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 刘广增 王阳茜 杨义滢
〔摘要〕为考察青少年感知到的校园氛围对问题行为的影响以及师生关系可能在其间起的中介作用,采用校园氛围问卷、师生关系量表和长处与困难问卷对 1327 名青少年进行调查。结果表明:(1)校园氛围与师生关系呈显著正相关,且两者均与青少年问题行为存在显著负相关;(2)校园氛围显著负向预测青少年的问题行为,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与问题行为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综上,校园氛围不但能直接预测问题行为,还能通过师生关系间接预测问题行为。
〔关键词〕校园氛围;师生关系;问题行为;青少年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21)18-0020-05
一、引言
问题行为理论认为青少年会因感知到的环境的变化而产生行为上的改变[1]。同时,生态系统理论指出,除了家庭微环境系统,学校是对个体发展影响最大、最近端的微环境系统[2-3]。而校园氛围
(school climate)是校园成员所感知到的并对其行为产生相对持久而稳定影响的环境变量[4],反映了学校环境质量和特征的总和[5], 因此校园氛围正是影响青少年各方面发展的最重要的学校情境变量之一[6-7]。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关系近些年来越来越受到研究者们的关注[8-10]。已有研究证实, 校园氛围与青少年抑郁等内化问题行为[11]以及校园暴力[12]等外化问题行为密切相关, 且校园氛围的建设作为减少学生问题行为的一种有效方式, 已经受到了人们的重视[13]。但是有关校园氛围影响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中介作用过程仍需要深入探讨[11,14]。在对校园氛围概念解读和文献回顾的基础上,本研究认为师生关系极有可能作为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之间的中介变量而起作用。校园氛围会对校园成员的行为产生持久而稳定的影响[4],即校园成员的两大主体——教师和学生的行为均会受到校园氛围的影响。而师生关系是在教师和学生互动的基础上产生的,是教育教学领域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人际关系, 是师生和谐发展、提升教育质量的关键性因素[15]。师生关系的性质和质量在激励学生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6-17],师生关系良好的教师通常能够与学生在情感上建立亲密、安全和信任关系,能够为学生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并能给予学生课堂上的关怀[18]。已有研究发现师生关系与学生问题行为密切相关[9,19-20],且师生关系对于青少年内外化问题行为的影响大于亲子关系和同伴关系的影响[21]。因此,本研究推论,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之间起显著的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一方面将考察校园氛围对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影响,另一方面将考察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和问题行为间的中介作用。基于以往研究和相关理论,提出如下假设:1. 校园氛围能够负向预测青少年问题行为;2. 校园氛围能够通过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影响青少年问题行为。
二、 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采用分层整群抽样的方法对西南地区四所初高中学校进行随机抽样, 共选取 1327 名青少年作为被试。 其中, 男生 653 人(49.21%), 女生674 人(50.79%); 初一 199 人(15.0%), 初二 274 人(20.65%), 初 三 162 人(12.21%), 高 一 255 人(19.22%), 高二 179 人(13.49%), 高三 258 人(19.44%)。被试的年龄跨度为 11~19 岁, 平均年龄14.79 ± 1.82 岁。
(二)研究工具
1. 校园氛围
校园氛围问卷是基于校园氛围量表( 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调查项目[22]) 设计的基础上编制而成。问卷共有六个题项, 采用 从“ 从不” 到“总是”的 1~4 级计分方式, 如“ 学校里有学生打架斗殴”等。问卷在中国青少年被试中的信效度良好,反向计分后,计算所有项目的平均分,分数越高,表示校园氛围越好[23-24]。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 α 系数为 0.80。
2. 师生关系
采用沃建中、林崇德、马红中等[25]編制的人际关系量表中的师生关系分量表。师生关系分量表包括四个题项,如“我认为老师从不真正理解我”。量表采用五级计分方式, 具体从“ 不符合” 到“ 符合”五个等级,依次计 1~5 分,分值越高,符合程度越高。问卷在中国青少年被试中的信效度良好,全部题项在计分时进行反向转换,即分数越高,表示师生关系越好。本研究中使用所有项目的平均分, 该量表的 α 系数为 0.81。
1. 问题行为
采用古德曼(Goodman)[26]编制,寇建华、杜亚松和夏黎明[27]修订的长处与困难问卷。在本研究中,采用学生自评版长处与困难问卷,共 25 个题项, 包括五个维度, 分别为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同伴交往问题和亲社会行为,前四个维度的总分为问题行为总 分, 其中 7、11、14、21、25 题为反向计分题,从“不符合”到“完全符合”,采用 0~2 级评分, 问卷在中国青少年被试中的的信效度良好[28]。本研究在进行反向计分后, 计算所有项目的平均分,分数越高表示问题行为越多。该问卷的 α 系数为 0.73。
(三)程序及数据分析
首先在经过教师及学生同意的前提下, 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抽样。每个班级均由一 名经过严格培训的心理学研究生为主试, 施测前由主试讲解问卷指导语,施测过程约 15 分钟,作答完毕后现场收回问卷。采用 SPSS 22.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
三、研究结果
(一) 多重共线性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所有预测变量的容差均大于 0.77(≤ 0.1 表示多重共线),方差膨胀因子均不大于 1.29(≥ 10 表示多重共线)。共同方法偏差检验采用 Harman 单因素法进行检验[29],把三个量表的所有题项共同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 结果显示共提取出八个主成分, 最大的主成分解释了 18.2% 总方差变异,低于 40%。说明本研究中不存在可以解释大部分变异的方法学因子, 即本研究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 描述统计及相关分析
表 1 呈现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结果。校园氛围与师生关系呈显著正相关,而两者均与问题行为呈显著负相关。
(三) 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与问题行为间的中介作用
相关分析显示,校园氛围、师生关系与问题行为两两之间均呈显著相关, 符合进一步对师生关系进行中介效应检验的统计学要求[30]。接下来本研究使用 SPSS 宏(PROCESS version 2.16 is written by Andrew F. Hayes, http://www. afhayes. com)执行基于Bootstrap 的中介效应检验[31],并将性别和年龄作为协变量进行控制。
首先, 如表 2 所示, 校园氛围直接负向预测问题行为(β=-0.22,p<0.001)。其次, 将师生关系纳入回归方程后, 校园氛围显著正向预测师生关系
(β=0.26,p<0.001);师生关系显著负向预测问题行为(β=-0.33,p<0.001);此时校园氛围仍能显著负向预测问题行为(β=-0.14,p<0.001)。中介效应量分析结果显示(见表 3 和图 1),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与问题行为间起部分中介作用,总的中介效应值为-0.08(95%CI=-0.11,-0.06)。中介效应的 95% 置信区间不包含 0 值(表 3),表明间接效应达到显著水平(p<0.001)。结果表明, 校园氛围不但能直接预测问题行为,还能通过师生关系间接预测问题行为,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 38%。
四、讨论
(一)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关系
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存在显著负相关, 校园氛围显著负向预测青少年的问题行为,这与已有的研究结果相一致[9,11,13],支持了假设 1。同时, 此结果也支持了问题行为理论和生态系统理论。问题行为理论直接强调了个体会因感知到的环境的变化而产生行为上的改变[1],而青少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校园中度过[32], 对校园氛围的感知会直接影响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产生和发展。生态系统理论也表明,学校环境是继家庭环境后对学生发展影响最大、最近端的微环境系统[2-3], 校园氛围是影响青少年各方面发展的最重要的学校情境变量之一[8,11],且最近的一项关于纵向研究的元分析表明,校园氛围和问题行为随时间变化会存在一个小但显著的关系[13]。因此, 积极的校园氛围会作为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保护因素[11], 有助于减少青少年的问题行为。
(二)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师生关系在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间起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 支持了假设 2。已有研究显示, 师生关系会影响学生情感幸福感、积极自我意识、社交和学业动机取向及其相应技能的發展[18], 且与问题行为密切相关[9,20,33]。国内也有研究显示,同伴侵害在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间起显著的中介作用[11], 而同伴和师生是校园中两种最主要的人际关系,师生关系良好的教师通常能够与学生在情感上建立亲密、安全和信任关系,能够为学生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并能给予学生课堂上的关怀[18]。因此, 考察师生关系在两者之间的中介作用显得尤为重要,且已有研究还发现师生关系对于青少年内外化问题行为的影响大于亲子关系和同伴关系的影响[21]。因此, 积极的校园氛围有助于良好师生关系的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又会进一步降低青少年的问题行为。
(三)研究价值与局限
本研究在问题行为理论和生态系统理论框架下, 考察并探讨了学生感知到的校园氛围对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影响,以及校园氛围影响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作用机制——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结果发现,校园氛围不但直接影响青少年的问题行为,还会通过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对问题行为产生影响。研究结果再次揭示了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关系,且拓展了校园氛围影响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作用机制,深化了校园氛围对青少年行为发展影响的研究。研究所得结果也能同样对青少年后续问题行为的预防和干预实践有所启发。具体来说,学校应引导自身构建良好的校园环境,为学生营造和提供积极性和关怀性的校园氛围。同时,教师应加强自身品德修养和教学素养,在日常生活和教学中注意与学生交流沟通的方式, 关心爱护自己的学生, 开展有针对性的师生关系干预活动等,从而构建良好的师生关系。
另外,本研究还存在一些局限:一是,本研究
是横断数据研究,难以揭示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未来的研究可进一步采用纵向或实验法进行深入考察。 二是, 本研究所有工具均采用学生自评的方式,未来可考虑教师和家长等他评方式。
参考文献
[1]Jessor R. Problem behavior theory and adolescent health[M].
New York: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2017.
[2]Bronfenbrenner U,Morris P A,Damon W,et al. The bioecological model of human development[M]. Handbook of Child Psychology. Hoboken,N J:John Wiley & Sons,Inc,2007.
[3]Eccles J S,Roeser R W. Schools as developmental contexts during adolescence[J]. Journal of Research on Adolescence,2011,21(1):225-241.
[4]Hoy W K,Hannum J W. Middle school climate: An empirical assessment of organizational health and student
achievement[J]. Educational Administration Quarterly,1997, 33(3):290-311.
[5]Fabbri D,Sangiorgi F,Vassura I. Pyrolysis–gc–ms to trace terrigenous organic matter in marine sediments:A comparison between pyrolytic and lipid markers in the adriatic sea[J]. Analytica Chimica Acta,2005,530(2):253-261.
[6]杨睿,刘芹瑕,王晓刚,等 . 民族高校大学生学校认同对学习动机的作用机制[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20,28(5):742-746.
[7]周桂花,汪萌芽 . 大学生饮酒行为与社会支持及生活事件的相关分析[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14, 22(7):1051-1054.
[8]Klein J,Cornell D,Konold T. Relationships between bullying,school climate,and student risk behaviors[J]. School Psychology Quarterly,2012,27(3):154-169.
[9]Wang M T,Selman R L,Dishion T J,et al. A tobit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covariation between middle school students' perceived school climate and behavioral problems[J].
Journal of Research on Adolescence,2010,20(2):274-286.
[10]Wang M T,Degol J L. School climate:a review of the construct,measurement,and impact on student outcomes[J]. Educational Psychology Review,2016,28(2):315-352.
[11] 李董平, 何丹, 陳武, 等 . 校园氛围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关系:同伴侵害的中介作用[J]. 心理科学, 2015,38(4):896-904.
[12]Steffgen G,Recchia S,Viechtbauer W. The link between school climate and violence in school:A meta-analytic review[J]. Aggression and Violent Behavior,2013,18(2): 300-309.
[13]Reaves S,Mcmahon S D,Duffy S N,et al. The test of time:A meta-analytic review of the relation between school climate and problem behavior[J]. Aggression and Violent Behavior,2018(39):100-108.
[14]郝陽,王立君,吕行,等 . 中学生消极体验的影响因素研究[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19,27(12): 1895-1905.
[15]徐蕾 . “我与你”:知识视域中的师生关系及其构建[J]. 中国教育学刊,2017(10):41-45.
[16]Becker B E,Luthar S S. Social-emotional factors affecting achievement outcomes among disadvantaged students: Closing the achievement gap[J]. Educational Psychologist, 2002,37(4):197-214.
[17]Pianta R C,Hamre B,Stuhlman M. Relationships between teachers and children[M]. Handbook of Psychology. Hoboken,NJ:John Wiley & Sons,Inc,2003.
[18]Wentzel K R,Miele D B. Handbook of motivation at school[M]. New York:Routledge,2016.
[19]江琴,刘玲玲 . 福州市台江区 398 名低年级中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及其影响因素[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09,17(4):437-440.
[20]Pakarinen E,Silinskas G,Hamre B K,et al. Cross- lagged associations between problem behaviors and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s in early adolescence[J]. The Journal of Early Adolescence,2018,38(8):1100-1141.
[21]聂瑞虹,周楠,张宇驰,等 . 人际关系与高中生内外化问题的关系:自尊的中介及性别的调节作用[J]. 心理发展与教育,2017,33(6):708-718.
[22]董奇,林崇德 . 中国 6~15 岁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关键指标与测评[M]. 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
[23]鲍振宙,张卫,李董平,等 . 校园氛围与青少年学业成就的关系: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J]. 心理发展与教育,2013,29(1):61-70.
[24]Li D,Zhou Y,Li X,et al. Perceived school climate and adolescent internet addiction:The mediating role of deviant peer affiliation an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effortful control[J].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2016(60):54-61.
[25]沃建中,林崇德,马红中,等 . 中学生人际关系发展特点的研究[J]. 心理发展与教育,2001(3):9-15.
[26]Goodman R. Psychometric properties of the strengths and difficulties questionnaire[J].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Child & Adolescent Psychiatry,2001,40(11): 1337-1345.
[27]寇建华,杜亚松,夏黎明 . 长处和困难问卷(学生版)上海常模的制订[J].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07
(1):3-5.
[28] 戴晓阳 . 常用心理评估量表手册[M]. 北京: 人民军医出版社,2010.
[29]周浩龙. 共同方法偏差的统计检验与控制方法[J].
心理科学进展,2004(6):942-950.
[30] 温忠麟, 叶宝娟 . 中介效应分析: 方法和模型发展[J]. 心理科学进展,2014,22(5):731-745.
[31]Hayes A F. Introduction to mediation,moderation,and conditional process analysis:A regression-based approach[M]. New York:The Guilford Press,2013.
[32]Burns J,Hickie I. Depression in young people:a national school-based initiative for prevention,early intervention and pathways for care[J]. Australasian Psychiatry,2002,10
(2):134-138.
[33]Laet S D e,Colpi n H,Van Leeuwen K,et al. Transactional links between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s
and adolescent rule-breaking behavior and behavioral school engagement:Moderating role of a dopaminergic genetic profilescore[J]. Journal of youth and adolescence,2016,45(6):1226-1244.
( 作者单位:1. 贵州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贵阳, 550025; 2. 西南大学心理学部心理健康教育研究中心,重庆 , 4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