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相关心理应激的调查与分析

叶 芳 高新营 林 荭 刘 芳 陈 杰 王琨蒂 张 琪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具有高致病性、高传染性等特点，2020年1月30日，WHO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关于印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的通知》中指出，将心理危机干预纳入疫情防控整体部署，针对不同人群实施分类干预，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疫情发展过程中各类人群产生的心理应激反应和心理问题。孕产妇是新型冠状病毒的易感人群，疫情期间其情绪易受各种外界因素影响。产妇的心理状况与其养育行为、泌乳情况等密切相关，提前预防、及时发现和有效干预产妇可能出现的心理问题，对于保障母婴安全和健康至关重要。

当前国内的研究多关注于围产期妇女的焦虑抑郁情绪，对特殊事件造成其心理应激状况的研究甚少。心理应激是指个体遭受生活事件所致的心理创伤[2]，主要症状为回避、再体验和高警觉，一般在创伤性事件发生后数天至6个月发病，病程至少持续1个月以上，可长达数月或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已有研究[3]结果表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会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等心理危机。本研究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住院产妇的心理状况进行分析，旨在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期间孕产妇的心理防护提供理论依据和数据支持。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选择2020年2月1日—2020年5月31日在中日友好医院产科分娩的所有产妇。纳入标准：自愿加入本研究；能正确阅读或进行语言交流，能使用电脑、手机完成网络填写。排除标准：既往患精神疾病、存在心理障碍等，所分娩的新生儿为双胎、早产儿、低体重儿，或因窒息、感染等转入儿科接受治疗。

1.2.1 预试验 邀请10例产妇填写PTSD自评量表(PTSD checklist-civilian version, PCL-C)，用时1.20～4.50 min，中位用时2.25 min，并口述疫情期间常用的应对策略，选取最常使用的10条措施(减少外出、戴口罩、重视手卫生、注意饮食卫生、保证睡眠充足、口罩按规定丢弃、监测体温、获取疫情信息、增加亲友线上联系、分享防护知识)作为应对策略各条目。

1.2.2 研究阶段 邀请所有纳入研究的产妇于分娩后第2～3天自行填写问卷(内容包括病案号、PCL-C和应对策略3部分)，从病历系统收集产妇的年龄、孕产史、围产期信息和新生儿健康信息。

PCL-C[2,5]是评估PTSD的平民版量表，用于评估普通人在平时生活(相对战争而言)中遭遇创伤后的体验；要求研究对象对自己在过去1个月内的实际情况做出独立评定。PCL-C筛查得分采用5级评分标准：完全不同意记1分，比较不同意记2分，可能同意记3分，比较同意记4分，完全同意记5分。PCL-C由3个维度(回避、再体验、高警觉症状)共17项条目组成，得分范围为17～85分。本研究将PCL-C筛查得分≥38分表示PTSD阳性，分值越高，表示产妇心理应激程度越严重[2]。

产妇应对策略共有10个条目，得分采用5级评分标准：完全做不到记1分，比较难做到记2分，有可能做到记3分，基本能做到记4分，完全能做到记5分。应对策略得分范围为10～50分，分值越高，表示产妇应对心理应激的能力越强。

2 结 果

2.1 研究对象基本情况 450例产妇中，剔除分娩双胎(4例)、分娩早产或低体重儿(13例)、新生儿窒息(3例)的产妇，共计430例纳入本研究。产妇的年龄范围24～41岁，年龄为(32.1±3.7)岁。娩出的新生儿中男性225例(52.3%，225/430)，女性205例(47.7%,205/430)；分娩方式为自然分娩218例(50.7%，218/430)，产钳助产25例(5.8%,25/430)，剖宫产187例(43.5%，187/430)；新生儿出生孕周范围37.0～41.4周，出生孕周为(39.1±1.0)周；新生儿出生体重范围2 540～4 300 g，出生体重为(3 328±384) g。

2.2 PCL-C筛查得分和3个维度得分 产妇PCL-C筛查得分为(29.07±9.53)分，得分范围为17～60分。回避、再体验、高警觉症状得分分别为(11.24±4.00)分(范围为7～24分)、(7.82±3.47)分(范围为4～18分)、(10.00±4.00)分(范围为6～23)分。

2.3 PTSD筛查阳性与PTSD筛查阴性的产妇和新生儿情况 根据PCL-C筛查得分，将产妇分为PTSD筛查阳性组(74例，17.2%)和PTSD筛查阴性组(356例，82.8%)。PTSD筛查阳性组产妇年龄显著小于PTSD筛查阴性组(P<0.05)，男性新生儿比例、纯母乳喂养比例、初产妇比例均显著高于PTSD筛查阴性组(P值均<0.05)，丈夫陪护比例、应对策略总分均显著低于PTSD筛查阴性组(P值均<0.05)。两组间新生儿出生体重、出生孕周，产妇住院天数、产后出血量、产妇孕期增重、自然分娩比例、除丈夫以外的陪护人员比例、有无接触疫情风险的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值均>0.05)。见表1。

表1 PTSD阳性组与PTSD阴性组基本情况比较

2.4 PCL-C筛查得分与各应对策略的Spearman相关性分析 应对策略总分为(43.63±5.06)分(范围为10～50分)。各应对策略条目的得分：减少外出为(4.75±0.60)分，戴口罩为(4.92±0.36)分，重视手卫生为(4.88±0.41)分，注意饮食卫生为(4.70±0.61)分，保证睡眠充足为(3.47±1.21)分，口罩按规定丢弃为(4.41±0.81)分，监测体温为(3.84±1.19)分，获取疫情信息为(4.40±0.92)分，增加亲友线上联系为(3.99±1.03)分，分享防护知识(4.27±0.91)分。Spearman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PCL-C筛查得分与戴口罩(r=-0.100)、重视手卫生(r=-0.162)、注意饮食卫生(r=-0.126)、保证睡眠充足(r=-0.251)、口罩按规定丢弃(r=-0.281)、监测体温(r=-0.164)、增加亲友线上联系(r=-0.136)、分享防护知识(r=-0.147)呈负相关(P值均<0.05)；与减少外出(r=-0.043)、获取疫情信息(r=-0.048)不相关(P值均>0.05)。

2.5 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检验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 将产妇是否为PTSD筛查阳性作为因变量，以初产妇、应对策略总分、自然分娩(因分娩方式对产妇分娩后住院天数、身体康复影响较大，故将其纳入多因素回归分析模型中)、纯母乳喂养、产后丈夫陪护、新生儿性别作为自变量，进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初产妇、应对策略养分、自然分娩、纯母乳喂养、产后丈夫陪护是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见表2。

表2 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检验心理应激的影响因素

3 讨 论

本研究针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产妇的心理应激进行评估。目前国内对于这类特殊孕产妇人群产后心理应激的相关研究较少。在我国不同受灾群体中PTSD发生率为10%～20%，终生患病率为8%[6]；美国全国人口中PTSD终生患病率为9.2%[5,7]。本研究的研究对象均为分娩健康足月新生儿的产妇，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PTSD筛查阳性率为17.2%，显著高于非疫情期间北京城区产妇(2.87%)[8]。其原因可能与产妇本身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经历有关：①孕产妇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易感人群；②产后面临多重应激源，包括自身激素水平波动、刚刚经历分娩的剧痛、身体不适、身为人母的特殊心理调适、每天不断更新的疫情信息、疫情期间住院陪护限制、担心自己和新生儿在医院可能被感染等，多重应激源叠加之后更易发生急慢性应激反应。

调查期间所有产妇明确接触疫情的风险很低，但疫情仍对相当数量的产妇造成心理影响。本研究结果显示，PTSD筛查阳性组产妇年龄显著小于PTSD筛查阴性组，初产妇比例显著高于PTSD筛查阴性组，且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初产妇是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年龄越小的产妇和初产妇更易发生PTSD，该结论与以往研究[8]结果一致。剖宫产和产钳助产产后剧烈疼痛、伤口愈合时间长，产妇躯体不适，均可导致住院时间延长，产妇对在医院中对可能发生交叉感染的恐惧会加剧心理应激。在医院里除了采用药物镇痛外，还可尝试能够帮助产妇缓解分娩疼痛和恐惧情绪的非药物方式，如音乐[9]、基于正念的分娩教育课程[10]、催眠分娩、放松技术、生物反馈[11]等。本研究结果显示，PTSD筛查阳性组的纯母乳喂养比例显著高于PTSD筛查阴性组，且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纯母乳喂养是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纯母乳喂养的产妇更易发生PTSD。产后进行纯母乳喂养，既要克服疼痛，又要配合新生儿的作息规律(每隔1～2 h哺乳)影响睡眠，受到疫情的影响则更为明显。因此，对具有上述特征的产妇应更有针对性进行强化心理疏导。本研究结果显示，PTSD筛查阳性组产后丈夫陪护比例显著低于PTSD筛查阴性组，且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产后丈夫陪护是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产后丈夫陪护的产妇不易发生PTSD。考虑其原因：与其他女性陪护人员相比，丈夫陪护时能够更好、更有针对性地开导产妇，使其内心更为放松。因此，在做好各种防护措施的前提下，鼓励由丈夫陪护产妇将有助于缓解其心理应激。

本研究Spearman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PCL-C筛查得分与戴口罩、重视手卫生、注意饮食卫生、保证睡眠充足、口罩按规定丢弃、监测体温、增加亲友线上联系、分享防护知识呈负相关；表明上述应对策略可消除产妇内心紧张，更好地缓解其心理应激。手机作为住院期间唯一与外界联系的工具，无限制地“获取疫情信息”可能会增加对疫情的恐惧感；因此，建议产妇选择官方信息阅读，每天阅读疫情信息的时间不超过0.5 h；鼓励其“与亲友线上联系”和“分享防护知识”，通过分享产后喜悦、交流育儿经验等转移注意力，从而缓解心理应激。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对产妇进行心理调节的建议如下。①进行健康教育，促进产妇应对策略：本研究结果显示，PTSD筛查阳性组应对策略总分显著低于PTSD筛查阴性组，且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应对策略总分是PTSD发生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应对策略总分越高的产妇越不易发生PTSD。因此，对产妇进行疫情相关的健康教育(内容包括正确的防护方法、七步洗手法、科学睡眠指导、鼓励与外界进行远程沟通、减少疫情信息暴露等)尤为重要。助产机构应加强健康教育和咨询指导[12]。②指导呼吸练习：对于初产妇、纯母乳喂养的产妇，有针对性地指导其进行呼吸练习，可缓解其紧张情绪，有助于促进睡眠。呼吸练习可让产妇有意识地感受呼吸过程中身体的感觉，比如将注意力集中在鼻腔、胸腔、腹部或呼吸时感觉最明显的部位，重复数次，持续5～30 min[13]。③鼓励丈夫陪伴：尽可能避免产妇一个人独处，鼓励其丈夫在旁陪伴，多创造夫妻共同参与育儿的机会。减少产妇的孤独感、无助感，增加丈夫的参与感、成就感。若因为防护政策限制，丈夫无法在旁陪护时，应鼓励其通过视频、电话等方式增进与产妇的交流。

综上，对于疫情期间PTSD发生风险较高的产妇群体，如初产、非自然分娩、纯母乳喂养、产后无丈夫陪护的产妇，应有针对性地帮助其建立保护性应对策略，保障其产后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