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伟遇见艾黎:我们最了解中国

2021-08-14 06:55刘国忠
国际人才交流 2021年7期
关键词:路易大伟新西兰

文/刘国忠

路易·艾黎是新西兰人,在中国整整工作生活了60年,从1927年起到1987年去世。他原本到中国只是想“看一看”,但一年后他决定留下来。1937年,日本全面入侵中国,成千上万的工人沦为难民。为了帮助难民和中国抗战,路易·艾黎、埃德加·斯诺等人发起了中国工业合作社运动。1938年,中国工业合作协会正式成立,艾黎被任命为技术顾问。从1938年到1942年,艾黎在中国各地推广工业合作社。在被国民党当局解除技术顾问职务后,艾黎继续以中国工合国际委员会(简称工合国际)实地工作秘书的身份从事合作社的促进工作。

从1942年起,除了合作社促进工作外,艾黎积极推动培黎学校的创建,将注意力更多地转向培养工合干部和技术人才的工作。从1945年到1953年,作为山丹培黎工艺技术学校的校长,艾黎把自己的创造性教育思想付诸实践。“手脑并用、创造分析”是培黎学校日常教育遵循的基本宗旨。新中国成立后,从1953年到1987年,艾黎移居北京,参与筹备国际和平会议,在中国内地旅行,报道新中国发展建设成就;到外国参加促进世界和平的会议,促进中国与西方国家间人民的友谊。此外,他还通过翻译出版宣传中国文化。1952年,在艾黎的倡议下,新西兰国内成立了新西兰—中国友好协会(简称新中友协),致力于促进新西兰人民与中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发展。

荣大伟(Dave Bromwich)出生在新西兰北岛的一个小农场,并在那里长大。作为一个在新西兰农村社区生活的英国移民的孩子,他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种族主义歧视,这也使他明白了人们需要相互支持并尊重彼此间差异的必要性。

大伟的政治意识在大学里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当时正值美国发动越南战争期间,这遭到许多新西兰学生的强烈反对。他开始接受狭隘的西方观点之外的观点。大学期间,大伟参与建立和经营一个买卖水果和蔬菜的学生合作社的工作。

大学毕业后,大伟在惠灵顿开始了他短暂的职业生涯。1976年,他和妻子出国旅行。他们住在英国,在欧洲工作和旅行了两年,之后他们花了10个月的时间沿陆路旅行,最后从印度尼西亚乘飞机返回新西兰。这段时间的旅行对他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这期间他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社会和文化,让他印象深刻。在一些比较偏远和贫穷的地区旅行时,他看到了在艰苦环境下生活的人们身上展示出的力量——一种在西方的城市居民中不能明显看到的力量。

回到新西兰时,大伟27岁。他购买了一个小果园经营,也成为一家向60个国家出口苹果的大型合作社的社员,他的果园经营得很成功。在此期间,他开始学习中文和中国文化,后来又学习了农村发展。

1990年,大伟加入了新中友协成为会员。1991年,他和家人第一次到中国,自由地旅行了两个月。1995年,作为新西兰纳皮尔市派出的友好使者,大伟到与纳皮尔市结成姊妹友好城市的中国江苏连云港教英语。其间,他的女儿在当地小学上学,是连云港当地小学就读的第一个西方孩子。

从2000年起,大伟在新中友协开展的活动中更加活跃,并开始积极投身与中国有关的各种工作。作为新中友协的副主席,大伟对路易·艾黎在中国开创的事业充满了兴趣。他也成为负责新中友协与山丹培黎学校事务的执委。从2013年起,大伟被推选为新中友协主席,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推进新西兰人民和中国人民之间友谊的各种活动。2019年,大伟被授予中国政府友谊奖。

艾黎的遗产

刘国忠:作为一名新西兰人,您是怎么知道路易·艾黎的?

荣大伟:作为一名新西兰人,我对路易·艾黎的认识经历了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的过程。我第一次到中国旅行的时候,在云南丽江古城的一条鹅卵石街道上碰到了一位在纳西族乐队演出的老者。当时,在中国偏远地区旅行的外国人很少,看到我们一家,他便问我们来自哪里。听说我们来自新西兰时,他立即说他曾见过路易·艾黎。后来,在参观陕西省西安市附近的半坡遗址时,看到路易·艾黎几篇关于博物馆中展出文物的重要性的评论,我更为惊讶。当时我想,这位来到中国的新西兰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2000年,我在北京参加了一次活动后,请求安排去参观路易·艾黎在北京台基厂大街友协院内的故居,在那里他们送给我一本《艾黎自传》。回新西兰的飞机上我读了这本自传的大部分内容。回到新西兰时,我得知自己被提名为新中友协副主席,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艾黎在中国开创的事业中。虽然我从未见过艾黎,但从那以后,他在我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荣大伟(Dave Bromwich, 新西兰),现任中国工合国际委员会副主席。1991年首次来华旅行就对中国产生极大兴趣。1995年,荣大伟一家作为友好使者再次来华,在新西兰纳皮尔市的姊妹友好城市——江苏连云港市工作。2000年起,荣大伟更加积极参与新西兰—中国友好协会在中国开展的各种项目工作,特别是农村发展援助项目和培黎学校合作社人才培训项目。2013年,荣大伟被推选为新西兰—中国友好协会主席。多年来,荣大伟积极参与中国西部的合作社扶贫和教育工作,为新西兰和中国之间的友好作出重要贡献。2019年,荣大伟被授予中国政府友谊奖。

刘国忠:今天您如何看待艾黎的遗产?

荣大伟:我认为,艾黎的遗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合作社运动(体现在工合协会和工合国际),培黎教育(体现在兰州城市学院、山丹培黎学校和北京培黎职业学院),以及国际和平事业,包括促进普通民众之间的相互理解和友好关系,体现在新中友协从事的工作中。

同艾黎倡导并积极推进这三个方面工作的时代相比,中国与国际社会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此,继承和弘扬艾黎的事业也要与时俱进。

对于中国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更广范围的技术人才培养和社会发展来说,培黎教育思想仍然具有重要价值。培黎教育原则已经被证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可以继续在今天的教学中应用,而且要在实践中进一步加强。

合作社作为促进社区社会和经济发展的一种组织形式也具有重要价值,这对较为偏远的社区而言尤其重要。合作社作为一个由社员控制的企业形式,能够更为有效地将产品扩展到更广阔的市场,如农产品、手工艺品等。合作社强调的合作精神还能够促进所在社区的和谐。近年来,中国政府更加重视合作社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

路易·艾黎(新西兰)

1952年新中友协成立时,西方国家对共产主义的概念感到恐惧,并宣传共产主义运动对西方国家构成威胁。因此,在普通民众之间建立友好关系被看作是促进理解和消除这种恐惧的一种有效途径。

今天,我们正处于东西方竞争的新时代。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中国越来越多地融入了国际社会。西方社会曾天真地期望,中国会自然而然地采用同他们一样的社会治理模式。可事实上,西方未能认识到中国具有5000多年的文明史,形成了适合中国国情的行之有效的治理体系。显然,要实现社会和谐、融合发展,人们之间的相互理解和尊重同以往一样重要。诸如新冠肺炎疫情和气候变暖这样全球性的现代社会问题,就需要全球形成共识、共同管理。

中国人民在促进发展中展现出那种力量

刘国忠:请介绍一下您在中国参与消除贫困、促进农村合作社发展等方面的工作情况。您有什么样的收获?

荣大伟:我在中国的第一个项目是与广西植物研究所合作,这是我负责的一个为期三年的项目,目标是探索喀斯特地貌环境恢复。与几位新西兰同事一起,我们通过试验、引进一些新的技术和方法,在恢复环境的同时,促进项目实施地区的经济发展。这之后,我应邀参加了梅西大学的一个项目团队,在贵州实施“提高幼畜生长速度”的项目,在推动畜牧专家确定的适合当地幼畜养殖技术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从2005年起,我和甘肃的同事一起开始了在山丹的项目工作。山丹是路易·艾黎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艾黎留下的丰富遗产为当地的农村社区和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也指出了进一步开展工作的方向。我有幸成为工合国际的一名成员,先是执委后来担任副主席,并开始与秘书处一起工作,通过申请并执行一系列的合作社试点项目,帮助山丹和张掖地区的合作社发展。这项工作很快就扩展到了与陕西省妇联及农业部门的合作。2008年汶川地震后,我们还参与实施了几个小型的社区灾后重建项目。我所从事的这些项目大多是由新中友协和新西兰政府的发展基金支持的。从2006年至2013年,我们陆续在甘肃和陕西实施了一系列的合作社发展项目试点,后来这项工作也在西北的四个省区进行了拓展。

这是我生命中非常满意的时期,我认为这也是能够让我理解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中国政府是如何有效地致力于消除贫困工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我们的项目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服务于脱贫这个大目标,当然,我们的工作只是在项目所在地区作出了一点贡献。

正如艾黎说过的,与当地政府干部、技术人员,尤其是小农及小农家庭一起工作的机会,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中国人民在促进发展中展现出的那种力量。中国有一个让人感到非常舒适且有益的社会环境,我很高兴自己能够在这一环境中做些工作。

“手脑并用,创造分析”

刘国忠:您多次参观考察培黎学校,并对培黎学校有较为深入的了解。从您的角度看,在新时代培黎教育该如何进一步发展?

荣大伟:在职业培训的所有领域,半天课堂教学、半天实践教学的方法已经被证明能够取得很好的学习结果,能将这一方式更广泛地推广将是非常有价值的。比如说,在山丹新成立的培黎职业学院中,这一方法可以有效地应用到其所开设的农村发展课程的教学中。

例如,提议在培黎职业学院实施一个新的项目,探索在利用可持续能源、节约水资源的基础上,促进西北农村社区经济发展的农业生产模式,这个项目的名称可以是“西北新能源与生态农业综合发展模式”。山丹是该项目实施、研发及推广的理想之地。该项目的技术培训可以包括工程和建筑技术、太阳能供热技术、管道布设及农业科学技术等,要让学生在边学边做的过程中掌握这些技术。该项目的推广可以通过现场培训进行,因为像这样的项目可以在整个西北地区的不同地点进行复制推广。

我认为这个项目可以与20世纪50年代路易·艾黎为石油战线培养技术人才的工作相提并论。

我也非常希望看到培黎学校能够在前期合作社项目工作的基础上开发合作社培训在线课程,在更大范围促进合作社的发展,让更多的合作社社员能够有机会学习合作社相关知识,提升合作社的管理水平。让学员在合作社实践中学习合作社经营管理的知识,就是对“手脑并用,创造分析”教育原则的现代实践。

促进友好的最好方法是人与人直接接触

刘国忠:身为新中友协主席,在促进中新两国人民友好方面您采取了哪些措施?

荣大伟:大多数方法和措施都与促进人们之间的交流有关,因为我们认为促进人民间友好的最好方法是人与人的直接接触。为此,我们主要通过各种项目活动来具体落实。

第一,我们重视青年交流,并通过我们各地分会开展了一些青年交流活动,这包括:开展学校双向交流活动,互派学生访问,并建立在线联系;开展青年文化交流活动,如组织新西兰青年合唱团和管弦乐队到中国交流,接待中国的青年文化交流团体到访新西兰;实施“青年大使计划”,并通过青年专业代表团活动在两国青年专业人员之间组织开展交流活动。

第二,多年来,新中友协一直在组织开展了解中国的考察活动,我们的口号是“我们最了解中国”。这些考察活动不仅是参观中国的名胜古迹,而且尽可能地创造条件让考察团成员与我们在中国的一些项目合作伙伴进行真正的接触,了解中国的发展情况。其中包括访问我们的一些项目合作社,到成员所在社区考察,与妇女联合会的人员会谈了解她们的工作情况等。

第三,为纪念杰出的新西兰护士凯瑟琳·霍尔(Kathleen Hall,中文名何明清),我们设立了何明清奖学金,专门支持来自中国农村贫困地区的女青年完成护理专业的学习。从2006年广西第一个奖学金获得者毕业到现在,我们一直保持与所有奖学金获得者的联系,及时了解她们毕业后回到当地社区的生活和工作。

在新西兰,友协的各地方分会不断地举办各种活动,从各个方面介绍中国文化,并常常邀请一些有中国经历的人演讲,介绍他们的所见所闻。新中友协也通过接受媒体采访、向媒体写快报等形式介绍中国文化。地方分会开展的各项活动构成了新中人文交流的基础。在新中友协成立60周年之际,非常幸运地收到一笔捐助资金,设立了一个为期5年的“路易·艾黎友谊与交流基金”,支持新中友协开展各项民间交流项目。此外,多年来,新中友协终身荣誉赞助人邓立设立了“西门·邓立基金”,用于支持新西兰与中国之间开展文化交流活动。

刘国忠:请您分享一些在中国难忘的经历或故事。

荣大伟:作为一个西方人,西方社会对中国不断的诬蔑是非常令人沮丧的。虽然没有一个国家是完美的,但中国受到了严重的歪曲和不公正的批评。西方媒体对中国的宣传采取了两条路线。

显而易见的是,一方面西方社会没有很好地理解中国,也不清楚到底需要中国提供什么;另一方面,西方对中国在全球舞台上成为一个平等的国家感到恐惧,为保持其地位,他们不断地故意诋毁中国。西方政府在应对冲突时采取对抗竞争的方式而不是合作的方式,他们不持有为全球和谐而合作的开放性和成熟性,这是有害的。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西方都没有认识到,在中国成为一个全球性的主要大国过程中,中国不会像西方一样。结果是,在有关中国及中国人的发展情况方面,西方公众受到误导,并没有接受中国为全球发展所作出的积极贡献。

我的担忧在于这种对中国的歪曲,以及让中国为当前世界发展所面临的困难——贡献其和谐与和平价值观方面的困难。全球经济正受到威胁,单边主义正在兴起,全球公共卫生状况非常不安全,全球变暖对各地产生不利影响,战争的威胁也正在增加。冲突而不是合作的做法正在减少全世界可持续发展和消除更大范围贫困的机会。

最近,我一直在以“理解中国文化:西方面临的挑战”为主题进行演讲,在演讲中,我试图让人们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理解当前出现的问题。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让中国有话语权,而不是让西方解释中国。我对中国的知识很大程度上来自我与中国的接触,以及与同我一起工作过的人的交往。非常感谢路易·艾黎,正是从事他所开创的事业我才有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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