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传统工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截至2019年8月,新华村金属工艺已从新中国成立以前的“小炉匠”挑着担子走村串寨“讨生活”,发展到全村72.7%的家庭,共972户、2928人从事金属工艺生产经营的规模[1]。分析新华村金属工艺振兴乡村经济的历程发现,传统工艺的韧性与活力、“非遗”资源的开发和产业化,以及在交流互鉴中的创新,这三股力量共同铸就了新华村金属工艺的创新性发展。而农业文明的底色促进了新华村工匠间的合作而非竞争,使当地金属工艺呈现出手工业、工业与信息文明之间共存、共享、共赢的发展面貌。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 传统工艺 工匠 设计 乡村振兴
一、新华村金属工艺形成的背景
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地处云贵高原与横断山脉的结合部位,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鹤庆县位于大理州的北端,新华村是鹤庆县最靠近西北部的几个村落之一,距县城7公里,距丽江39公里。新华村是一个白族聚居村,白族占村落总人口的98.5%[2]。对于新华村金属工艺形成背景的挖掘,要追溯到新中国成立之前,新华村人迫于生计的选择。
新华村由南邑村、北邑村和纲常河村三个自然村组成,其中南邑村和北邑村坐落于凤凰山的脚下,三面环山,几乎没有农作物产出,仅东面有少量田地。在过去依靠农业为主要生计来源的年代,艰苦的自然条件,人多地少、广种薄收、粮食不够吃的现实问题,迫使村里的男子汉必须背井离乡挣口粮。于是,新华村工匠便扛起家庭和生活的重担,肩负工具、行囊,走村串巷,靠修补锅、壶等器皿养家。
通过走访新华村各个年龄段的工匠及其祖辈、父辈的从业历程,尤其是结合对1940年出生、新华村老年协会成员、在新华村老一辈人中文化水平最高的段育松老人的采访,可以梳理出1949至1979年间,促进新华村金属工艺形成的背景。
新华北邑村的山后往西,有个打鹰坡,是当年马帮茶马互市的必经之路。早在1949年之前,新华村工匠就跟随马帮的足迹,前往云南偏远地区先后从事铁匠、铜匠等手艺,所达之处远至缅甸、印度。因为茶马古道上向北进入藏区的路途太过艰险,而瑞丽、景洪与盛产宝石、翡翠的缅甸相接壤,经济相对发达,所以,新华村工匠多向南前往思茅、景洪或保山、瑞丽等地做手艺。早年新华村工匠外出找活是游击式,师父带着徒弟,出去挣了200元至300元钱,回家吃完、用完就又出门。那时工匠们并不想着攒钱,段育松用“得天度日”一词来形容这种比较原始的“小炉匠”思想。
這些靠手艺为生,挑着担子每到一个村寨支起炉灶就能修修补补的工匠,被称为“小炉匠”;而这段背井离乡“讨生活”的经历,工匠自称为“走夷方”。早先小炉匠出门完全依赖步行,生活节奏慢、劳动强度大,一旦遇上下雨,路上就泥泞,根本没法走路。到了20世纪70年代,小炉匠“走夷方”的条件有所改善,出行基本能够坐上客车。因此,真正意义上挑着担子完全靠步行“走夷方”的小炉匠,应该只存于20世纪60年代及以前。新中国成立后,小炉匠走夷方去过的地区,主要包括云南省南部、西部的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以及玉溪、普洱、保山周边偏远的县乡。
在小炉匠“走夷方”前往偏远地区修补铜器的过程中,边地少数民族保留了较为完好的佩戴首饰的习俗,这为新华村工匠接触银饰制作工艺,实现从铜匠向银匠的技术提升提供了可能。当时,少数民族群众时常拿着祖传的老银饰,询问新华村工匠能否修补、重做。在这一过程中,新华村工匠通过拆卸、组装各类老银饰,了解了首饰的结构和制作工艺。由于“打首饰”属于金银细金工艺,比修补铜器工费更高;且当地少数民族妇女又有佩戴首饰的需求,于是新华村工匠在摸索中逐渐掌握了傣族、景颇族、阿昌族银手镯、银烟盒,彝族、哈尼族银挂链,佤族银腰带、耳饰,德昂族、苗族、瑶族银项圈等各类少数民族首饰的制作工艺,实现了从铜匠向银匠的角色转换。
二、依托金属工艺实现乡村振兴的四个阶段
费孝通先生在《江村经济》一书中指出:“最终解决中国土地问题的办法不在于紧缩农民的开支而应该增加农民的收入。恢复农村企业是根本措施。”[3] 分析新华村的案例,发现人均耕地面积不足,是迫使新华村工匠外出做“小炉匠”的根本原因。直到今天,新华村人多地少的自然条件也并未得到任何改善,且20世纪90年代末新华村旅游资源的开发,反而让村民人均耕地面积从1980年改革开放实行包产到户时的每人6分(约400m2)多一点,减少到4分(约266.68m2)左右。但正因为村里家家户户做手艺,积极发展副业,新华村人的经济状况并未受到耕地面积较少的影响,反而依靠手工艺过上了如今红火的日子。
1. 开拓藏族聚居区金属工艺市场(1983-1996年)
新华村家庭手工艺副业的萌发,要追溯到改革开放之初,新华村工匠开拓藏族聚居区金属工艺品市场的阶段。需要特别指出,新华村工匠最初之所以能够进入藏族聚居区金属工艺品市场,不但与新华村工匠前期的手工艺积累有关,还与游牧民族使用金属制品的习俗、改革开放后藏族聚居区大量宗教寺院的恢复与重建,以及西藏旅游业的发展和冬虫夏草产业的兴盛密不可分。这些文化因素,促使近40年间,几代藏族群众不断把积累的财富投入到金属工艺品的消费上。此外,1994年国家放开对白银交易的管控,也激发了藏族群众对贵金属首饰的需求。
这一阶段,新华村工匠从最初在家为藏族群众打造金属生活用具,发展到进入藏族聚居区,向藏族优秀的手工艺匠人学习錾花等更复杂的金属工艺,并通过改进、创新工具设备,最终以低价高效的手工艺特色在金属工艺领域赢得了藏民的青睐。目前,新华村工匠除了为藏民打造佛像之外,生活、宗教、装饰等方面的各类金属工艺品也在其工艺范畴内。但对于新华村工匠而言,能够为寺庙制作供器是一种很大的成就。因为在藏族地区,寺庙是最神圣的地方,庙里的供器、法器及装饰物都要让最优秀的匠人制作;在藏区的手艺人也以能够为寺庙工作而自豪。
所以,新华村工匠能够为藏族寺庙加工供器、法器,说明其手艺得到了藏族寺庙和藏族传统社会的认同。外族工匠通过自身手艺和工作态度获得另一族群的接纳,进而进入另一族群精神文化领域的最高境界,这已经超越了早期新华村工匠走村串寨的“走夷方”从业模式。工匠以极为专注的热情涌入藏族地区,“游走”藏区,吸收藏族的工藝文化,这是新华村工匠一个历史的选择。[4]
2. 发展新华村民族手工艺旅游业(1996-2013年)
通过小炉匠“走夷方”和开拓藏族聚居区金属工艺市场两个阶段,新华村工匠群体逐渐掌握了云南民族首饰和藏族生活用器、供器、法器及装饰品的制作技艺,并通过手艺解决了村民的温饱问题。下一个阶段,历史带给云南省的发展机遇是1999年在“春城”昆明举办的世界园艺博览会(简称“昆明世博会”)。新华村抓住了这一难得机遇,使曾经的国家级贫困村,通过手工艺与旅游业相结合的发展方式脱贫致富。
有两组数据,最能体现新华村旅游业发展的规模和效果。其一是在景区规划方面,1999年新华村成为昆明世博会定点接待景点;2000 年,新华村被评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原文化部命名),“中国民俗文化村”(中国社会发展促进会命名);2002年,新华村被评为国家AA级旅游景点;2006年新华村被评为“云南十大名镇”;2009年11月,新华村通过国家旅游局AAAA级景区验收,并于2010年挂牌。其二是旅游收入方面,2000-2005年,新华村接待团队旅游150多万人次,旅游收入年均近亿元。[5]2011年,新华村接待游客240万人次,景区旅游收入3.5亿元。[6]2013年,新华村旅游业发展达到高峰,鹤庆县接待游客358.54万人次,旅游业总收入26.12亿元。[7]
新华村人抓住云南省大力开发旅游业的历史机遇,通过开发当地的自然景观和手工艺特色,参与旅游纪念品的生产和销售,让传统工艺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帮助新华村及周边村民脱贫致富的重要文化资源。同时,一些工匠还通过在全国各大景区开店,以订货的方式将新华村的手艺带到民族地区之外更多旅游消费者的视野中。
3. 面向城市消费者定制化生产银饰、茶器(2011年至今)
2013年前后,随着旅游消费市场的回落,新华村工匠从逐利进入逐手艺的发展阶段。不少此前在各地开银铺的新华村工匠,纷纷选择关了铺子,重新拾起祖辈的手艺,谱写新华村金属工艺发展新的篇章。与此同时,新华村工匠的手艺受旅游业的传播影响,也逐渐被外地客商知晓。一些销售纯手工银饰的淘宝电商主动来到新华村,与手艺精湛的工匠寻求合作;另一些客商则带着日本铁壶、银壶的照片或实物,询问工匠是否能够仿制。于是,工匠们从模仿起步,在制作订单的过程中发现并补充自己的知识漏洞。最终,部分工匠通过革新工艺、丰富造型、提升审美、拓展销售渠道、创新经营模式、参与传承人群培训等方式,不断适应甚至引领城市消费市场的个性化需求,并通过定制化、订单化的形式,生产银饰和茶器。
与此同时,新华村金属工艺的面貌也随之而变。曾经为新华村带来名气与销量的九龙壶,逐步被反映城市生活美学的茶壶、茶器取代。如今,新华村生产的纯银烧水壶、各式银制茶器有上千种款式,包括银质茶则、茶匙、茶针、茶托、茶海、茶漏、公道杯、杯盖架、茶宠等丰富的造型与品类。工匠还将银与大漆、竹编、玉石、陶瓷等多种材料相结合,创造出表面带有大漆光泽的茶则、竹编隔热公道杯,以及带有玉钮、具有隔热效果和装饰美感的壶摘、银包瓷功夫杯等创新产品。
从最初模仿日本铁壶,向景德镇、宜兴学习陶瓷、紫砂器的造型,到2019年远销日本、韩国等地,成为城市精致生活的象征,新华村借助手工艺振兴乡村的实践体现了罗伯特·芮德菲尔德提出的“小传统与大传统”间的互动[8]。也即,新华村金属工艺文化实现了与城市精英文化、古代优秀文化艺术,以及与相对银器而言发展更早更成熟的陶瓷、紫砂、日本铁壶等周边工艺美术门类的互动。
4. 以金属工艺为依托的乡村文旅发展进行时
随着新华村工匠手艺的不断提升,大学生群体、传统工艺研究者、从省外远道而来的客商等带着新的艺术设计、品牌营销理念,以及对新华村工艺的仰慕与肯定来新华村进行工艺实践、考察研究或商业合作。与此同时,新华村工匠也凭借其兼容并包、交流互补的合作精神,让新华村以金属工艺为依托的乡村文化与旅游业态逐步酝酿、发展。
(1)建设高校实践基地:大学生和工匠相互学习(2004年左右)
2004年左右,新华村凭借完善的传统工艺体系、开放的手工艺传承心态,开始吸引艺术院校相关专业师生来此开展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和金工实践。至今10多年间,新华村逐步发展为数十家高校的教学实践基地。每年寒暑假,大学生、研究生、高校教师群体来到新华村,他们在这里接触、体验、学习金工手艺,从而对设计语言有了更深的把握;也因为亲手参与制作,他们更能理解传统工艺的魅力与不易,更认可新华村手艺的价值。一些学生来了又走了,却将新华村写入论文和书本,为更多人了解新华村工艺的传承与发展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另一些学生则像候鸟一样,往返于新华村和他们的商业市场之间;他们依托新华村工匠的手艺,在此打拼他们的创业梦想。一些毕业生经过在新华村几年的手工艺学习和实践,目前已经能够将创意设计转化为商品,让自己的设计获得商业价值。如今,还陆续有艺术院校的教师、毕业生在此安家;新华村完善便捷的生产体系,为他们提供了从原材料到精细加工一整套分工明确、品质过硬的技术支持。
(2)将工坊打造成文化景观(2016年)
近几年来,陆续有富裕后的工匠着手建设实用性与观赏性兼而有之的工坊,新华村寸彦同打造的“寸银匠传习所”就是这方面的典范——占地面积3亩,建筑保持白族特有的木构件民居式样,白墙青瓦、飞檐翘角,门栏装饰有剑川木雕,粉墙画壁上写有工匠对子孙精耕手艺的教诲和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期盼。工坊还专门打造出曲水荷塘的景观和一间茅草屋顶的茶室,并将工作室出品的茶杯、茶壶等器皿,带入返璞归真的品茶、谈心体验之中。
精湛的手艺、精致的作品和精心打造的传习馆,让消费者慕名而来。当客人进入传习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工匠们纯手工制作茶器的每一道流程。客人步入茶室后,一泡茶的功夫,工坊就能够将由工坊开发、设计、制作的全套茶器具,以及与之相关的品茶方式,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方式传递给客人。整个体验过程,给人以品味古典生活的心灵感受。對于客人是否有意购买相关产品,工坊并不刻意推介和强求,因为他们有成熟的网店销售体系;消费者可以在深思熟虑后,通过网络线上下单。
(3)建设大理传统工艺工作站鹤庆基地(2019年)
2019年10月,李小白银壶工作室位于鹤庆三义南登的大理传统工艺工作站鹤庆基地落成。传统工艺工作站是文化和旅游部为提高传统工艺产品的设计、制作水平和整体品质,自2016年3月起,支持拥有较强设计能力的企业、高校、机构而设立的,目前全国仅有15家传统工艺工作站。[9]
工作站新打造的“百瑞空间”,致力于通过展览、论坛、艺术家驻地等实验性项目,为中国金属艺术领域搭建国际化平台,促进中西方金属艺术的文化交流,激发传统金属工艺领域的当代性思考与复兴。2019年11月,这里举行了英国当代金属艺术家群展,呈现了来自英国金属和首饰艺术领域,7位艺术家的代表作品。其中还包括由英国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克里斯教授设计、李小白银壶工作室制作的银壶。
克里斯谈及他在新华村的感受时说:“我第一次访问云南鹤庆时,有幸看到李小白在中国传统茶道仪式上使用的银壶。对英国人来说,观察这种仪式既熟悉又不熟悉,既令人陶醉又令人谦逊。在对这些器物娴熟而优雅的使用中,形式与功能的和谐,沟通和礼貌的和谐被创造出来,这对我来说是如此美妙。”[10] 李小白银壶工作室则回应此次合作:“展现了一场不同时间、空间、文化的对话,它将功能性的茶具作为使用者饮茶时具有仪式感的沟通媒介。我们所使用的物品一直提示着我们的文化身份,而克里斯·奈特先生的作品恰恰反映了全球化今天的我们。”[11] 这种中外金属艺术间的合作,不仅有工艺方面的切磋与探讨,更促进了双方在器具文化与生活方式等方面的思考与碰撞。
2020年10月,工作站又带着鹤庆金属工匠的精美银器、银饰作品,在北京恭王府博物馆举办了“千锤铸辉熠 百炼承匠心——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鹤庆银器锻制技艺精品展”,从工艺文化和“非遗”传承的角度,对新华村工匠的作品做了更深入的弘扬。
(4)安民于本土:民风民俗得以传承
新华村工匠顺应时代发展,在坚持工艺、设计创新的同时,积极拓展金属工艺的消费市场和销售渠道,从而使工匠群体能够“安民于本土”,不必外出打工,而是通过在村里做手工艺,实现脱贫致富。“安民于本土”也让新华村淳朴的民风民俗得以传承——至今村里还延续着世代同堂的生活方式,工匠家庭中丈夫负责工艺生产销售;妻子协助打理生意、养育儿女、孝敬公婆,此外还兼顾农业生产。60岁前后,工匠夫妇通常会将手艺、生意逐渐交给儿女打理,自己加入村老年协会。每逢节假日,村里的老爷爷们下棋、钓鱼,老奶奶们念佛、唱歌跳舞。每逢红白喜事、民俗节日,村里老少无不积极参与、出钱出力。
例如,每年农历六月廿五是白族的火把节,当天下午所有工坊都会放假,工匠们回家带上事先扎好的火把,携家人来到村里早已竖起大火把的空旷场地,一同参与这场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仪式活动中。村里老年协会的老奶奶们身着白族传统服饰、佩戴佛珠,虔诚地为此次活动念佛、唱经祈福。当年结婚、生孩子的年轻夫妇会在母亲的带领下,给念佛的老人及所有参与火把节的群众倒红糖水、分糖果瓜子,这意味着把自己的好运和幸福分享给更多人。火把节恰逢暑假,每年都有很多在新华村进行社会实践和金属工艺学习的高校师生参与其中,他们或将村民们赠送的松木扎成火把,与众人一同感受火把节的热闹与神圣;或忙着拍照,用镜头记录下这原汁原味的少数民族节庆活动。
新华村精湛的手工技艺,高原水乡、龙潭湿地的自然风光,逐步完善的金属工艺教学实践基地,情景体验式的展售空间,淳朴的民风民俗……这些亮点构筑了一个富有魅力的新农村,吸引了艺术院校师生、客商、游客来此学艺、订货、体验,有些人甚至选择长期生活居住于此。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新华村依托金属工艺生产、销售、培训、展览、体验等系列活动自发形成的文化景观;这些文化景观和新华村原生态的民风民俗活动,日后将为新华村文化产业和旅游业的发展带来新的活力。
三、推动新华村发展的三股力量
从新华村依托金属工艺实现乡村振兴的案例中,我们似乎看到了梁漱溟先生提出的“要从旧文化建设出一个新文化来”[12] 的整个过程。而新华村之所以能创造性地转换中国传统文化,呈现出今天欣欣向荣的发展面貌,要归功于推动新华村发展的三股力量。
1. 传统工艺的韧性与活力
依托传统工艺创业,所需资金成本低而技术要求高,外行难以轻易模仿,因此这类创业具有风险小、独特性强、自由灵活可操作的特点,易于实现。改革开放之初,新华村工匠就是依靠自身掌握的传统金属工艺技术,通过与鹤庆周边商人的合作,改变了此前小炉匠“走夷方”的生产方式,转而在家生产藏区生活器皿的订单。藏区旺盛的市场需求,促使新华村家庭工坊萌发,让新华村及周边地区的工匠通过手工艺这一家庭副业脱贫。
新华村家庭工坊建立后,工匠在家制作藏区生活用器的订单过程中,有机会接触到从藏区带回的优秀金属手工艺品。通过这种以器物为纽带的工艺文化交流方式,新华村工匠看到了自身与藏族工匠在制作水平上的差距。这使得新华村新成长起来的一代手艺人中,敢打敢拼、对工艺有更高追求的工匠,不甘于在村工坊里做一辈子学徒。他们选择进入拉萨——这个金属工艺传承有序、精湛卓越的圣地。在这里他们开拓了眼界,并通过向藏族工匠学习,不断磨练自己的手艺。
1987年,寸发标和新华村另外六七位工匠一起,踏上了前往西藏首府拉萨的学艺之路。另有一些工匠则带着“70后”的小徒弟,前往四川甘孜、阿坝,青海玉树,西藏林芝、芒康等地。在扎根藏区做手艺期间,新华村工匠有机会接触到藏族和尼泊尔地区优秀的金属工艺匠人,而藏区历史悠久、保存完好、工艺精湛的寺庙装饰、佛像法器、礼佛器皿等,也开拓了新华村工匠的眼界。于是,初到藏区的新华村工匠一边依靠自身掌握的金属锻制技艺制作销售铜制生活用器,在藏区求生存;一边学习藏族金属器物表面的装饰纹饰和制作工艺,谋求未来更好的发展。
经过数十年的工艺积累,藏区新华村工匠的金属工艺技法得到显著提升。日后,新华村颇有创造力的一批工匠,最先就从他们之中诞生。直到今天,就像很多学子向往去西方留学一样,选择去藏族聚居区学做手艺,几乎成为了新华村每一位年轻工匠打磨自己手艺的一种方式。
20世纪末,随着中央经济工作对于旅游业的重视[13],以及云南省政府对于新华村发展民族手工艺旅游业的支持,一些有责任感、使命感的新华村工匠决心抓住云南省大力开发旅游业的历史机遇,参与家乡的发展建设。寸发标、母炳林等工匠就是在这一时期放下在藏区开辟的市场,返乡发展的代表。其中寸发标为了开拓新的礼品市场,运用在藏区熟练掌握的錾花工艺和传统纹样,专门设计研发了针对汉族消费者的九龙壶套装。工匠们的作品又通过展会、媒体等渠道,弘扬了新华村的手艺,为新华村日后发展“鹤庆新华银铜手工艺”的民族工艺品牌和特色手工艺村寨,创造了条件。这些作品也深得旅游消费市场的认可,为白族工匠开辟汉族银饰市场找到了途径。[14]
进入21世纪后,随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非遗”人群研培计划、传统工艺振兴计划等项目作为国家重要发展战略的实施与不断深化,新华村一批坚守传统工艺,采用锻造、錾花、花丝等纯手工技艺,制作银饰银器的工匠,成为新华村对外宣传和交流的亮点。这些兴盛于唐朝,一直傳承至今且饱含生命力的传统金属工艺,也成为高校艺术设计专业师生学习和研究的内容。高校师生前往新华村开展工艺技法学习等一系列活动,又进一步促进了工匠与高校间的深度交流合作,为新华村年轻一代工匠中孕育出创新的力量,奠定了基础。
2. “非遗”资源的开发和产业化
新华村可供开发的人文资源,包括作为白族村寨青砖白墙的民居和原生态的民风民俗以及家家户户做手艺的传统金属工艺特色。此外,新华村处在大理、丽江旅游线上的地理优势,以及龙潭湿地的自然风貌,也为新华村发展以手工艺为特色的旅游业,并通过旅游纪念品的生产和销售脱贫致富奠定了基础。
(1)从卖产品到卖文化(始于2003年)
2003年开始,新华村旅游业的发展经历了由政府主管转向旅游开发商运作的阶段。最初,新华村管委会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吸引了从本村走出去的企业家、盛兴集团的董事长寸盛荣回村投资旅游开发项目和石寨子购物广场。购物广场建成后,旅游开发公司打造了20余家“定点参观接待工坊”,以游客参观、体验的方式宣扬新华村独特的民族手工艺文化资源,进而售卖与传统金属工艺密切相关的旅游纪念品。这种将参观、体验与购物环环相扣的旅游项目设计,将单纯的工艺品销售提升到精神层面的工艺文化消费,赋予了工艺品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独一无二的审美特性,从而使得消费者愿意为其买单。即便在18年后的今天,这种旅游项目对于旅游者同样具有吸引力。
具体实施细节包括:首先改变传统工坊以加工生产工艺品为主要目的、空间较为封闭的格局;让工坊的工艺展示区域向着开放式,工艺流程可视化的方向发展。然后,通过讲解员带领游客参观定点工坊,甚至进行简单工艺体验的方式,让消费者对传统金属工艺的复杂流程和精湛技艺有了切身的感受。在此基础上,讲解员再带领游客前往石寨子景区内游览和购物。
与此同时,石寨子景区内也有半开放式的工艺车间,这里专门为卖场生产加工九龙壶等旅游银器。游客透过车间外开阔的玻璃窗,能够清晰地看到熔金化料、捶揲造型、錾刻花纹、打磨抛光等一整套金属工艺品的生产流程;景区内还展示有银器工艺文化相关的实物和文字资料,并辅以导游热情娴熟的讲解……以上一系列文化建设,为旅游消费者营造了一个在工艺原产地购买货真价实银器银饰的场景。
(2)传统工艺向旅游商品转化(始于2005年)
如何挖掘传统工艺作为旅游资源的经济价值,如何让传统工艺向旅游商品转化,如何应对外来批量化生产的旅游纪念品的竞争,是这一阶段新华村的能工巧匠和旅游开发公司共同思考的课题。新华村工匠母炳林发现,新华村的金属工艺虽然已经完成了工艺细分,能够实现多人合作生产,但器物表面的装饰花纹,必须由工匠纯手工錾刻。錾花工艺费工费时,而且并非新华村所有的工匠都能胜任。因此,母炳林决心从对工匠技术水平要求较高的錾花工艺上寻找突破。他通过开发模具、引入机械并与手工艺相结合,对新华村传统的錾花工艺技法进行革新。
2005年,母炳林开发设计的模具投入到新华村金属工艺的生产环节。当时,新华村民族工艺材料压延厂厂长寸银辉,在他1996年创办的原材料加工厂基础上,聘请模具设计师,购置数控机床、液压机等设备,使工厂满足模具生产、经营和销售等新业务。而模具的采用,让新华村工艺品的生产效率显著提升。从这一阶段至今,新华村面向旅游商品市场供货的工匠,多会采用机械化加手工艺的方式,批量生产旅游银饰银器纪念品,为村中银器银饰卖场、丽江古城、大理古城乃至全国旅游景区供货。这种通过开发模具,实现产业化、批量化的生产方式,降低了手工艺的生产成本,提高了生产效率,确保了产品质量的统一性,从而让带有传统手工艺味道、物美价廉的金属工艺品,满足旅游纪念品市场的旺盛需求,在与工业化首饰的竞争中获得立足之地。
3. 在工艺文化交流互鉴中获得创新的力量
新华村多数工匠受生活条件和周围环境影响,没有读太多书,但他们为了提升审美眼光和作品的设计美感,努力从大学生群体、周边工艺门类、古代优秀文化艺术,以及传承人群培训中汲取养分。工匠在从业多年后,仍然保有学习的热情和动力,这种精神反映出工匠的文化自觉。他们通过工艺文化的交流互鉴,不断自我提升,从而能够源源不断地开发出更有新意的产品,游刃有余地应对城市消费市场的激烈竞争。
工匠还借由学院工艺美术教育的知识体系,获得工艺史、艺术史、书法、茶道、花道、生活美学、器物美学等相关知识,进而向古代优秀文化艺术学习,通过艺术化的手工艺器具,复兴中国式的雅致生活和文人追求。同时,工匠参与“非遗”研培活动和国内外高校的讲学、展演,也提升了新华村工艺的影响力和传播力。
(1)传承人群培训:挖掘“非遗”新的生产力
面向新华村工匠群体开展的工艺文化相关培训活动,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末,相比2015年开始实施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以下称“研培计划”),早了十几个年头。此前,新华村工匠从未系统学习过手工艺相关知识,工匠虽然手艺精湛,但对于如何更好地发展新华村的手艺,以及自身肩负的工艺传承的使命和价值却是模糊的。因此,研培有助于提升工匠的文化自觉意识;在日后新华村发展民族手工艺旅游业和面向城市消费者定制化生产银饰、银器的过程中,工匠在款式设计、工艺提升、产品营销等方面展现出充分的主观能动性,与研培课程密不可分。而新华村工匠通过参加培训不断学习充电的意识,一直保留至今。
2018年6至8月,云南艺术学院举办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艺术人才培养资助项目“云南传统金属工艺创新人才培养”,该项目是由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首个与云南传统金属工艺相关的人才培养项目,有4名来自大理鹤庆的金属工艺匠人参加此次培训。培训分为理论学习和实践创作两个阶段,涵盖民间金属工艺理论知识、工艺技法、行业现状、传统工艺与数字技术、文创设计、产品创新设计等内容,拓展了学员的眼界和设计审美思维,增进了不同门类金属工艺匠人之间的交流合作。从新华村金属工艺发展的角度分析,此次培训的成效不仅在于新华村的学员2个月课程学习内的收获,更在于与英国教师、其他学员间的互动和传播。
例如,英国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Sheffield Hallam University)金属工艺和首饰艺术方向的教授玛利亚·汉瑟受邀为这次培训授课,并以此为契机,前往新华村考察。此后,玛利亚的同事克里斯·奈特也前往新华村,并在当地举办了小型讲座,向工匠们展示西方金属工艺方面的最新设计作品。这种交流互鉴,为一年之后英国7位当代金属艺术家来访鹤庆,举办金属艺术群展奠定了基础。
因培训而带来的工艺文化交流,并不因培训课程的结束而中断。例如,伴随学员的宣传和推介,新华村寸银匠工坊得到了业内学者和国内首饰设计专业高校的广泛关注,相关的交流合作随之展开——2019年春寸银匠工坊的主人寸彦同入选参加由清华大学雪花秀“非遗”保护基金主办的“文化之美·金有所属”云南传统金属工艺传承与创新人才培养研修班,并赴日本考察传统工艺行业振兴协会、东京艺术大学、日本知名博物馆和金工、漆器、锡器等传统工艺工坊。2019年暑假期间,寸彦同新创作的银壶,就在金属材料、工艺技法和审美品位方面,有了新的突破——工匠运用铜包银材质制作壶身,以玉石装饰壶钮,以融金(铜银合金)材质制作壶把,同时在深色金属基底上镶嵌錾刻好的金、银纹样。制作工艺方面,工匠将捶揲、錾刻、镶嵌、金银错等传统技法巧妙结合,作品精致而不繁复。这件作品于2019年秋季入选由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中国当代手工艺学术提名展”,寸彦同还受邀参加在中国美术学院民艺博物馆举行的“文脉、美学、活化——当代手工艺术发展的多样性探讨”参展艺术家座谈会。
这种“请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的工艺交流活动,为新华村优秀工匠提供了与其他艺术家交流、学习的平台。而工艺间的交流互动,又将带给对工艺格外敏感的工匠思想和技法等多方面的提升。同时,新华村工匠参与的各类交流活动,也极大地促进了新华村金属工艺的国内外传播,提升了新华村金属工艺在业内的影响力。
(2)复兴中国式的雅致生活和文人追求
新华村工匠通过学习、培训以及市场的淘洗,对传统工艺和艺术审美也有了新的认识。他们将茶道、书法、绘画、古代文人生活方式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融入茶器之中,而工匠制作的具有实用功能和生活美学的器物,也促进了消费者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生活美学的再认识。手工艺生产具有物尽其用,惜物、爱材的特点,优秀的工艺美术作品,不仅传达了坚守、极致、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也传递出优雅、含蓄、简约之美。日用即道,艺术化的手工艺器具,能潜移默化地让使用者领悟敬天、爱人,尊重、敬畏自然之道。工匠与使用者间相互的影响与艺术境界的提升,将逐渐熏陶出当代中国人对于生活美学的信仰。
例如,在设计研发茶器阶段,锻造茶器造型的工匠会有意识地吸收借鉴宋代瓷器的器形;錾花工匠的图案来源则从最初他们熟悉的、源自藏式器物上的龙凤纹,逐步转变为吉祥图案、织绣图案和古代绘画艺术。这些作品也一改此前雕龙錾凤的繁密纹饰,而带有一股疏朗潇洒之气。
段六一是新华村颇具创新设计能力的工匠,他的茶壶设计就经历了龙凤纹、长城纹和夏荷、秋荷纹等不同阶段。在2017年接受采访时,段六一说夏荷纹银壶是常年受欢迎的款式,因为“茶文化与龙凤没有太多关系,相反应该体现文人的审美与追求”。而段六一的儿子,1994年出生的年轻工匠段叶才的作品,则更多了一份文人画的意境美。这可能与他受邀在中国美术学院给学生们传授工艺技法,并特意前往苏州向錾刻大师姚世荣学习手艺有关。向来云南自古产茶,这片土壤上本来就有深厚的茶文化底蕴,如今工匠们所做的是和消费者一起,复兴中国式的雅致生活和文人追求。
四、手工业、工业,信息技术共存、共享、共赢
总结新华村依托传统工艺实现乡村振兴的发展历程,我們看到推动新华村发展的三股力量,分别代表了传统手工业、现代工业和后现代的信息技术或知识经济三种不同的生产方式;与之对应的是不同时代,新华村或坚持传统,或善用资本和工业技术,或勇于创新的三类工匠。
如果将新华村金属工艺看成一个整体发展的工艺系统,一家家工坊就是这一系统的组织结构。其中手工业是新华村对外宣传的亮点;工业生产与模具的运用,使新华村工匠开发的旅游纪念品既实现了批量生产,物美价廉,又带有传统工艺和民间装饰的味道,便于推广和应对工业产品的竞争;而工匠通过订单式生产打造的兼具工艺性、审美性和独特性的生活日用器具和首饰,在满足当今个性化消费的同时,也不断打磨工匠的手艺、考验工匠的设计能力和商业眼光,使工匠能够在复杂多变的商业市场环境下,始终保持生机盎然的发展动力。
但是,为什么在新华村金属工艺发展进程中,工业没有完全取代手工业,信息技术的发展也没有让大多数村民放弃工业和手工业的生产,全部走向互联网和智能制造;相反,这三类看似有高下之分的生产方式,却在新华村和谐共存?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指出中国乡土社会特有的差序格局和一个“能放能收、能伸能缩的社会范围”[15],“在差序格局中,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一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增加,社会范围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16]
在新华村至今保留着师徒、干亲、帮辈、村组、大队等一系列相互交织的人际关系网络,工匠间通过微信群能够快速联动;并且新华村人在居住空间和民风民俗上,还维系着农业时代的社会关系;在盖屋、婚丧嫁娶、节庆活动中,还留存着互助互惠的人际交往模式。农业文明的底色,成为连接当地手工业、工业和信息文明的纽带;而村里隔三差五就要举行的节庆或民俗活动,让这里的工匠在村落活动中相互交流、互通有无,从而让金属工艺的技术或信息壁垒很难在这里长期存在。
所以,工匠们得以在商业信息交流互通,手工技艺交流互鉴的背景下,综合个人兴趣爱好、手工艺特点和经济基础,自主选择更适合自身发展的工艺技法和商业模式。工匠间又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共享先进的设备和技术资源;通过转包某一工序的方式,分工合作完成订单。在新华村,我们看到三类工匠群体和与之对应的三种不同的生产方式不但能够在村落中和谐共生,而且在某一工坊内部,或者父子两代工匠之间,也可以兼而有之。如丈夫根据淘宝客户的需求,制作纯手工的手镯订单,通过网络平台销售,妻子在门店售卖批量生产的旅游银饰;或者父亲坚守传统工艺,儿子则将现代技术和设计、创意融于作品之中。
因此,手工业、工业、信息技术以其多样化、差异化和独具个性的特点,共同构筑了新华村金属工艺系统的稳定、抗风险与生命力,使工匠能够根据市场行情,在藏区、游客和城市中产阶级的消费市场中游走。而农业文明的底色,让手工业、工业和信息技术得以在新华村共存、共享、共赢,它们共同成就了新华村持续不断的生机与活力。
五、结语
在新华村依托非物质文化遗产实现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农业社会中延续下来的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合作,缓和了同一产业下原本会存在的商业竞争。工匠在信息和技术相对开放的市场环境下,能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和能力,自主选择适合的生产模式和发展道路,不断开辟新的消费市场。这种发展模式,使得工匠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得到充分发挥,使新华村金属工艺的发展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从而更具备对抗市场变化和风险的能力。而在不同社会发展阶段,新华村工匠中涌现出的弄潮儿,又会对新华村整个金属工艺的发展起到引领和带动作用,激发新华村工匠源源不断的创造力。
(作者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团委艺术教研室)
注释:
[1] 该数据是2019年8月7日,笔者采访新华南邑村村主任、新华村委会理事会会长张正邦获得。相关数据还包括:截至当月,新华村共有人口1337户、6323人,其中包括非农业人口147户。新华村金属工艺的从业人口中,有347户,1327人在县内从业;625户,1601人在县外从业。
[2] 《2016年新华村工作情况》,内部资料,2016年8月,新华村委会杨海清书记提供,第1页。
[3] 费孝通 著:《江村经济》,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51页。
[4] 唐绪祥 著:《锻铜与银饰工艺》,郑州:大象出版社,2015年,第484页。
[5] 范霁雯、张睿莲 著:《中国白族村落影像文化志·新华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4年,第12页。
[6] 同[5] ,第35页。
[7] 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2014年1月16日在鹤庆县第十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县长陈绍明http://www.360doc.com/content/14/0219/18/15788531_353883873.shtml.
[8] [美] 罗伯特·芮德菲尔德 著:《农民社会与文化:人类学对文明的一种诠释》,王莹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
[9] 传统工艺工作站简报/2019年第二季度传统工艺工作站工作进展情况,http://www.sohu.com/a/326446720_716308
[10] 曾曾:《传统与当代,乡土与国际,大理乡间的这个展览有意思》,https://mp.weixin.qq.com/s/koJ0s3Pl0Cazbl56H0-fXQ
[11] 同[10] 。
[12] 梁漱溟 著:《梁漱溟全集》(第一卷),濟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614页。
[13] 1998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旅游业明确为“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
[14] 杨柳:《云南鹤庆新华村银饰锻制技艺传承方式考察》,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北京舞蹈学院 编:《文化自觉与艺术人类学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第422-434页。
[15] 费孝通 著:《乡土中国》,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3页。
[16] 同[15] ,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