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
关键词 数字鸿沟;新媒体;老年群体;研究述评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07-0001-05
“数字鸿沟”概念的最先提出,学界尚未形成统一的说法,但“数字鸿沟”问题真正引起世界范围的广泛关注是源于1995年,美国国家远程通信和信息管理局 (NTIA)发布的报告——《被互联网遗忘的角落:一项有关美国城乡信息穷人的调查报告》,报告中具体描述了当时美国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群由于接入和使用互联网的差异而导致的“数字鸿沟”现象。此后,“数字鸿沟”问题便引发各个国家、组织和其他社会力量的高度重视。新媒体环境下,“数字”与“生活”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尽管有不少的老年人已经接入互联网,但由于媒介环境的变化,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问题却面临着新的挑战。本文通过对近年来与老年人数字鸿沟相关的文献进行梳理,以了解目前老年人数字鸿沟的研究现状和热点,并对未来可能的发展趋势进行展望。
1.1 数据来源
本文以中国知网为数据来源,检索策略为:主题=(“老年人数字鸿沟”),选择所有学科领域,检索范围为总库,其中包括:学术期刊、学位论文、会议、报纸等,语言类型限定为中文,时间范围不限(截至2021年3月5日),共找到260条结果。
1.2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内容分析法,内容分析法指的是“对各种信息传播形式的明显内容进行客观的、系统的和定量的描述与分析”。本文使用的研究工具是中国知网提供的“文献计量可视化分析工具”,对选取的文本进行可视化分析,这种方法可以直观地了解到相关课题目前的发展状况和结构关系,借此了解该研究领域的热点以及发展趋势。
图1为2005年至2020年国内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发文量的总体趋势分析。如图1所示,2018年前相关研究的发文量在两位数以下,2019年达到30篇,2019年以后呈大幅上升的趋势,2020年突破历史数值达到153篇。
2020年,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的相关文献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值,占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文献总量的58.85%。2020年疫情期间,智能手机成为人们购物、出行的必要工具。一些老年人出行、办事受阻的新闻频繁发生,使得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引起学界和业界的高度重视。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出发探讨老年人的数字问题,议题主要集中在老年人数字鸿沟的影响因素、治理方案、“健康码”与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手机应用适老化改造等。
图2为国内迄今(2005—2021.3.5)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的主题分布柱状图,根据主题的文献数量排序,能够让我们了解到该研究领域的热点。统计结果显示,剔除“数字鸿沟”“老年人”“老年群体”等一般性概念,我国老年人数字鸿沟的研究热点主要集中于“智能手机”“智慧养老”“老龄化”“农村老年人”“信息素养”等方面。
3.1 智能手机
老年人对智能手机的使用情况是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的热门议题,相关文章大多采用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涉及问卷调查法、访谈法、数据分析法、文献分析法等。
王文凱等通过问卷调查与实地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对哈尔滨市10个社区的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获取和利用健康信息的情况进行调查分析。结果显示,年龄偏低、收入和文化水平较高、健康状况较好的老年人使用手机获取健康信息居多。老年人使用手机获取健康信息的来源有微信、搜索引擎、各平台推送等。其中,不熟悉手机操作、缺乏查询技能是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获取健康信息的主要障碍[1]。陈思璇采用经典扎根理论与半结构式访谈结合的研究方法,基于老年人对智能手机使用的情况与感受,分析研究信息化对老年人生活的影响。结果显示,对于信息化水平较低的老年人而言,信息化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与子女的关心程度相关。对于信息化水平较高的老年人而言,尽管信息化给他们带来了丰富的资源,但是过度使用手机给他们的身体健康、信息安全等方面带来严重伤害[2]。卢明蔚采用问卷调查与访谈法对泰州市某社区60岁以上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情况进行调查。研究结果显示,年龄与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数量成反比。以70岁为界,60岁至70岁的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最多,70岁及以上则相对较少[3]。
在新媒体环境下,老年人微信的使用情况也引起不少学者的研究。郭峰采用问卷调查法与个案访谈法相结合的方法,对长春市老年群体的微信使用情况进行调查。研究结果显示,老年人的微信使用需求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最初老年人的微信使用需求为关系需求,也就是说,老年人使用微信的最初目的是为了维护个人的社会关系,其次才是生存需求和成长需求。随着微信使用的时间越长,生存需求和成长需求就会超过最初的关系需求,成为他们持续使用微信的主导因素[4]。齐权采用问卷调查法、数据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对保定市主城区老年人的微信使用情况进行调研,分析并得出结论:一是老年人学习使用微信的过程中“文化反哺”现象严重。从“知晓”“接纳”到“使用”微信,子女对老人的影响最为显著。二是老年人微信“熟人社会”型关系突显。三是老年人接触微信的时间普遍在两年内,相较于年轻群体时间较短[5]。
3.2 智慧养老
智慧养老为解决我国的养老问题提供了一种有效方法。“智慧养老”即利用先进的信息技术手段,对老年人的生活、医疗、休闲等多个方面进行服务和管理。智慧养老可以帮助老年人提高生活质量、有效利用老年人的经验与智慧,进而使智慧科技与智慧老人相辅相成[6]。
智慧养老的研究中,数字鸿沟是以一种问题或困境的形式出现的。贾伟等认为,由于存在智能化水平较低、商业模式尚未成熟、产品涉及未考虑老年人的使用能力和需求等问题,导致我国目前智慧养老运行困难。制约智慧养老运行的因素有制度缺失、银色数字鸿沟、信息数据缺乏等。其中,银色数字鸿沟严重阻碍了老年人对智慧养老的认知,而加强老年人的信息技术教育是消弭银色数字鸿沟的根本途径[7]。杨菊华认为“智慧养老”中“智慧”不仅仅是技术层面,在重视平台营造的同时,不能忽视对老年人自身需求的了解以及对老年人使用智能产品能力的建设。值得注意的是,城乡二元结构造成我国城市老年群体与农村老年群体之间数字鸿沟明显,经济、教育水平以及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的悬殊导致农村老年群体在信息技术获取方面的劣势。因此,如果智慧康养的推进过程中忽视农村老人的特殊情况,将会进一步拉大城乡之间的差距,加剧农村老年群体的数字贫困[8]。
3.3 老龄化
以“老龄化”为背景的数字鸿沟研究主要分为两种:一是老龄化社会,二是积极老龄化。以“老龄化社会”为背景的研究大多揭示老龄化和数字化之间的矛盾,从现实情况出发,分析背后原因,并提出解决策略。
邓蔚认为,由于数字化和老龄化之间的落差,老年人成为数字弱势群体,老龄化传播中的数字鸿沟现象明显,主要表现为互联网普及率低和新媒体利用水平低。老年人由于心理封闭、刻板成见和技术恐懼等心理原因造成他们在使用新媒体技术时落后于其他年龄层的群体。同时,媒体的忽视现象也是造成老年人数字鸿沟的重要原因。针对上述情况,首先,政府要制定有利于老龄化传播的策略、重视老年人的再教育。其次,媒体应加强产品的适老化改造、开发面向老年网民的服务。最后,老年人应互相帮助,鼓励身边朋友使用新媒体,提高对新媒体使用的积极性[9]。陈文沁对老年人融入信息社会持积极态度,她认为虽然老年人在技术采用方面相较于年轻人较晚,但他们仍然有能力适应技术的发展。老年人在使用新媒体时面临经济水平较低、生理衰老、缺乏相应技能、缺少学习动力、媒介素养低五大障碍。对此,可以从加快适老化媒介创新、提升老年人“技术自我效能感”、加大社会支持等举措入手,以建设具有人文关怀、包容发展的信息社会[10]。
在积极老龄化背景下,解决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对推进积极老龄化工作意义重大。谢秋山、岳婷认为老年人的数字融入有利于实现其自身发展、重塑尊老爱幼的传统文化、激发第二次人口红利,进而提出从加强媒介素养教育、保障信息安全、开发适老化媒体产品和数字反哺等方面推进老年人融入数字社会[11]。
4.1 研究方向的拓展:“新”数字鸿沟
我国“新数字鸿沟”研究最早见于2012年陆绮雯发表在《解放日报》上的文章——《新数字鸿沟》,文章指出新数字鸿沟已经在中国出现[12]。随着“新基建”的加速推进,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进一步提升,传统意义上的“数字鸿沟”正逐渐缩小,“新数字鸿沟”将比之前更大更深。闫慧等将“数字鸿沟”研究划分为四代,第一代“接入沟”即通信技术的拥有者和缺乏者之间的鸿沟;第二代“利用沟”还包括ICT利用水平、ICT素养方面的鸿沟;第三代“知识(信息)沟”表现为信息资源和知识方面的鸿沟;第四代“数字不平等沟”,以社会分层理论为理论基础,为数字鸿沟研究带来了新的视角[13]。江峰将这四代鸿沟进行划分,将第一代“接入沟”划为狭义的数字鸿沟,将第二、三、四代纳入“新数字鸿沟”研究范围内[14]。
新媒体环境下,老年人的“新数字鸿沟”现象应该引起重视。老年人的“新数字鸿沟”研究多见于对老年人“媒介素养”的讨论。武晓立认为,老年人在使用新媒体时面临着一些挑战,如真假信息的识别能力较弱、主动搜索和获取信息的能力较低、网络安全意识缺乏等[15]。丁卓菁认为新媒体环境下,开展面向老年群体的媒介素养教育显得格外重要。新媒体为我们提供便利之余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如信息内容良莠不齐、碎片化的传播方式、病毒式的信息扩散机制,这就需要老年人合理使用新媒体[16]。赵小冬认为老年人的思想观念传统,对新事物缺少充分了解,极易陷入网络骗局之中。老年人的媒介素养可以从教育和自身两个方面进行提升,尽快补齐老年人的网络知识短板,保障他们的网络安全,切实维护老年人的网络权益[17]。新媒体环境下,老年人作为数字弱势群体,无论是媒介素养、信息资源利用还是数字不平等研究,都已成为老年人新数字鸿沟研究的重要部分。
4.2 “旧”数字鸿沟的“新”研究对象:农村老年群体
整体情况看,我国数字鸿沟的“接入沟”逐渐弥合,但对于老年群体而言,情况却不容乐观。从网络接入情况看,农村地区的互联网普及率与城镇地区相比仍旧很低,在农村地区,老年群体是互联网使用的重度缺乏群体。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反映出老年人的数字鸿沟不仅存在于老年群体与其他年龄群体之间,老年群体之间尤其是城乡老年群体之间的数字鸿沟也很明显。
汪杨认为尽管新媒体已进入农村,但其面向的主要对象是中青年群体,农村老年人与城市老年人相比更是属于“边缘群体”,在使用新媒体的过程中会遇到诸多困难,如产品设计未充分考虑农村老年人的特性、面向农村老年人的信息内容偏少等[18]。王恩豪通过问卷调查等研究方法,对辉县市某农村实地调查,以了解新媒体环境下农村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现状。研究发现,农村老年群体对智能手机的接入意愿与年龄呈负相关,与性价比成正相关。农村老年群体智能手机的拥有量较低,仅占调查总数的20%,在移动互联时代仍是新媒体技术的“难民”[19]。卜嘉敏、戴蔓琳采用参与式观察和焦点访谈相结合的研究方法,以淮安市某镇为调查地点,对老年人的媒介使用偏好进行调查。研究发现,农村老年人的智能手机拥有率为32%,和城镇老年人相比较少。从城乡老年人媒介使用的偏好来看,城市老年人偏向使用互联网和电视,而农村老年人主要使用电视来进行娱乐[20]。
完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现状,是帮助农村老年群体“精神脱贫”的重要方法。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研究是对国家振兴战略的积极响应,应该成为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的重要议题。
4.3 “新”数字鸿沟的另一视角:数字不平等
数字不平等的概念最早是由蒂莫西·鲁克于1997年提出,他将数字不平等描述为历史上的阶级斗争在新时代的演变,表现为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技术接入的拥有者和缺乏者之间、网络素养具备者和不具备者之间的“信息战争”[21]。闫慧认为数字鸿沟研究具有一些不合理之处,如过分强调ICT的硬件接入,忽视教育、社会资源等软性研究;定量研究偏多、定性研究偏少,而数字不平等研究以社会分层理论为理论基础,并在数字鸿沟研究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带来了一种全新的研究视角[22]。张信艳认为社会不平等是数字鸿沟现象的社会根源,与此同时,数字鸿沟也在加剧社会不平等。要想解决数字鸿沟问题,就必须深入数字鸿沟的背后,直面社会底层的不平等,这样才能真正消除数字鸿沟[23]。
新媒体环境下,老年人的数字不平等现象应该引起重视。刘爽认为,由于老年人在网络中的占比和消费意愿较低,使得互联网商业机构在利益最大化的商业运行逻辑下,选择性地忽视了老年群体[24]。陈雅雪认为老年群体在媒体中存在老年形象缺失和媒体歧视两个方面的问题。由于社会偏见和经济利益的原因,老年人的传播空间遭受挤压,严重的话会造成老年群体被社会隔离[25]。老年群体也是社会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应该被数字边缘化,因此,如何利用数字融入达到社会融入应该成为老年人数字鸿沟研究的重点。
人口学家蒋耒文曾言:“忽视老年人的社会进步,是不真实的进步;远离老年人的科技发展,是不完整的发展;没有老年人参与的网络世界,也是一个有缺陷的世界”。“老龄化”和“数字鸿沟”是全球性问题,近年来,老年人的数字鸿沟研究逐渐受到学界的重视,学者们分别从政治、经济、新闻与传媒、社会学及统计学、金融等多个方面进行研究。老年人的数字鸿沟研究具有社会性、时代性、整体性等特点,需要我们采用多学科视角进行综合研究。在新媒体环境下,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具有特殊性,“旧数字鸿沟”还未明显改善,“新数字鸿沟”接踵而至。因此,需要学者们立足本土,对我国老年人的数字问题进行广泛而深入的研究,才能切实解决老年人的数字难题。
参 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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