要在贸易失衡、战略遏制、全球价值链等方面,研究角度有政治经济学、福利经济学、发展经济学及政治学等,而从中美经济模式角度进行探讨的文献较少,缺乏从民族传统、经济史、意识形态的视角探讨。本文在现有文献研究的基础上,从民族经济维度深入探索根源,进而从全球经济治理方面展望未来趋势。

二、贸易问题的本质:经济民族主义

从经济利益角度看,美国发起对华贸易摩擦的基本逻辑可以归纳为贸易问题上的失衡幻觉→理论认知上的重商主义→经济霸权上的危机意识,是资本理性的体现。从经济思想渊源看,经济利益敏感、经济理论偏执、经济霸权意识均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实用主义浓厚的美利坚经济民族主义的体现。

(一)中美贸易问题的美方逻辑思维探析

中美贸易逆差是特朗普发动对华贸易摩擦的逻辑起点。由于中美对贸易统计核算方式存在差异,双方对贸易收支平衡的判断不同,美方认为存在巨大贸易逆差的原因是缺少统计转口贸易、服务贸易等,综合而论,中美贸易基本平衡。另外,美元作为主要世界货币的地位,是美国国际贸易逆差的重要原因,而贸易逆差是美元输出的一种形式,以铸币税、缓解通胀、换取商品和服务事实等使美国获得了实际利益。但从两国的贸易结构分析,我们会发现美国由于逆差输入大量价格低的优质中国产品,中国进口的美国的产品附加值较高,而且,中国想要购进的高科技产品,美国政府以国家安全等理由禁止出口,其实,美国在中美贸易中获取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另外,对中国来说,大量的美元占款严重影响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和汇率的稳定性。事实上,有关全球价值链的大量经济理论和研究均已表明,位于全球价值链高端、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主导地位的国家,往往是全球分工体系的主要受益者。从中美两国的产业结构和进出口产品结构来看,美国无疑占据了价值链的高端从而获取了更多的分工利益。但是,从美国的资本主义制度分析,由于实行按要素分配的“三位一体”公式,资本所有者是主要的受益者,劳动者相对来说获益较小甚至成为受损者。在美国内部利益分配失衡导致收入差距扩大,并且缺乏有效调节机制的情况下,转移矛盾由外部因素买单成为美国这个总体“经济人”的理性选择。特朗普认为,长期以来巨大的中美贸易逆差,给美国财富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损失,导致美国失业率上升,制造业受到巨大冲击。实际上,这种简单思维是被历史淘汰的重商主义思想的变种和升级。因为根据重商主义的观点,金银货币是财富的存在形式,只有通过鼓励出口限制进口的贸易顺差获得金银的净流入,国家才能变得富有,反之则会使得国民财富遭遇损失。随着世界金本位的崩溃、布雷顿体系的解体、美元国际货币地位的确立,以及在当前的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美国的贸易逆差有其存在的历史必然性,重商主义根本就不适合美国第一大经济体的经济地位和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要求。事实上,相对于美国的贸易逆差,特朗普政府更关注中国的贸易顺差,认为当前以全球价值链分工为载体的贸易体系,更有利于中国获得巨大的发展利益,促使中国逐步发展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和第二大经济体。特朗普政府的以美国利益第一、美国绝对标准的所谓公平贸易观,否认由美国自己主导构建的现行国际贸易秩序的合理性,无视各国的资源禀赋、历史背景、发展水平和制度差异,蓄意破坏WTO的公平贸易原则,试图单方面固执地追求自身贸易利益的同时,削弱中国在国际贸易中的竞争优势,以达到遏制中国进一步发展的虚幻目的。毫无疑问,特朗普的逆历史潮流的现代版重商主义思想,既不会给美国带来贸易顺差和就业扩大,也不会逆转中国历史性的必然崛起,只会让美国失去国家信誉和主导地位,促进中国走近世界经济舞台的中央。从美国加税主要涉及信息和通信技术、航天航空、机器人、医药、机械等行业的产品,美国商务部对中兴、华为实施制裁,以及所谓的保护美国知识产权来看,美国的长期性意图是阻止中国产业升级,遏制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创新,力保美国的绝对技术优势,维护美国在世界产业链分工中的高端地位。美国以中美贸易摩擦为契机、保护知识产权为借口、打击中国技术进步为目的,声称中国学生是“潜在间谍”,限制给中国赴美从事高科技专业的留学生发放签证,不惜以有损于美国自身的科技创新的方式,以釜底抽薪的手段从“以人为本”上遏制中国的崛起。另外,美国拉拢伙伴国参与对华贸易摩擦,由中美单挑性的双边贸易摩擦,扩大为组团打群架性的国际多边贸易摩擦,例如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就更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一致,新的贸易协定被命名为“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美国、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政府高级官员举行了美国理事会会议——《中亚贸易和投资框架协议》(TIFA);美国还打算与日本、欧盟和英国谈判三项独立的贸易协定,并与智利制定和执行《美国-智利自由贸易协定》。美国的一系列举措表明,贸易摩擦的战略目标严重超出了保护制造业和减少贸易逆差的限度,妄图阻止甚至扼杀中国技术密集型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以确保美国相对于中国的技术优势,从而延续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霸权地位。

(二)美方逻辑背后的美利坚经济民族主义

首先,我们应该明晰民族与国家的关系,西方国家是一国一族,民族是国家层次上的概念,西方国家不承认国内存在不同的民族,只承认存在不同的族群。众所周知,我国是多民族国家,历史上形成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1](P68)。民族经济利益作为民族整体的利益,通过民族间的利益矛盾的形式反射性、间接性地表现出来,往往带有对立性、对抗性、矛盾性的色彩,其中,经济民族主义是极端形态。民族主义是指以维护本民族的利益为基础而进行的思想或行动。民族主义在经济领域的体现,就是经济民族主义。

经济民族主义是指西方民族国家以本民族经济利益为出发点,有利于提高民族国家的综合国力为目的,根据本民族国家的经济水平和结构,在国际贸易中有选择性地采取开放或保护性政策。经济民族主义,表现为以经济政策尤其是贸易保护主义来反对自由贸易,以促进民族国家利益。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就是经济民族主义的体现。重商主义是一种贸易保护主义,政府在国际贸易中发挥重要作用,通过加征关税等保护主义政策来加强本国产品的竞争力,以保护本国产业。有学者将当前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称之为现代重商主义或新重商主义。“民族主义国家在创造自己的同时,创造了重商主义。”[2](P601)重商主义是民族主义与经济思想相结合的一种贸易理论。美国是有浓烈的经济民族主义传统的国家,美利坚的民族经济利益始终是其对外贸易政策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早在18世纪末期,美国建国初期的首任财长汉密尔顿,可谓是美国“经济民族主义”的鼻祖且不乏传人。美国建国初期由于经济水平落后于英国等资本主义强国,采取有利于本国产业发展的贸易保护主义,亚当·斯密认为美国关税保护政策“不但不能使其国家渐臻于富强,恐怕还会加以妨害”[3](P23)。在美国经济逐步发展强大,在国际竞争中占有比较优势时则倡导世界贸易自由化,尤其是克林顿政府主张全球自由贸易。特朗普认为中国经济发展威胁到美国经济霸权,采取了单边主义的贸易保护政策。可见,贸易自由和贸易保护只是利益获取的手段,维护本民族经济利益是实质。历史上,美国对迅速崛起的日本发动了6次行业贸易摩擦,显然,此次中美贸易摩擦是美国经济民族主义又一次具体表现。美国国内学者指出,特朗普政府执行的是以政治民粹主义为名的经济民族主义的政策,这套政策对各种生产要素、产品、服务、投资和人实行严格的边境控制,其公开宣称的目的是保护国家安全和改变贸易平衡,服务于美国利益。[4]“特朗普经济学”的“美国优先”“增长至上”“榜样引领”等原则,实际上属于经济民族主义范畴,这些原则的贯彻实施体现为许多极端的经济政策,中美贸易摩擦体现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就是其中之一,目的是“重构中美贸易关系,使美国再次伟大”。“美国优先”的核心是“买美国货,雇美国人”,这意味着美国放弃多边贸易体制,转向贸易保护主义,主张采取高关税等重商主义手段减少贸易逆差,扩大国内就业。“特朗普贸易信条”(the Trump Trade Doctrine),是指任何贸易协定都必须基于提高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降低贸易赤字以及加强美国制造业。[5]在中国强势崛起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且两国GDP差距快速缩小,中国科技研发投入迅速增长并在某些领域与美国展开竞争的情况下,遏制中国以维护美国在科技领域的领先地位就是重中之重,中美贸易摩擦正是“美国优先”的题中之义。美国总统拜登表示,不会立即取消对中国商品的高额关税。许多国内外学者通过对拜登的言论分析,认为中美贸易摩擦不会很快停止,将呈现常态化、长期化和复杂化的特点。但是,经济民族主义并不会阻止经济的全球化,但意味着国家间竞争模式的变化,即从国际层面的竞争转向内部的民族经济模式竞争,以及通过重塑民族经济模式来重新强化其外部影响力。

三、经济民族主义的内因:

民族经济模式

经济民族主义既有经济模式又有文化传统的原因,其中,经济模式是直接原因,文化传统是深层原因。中美贸易摩擦既有经济民族主义的一般性又有特殊性,一般性是指此次中美贸易摩擦有同美日贸易摩擦相同的经济利益之爭的一般因素,特殊性是指中美两国在文化传统和意识形态的差异性,其中,虽然中美两国都是市场经济体制,但是,市场经济的制度基础存在本质差别,美国甚至不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国家,所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此轮贸易摩擦升级为贸易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是偶然的,是我国历史传承和文化传统决定的。”所以,为了更好地分析和理解中美贸易摩擦,我们从中美经济模式与文化传统两方面考虑,探索规定民族经济模式的概念。

(一)中美经济模式的分析比较

经济模式,是指一个经济主体在经济运行中具有总体性、一般性的本质特征,并贯穿经济主体发展的始终,在经济社会中起着基础性、决定性的作用。中国经济模式最初由政治学者提出,其后主要由政治经济学者展开研究,研究方法以现象描述法为主。目前,学界对中国经济模式的内涵存在很多争议,例如,林毅夫、张维迎、程恩富、张维为、张宇等学者进行了探讨,但是它本身已是客观存在的经济事实,有待进一步理论概括。科学解读中国经济模式,必须坚持唯物史观和辩证法,既要关注现象又要深入本质;既要在比较中发现个性,又要从联系中发现共性。根据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经济制度就是经济关系,就是经济基础。所谓经济制度,就是指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及其构成,它决定着生产关系的本质特征、经济体制和经济发展道路,并从根本上决定着一个社会的政治制度、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的性质。因此,只有从经济制度出发,才能准确把握经济模式的本质及其内在逻辑。经济体制是经济制度的具体存在和实现形式,是所有权体系的制衡所形成的占有权、管理权、监督权对经济活动的界定与导引。经济结构是经济制度通过经济体制而在总体经济运行中的存在形式,经济运行机制则是经济结构动态运作功能的体现。对外经济交往是国内经济主体与国外经济主体展开的货物、货币、服务、技术等交换活动,是国内经济各层次矛盾在对外交往中集合性的体现。

中国经济模式以劳动者为主体、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特征如下:(1)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2)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3)国有经济为主导,鼓励民营经济发展。(4)独立自主的开放型经济,多边合作共赢战略。美国经济模式以资本所有者为主体、资本主义为指导,特征如下:(1)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本经济制度。(2)市场竞争经济体制,政府是“守夜人”角色。(3)私有经济占主导,国有经济成分依经济形势动态调整。(4)经济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开放性、控制型的全球化经济。综合而论,社会主义性质的中国,是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发展中国家,工业化还在进一步发展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尚需完善,经济结构需逐步优化和升级,属于外向型的发展中国家,经济模式特点是“大政府,小市场”。美国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处于后工业化时期,市场经济体制成熟高效,经济结构高级化,对全球经济具有强大影响力和控制力的强国,经济模式特点是“大市场,小政府”。

(二)由民族学的经济文化类型得到的启示

经济文化类型这个概念是由苏联民族学家托尔斯托夫、列文、切博克萨罗夫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其基本含义是“指一定的经济与文化特点的综合体,它在历史上形成于处在相似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上,并居住在同样自然地理条件下的不同民族中”[6](P207)。中国学者给经济文化类型定义为:“经济文化类型是指居住在相似的生态环境之下,并有相同生计方式的各民族在历史上形成的具有共同经济和文化特点的综合体。”[7](P85)

经济文化类型理论是从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入手,通过对各民族群体居住地域的自然地理特征异同的分析比较,解析环境因素对民族经济和文化特质的形成与发展的作用,形成“地理环境→生产方式→文化特质”的逻辑框架,得出人地关系的一般规律。但是,经济文化类型存在“地理决定论”和“生产力决定论”的问题,历史地看,地理环境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性作用,存在于前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生产力的落后,人类社会的经济、文化特征受自然的限制非常明显。随着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工业革命的爆发,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虽然,自然对人类的限制永远不会消失,但是已经极速退却,相同的地理环境下各民族的经济、文化特征呈现出极大差异,所以,经济文化类型的理论价值具有历史的阶段局限性。因此,我们尝试从工业革命后的经济阶段出发,人与人、人与社会的角度,以及以民族国家为单位构建民族经济模式的概念,突出民族传统文化对经济发展模式的关键性作用,强调特定历史时期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发挥了某种特殊重要作用。

(三)民族经济模式概念的构建

中国具有农业文明、小农经济的悠久的历史传统,农业在国民经济中长期处于主体地位,政府推行重农抑商的政策,有意识地控制和限制商业的发展。中国两千多年的集权官僚制大一统政体,由于土地所有权的皇帝所有,经济发展的决策权主要在中央政权,官僚地主获得土地的占有经营权,农民依附于土地,获得土地的使用权。中央政权对经济进行直接控制,主要运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只起到辅助和次要的作用。对外经济交往上,采取具有政治象征意义的朝贡制度,采取相對封闭的、有限联系的对外经济政策。在农业生产方式的基础上,中国历史上形成了官文化和小农意识,提倡天人合一的和合文化,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使得合作共赢意识源远流长。

美国模式是商品经济、工业文明的传承发展,有利于投资、效率和生产力的发展,它起源于英国,在美国达到顶峰。英国著名经济学家戴维·柯茨认为:这种模式中“积累的决策权主要在私人公司,它们可以自由地最大限度地追求短期利润目标,通过金融市场获得资本;劳动者只能享有有限的和法律明文规定的劳动所得和社会权利;人们对社会政治和道德的总体认识是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8](P12)。美国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生产资料私有制是基本经济制度,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起主导性作用,美国政府的经济政策带有浓重的自由主义思想,长期以来一直而且将继续以塑造市场为中心。美国宣扬自由平等观念,抽象假设每个人都是拥有生产要素的“经济人”,文化中充满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价值观念,坚信市场竞争可以实现社会资源配置“帕累托最优”,有效地形成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的统一。

通过对中国、美国两个典型经济模式的比较、分析与归纳,借鉴和发展经济文化类型的概念,我们给民族经济模式定义为:在历史上形成的世界观、价值观、财富观、宗教信仰等传统文化下,并有相似生产方式和相近经济水平的具有共同经济和文化特点的共同体经济发展方式。由此定义,中国传统的和合文化,以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中国的指导和实践,以我国为典型代表的文化圈的经济体的民族经济模式是和合市场型,而以美国为代表的文化圈的经济体的民族经济模式是竞争市场型。

四、民族经济模式的构建逻辑:

人→价值→文化

毋庸置疑,价值是经济理论的基础概念,价值观是文化的重要内容,价值观对价值的规定是文化与经济的联结点。价值和价值观都是人的创造,人是经济的主体与目的,对人的理论假设是经济学的前提,也反映文化对人的认识和界定。总之,经济理论是经济现象和行为的概括,从而是民族经济模式的精髓,价值和人是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化决定经济基础进而经济理论的贯通枢纽,所以,文化是民族经济模式的基础。

(一)人:民族经济模式的主体

对人的理论假设,是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前提。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人性是从唯物主义历史观出发,而西方经济学的“经济人”假设是建立在唯心主义历史观基础之上。在马克思看来,人是现实中的人,对人的本质“首先要研究人的一般本性,然后要研究在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了变化的人的本性”[9](P669),这里所说的人的一般本性是指人之为人的类本质,只有这样才能科学地说明人的本质和人的经济行为。而唯心史观却采用了抽象的人性论来揭示人类的本性,认为满足人的共同本性的要求是推动人类历史前进和制度变迁的根本动力。在这种历史观的指导下,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社会关系中,“经济人”作为“人的本质”的一种产物出现了。这种抽象不是古典经济学家发挥想象力,想要在理论上进行抽象,而是现实的社会生产关系本身在促使他们进行这种抽象。

西方经济学的经济人假设,以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制度前提,把每个人视为生产要素的所有者,自由、公平、法治的市场是人权的最好体现,市场是资源配置的最佳手段,可以达到资源最优配置的“帕累托最优”状态。经济人的理性,事实上是资本的理性,因为,“自由、民主、平等、人权”的抽象价值观,是以每个人是私有者为前提的,资本主义的历史表明,这是资产阶级的价值观,符合并服务资产阶级利益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两极分化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现实的人”,资本、土地所有者相对于劳动者占有绝对优势,因为,劳动者不占有生产资料只能出卖劳动力才能生存,表面上的市场公平交易,劳动者具有与资本家讨价还价的权利,其实是劳动者有且只有出卖劳动力的权利,反映了劳动者与生產资料分离后的被迫与不公平。

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与社会化生产力相适应,克服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虽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鼓励民营经济发展,但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和共同富裕的本质,既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高效率,又能保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价值目标。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现实的人”,既是劳动力商品又是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国家政权是无产阶级民主专政,从根本上保证劳动者的生存权,而不是西方抽象的和虚假的人权,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础和体现。劳动者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主体,与中国传统的集体主义文化相结合,实现了个人价值与集体价值的统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得到了体现。

(二)价值:民族经济模式的枢纽

民族经济模式的多元性,直接原因是价值理论的不同,即对价值、价值来源、价值量、价值规律的认识存在差异。中国传统文化强调人的价值,尤其是人的社会价值,即人对社会的有用性,与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相通,因为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而劳动是“现实的人”的脑力和体力的付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国化的成果就是“以人为本”的现代劳动价值论。西方主流的均衡价值论,认为价值是物对人的有用性,源于人对物的主观评价,供给和需求的均衡决定价值,把价格与价值等同,劳动只是价值的一个来源,进而把人作为生产要素之一,是“以资为本”的物质主义。正是由于价值及其价值理论的不同,导致人们经济行为和文化特质的差异,所以说价值是理解民族经济模式的枢纽。

劳动价值论强调价值由劳动创造,随着人类生产力的进步,生产演变为社会化大生产,社会化分工与协作成为劳动的基本方式,价值是共同劳动的结果,由生产决定分配,价值分配自然应该按劳分配,同时,由于一切生产资料都是劳动创造的,生产资料也理应属于劳动者共同所有,实现社会主义公有制,国家直接或间接统一计划生产和调节收入分配。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认为,价值反映的是交换背后人与人之间深刻的社会关系,是人与人的关系。社会性是人类存在的主要特征,随着社会化生产的加深、社会分工的细化,人际关系的日益紧密,人对于社会的依赖程度也不断加深。个别价值只有转化为社会价值,私人劳动得到社会的认可和接受,才能达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内核,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根本性质和基本特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个人价值与集体价值的统一,个人价值在集体价值下才能实现,集体价值的目的是个人价值,既是人社会属性的本质要求,也是社会化生产力和劳动价值论的必然。

均衡价值论是西方经济学中的主流价值理论,其以“经济人”假设、利润最大化等抽象理论假设为基础,构建数理模型来解释市场配置资源的有效性。该理论强调价值由劳动、资本、土地共同创造,价值分配应该按生产要素分配,即“三位一体”公式。“经济人”假设是基于资本主义私有制,认为每个人都是生产要素所有者,通过公平、自由的市场交换和竞争,每个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促进了社会利益。“自由、民主、平等、人权”是资本主义核心价值观,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核心价值观形成的经济基础,在资产阶级看来,市场是与自由、平等紧密相连的,市场是天生的自由派、平等派。市场是那只“看不见的手”,通过调节商品价格引导供求平衡。这种基于市场自由流通的供求关系,客观上要求民主下的法治、平等市场主体、人权的保护,因此,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要求经济的绝对自由以及个人的绝对自由,自由市场经济是整个西方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基础,奠定了当代西方市场本位和个人价值至上的核心价值理念,同时,西方核心价值观也强化了自由市场经济。

(三)文化:民族经济模式的基础

广义的文化是指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是各个民族的整体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价值系统,也可以说就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总和。而狭义的文化是指人类精神生产成果的结晶,即精神产品,包括自然科学、技术科学和社会意识形态,如价值观、信仰、宗教等,和政治、经济是并列的。本文讨论的文化和经济关系的认识,是狭义文化的概念。

美国经济学家刘易斯指出:“经济增长依赖于人们对工作、财富、节俭、生育子女、创造性、陌生人和冒险等等的态度,所有这些态度都是从人的头脑深处产生的。”[10](P11)他将影响经济增长的态度分为两类:一是人们对财富的态度,这是受不同的传统文化影响的;二是人们对取得财富所需作出的努力的态度,即工作态度,这往往与宗教信仰的不同有关。传统文化精神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塑造人们的价值体系,告诉人们应该做什么,引导人们参与有价值的经济和社会活动,不同传统文化背景下的人群会出现不同的社会经济活动取向。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分析了文化对经济的影响,认为西欧新教教义对个人追求财富的鼓励及努力工作的肯定孕育了所谓的“资本主义精神”并催生了西方工业革命。Greif和Tabellini研究认为,中国和欧洲的文化差异导致宗族组织和公司组织成为各自社会维系成员合作的基石,强调文化和制度相互作用并最终导致中西方历史大分流。

马克思唯物主义历史观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此,有学者认为马克思的人类社会发展理论是经济决定论,我们认为,此类观点失之偏颇,应该把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结合考虑,生产关系具有积极的反作用,在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生产关系可以促进或阻碍生产力的发展,上层建筑可以巩固或动摇经济基础。显然,文化是上层建筑的范畴,文化也可以反作用于生产关系、经济制度、经济体制、经济结构、发展道路、对外交往,进而影响、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民族文化的特殊性对经济模式的决定作用,笔者认为可以通过分析经济与文化的辩证关系,以价值概念为枢纽、以人的理论假设为核心,探讨文化对价值概念的规定性,以及对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概念内涵的影响,进而不同文化对经济学价值概念的本质界定,决定不同民族的个体人的经济意识、经济行为,由微观到宏观地塑造民族经济模式。

总之,中美贸易摩擦根源是民族经济模式的差异,美国不愿接受具有不同民族经济模式的中国的崛起。中美贸易问题,从民族经济模式看,经济一体化是和合,文化多元化是竞争,和合与竞争是辩证统一的,是人类社会的合类性的历史和规律的客观表现,和合是主流,竞争是动力。从表面上看,中美贸易问题的利益之争是分,实质是合,分是合的反面表现,因为没有合就没有分,有分工协作就有竞争和利益分配,但是,在合理规则下的公平竞争才能有利于双方整体利益和单方利益。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1]中美双方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多元民族经济模式竞争和合,从长期来看,既符合中美双方的经济利益,又是经济全球化发展的历史大势。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费尔南·布罗代尔.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第2卷[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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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homas J. Schoenbaum and Daniel C.K. Chow,“The Perils of Economic Nationalism and a Proposed Path-way to Trade Harmony,” Stanford Law & Policy Re-view,Vol.30, 2019; Stephen Moore and Arthur B. Laf-fer,Trumponomics:Inside the America First Plan to Revive Our Economy;Patrick J. Buchanan,“Nation-alism andPopulism Propel Trump,” February 23,2016,available at:http://buchanan.org/blog/nationalism-and-populism-propel-trump-124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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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瑟·刘易斯.经济增长理论[M].北京:商务出版社,1983.

[11]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全文)[EB/OL].(2013-03-24).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3/0324/c1024-20892661.html.

On the National Economic Dimension of China-US Trade Friction

YANG Si-yuan,ZHANG Zhao-zhong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The American logic of China-US trade friction is capital rationality,which is manifested in the illusion of imbalance in trade issues,mercantilism in theoretical cognition,and crisis consciousness in economic hegemony. The deep-rooted American economic nationalism behind the trade issues reflects the deep-seated influence of culture on economy. Economic nationalism is influenced by both economic model and cultural tradition,and the internal cause is national economic model. Through the analysis and comparison of the economic models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drawing lessons from the theory of economic and cultural types of ethnology,and taking the concept of value as the hub,human nature as the core,and national culture as the basis,this paper explores the concept of national economic model,and puts forward that China is the type of sum division,and the United States is the type of competitive market. The essence of China-US trade friction is the dispute of national economic model. Economic globalization has duality,that is,the “pluralism” and “integration” of national economic model. It is an irreversible historical trend to build a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Key Words:China-US trade friction;economic nationalism;national economic model;economic man;public value

責任编辑:赵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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