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话语分析模式下“三元价值话语圈”的提出

2021-07-27 02:08宋琳琳孙明宇
新媒体研究 2021年5期

宋琳琳 孙明宇

关键词 多元话语;舆论场;三元价值话语圈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05-0007-03

1 “意义与价值”:社会学后现代主义思潮中舆论场研究的新思考

1.1 传统舆论场的研究特征

目前来看,我国学术界对于舆论场中“元”的划分大致有以下两类:

第一类,两大舆论场。我国知名学者、前新华社总编辑南振中认为公共舆论场中,“一个是老百姓的口头舆论场,一个是媒体着力营造的舆论场”[1]。随着新媒体的普及,两大舆论场的涵盖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我国知名学者祝华新认为,两大舆论场是“以党报、国家通讯社、国家电视台组成的官方舆论场和互联网尤其是微博构成的民间舆论场。”[2]总之,两大舆论场的基本观点认为,多元话语方主要有两元,即官方与民间。

第二类,三大舆论场。知名学者刘九洲等把我国舆论场划分为三个:一是政府舆论场;二是媒体舆论场;三是民众舆论场[3]。三大舆论场的提出使“元”的划分更加丰富。

传统对“舆论场”划分的研究主要从媒介结构与社会功能出发,从宏观的角度对舆论场中的多元话语方进行归纳与总结,这种划分基本都是从传播职能、社会结构出发,将其主显特征作为划分的主要依据,研究他们的舆论传播,强调“引导力”的积极作用,“引导力”竞争是几大舆论场或者说几大话语方之间的互动本质。因此,“舆论”与“引导力”成为学术界研究的关键结合点。那么,如果从更加微观的视角来考察多方话语,我们发现,他们的话语、观念、意见的碰撞点似乎并不直接来源于社会结构层次,那么这种划分实际上就并未实现本质属性上的区分。另外,这个体系中民间话语的涵盖过于广泛,如果说官方话语和媒体话语尚且各自具有大致趋同的价值观、传播目标和言说方式,那么民间话语则显得复杂多变,我们不能将民间话语统一而论,这个群体庞大且无序,不能以一种或几种特性就以偏概全。因此可见,这种划分机制,便于从各自舆论场下手进行分别研究,而不便于将多元话语构成的公共舆论场考虑为一个庞大的整体,并进行互动本质与博弈机制的研究。于是,我们想到,是否有一种新的划分方式,移除社会结构层次的限制,从另一个角度诠释舆论场中对“元”的界定,以达到创新研究的需求。

1.2 社会学后现代主义思潮中的新思考

社会学后现代主义思潮的观点为这种设想提供了灵感与理论基础。后现代主义者们普遍认为,作为我们感觉、意识和言说对象的那些事物,并非是“纯粹、自然、给定”的实在,而是一种“符号、话语、文本性”的实在,是由我们所采用的语言符号建构起来的[4]。也就是说,无论是社会结构、社会事件,还是我们的感觉和意识,都不是一种给定性的实在,而是人们在一定话语系统地约束与指引下对自身社会生活体验的一种话语建构。那么,将公共舆论置于后现代主义的“话语分析”模式之下,我们发现公共舆论之间的对话,并不再是“给定实在”之间的对话,而变成了多元“话语”之间的对话,是裹挟着话语方主观意识的一种“话语建构”,是一种“叙事结构”之间的对话。

那么,这种“话语建构”的核心是什么呢?本文认为“意义与价值”在这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把“话语”剥开,它实际上是由两个部分构成,其外在表达为“叙事结构”,或称之为“修辞”,即通过叙事手段、叙事修辞进行言说的话语方式;而其内在核心则是“意义与价值”,即蕴含在话语之中的精神内容与评价标准。可见,“话语建构”实则是话语方“意义与价值”的集中体现。

综合以上观点,我们可以将公共舆论之间的对话看作是一种“话语建构”,是不同“意義与价值”之间的互动与博弈。如果我们从公共舆论对话的这种本质出发,是否可以将“意义与价值”所表现出的不同价值趋向作为划分多元话语中“元”的依据与标准呢?如此我们便可以从微观的角度、从话语意义的角度来对舆论场中的多元话语进行全新的划分。与传统舆论场“引导力”竞争的本质观不同,这种划分方式更加强调“叙事版本”或“修辞”之间的竞争,多方话语中携带的“意义与价值”将变成更深一层的驱动力量,并且在整个舆论空间的互动与博弈过程中起到重要的构建作用。

2 “叙事结构”:话语中意义与价值的载体

在上述理念的指导之下,如果我们对多元话语中携带的“意义与价值”进行深入分析与归纳,将其在本质上区分开来,即可形成一种基于“意义与价值”的舆论场划分方式。那么,研究话语中“意义与价值”的载体——叙事结构,将是重要一步。

2019年4月11日西安发生了奔驰漏油车主坐引擎盖维权的事件,各方主流媒体与部分自媒体的联合播报使大量事件细节浮出水面,多方话语在公共舆论空间中流动。期间,大量观点与标签多元化呈现,如“店大欺客”“维权难”“花式维权”“女研究生”等,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对事件进行了评判与诠释。本文抽取多元话语中的三个片段,通过剖析其“叙事结构”,分析各方话语中所表达出的“意义与价值”。

叙事一:4月13日北京梅赛德斯-奔驰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发表了第一份声明,通过该段文字,我们获得了危机主体眼中的事件认知:第一,本次事件定性为“不愉快的”消费经历,并非特殊事件或是危机事件;第二,危机主体在积极行动以求解决问题,文本用“高度重视”“立即”“深入调查”等词形容其主体行动,并通过极其肯定的陈述语气表明行动的真实性;第三,此次事件并非危机主体全责,但是“无论怎样”,危机主体依然“深表歉意”,意在引起同情与谅解,并表明其已经做到了足够的退让;第四,危机主体将乐于促使解决方案的成形,但依然取决于对方的意见和态度;第五,解决方案必将是己方认定“合理”的范畴,对方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危机主体将不予回应。整个叙事通过语言的修辞与事实素材的筛选,回避了激烈的维权过程与自身产品缺陷的本质问题,凸显了自身的努力、退让与利益要求。得失心在其“叙事结构”中含蓄表达。

叙事二:4月19日《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打造健康有序的消费环境》,该段叙事为我们展开了更多细节:第一,事件起因是购买新车未出店就发生了质量问题,一句话简单明了,细节颇多,字里行间明确了责任归属;第二,失态维权的原因为“多次交涉”失败,“被逼无奈”维权,这两个词的连续运用强化了当事人的无奈,但“只好”一词表明这种“哭闹”的维权方式确不得体;第三,危机主体因“事件发酵”也已经开始为解决问题而行动。整个文本字数极少,但是非观明确。运用肯定陈述句表达信息的权威性,并通过多个因果关系复句,将事件的因果是非呈现到读者面前,为后文“打造健康有序的消费环境”的观点奠定是非基调。

叙事三:4月14日光明网评论员发表文章《谁也不愿自己是“哭诉维权”的车主》,该段文本选择了维权的细节进行叙事的组织,直接表达对“失态维权”的态度:第一,肯定了车闹的形式,在是非观上虽然情有可原,但是“高分贝”“直言不要脸”“坐车盖”等方式的确不值得提倡排;第二,一个“不过”,反转了意义,通过“言必称您”“就是论事”“很讲道理”等叙事素材证明话语方的直接态度,这只是形式上的“闹”,并非真的在“闹”。其中,一个关键词“弱者”二字为叙事奠定了明显的善恶基调,在道德高地上,弱者是被同情与支持的。另外,文本使用了一次设问、一次反问,用感性的、煽情的方式强烈表达了对事件的评价与意义偏向。

通过上述三段叙事的分析,印证了前文的阐述,面对同一社会事件,多元话语方通过“叙事结构”,即素材的筛选与修辞的运用,表达着我方观点,传递着我方的“意义与价值”。公共舆论空间中多元话语的对话竞争,实则是“意义与价值”的碰撞,是“叙事结构”“叙事版本”之间的竞争。那么,通过对多元话语“叙事结构”的分析,即可得到“意义与价值”的归纳。

3 “三元价值话语圈”:基于意义与价值的舆论场划分

为了找到适当的词汇来描绘多元的“意义与价值”,本文试图从人类对世界的基本评判方式入手,将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思想引入研究。法国语言学家格雷马斯认为人类思维的基本方式就是二元对立,世界在根本上是以二元对立的方式被建构起来的[5]。从上述叙事中我们也发现,文本中蕴含着大量是非观念、善恶主张以及得失心态。这里的“是非”“善恶”“得失”便是典型的二元对立词,它们是人类认识世界、理解世界、评判世界的基本价值思路。那么,我们是否可以采用这三对词语作为区别不同“意义与价值”范畴的维度呢?

首先,明确三对二元对立词所代表的意义与价值圈。

所谓“是非”,即事理的对与错,正确与谬误。是非观念,是人类认识世界最基础的思维路线。在公共舆论话语空间中的“是非话语”是将事件的对错放在首位来思考的叙事方式。这类话语经常评价谁是谁非,讲究前因后果,强调厘清人、事之间的复杂关系,重视解决方案与最终结果;这类话语多引用法律、政策等进行理性判断,不参杂个人情感;客观性是这类话语的追求目标。

所谓“善恶”,此“理”可理解为道德。如果说“是非”以法度为评判标准,那么“善恶”则以道德为价值标杆。善恶主张是人类用情感考量世界的思维路线。在公共舆论话语空间中的“善恶话语”是将事件的道德与情感放在首位来思考的叙事方式。这类话语经常评价谁好谁坏,强调诚实、尊严、人性;这类话语往往看重人物的身份,弱者、弱势群体是这类话语关注和偏重的对象;多站在道德高地进行感性判断,主观意识较强,情绪化是这类话语修辞的主要特点。

所谓“得失”,即名利的得到与失去。得失心,是人类小我世界中的最初思维路线,是人类自我保护的群体记忆。在公共輿论话语空间中的“得失话语”是将事件对自身利益的影响放在首位来思考的叙事方式。这类话语往往抛除道德与法度,率先思考小我利益,强调如何叙事才能维持自身利益、形象等;这类话语较多应用修辞手段,通过弱化某些信息等方式达到满足自身利益的目的,是目的性最强的一类话语;因较为重视小我利益,眼界格局往往受到桎梏。

可见,以上三对二元对立词表达的思维顺序不同,具有明显的本质区别,其各自的话语也具有典型的叙事特征。因此,我们将“是非”“善恶”“得失”作为多方话语“意义与价值”的维度。本研究通过搜集和分析大量公共事件中的多元话语文本发现,大部分话语均可依此标准分堆处理。

至此,“三元价值话语圈”的概念基本成型。依据多元话语方对是非、善恶、得失的价值要素排序不同,我们可以将公共舆论空间中的话语分为:“是非话语”“善恶话语”“得失话语”,三方话语各自形成“理性-意义与价值圈”“道德-意义与价值圈”“小我-意义与价值圈”。这些话语由于本质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意义趋向不同,因此相互说服、相互博弈,意图用自己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意义趋向同化对方,于是,公共舆论多元话语的互动图景由此呈现。

“三元价值话语圈”的提出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这种划分舆论场的方式摒弃了社会结构层次的局限,将“意义与价值”作为划分舆论话语的依据与标准,三大意义与价值空间相互交织,相互撕扯,不断为社会慎议提供多元化的价值评估与意义考量,这种划分方式对于公共舆论空间的创新研究必将起到一定的积极意义。

参考文献

[1]赵子忠.媒体融合与两个舆论场[N].光明日报,2014-11-08(10).

[2]漆亚林,陈思亦,赵金萍.微博空间的话语权博弈与舆情引导新机制: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秘书长祝华新访谈录[J].新闻界,2013(16):16-21.

[3]刘九洲,付金华.以媒体为支点的三个舆论场整合探讨[J].新闻界,2007(4):36-37.

[4]谢中立.后社会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13.

[5]胡百精.危机传播管理[M].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