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党徽

那一年西海固的冬天实在有些冷，从西伯利亚袭来凛冽的寒潮一阵接着一阵，竟然将陶庄村小学的自来水管冻得开裂，水泄一地而后从二楼走廊流出，立刻垂悬成一瀑冰挂。

然而，西海固的这个冬天，却处处洋溢着春的阵阵暖意。定点对口帮扶原县的中州铁路局，早在冬天来临之前，就给全县贫困农村小学每间教室安装了取暖的煤炉，备足了煤炭。这天，从中州铁路局又专程开来8辆10轮大卡车，满载着全局干部职工捐助的20多万件御寒冬衣发放给贫困农村家庭的孩子。陶庄村小学分到了300多件，每个孩子可以领到两件棉衣棉裤。

当四年级学生郝仁上前来领棉衣棉裤时，铁路局的扶贫干部看到他身上的棉衣已经破得缝不上扣子，中间用一根细绳系在腰上，棉衣面子布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薄薄一层颜色发灰的棉花，一片片成锯齿状。扶贫干部关切地询问他叫什么名字，郝仁冻得瑟瑟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扶贫干部当即脱下他的破棉袄，换上新发的棉衣棉裤，郝仁感动得号啕大哭。

郝仁平静下来之后，仔细地打量着身上刚换的棉衣棉裤，这是一套藏蓝色的铁路工装，虽然是特小号，穿在郝仁身上还是显得有点肥大，但是特别特别暖和。当郝仁把冻僵的小手伸进温暖的棉衣兜时，竟然意外地摸到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封信、一枚徽章和20元钱。郝仁心想一定是捐助棉衣的叔叔忘了掏净衣兜，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将信封交给了老师。老师打开信，是这样写的：

孩子，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不是合你的身，本想再给你买双棉鞋，可是不知道你的脚尺寸大小。衣服如果不合身，你可以让妈妈改改再穿。可是棉鞋不能改，所以我在棉衣口袋里给你放了20元钱，你自己去买双棉鞋吧。你再让老师把你的详细地址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我以后会每月资助你20元钱让你完成学业。但愿棉衣棉裤棉鞋能够驱走严寒温暖你的身体，希望我的帮扶能让你安心学习，取得优异的成绩！还有一枚党员徽章送给你留作纪念。我是一名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新党员，这是我参加入党宣誓时戴过的党员徽章，特别有意义！这次捐助帮扶是响应党组织的号召，尽到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铁路人的一份绵薄之力，等你将来学业有成，用知识的力量去改变家乡贫困的面貌，尽自己的努力去幫助更多的人脱贫致富，去感恩党和政府，感恩社会。

祝你学习进步，幸福快乐！

信的末尾留有一个电子邮箱地址，落款署名是党辉。

看完来信，老师对郝仁说：“信和钱、党员徽章都是中州铁路局的党辉叔叔捐助给你的，你就留下吧。”

“老师，我怎么能找到党辉叔叔当面感谢他呢？”

“你不用找党辉叔叔了，他没有给你留下真实姓名和地址，就是做好事不留名。你要像信里说的那样，用好好学习的优异成绩来感恩党和政府，感恩新时代，感恩铁路人。”

郝仁懂事地直点头，郑重其事地正要戴上那枚党员徽章，老师微笑着制止郝仁说：“党员徽章是党员身份的标志。你看，这上面缀有金黄色党徽图案的红旗，是党旗，是中国共产党的象征和标志。锤头、镰刀代表工人和农民的劳动工具，象征着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代表着工人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下方印有毛主席书写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这是党的根本宗旨。你现在还不是党员不能佩戴。将来你工作了，要积极争取入党，就可以名副其实地光荣佩戴这枚党员徽章了。”

“老师，我戴在衣服里面可以吗？”

老师想了想，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郝仁：“戴在里面是可以的。”

于是，郝仁把叫“党辉”的铁路人送他的这枚珍贵的党员徽章一直戴在胸前最贴身的衣服里面，以致徽章把他胸前的皮肤磨破，渗出点点血丝浸红了徽章，直到胸前磨出一块茧子厚皮，他也从没摘下来过。

这件事发生在12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天。从此以后，郝仁刻苦学习，顺利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以优异成绩考入铁路中专技校。这些年，郝仁多次想去铁路上找党辉，当面向他表示感谢。可是他只有党辉的电子邮箱，党辉从不告诉他的地址。于是他立下志愿，毕业了也要当一个铁路人，立志要像铁路上的党辉叔叔一样，去感恩党、感恩铁路、感恩社会。当然，到了铁路工作，他还要找到党辉叔叔，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感谢他当年的帮扶和激励。

功夫不负有心人，郝仁铁路技校毕业进入中州铁路局下属的中州工务段，在线路车间当上了养路工。在新工入职培训班上的第一课，工务段段长欧阳青给大家讲，铁路是一架高度集中又分工精细的大联动机，工务段的工作是这架大联动机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州工务段管辖设备正线800多公里，站线600多公里，桥梁、涵渠500多座，是中国大西北铁路交通要道，是“一带一路”和亚欧大陆桥中国境内的重要组成一环，每天有近百对客货列车以及中欧班列、国际联运列车要从这条铁路通过。工务段的职责就是专门负责铁路线路、桥梁、隧道、涵洞、路基、钢轨、道岔、轨枕、道砟等设施设备的保养与维修，以及铁路巡道、铁路道口的看守，确保铁路万无一失、安全畅通，任务光荣而艰巨。

欧阳青段长的一番话，多么大的格局、多么高的站位，更显示铁路工务工作是多么重要、多么伟大，让郝仁更加感到进铁路门、当铁路人这条路走对了，他的理想终于实现了。更让郝仁注意的是欧阳青段长的胸前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党员徽章，郝仁顿时激动起来：莫非欧阳青段长就是当年捐助过他的“党辉”？

郝仁越看越觉得欧阳青段长就是党辉。他问身边的新工：“段长是叫党辉吗？”

新工说：“哦，段长叫欧阳青吧，讲话前不是介绍过了吗？”

“哦。”郝仁稍稍有点失望。但他现在也是一个铁路人了，离党辉已经很近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党辉，跟他当面说一声“谢谢”！

新工入职培训结束，郝仁和另外9个新工一起分配到中州工务段线路车间青山养路工区。

夏天的青山更加美丽。春天的杜鹃还没有完全谢尽，夏天的山花又漫山遍野地烂漫开来，把崇山峻岭的山林点染成一幅幅立体的山水画，就连空气都带着幽幽的香气，真好！这些年，当地的党组织和政府努力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大力推进绿色扶贫、生态扶贫战略，青山一带贫困地区实行移民扶贫，许多深山老林不宜居的农户都搬迁到山下的川地一带，青山退耕还林，极大地恢复了生态植被，真正变成了绿水青山。

一看到青山的美丽景色，一同分配到青山养路工区的新工还没下车就惊喜地大叫起来，纷纷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恨不得立刻融入青山绿水之间去拥抱这美丽的自然风光。可是等安顿下来，他们却傻了眼，原来青山养路工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工区跟车站上几间孤零零的站房相伴，放眼望去，没有一户人家，不见一个人影。青山车站是一个区间会让站，不办理客货运业务，一周只有两趟铁路通勤车停靠站，每次只停一分钟，让车站轮班的职工换乘。青山养路工区的人却像钉子一样在青山养路工区扎下根来，哪儿也去不了。用他们自己的话讲，这里没有围墙、没人站岗，让你跑都没处跑。

那些从城市里来的年轻人不免有些沮丧，在他们心中，远大理想本来是一个多么浪漫而又充满美妙联想的词，一旦与山区小站的艰苦现实联系起来，再也美妙浪漫不起来了。车水马龙异彩纷呈的城市生活与沟壑纵横单调孤寂的山区岁月形成巨大的落差，有的人犹豫、彷徨，有的人直接递交了辞职信，甚至还有人不辞而别……

工区党支部书记、老工长也看到了这一点，他意识到新工中这种不安心的情绪如果蔓延开来，就会像瘟疫一样很快传染到整个职工队伍，成为安全生产中最大的不安全因素。他在想，当前首要的工作就是要让新工在艰苦工区尽快地安下心来，投入到爱路、养路、护路的工作中去。

老工长发现新工中郝仁倒是很乐观，一点也没有沮丧的样子。郝仁是从贫困山区来的苦孩子，没有城市优渥生活过的经历可比较，他只能和他的贫困家乡生活比，觉得养路工区的条件好得太多太多。至少从土窑洞住进了砖瓦房;从一套衣服穿四季到现在仅工作服就有棉有单三四套;从一日两餐粗粮为主瓜菜一半到现在一日三餐都是白米细面。小时候是铁路人党辉叔叔的热心相助，让他现在也成为一名光荣的铁路人，郝仁已经很知足了。知足者常乐，他没有半句怨言。

老工长把郝仁悄悄叫到一边，要他一同做好新来同伴的思想安定工作，郝仁满口答应了。老工长布置工作，郝仁事事都带头。老工长带着新工参观当年青山工区创业时职工干打垒的简易住房，再看看如今窗明几亮的漂亮宿舍小楼;参观当年职工伙食團烟熏火燎的柴火灶，再看看如今职工食堂洁净的液化气和一应俱全的厨房电器;参观当年工区唯一与外界通连的磁石手摇电话机，再看看如今程控电话、移动宽带以及职工人手一部的移动手机;参观当年依山开辟巴掌大一块平地的半个篮球场，再看看如今多功能职工娱乐健身场;当年房前屋后的荒草枯树乱石孤坟，如今是绿树掩映下的花园、菜地和养鱼塘……每到一处，郝仁都显得乐观、积极、向上，用他的正能量感染同来的新工。

最后，老工长带新工来到一处墓地，这里整齐地排列着四个坟茔。新工纳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墓地？”

老工长声音低沉下来，缓缓地说：“这不是普通的墓地，而是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新工中有人惊叫起来，“和平年代也有烈士陵园？”

“莫非这里打过仗？那也不能把烈士葬在这荒山野外呀？”

“是啊，铁路不修到这里，这儿连人都没有。”

……

老工长面向烈士坟茔默默地三鞠躬，新工也照样三鞠躬，然后老工长说：“这里长眠的是修建这条铁路的四勇士——工长成志和他的三个工友。当年他们也年轻朝气，英姿勃发，来这里参加铁路建设。在青山隧道施工中，遇到洞顶频频落石，随时都有大塌方的危险，成志下令大家迅速从危险区撤离出来。出洞之后清点人数，成志发现有三个工友还在隧道深处没出来。于是他毫不犹豫要再进隧道。工友拉住他说：‘隧道随时塌方，非常危险。成志说：‘工友还在隧道里面，我是工长，怎么能看着他们面临危险而不管？我是共产党员，就应该这个时候冲上前！说完他义不容辞地冲进隧道深处。”

此时此刻站在烈士的坟茔前，郝仁和新工都沉默不语。最让郝仁感动的一句话是，当面临巨大危险去救人的时候，成志工长说：“我是共产党员，就应该这个时候冲上前！”

老工长继续说：“就在这时，大塌方发生了，成志和三个工友被堵在青山隧道里面。三天后，当隧道塌方抢通的时候，成志和三个工友都身负重伤，最后抢救无效，光荣殉职。成志工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通往西海固贫困山区的一条致富路，可惜我不能亲手把它修通。我死了以后，请把我埋在这青山隧道旁，我要看着这条路修好通车，看着贫困百姓脱贫富起来！”

“您等到了，等到了！”郝仁这时忍不住对着烈士坟茔大声说，“我就是来自贫困山区的孩子，托这条铁路的福，托铁路人帮扶的福，我已经甩掉了贫困的帽子，您就放心吧！”

老工长接着说：“我是青山养路工区的第五任工长。当年第一任工长是现在的段长欧阳青，他带领大家来青山初建养路工区的时候，条件更艰苦，许多从城市来的青工也是因为生活的巨大反差，和你们一样不适应，不安心。第二天，欧阳青工长就把大家带到这个烈士陵园。他说：‘当年这些烈士和他们的工友能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打通一条钢铁大道，我们只是守护它难道也守不住吗？这地方条件是很艰苦，可是你不来，我也不来，那你们说说谁该来？难道我们就忍心让四勇士看着我们一个个靓丽光鲜地来了，游山玩水转一圈拍几张照片又走了，只留下他们继续在这里孤零零地守着这条铁路吗？说完，欧阳青工长一声大吼：‘我是共产党员，我头一个留下来！还有谁愿意跟我留下来，请举手！结果，大家都郑重地举起了手。”

老工长话刚落音，郝仁也高高地举起了手，新工们感动了，也相继举起了手。大家从四周山坡上采来一捧捧黄的、白的山花，默默地摆放在每一座烈士墓前。

从烈士陵园回工区的路上，新工们都好奇地催郝仁讲讲他家脱贫致富的事。郝仁向大家介绍说，自从这条铁路通车之后，中州铁路局把运输扶贫作为定点扶贫的一个强有力的支撑点，发挥铁路运输优势，在运输政策和运力资源上向定点扶贫地区倾斜，每天为贫困地区发扶贫专列，优先为贫困地区扶贫开发提供优质、快捷、便利的运输服务，全力帮助农民增产增收，支持帮扶地区加快发展。

郝仁说：“我们那里的土豆可好吃了，以前吃不完、卖不出，许多都烂在地里了。自打铁路通车以后，现在，土豆还有小杂粮都卖向全国了。大量的农副产品都通过铁路外销外运，有些产品甚至都外销到韩国、日本及东南亚地区。几节车皮，就能救活一个企业;数列火车，就能使农民增收上千万。去年我们那里难得的风调雨顺，土豆大丰收，铁路局紧急调运车皮外运鲜土豆，让种土豆的农民丰产也丰收，能够卖个好价钱，每公斤土豆收购价提高了8分钱，全县光外运土豆就使农民增收1000多万元。以前说‘要想富，先修路，有人还不信。现在大家都信了，说‘脱贫致富，全靠铁路。铁路是贫困山区与山外大市场紧密连接的桥梁和纽带，铁路运输在扶贫开发中作用大、有优势，真正是贫困地区的扶贫路、致富路、腾飞路呢！”

郝仁一边说着，眼睛却直瞄老工长胸前别着的那枚闪闪发光的党员徽章，郝仁心里又猜测老工长是不是党辉。郝仁抽空悄悄地问老工长：“老工长，您叫过党辉这个名字吗？”

老工长笑了笑，挺了挺胸前的党员徽章，不无幽默地回答说：“我姓党，又不姓党。”

“啊？那您到底姓什么？”

“我是共产党员，是党的人，当然姓黨了。但是百家姓里我姓章，文章的章。咦？你怎么会问我这个呢？”

郝仁动情地给老工长讲了当年铁路人“党辉”帮扶他的故事。谁知道老工长听了之后并不以为然，而是轻描淡写地对郝仁说：“其实你也不必刻意找‘党辉，这在铁路上很普遍。铁路人响应党的号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为脱贫攻坚做点贡献。再说，‘党辉也许并不是他的真名呢！你就按照‘党辉对你说的那样，要感恩，就感恩党和政府，感恩铁路，感恩社会！”

青山烈士陵园四勇士的事迹，使新工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他们决心踏着筑路勇士的足迹，安心青山养路工区养好路。郝仁他们还了解到原来青山养路工区是中州工务段和中州铁路局的先进工区，得到过多项国家和省部级的荣誉奖励，先进事迹登过报、上过电视，甚至在全路也是大有名气。多年来，从青山养路工区走出许多劳动模范和先进人物。经过一代代青山铁路人的辛勤努力，青山春常在，如今花更红。工作生活在这个先进集体中，郝仁发现身边许多工友胸前都佩戴着闪闪发亮的党员徽章，虽然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叫“党辉”的，但郝仁认定他们都姓党，因为他们都是党的人。郝仁暗暗下定决心，他也一定要做这样的人，做党的人。他没有说一句“扎根山区”“奉献终生”一类的豪言壮语，只认定就是责任，就是使命！因为铁路在，故而我就在！只要在一天，就干好每一天！之后，郝仁郑重地向工区党支部书记、老工长递交了他的入党申请书。

郝仁的养路工作是从老工长带他一起巡道开始的，老工长也是党支部指定为入党积极分子郝仁“结对子”的培养人。老工长带郝仁一边巡道，一边说：“别以为巡道不过是走走、看看，那可不是让你看风景哩。而是每走一步都要认真巡查每一寸铁路线路、桥梁、隧道、涵洞、钢轨、道岔以及路基沉陷变形、路堑塌方落石，等等，能够处理的小问题及时处理，不能够处理并且危及行车安全的要立刻报告，并做好防护。”

老工长说：“巡道工作是铁路上非常艰巨又十分重要的工作。全国铁路，每天都有巡道工这样一步步全部用脚丈量一遍。一年四季，不论严寒酷暑，我们养路人都风雨无阻地巡道、维修、养护在万里铁道线上，以养路人爱路、护路的坚守，确保铁路列车行车安全畅通。”

老工长带着郝仁巡道到与前方路段巡道工交换巡道牌的地方，郝仁好奇地看到离铁道不远有几间老土坯房的残垣断壁，问道：“这里曾经还有人住吗？”

老工长告诉他：“这里原来有三户人家，因为山大沟深，人烟稀少，生活极度贫困，不宜人居。当地政府实行整体移民扶贫，这几户人家就搬迁到山下川地安置了，这里早就荒废没人居住了。”

郝仁在铁路技校学过铁路维修养护专业，参加段里新工岗前技术培训和安全考试且成绩全优，老工长只连续带班三天，就放心地让他独立巡道了。这段线路是双线，按照铁路巡道规程和老工长所教的规定动作，郝仁巡道时迎着列车方向走在轨道中心，一路细心查看线路钢轨有无磨损断裂，查看轨枕螺栓有无松动，路基有无塌陷，路堑有无塌方。巡道中郝仁执行勤回头制，加强瞭望。听到列车向他开来时，他立刻下道立正站在离钢轨2米的路肩上，将手中信号旗卷起来垂直举向列车，迎送列车从他面前通过。机车司机这时会向他鸣笛示意，客车的旅客还会隔着玻璃窗向他招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正是因为每天都有无数的巡道工在万里铁道线上一步步地前行，才有列车在钢轨上疾驶如飞！每想到这里，郝仁自豪感爆棚，愈加感到自己巡道工作的极端重要性。

穿过青山隧道之后紧接着是清水河大桥，然后是一段长长的湿陷性黄土路堑。路堑一般是因为铁路要通过的山坡高度不足以打隧道支撑，于是全部由坡面开挖做成的路基。山坡开挖暴露后，受各种条件与自然因素的作用，容易发生变形和破坏。湿陷性黄土的湿陷特性，在一定压力作用下，受水浸湿后，土质结构迅速破坏，发生显著的湿陷变形，强度也随之降低，会使路堑出现沉降、开裂、倾斜、滑塌等病害，严重时会影响线路安全。每次走到这里，郝仁都会想到老工长叮咛他的话，格外认真地察看线路路堑状况，做好记录。

这天巡道在规定的时间、地点和前方巡道工交换了巡道牌之后，郝仁正要原路返回，忽然隐约听到不远处那残垣断壁的破房子里传来哭泣声。他记得老工长说过原来的几户人家早就搬迁到山下川地去了，这里已经荒废没人居住。郝仁巡道天天从这里过都静悄悄的，怎么会有哭泣声呢？

好奇心驱使郝仁壮起胆子前去探视，好在这会儿还是白天，郝仁没觉得害怕。走近了，更近了，郝仁在一墙角处发现两个十几岁的女孩正瑟瑟发抖地哭成一团。女孩看见有人进来，泪眼汪汪地默默看着郝仁，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郝仁上前将工具包里的瓶装水，还有几块奶糖递给她们，低声地询问她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大点的女孩说她叫小梅，小点的是她妹妹叫小花。小梅抽泣着告诉郝仁，她家原来就住在这里，扶贫移民搬迁到山下川地去了。因为党的扶贫政策好，一起搬迁的村民在政府资助下盖新房、开荒地、养牛羊，很快都脱贫致富，生活大大改善。她家开始也还好，可是刚刚过了几天温饱的日子，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爸爸跑运输时因车祸不幸去世，妈妈受到刺激一病不起，家里因祸因病又返贫，姐妹俩只好辍学回家，靠捡拾废品卖钱维持生活。她们这次回老房子来，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搬迁时扔下的废品，好捡拾一些拿回去卖钱。

小梅跟郝仁说起家里的贫困和眼下的窘况，小花在一旁又大声哭泣起来。郝仁看到她们的背篓里只有几根锈钉子、几块破铁，根本不值钱，这怎么能为她们纾困救急？从两个哭泣的女孩身上，郝仁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孤立无助的自己，想起了当年帮扶激励他的铁路人党辉。他毫不犹豫，立刻劝小梅和小花先回家再想办法。他背起女孩的背篓，拉起坐在地上的小梅和小花，带她们回青山养路工区。

听说郝仁巡道路上“捡”回来两个女孩，工友们纷纷来郝仁的宿舍看望女孩们，“还挺漂亮呢！”

郝仁跟老工长报告了“捡”女孩的经过，老工长安排小梅和小花到女职工宿舍洗了澡，换上了职工送她姐妹俩的衣服，在职工食堂吃了饭，当天正好有通勤车在青山站停车，老工长跟郝仁说：“帮人帮到底，给你两天假，你坐通勤车把两个小姑娘送回家，安顿好了再回工区。”

“好的！”郝仁满口答应，随即拿了自己准备送给两姐妹的一些日常用品，和小梅、小花上了通勤车。

在车上，小梅叫郝仁：“叔叔，真的非常感谢你。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家了。妈妈一个人病在床上，我們都急死了。”

郝仁笑了笑说：“我看也是，可是我挺好奇，你们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是一边走路，一边搭车来的。妹妹说搬迁的时候，老房子有好多烂铁都可以卖钱，我们就来了。”

郝仁想起来说：“对了，以后可别再叫我叔叔了，叫我哥哥就行。”

“好的，叔叔。”小梅发现自己一张口又说错了，不好意思笑了，问，“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郝仁想了想，回答道：“我叫——党辉！”

说完郝仁自己先红了脸，用手摸了摸戴在贴身汗衫里的那枚党员徽章。

青山整个贫困片区的农户扶贫移民搬迁到川地之后建设移民新村。故土难离，新家重建，新村的名字保留了青山的“青”字，又用了平川的“川”字，叫“青川”移民新村。新村的房子由政府资助，个人只出资很少一部分，房子统一修建，宽敞明亮整齐划一，家连家，户挨户，连成一片形成街道，真像城镇的样子。山里人家搬迁到青川新村，不再像以前那样各家都隔得老远老远，你家在山这头，我家在山那边，就像山歌里唱的那样：“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一个在那山啦上哟，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个话话，哎呀招一招的手。”因为新村居民都是从青山贫困地区移民搬迁过来的，为着共同致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相同的经历、共同的目标，使邻里之间格外亲。

这天，妈妈病在床上发现小梅和小花整天没着家，急得强撑着出门请邻居帮忙找找。邻居报告新村村主任，新村小学校长正在跟村主任谈小梅、小花辍学的事，商量着动员姐妹俩返校学习的事，听说姐妹俩不见了人影，立刻安排人四处寻找。该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想到姐妹俩能跑回青山已经拆掉的老房子里去。现在看到郝仁送姐妹俩回到家，村主任和校长连声感谢，赶忙招呼郝仁进屋坐。

尽管郝仁已经知道小梅、小花家因祸因病返贫辍学，但是亲眼看到她们家的状况后，他还是震惊了。扶贫政策资助建起的新房是毛坯房，她们搬进来后没钱装修，也没钱添置家具，家徒四壁，仅仅能遮风避雨而已。床上的被褥也破破烂烂，很难想象这也叫床，在这样的床上又怎能入眠？还没等郝仁醒过神来，就突然听到小梅带着哭腔惊叫着往门外跑：“我妈呢？我妈妈去哪儿了？”

村主任赶忙拉住小梅，告诉她：“你们姐妹俩没回家那晚，妈妈心里着急，病情加重，村里已经送她去镇卫生院住院了，医疗费按政策大部分都能走新农合报销，自己负担的一小部分村里再想办法解决。这个就不用你姐妹俩操心了。”

新村小学校长接着说：“你们赶快回校上课，学校已经决定，你姐妹俩的学杂费全免，每天在学校的午餐你姐妹俩也免费。”

村主任一边劝导，一边说：“你们有困难，来找我呀，总能解决嘛！”

校长在一旁也不管小梅、小花能不能听得懂，接着又说一番大道理：“再难再苦，学还是要上的呀！搞生产是解决今天吃饭的问题，学技术是解决明天吃饭的问题，教育却是解决后天以至未来长远吃饭的问题。教育才是脱贫的长远之计。”

姐妹俩低着头不说话，郝仁见状打圆场说：“还是先带孩子去镇卫生院看看妈妈，也让妈妈放心。”

“对，对，对。我们走。”村主任招呼姐妹俩去镇卫生院，郝仁瞅个空小声问村主任：“她妈妈治病的医疗费新农合报销后，还差多少钱？”

“大概三四百块，我还得问问医生，确定个数了我告诉你。怎么，你能帮助支持点？”

郝仁笑了笑没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走到一旁趁别人不注意，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说：“爸，你们最近都挺好的吧？”

“好好好！托共产党的福，托铁路局定点帮扶的福，自从咱们全县摘了贫困县的帽子，现在生产发展越来越红火了。”

爸爸说的这些郝仁早都知道了，可是每次打电话爸爸还都要说一遍，说什么铁路局对口帮扶，资助村里购买了崭新的推土机，轰隆隆地开始推坡造地，进行小流域治理，将一座座本是陡峭的黄土山，修整成一阶阶平整的梯地，层层叠叠，缠缠绕绕，从山顶直到山腰。他家就推坡造地70多亩。过去山坡地是跑土、跑水、跑肥的“三跑地”，现在成了保土、保水、保肥的“三保地”，过去地薄坡陡，种下去只能靠天吃饭，现在旱涝保收，每亩地比过去增产粮食200多公斤，增收300多元。今年全村年增产粮食55万多公斤，人均增收达800元。

他爸爸每次电话里都还要给他算账：今年庄稼收了多少、果树栽了多少、养牛养羊多少、卖钱多少。最后总不忘念叨：“还是共产党扶贫政策好，中州铁路局对口帮扶好。你好好地在铁路上安心工作，回报党恩、回报铁路恩，别总挂念着家里头，家里不用你操心！”

可是今天郝仁没心思听他爸说这些，他打断爸爸的话，笑着说：“爸，这些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每次打电话您都说。我跟您打电话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呢。”

“重要事？”听郝仁这么一说，郝仁的爸爸反倒紧张起来，“什么事，你说。”

“从这个月起，我想每个月少给家里汇点钱行不？”

“行啊！咱家现在生活好起来了，不需要你给家里寄钱了。你以前寄来的钱，你妈也都给你攒着呢，攒着给你娶媳妇用。”

“谢谢爸，我妈也挺好吧？”

“好，好，都好！哎，爸再多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谈女朋友需要用钱了？快说，你钱不够家里给你寄。”

“不是，真的不是，等我回去了再跟您说。”

“不行，你现在就说，不然你妈又要瞎猜。告诉爸爸，女朋友是不是也是铁路上的？”

“不是，真的不是。”郝仁拗不过他爸一再追问，只好如实说了准备不给家里寄钱的原因。他爸听了说：“这是做好事啊，爸当然要支持你！当年就是铁路人帮扶了你，你才有了今天。现在你也是一个铁路人了，去帮扶别人，那是应该的，完全应该的！”

郝仁激动地说：“谢谢爸爸理解和支持，我一定把铁路人给予我的爱心热心地传递下去，像党辉一样去热心帮扶贫困人家的孩子早日走出贫困。”

“说得好！爱心就应该传递下去。不过，你要是谈女朋友钱不够，一定要告诉家里，家里全力支持你！”

“知道了！”

两天时间转眼就结束了，郝仁跟老工长又续了两天假，直到看着小梅和小花的妈妈病情好转，小梅和小花重新坐进学校的教室里开始上课，他又在商店购买了一些生活和学习用品拿到小梅和小花家里，才离开移民新村回青山养路工区。临行时，小梅和小花都正在学校上课，郝仁给姐妹俩留下500元钱，还有一封信：

小梅、小花，你们正在上课，你妈妈的病也有好转，我就回青山养路工区去了。我也是从贫困地区走出来的孩子，当年也曾得到铁路人的热心帮扶。如今我也是一名铁路人，有理由响应党中央扶贫攻坚的号召，在扶贫攻坚中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扶贫攻坚做贡献。因此，从这个月起，我可以每月资助你们200元生活费，但愿能够对你们的学习生活有所帮助，让你们能够安心学习，将来以优异成绩感恩党和政府，回报家乡，回报社会！祝你们学习进步，幸福快乐！

信的落款是党辉。

青山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年均降雨量虽然不足800毫米，但降雨时间却特别集中，雨季和旱季常常干旱和水涝灾害交替发生。这年雨季，青山的暴雨如泼，下得那才叫狂暴。青山一带的自重湿陷性黄土因雨水浸透，含水量超饱和，使原本强度较高、压缩性较小的路堑黄土结构迅速破坏，强度迅速降低，开始出现下沉。

雨季到来之前，青山养路工区第一任工长、现在中州工务段欧阳青段长专门来到青山养路工区，一起巡查线路，指导养路工区制定了《湿陷性黄土地段路基路堑塌陷滑坡灾害应急处理预案》，看到工区已经充分做好各项应急准备，欧阳青段长感到非常满意。离开青山养路工区时，还是再三叮嘱老工长做好多巡查、早发现、强维护工作，这个月有多趟中欧班列满载抗疫物资开往欧洲，去支援欧洲国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一定要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牢记安全第一！重要的事说三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领导高度重视，工区严阵以待，更加增强了郝仁的责任感、使命感、荣誉感，工作起来更是加倍地认真、谨慎。然而，那天郝仁巡道刚出青山隧道，踏上清水河大桥，就远远地看到前方路塹出现大面积滑塌，滑塌土方量足足有上千立方，几乎半座山都移位到铁路线路上来，完全堵塞了线路，列车已经不能通过。

郝仁从来没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此时心里突突狂跳，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迅速将应急预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用专用对讲机依次向铁路局调度、工务段调度和老工长报告了现场灾情状况，铁路局调度迅速查看当日列车运行图，还有12分钟，一列开往欧洲的ZO8302次中欧班列将到达路堑滑塌地点。情况非常紧急，铁路局立刻下达调度命令：“命令现场巡道工立刻在线路下行方向做好防护，一是线路上按规定距离放置响墩，二是定时燃放信号火炬，三是救援列车即时发出前往救援现场，全力抢修线路，尽快恢复通车。”

同时调度命令：“ZO8302次中欧班列本务机乘务员在滑塌地点前方停车后，立刻在人工信号引导下以时速20公里退行返回青山站，在侧线待闭，会让救援列车前往塌方路段全力抢修。”

ZO8302次中欧班列准点开过来了，本务机车压响了郝仁放置的响墩。同时，机车乘务员也看到了郝仁在道心燃放的信号火炬和线路前方巨量塌方障碍物，立刻非常制动。列车继续滑行500多米，在塌方前停车，然后司机按照调度命令要求，向青山站缓缓退行。

该做的郝仁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如果郝仁巡道没有及时发现路堑滑塌，阻断线路，后果不堪设想。欧阳青段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打电话给青山养路工区老工长，对郝仁先提出口头表扬，段里的嘉奖令随后正式下发，然后还询问了郝仁入党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老工长只向郝仁转达了段长对他的表扬，而询问培养他入党的事，按组织原则不方便转告。

郝仁其实觉得完全不需要对他表扬，更不该嘉奖，自己只不过做了工作职责范围内应该做的事情。这种事青山养路工区不管谁遇到了，都会这么做的。当然表扬他还是很开心的，但他只高兴了片刻，就不再去想这些了，只觉得此刻等待救援列车到来的时间很漫长，他都等不及了，只想着应该尽快抢修滑塌土方，尽早恢复通车，让中欧班列从他天天巡道的铁路顺利通过。于是，他走向滑塌区，先去检查线路上未被塌方黄土埋压的钢轨有没有损伤移位、轨枕螺栓有没有松动脱落、路基道砟有没有塌陷变形、塌方障碍有没有危及行车安全……

就在郝仁全神贯注检查线路的时候，悄然不知巨大的危险正向郝仁袭来。只见高高的路堑坡顶上，有大片大片的湿陷黄土经受不住自重的压力，从慢慢剥落，到逐渐脱离，最后加速滑塌，巨量湿陷黄土夹裹着泥水像泥石流一样从坡顶猛力冲向坡底的线路，瞬间将郝仁掩埋在泥水里……

郝仁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他住进医院一周以后了。病房里摆放着工友们送来的鲜花，欧阳青段长和老工长正守在他的病床旁。他醒过来时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老工长：“这是医院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青段长告诉他：“是老工长带领工友及时赶到现场，把你从滑塌的黄泥土堆里挖出来，送进医院的。”

老工长故意轻松一下，幽默地说：“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咱青山养路工区烈士陵园又要多一个勇士了。”

郝仁想起当时发生的事，问：“线路抢修通车了吗？中欧班列从青山开过去了吗？”

段长说：“开过去了，早开过去了。当天晚上线路就抢通了，中欧班列日夜兼程、快速到达，受到欧洲国家的热烈欢迎。车上装的都是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重要物资，都是中国人、中国铁路人的深情厚谊啊！”

老工长还告诉郝仁一个好消息：“工区党支部根据你的申请和一贯表现，党支部召开党员大会表决，已经全票通过，同意你转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

段长补充说：“恭喜你现在已经是一名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了。”

郝仁笑了，开心地笑了，把手伸进衣服里，从汗衫里摘下几年来他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枚党员徽章，问段长和老工长说：“我现在可以把它戴在胸前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来，我给你戴上。”老工长从郝仁手里接过党员徽章，有点惊讶，“你怎么会有党员徽章？”

郝仁回答说：“这是当年帮扶我的铁路人党辉送我的。”

“党辉？”欧阳青也惊讶了，“给我看看。”

老工长翻看党员徽章背面的编号，递给欧阳青段长，微微向段长点点头。欧阳青接过党员徽章，也看了看背面编号，惊讶这竟然是他当年扶贫时送给贫困山区一个孩子的那枚党徽，但欧阳青没有说明，只微微一笑又递给老工长。

老工长正要给郝仁戴上党员徽章，郝仁说话了：“不忙，先等一下。”

郝仁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女孩，一个是小梅，另一个是小花。他忙叫姐妹俩进屋来，问：“你们怎么来了？”

小梅說：“妈妈说你住院了，就来看你了。”

小花说：“妈妈要我们跟你说，她的病已经好了，你以后不用给我们寄钱了。”

小梅又说：“党辉叔叔，妈妈说她现在出院又可以下地干活了。县里实行垃圾分类，许多可回收垃圾都让我们拿去换钱，我们家又脱贫了。”

老工长在一旁听了诧异，问姐妹俩：“你们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他是党辉叔叔！”姐妹俩异口同声说。

老工长笑了，指着欧阳青段长说：“段长也叫过党辉！”

段长说老工长：“你不是也叫过党辉吗？”

明白了，明白了，铁路人都有一个名字叫“党辉”。

郝仁向老工长示意要过手里的那枚刚从他贴身汗衫上摘下来的党员徽章，郑重地递到小梅手里，说：“我把党辉当年送我的这枚党员徽章转送给你们姐妹留作纪念。祝你们学习进步，幸福快乐！”

“谢谢，谢谢党辉叔叔！”

姐妹俩带着惊喜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党员徽章，只见党员徽章红色党旗上金黄色的党徽和‘为人民服务五个闪闪发光的字瞬间照亮了姐妹俩的心房，照亮了她们的整个世界！

作者简介：李康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著有《中国高铁时代的新生活》，“来自拉林铁路建设一线的报告”系列报告文学以及中短篇小说、散文等作品200余万字，多次获铁路文学奖、“汽笛”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