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如豆柳如眉

耿艳菊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慵慵懒懒的，东厢房的几面窗户被映照得暖而明亮。院子里的老杨树已是满枝翠色迎人，两只鸟儿在上面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虽然听不懂它们具体在聊些什么，但那音调里的快乐简直像漫山遍野的花朵在阳光里恣意流淌。

我坐在窗下，看方格玻璃窗外的光影晃晃悠悠，悠然的样子真让人羡慕心动。阳光缓缓穿过窗户，轻轻落在眼前的水杯上、文件筐上、电脑上、键盘上、鼠标上，还有一块粉红的花月令的鼠标垫上。

盛开的花枝上栖着一只蝴蝶，我调动脑海里有关植物的记忆，也叫不出这花枝的名字，绿叶子是椭圆形的，纹理像刚长出的玉米叶。花朵像百合的形状，花蒂部分是珊瑚红，花蕊部分又是鹅黄又是黑色。蝴蝶是由黑色、金色、红色、浅绿色这几种颜色神奇地构成了美丽的羽翅，很是耐看，又氤氲着高贵的气息。

花月令的鼠标垫用了好几年了，日日相对，却第一次有闲情欣赏。表面已经磨得旧旧的了，但上面的景象依旧很生动、很春天的样子。此间美好随着时光一直向前，却是蝶不走，花不谢。

想到欧阳修的词《阮郎归》：“南国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栖。”

眼下正是“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的时节，相对于万花如绣的盛景，我更喜欢这清清淡淡、朦朦胧胧的婉约气息，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寂寥。

一个人有时候走在寂静的园子，看林子里的青梅如豆，看远处的杨柳叶飘扬如眉，便会想到李清照词中那个可爱羞涩又满身灵气的女孩子：“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在这里，爱情只有美好，最初的心动和忐忑，令人永远怀念。

这更像一个人的青春韶华，置身其中的时候，往往不经意里就忽略了自身的美好，恰如一句诗中所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總以为时光悠长得可以恣意挥霍，一转身，才蓦然发现，青春洋溢的面孔上已渐渐没有了天马行空般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的写意，而慢慢沾染上人世的风霜，一点点变得谨慎世故。

春去春又回，属于一个人的春天远去之后，心思纯净的青春韶华再也回不来了，除非时光倒流。

美好的青春韶华不能像一幅图画那样永远保持着花开的状态，但在幽深岁月的绵延中，在记忆的精挑细选里，在世俗的随波逐流中，会越来越耐看，越来越高贵。

唯有修炼一颗平常心，看这紫陌红尘世，苍茫世界，花开花落自有一番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