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阳欣
2015年1月2日,云南省文山州丘北县双龙营镇野猪塘村“,跳乐”表演队合影
2021年3月13日,舍得乡白泥塘村,两名妇女在种苹果树,这是村里引进的一个种植项目
2020年11月19日,双龙营镇野猪塘村六湾坡屯,两名妇女在地里收南瓜
在历史记载里,僰人一度失去踪影。这个与荆棘为伴、勇武善战的民族,因为不服从明王朝推行的“改土归流”制度,遭到明朝军队围剿和镇压。在僰人曾经的聚居地四川宜宾兴文县建武城,至今保存着几块明朝碑刻,记述了明王朝的胜利与僰人长达170余年的抗争。
上世纪80年代,一些学者注意到云南省文山州丘北县的一支少数民族,他们被归入彝族,但始终自称为僰族,在婚丧习俗和娱乐方式等方面都与川南僰人有诸多相似之处。2008年的官方统计显示,丘北县僰人共分布于全县6个乡镇的44个自然村,其中有25个纯僰人居住村寨和19个与其他民族杂居的僰人村寨, 僰人总人数近七千人。
丘北僰人依然生活在悬崖天堑环绕的大山深处,土地被山势分割成小块,种植耐旱的生姜和南瓜。今年他们引进了苹果树种植。
灰白冷峻的山岩反而让丘北僰人更加向往浓烈丰富的色彩。僰人的民族服饰色彩明丽,用彩线绣成各式花边与图案,女子戴独特头饰“鸡冠帽”,帽围缀满彩珠和海贝。男性的服装逐渐汉化,年轻的女性只在节日时穿着民族服饰,但老一辈的女性依然把民族服饰当成日常。白泥塘村村民赵兰真的民族服饰都是自己手工缝制和刺绣的,她的手很巧,所制衣服入选过“云南民族传统服饰展演”。
僰人善歌舞,几乎人人都会跳一种被称为“跳乐”的舞,动作简单,仅仅由跨步和击掌两个动作构成,配上月琴的律动后,显现出强劲的生命力。每逢节日或喜事时,村寨在入夜后燃起篝火,男子弹奏月琴,众人围成圆圈踏足击掌,边唱边舞。赵兰真的丈夫李自华有一把用了多年的月琴,琴身用红、黄、绿三色彩漆绘上图案和两条龙纹饰。
“跳乐”也是僰人青年男女的社交场合,双方自由恋爱。举办婚礼时,男方去女方家里迎亲,双方的亲友需要你来我往地对歌,在女方家门前要对“开门歌”,启程时对唱“送亲歌”。结婚不拜堂,没有繁琐的仪式,而会在一起“跳乐”。
僰人祭祀祖先也用唱歌的方式,唱的是另一种低沉的曲调,由担任“祭师”的角色小声颂唱。赵红军家是白泥塘村的大家族,祭祖举办得隆重而有仪式感。祭祖当日,女人们盛装打扮,男人们杀鸡宰鸭。准备好一切所需物品后,“祭师”带领赵家族人来到村寨周边一座山前,搭天梯,取祖棺——祖棺在悬崖峭壁之间的一处洞穴里。
僰人有一套独特的丧葬习俗,实行“洞穴葬”,他们不筑坟堆,不立墓碑,而是将逝者的“灵魂片”放入祖辈选定的悬崖洞穴。“灵魂片”是在人之将死时制作的。族长取一块薄铜片放在逝者的脸部上方,剪一幅宽约4厘米的半身像,刻上眼鼻口。这一过程称“取灵”,剪出的铜片像就是死者的“灵魂”。遗体埋葬土里,不做标记,不再祭扫,“灵魂片”等待祭祖时放入洞穴。
祖棺抬下来后,赵家人将它放在青钢梨树叶铺成的祭坛上。仪式开始了,祭师先唱祭歌,用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来祭拜。隨后赵红军的二哥赵合明取出祖棺内的“灵魂片”,用清酒洗灵,清点数量后放在草纸上晒太阳,摆上供品祭献,众族人行下跪礼。礼毕,赵合明把包裹好的灵魂片放入祖棺内,背着祖棺爬上天梯,重新安放在洞穴里。
在六七十年代农村破除“四旧”时,僰人被禁止实行“洞穴葬”,一些家族渐渐遗忘了祖棺所在洞穴的位置,无法祭祖,从那之后,僰人村寨逝者也都改为土葬。
僰人为什么要不辞辛劳地将棺木搬上悬崖?很难找到确切的解释,一种说法认为这是源于他们对山神的崇拜。僰人认为山是神灵的寄居之所,山神主管着人世祸福。
很少有民族像僰人这样纯粹地信仰着山神,无关珍禽草药,不涉世俗利益,他们世代居住在深山里,接受大山带来的贫瘠,一如他们接受大山赐予的安稳。
每年农历二月初二是白泥塘村祭山神的日子,整个祭祀活动持续两三天,村里家家户户派一个男丁,每人带着一只公鸡到山前参加集体祭拜,之后各家各户再举行单独祭拜。现在一些年轻人也开始走出大山,去外地做工,但逢祭祖和祭山的日子,很多人还会回到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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