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鑫 ,曹洁 ,杨延国 ,徐飞 ,夏磊 ,胡晓文 ,刘寰忠 *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发病急、传播快、死亡率高,缺乏有效治疗手段以及大规模隔离措施等特点给承受着身体和心理双重压力的确诊患者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困扰。56%的COVID-19患者出现至少一种精神病性症状,其焦虑、抑郁和失眠症状的发生率分别是42%、31%和40%[1],严重影响了患者疾病康复和生活质量。2020年9月《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下治愈患者心理疏导工作方案》[2]指出加强COVID-19患者康复后心理状况随访至关重要。目前已有的横断面研究显示,COVID-19患者康复后心理健康问题频发,其失眠、抑郁发生率分别为26.45%和9.92%[3-4],但仍缺乏其动态随访研究。对于COVID-19患者康复后是否存在继发创伤等心理问题需要进一步探讨。因此,作为救治COVID-19患者的定点医院,本研究对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心理健康状况进行随访调查,旨在早期发现COVID-19康复患者精神症状,为有效实施心理干预提供参考依据。
1.1 一般资料 选取2020年2—4月于安徽省立医院与安徽医科大学附属安庆医院收治的COVID-19确诊患者125例,于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及3个月进行随访调查。纳入标准:(1)符合世界卫生组织临时指南诊断标准[5],且均符合出院标准[6];(2)有一定理解能力,能完成问卷填写。排除标准:合并严重躯体疾病无法配合测评或不合作者。本研究经安徽省立医院医学研究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编号:2020-XG(H)-007〕,患者均知情同意。
1.2 调查方法 分别于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和3个月开展现场问卷调查,设计统一调查问卷,由经过统一培训合格的调查员进行面对面问卷调查。(1)一般资料问卷:主要包括性别、年龄、经济状况(按照家庭年收支剩余情况分为富有、中等、贫穷)、健康状况(健康、良好、差)等。(2)心理健康状况:采用自编问卷[7],包括:身心是否受损(按照程度轻重分为没有、轻度、中度、重度和极重度)、有无家人心理支持(能满足心理需要、一般、不能满足心理需要)、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不在乎、一般、很在乎)、是否需要心理援助(不需要、需要)、是否接受心理援助(无、有);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CES-D)[8]、失眠严重指数量表(ISI)[9]、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SSS)[10]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检查量表(PCL-C)[11]进行心理健康状况评估。
1.3 评价指标 (1)CES-D[8]评定抑郁症状的严重程度,共20个条目,每个条目进行4级评分,总分≤15分、16~19分、≥20分分别表示无抑郁症状、可能有抑郁症状、肯定有抑郁症状,得分越高抑郁程度越高,以CES-D≥16分作为判断是否有抑郁倾向的标准。该量表 Cronbach's α 系数为 0.90,重测信度为 0.49[12]。(2)ISI[9]包括入睡困难、睡眠维持困难、早醒等7个条目,每个条目赋值0~4分,总得分0~28分,其中≤7分、8~14分、15~21分、22~28分分别表示无失眠、轻度失眠、中度失眠及重度失眠,得分越高说明失眠程度越严重,以ISI≥8分作为判断一般人群是否发生失眠的标准[13]。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3,重测信度为0.79[14]。(3)SSS[10]共 20个条目,每个条目进行 4级评分,由躯体症状、焦虑症状、抑郁症状、焦虑抑郁症状组成,以总分≥40分判定为阳性。该量表重测信度为 0.96,Cronbach's α 系数为 0.89。(4)PCL-C[11]共17个条目,每个条目进行5级评分,总得分17~85分,以PCL-C≥44分作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筛查症状阳性标准[15]。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97。
1.4 统计学方法 使用SPSS 22.0统计学软件建立数据库进行分析。计量资料以(±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计数资料以相对数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影响COVID-19患者康复后心理健康状况的因素采用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双侧检验水准α=0.05。
2.1 一般资料情况 发放问卷125份,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时随访调查收回有效问卷121份,3个月时随访调查收回有效问卷85份。85例患者年龄为17~79岁,平均年龄为(45.5±15.0)岁,男47例、女38例。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的抑郁、失眠、PTSD和躯体化症状发生率分别为9.92%(12/121)、26.45%(32/121)、1.65%(2/121)和4.96%(6/121)。出院后3个月的抑郁、失眠、PTSD和躯体化症状发生率分别为36.47%(31/85)、83.53%(71/85)、8.24%(7/85)和18.82%(16/85)。
2.2 不同随访时间点COVID-19康复患者的临床特征比较 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及出院后3个月时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有无家人心理支持、是否需要心理援助以及是否接受心理援助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及出院后3个月时的经济状况、身心是否受损以及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不同随访时间点COVID-19康复患者的临床特征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patients recovered from COVID-19 at different follow-up time points
2.3 不同随访时间点COVID-19康复患者心理健康状况得分比较 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3个月的CES-D总分、ISI总分、SSS总分和PCL总分均高于出院后2周,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不同随访时间点COVID-19康复患者心理健康状况得分比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psychological symptom scale scores of COVID-19 patients at different periods
表2 不同随访时间点COVID-19康复患者心理健康状况得分比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psychological symptom scale scores of COVID-19 patients at different periods
注:CES-D=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ISI=失眠严重指数量表,SSS=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PCL=创伤后应激障碍检查量表
组别 例数 CES-D总分 ISI总分 SSS总分 PCL总分出院后2周 121 5.9±6.9 4.8±5.3 25.0±6.7 20.4±5.8出院后3个月 85 13.1±9.2 12.8±5.8 32.0±10.4 26.1±11.5 t值 6.103 10.253 5.411 4.187 P值 <0.001 <0.001 <0.001 <0.001
2.4 不同随访时间点伴有抑郁症状的COVID-19康复患者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 选择年龄(赋值:实测值)、性别(赋值:女=1,男=2)、经济状况(赋值:富有=1,中等=2,贫穷=3)、健康状况(赋值:健康=1,良好=2,差=3)、身心是否受损(赋值:没有=1,轻度=2,中度=3,重度=4,极重度=5)、有无家人心理支持(赋值:满足=1,一般=2,不满足=3)、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赋值:不在乎=1,一般=2,很在乎=3)、是否需要心理援助(赋值:不需要=1,需要=2)及是否接受心理援助(赋值:否=1,是=2)为自变量,以是否发生抑郁症状(赋值:否=1,是=2)为因变量进行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年龄及是否需要心理援助是患者出院后2周抑郁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P<0.05)。身心是否受损是患者出院后2周及3个月抑郁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P<0.05)。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是患者出院后3个月抑郁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在乎周围人看法的患者患抑郁症状的可能性是不在乎周围人看法患者的3.997倍〔OR(95%CI)=3.997(1.708,9.351),P=0.001〕,见表3。
表3 不同随访时间点伴有抑郁症状的COVID-19康复患者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le 3 Multivariate Logistice analysis of COVID-19 patients with depressive symptoms at different periods
2.5 不同随访时间点伴有失眠症状的COVID-19康复患者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 选择年龄(赋值:实测值)、性别(赋值:女=1,男=2)、经济状况(赋值:富有=1,中等=2,贫穷=3)、健康状况(赋值:健康=1,良好=2,差=3)、身心是否受损(赋值:没有=1,轻度=2,中度=3,重度=4,极重度=5)、有无家人心理支持(赋值:满足=1,一般=2,不满足=3)、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赋值:不在乎=1,一般=2,很在乎=3)、是否需要心理援助(赋值:不需要=1,需要=2)及是否接受心理援助(赋值:否=1,是=2)为自变量,以是否发生失眠症状(赋值:否=1,是=2)为因变量进行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年龄、身心是否受损及是否需要心理援助是患者出院后2周失眠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P<0.05)。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是患者出院后3个月失眠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在乎周围人看法的患者患失眠症状的可能性是不在乎周围人看法患者的10.255 倍〔OR(95%CI)=10.255(2.796,37.611),P<0.001〕,见表 4。
表4 不同随访时间点伴有失眠症状的COVID-19康复患者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le 4 Multivariate Logistice analysis of COVID-19 patients with insomnia symptoms at different periods
本研究结果显示,COVID-19康复患者出院后2周及3个月的失眠症状最为突出,抑郁症状其次,PTSD和躯体化症状较少。分析其相关影响因素可见,年龄、身心是否受损以及是否需要心理援助是患者出院后2周抑郁和失眠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是患者出院后2周及3个月抑郁和失眠症状产生的影响因素。与2周相比,患者3个月在经济状况、身心是否受损以及是否在乎周围人看法上存在显著差异。本研究结果与同类型研究结果类似,COVID-19患者精神症状的发生以抑郁及失眠症状较为突出,通过分析其发生率能较好反映患者精神症状发生的相关影响因素。据报道,与COVID-19相关的死亡人群大多为老年人,该人群自我评价低,面临着再感染和财产损失等多重压力,长期处于精神高压状态,更容易出现失眠、抑郁等症状[16]。由于长期的社会隔离和主观孤独,COVID-19患者的自杀意念和自杀企图也相应增加[17]。COVID-19的快速传播、高死亡率和其压倒性的负面新闻也可能增加失眠、抑郁、焦虑和躯体化症状的风险,加重患者身心损害,进一步影响其日常功能和认知能力[18]。另外,由于患者长期处于隔离环境、被疏远躲避等不公平对待、害怕病毒传播给他人以及对疾病的错误认知与偏见使其在在乎周围人看法方面处于较高水平,其病耻感问题在患者后续疾病的康复过程中应引起广泛关注。此外与同类型研究相比,本研究抑郁症状的患病率比失眠症状偏低,考虑其原因可能如下:安徽地区COVID-19患者以轻症为主,接受积极免费治疗,其住院时间短、疗效佳、后遗症少。由于及时有效地治疗,患者抑郁症患病率也相对较低,而失眠患病率相对较高。
本研究对COVID-19患者出院后2周及3个月做随访调查,随访率为68%(85/128)。考虑失访率较高的原因可能如下:其一,入组患者多以轻症为主,恢复佳,精神症状发生率较低,因而随访依从性下降。其二,由于COVID-19疾病发生特点,确诊患者部分属于在外务工人员,疾病康复后,因人口迁徙而无法随访。其三,临床上对于患者心理健康随访不够重视导致失访率增加。
随着随访时间的延长,COVID-19康复患者各量表得分均呈上升趋势,且3个月各量表总分与2周各量表总分之间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因此对康复患者出院后的心理健康随访至关重要。但目前临床上,对康复患者出院后随访的大多是呼吸科和感染科医生,其对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重视不够。因此,课题组将进一步对COVID-19康复患者进行半年、1年及3年的心理健康随访调查,这对于及早发现精神症状,减轻患者心理负担并有效开展心理干预具有重要意义。
综上所述,COVID-19疫情暴发之后,全社会应给予患者更多的支持与关注。这是一群特殊的患病群体,被隔离治疗,无家人陪伴,加之发病急、传染快、死亡率高等疾病特点,更易使其产生抑郁和失眠等精神症状。因此,在临床上除了强调感染科及呼吸科医生对患者临床症状的随访,心理医生及线下精神卫生服务也应该加入到康复患者的随访中。尽早对患者进行随访评估和心理筛查,关注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积极采取相关措施进行有效心理干预,这对于缓解其心理压力,促进疾病的治疗和康复意义重大。
作者贡献:王茜鑫和刘寰忠进行文章构思与设计;王茜鑫完成问卷设计;曹洁、杨延国、徐飞、胡晓文进行数据收集和整理;王茜鑫和夏磊进行统计学处理、结果分析;王茜鑫和刘寰忠参与论文撰写和修订、负责文章质量控制及审校;刘寰忠对文章整体负责、监督管理。
本文无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