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
阳光越过响堂山石窟前壁门洞上的方形明窗,恰好投射到佛像头部,照亮幽深昏暗的洞窟。野鸽在逼仄的窟顶辗转腾挪,残缺佛雕前却常有一人静静望着这些佛像。
这个几乎熟悉窟内每一处雕刻纹路的人,正是响堂山石窟艺术博物馆馆长赵立春。
位于河北邯郸市峰峰矿区太行山支脉的响堂山石窟,是北齐时代最大的佛教文化遗存,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而30多年来,赵立春一直守在这里进行保护研究和文化挖掘。
缘起——混日子小伙儿“误入”考古之门
1985年,18岁的赵立春早早离开校园,成了邯郸峰峰矿区文物保管所一名工作人员。“剛到文保所上班时,对石窟一无所知,每日浑浑噩噩、打发时间。”赵立春说。
1988年,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马世长带研究生到响堂山进行石窟研究,改变了赵立春的命运。
赵立春跟在他们身后,拿着尺子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绕着响堂山石窟雕像测量、记录,天天泡在石窟里,他默默记下每一点新知识。
“那时,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赵立春的悟性、求知欲和吃苦耐劳精神打动了马教授。同年,赵立春经引荐,参加了北京大学考古系宿白教授主持的全国首届石窟考古研修班。这批学员被誉为石窟考古界的“黄埔一期”,现已成为中国石窟考古研究的中坚力量。
在那个赵立春自称为“觉醒年代”的时期,他自我调侃“原来守着千年瑰宝却不自知”。
响堂山石窟代表皇家意志,将佛教石窟艺术与帝王形象及陵寝相结合,被称为北齐皇家石窟寺,在佛教雕塑中国化、汉化过程中,上承北魏之风,下启隋唐之气,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为期3个月的研修班里,赵立春年龄最小,基础最差。于是他凌晨4点起床背书,如饥似渴。毕业前宿白教授把他叫到跟前嘱托,“你用40年把响堂山石窟一件事研究好,这辈子就没有虚度”。
后来,赵立春去大学考古专业深造,周末就泡书店,省下的钱都拿来买书。回到响堂山,他干脆住在会议室,长条桌上铺被子做床,囤上几箱方便面开启苦心孤诣的研究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1991年,赵立春写出第一篇论文。2000年,工资每月400多元的他借了2万元出版第一本书,填补了国内相关研究的空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守望——“我心归处是响堂”
作为一个石窟人,赵立春是个完美主义者,奉行“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据他介绍,北朝时期,邺城一度成为中国北方佛教中心,留下南北响堂石窟和众多单体石造像,创造了佛教造像艺术的“北齐样式”。到隋唐时期,敦煌莫高窟、龙门石窟等一些石窟中的隋唐造像,无不受到响堂山北齐模式的影响。
“关键看细节,佛像右脚轻轻一踮能看出彼时的雕塑审美变化,更注重动态写实,不再那么刻板。”赵立春说。
在石窟中镌刻佛经,也是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的独创。而中国佛教刻经的发源地便是响堂山。迄今,在响堂山仍保留有数十部石刻经文,遍布在洞窟内外、佛像上下。北响堂山刻经洞唐邕书写的《维摩诘经》四部,开创了中国在石壁上大规模镌刻佛经的历史,唐邕也被称为中国刻经第一人,其刻经艺术和历史价值上可与王羲之《兰亭序》齐名。同时,南响堂山华严洞右壁和前壁雕刻有北齐的《大方广佛华严经》,由东晋佛陀跋陀罗翻译,笔势遒健,亦是珍贵的书法艺术精品。
30年如一日,专注于石窟文化的研究和对外传播,赵立春等研究人员完成了对响堂山石窟的全面断代、编号,还对造像风格、刻经书法等内容作出了权威论述,这一珍贵历史文化艺术遗存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近年来,赵立春积极跟进科技进步步伐,和高校合作建设“数字响堂”。
“如今,赵立春在圈子里被叫作‘赵响堂,就像一个符号。”云冈研究院科研办主任赵昆雨说。(摘自《河北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