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六记

2021-07-25 16:33盛文强
山花 2021年7期
关键词:船舱八宝鱼钩

盛文强

钓 绳

那年中秋前后,船老大开始张榜招收摘钩工。条件简单,只需十八岁以上的壮丁,手脚麻利即可。告示在渔港贴出后,陆续有年轻人上门来应试。船老大住在街尾的水塘边,晚饭过后,他家窗口就亮起红光。我从房顶收完晾晒的干鱼,望见对面的船老大家里站着五个小伙子,船老大招呼他们坐下。他们出现在窗口,他们在灯下喝茶。船老大举杯相劝,六人同时举起茶碗,仰起头一饮而尽。六个拳头大的喉结在灯下滚动,我仿佛听到六颗喉结如圆石,从山坡的石阶上坠下,沿途激起一溜烟尘,轰鸣不绝于耳。

我正抱着干鱼筐站在屋顶,看到对面屋里的情景,忍不住停下来,愿为这壮观的场面稍留片刻。船老大端来五个笸箩,笸箩边缘挂着一圈鱼钩,钩尖上挂着干鱼,这是考试题目,要这五个年轻人把鱼钩上的干鱼摘下来,看谁摘得又快又多。一声令下,桌面上成了手与胳膊的战场,船老大倚在椅子靠背上,紧盯着五个人的十只手,终于有两个年轻人明显落后了,他俩摘下的鱼只有三五条,而且多半断了头,看来是急性子的拙手,这样的条件完全不适合做摘钩工的。不多时,五个小伙子中有两个站起身,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们垂着头出去了,船老大送到房门,显然,这两位是落选的。剩下的三位还在座上,在一起交头接耳,船老大回来时,他们又恢复了安静。他们坐在一起,桌上摊开白纸,是在订立协议,是为海上的安全而及早准备的,签字完毕,他们还在交谈,不断有笑声传上屋顶。

我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出招募摘钩工的场面,想到他们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海上,在他们的船后,照例会拖着一条漫长的钓绳。我顺着梯子回到方形院子里,边下梯子边想着他们第二天的行程。我眼前出现了黎明前的灰色海域,海平面上的星光坠落海底,这是渔家少年最为熟悉的景色了。钓绳就在灰蒙蒙的海天之间铺设,在惺松的睡眼之中,一只只亮银钩和浮子纷纷在手中抛出,越过船舷,在水面砸出脆响,沉到了深渊之内。这时你才意识到水的真切存在,不由得凛然一惊,所幸脚下的渔船稳稳托起了肉身,也使这次远行有了结实的依靠。

摘钩工的工作是从钩上往下摘鱼。船老大在海上布了钓绳,钓绳是手指粗的尼龙线,长者可达几千米,钓绳上捆缚浮子,几千米的长龙在海面曲折盘旋;钓绳下每隔五到十米就悬着一条细绳,绳头挂满钩和饵,无尽的钓钩组合,相当于几千人同时执竿垂钓,如今只需三个人就能操作了。

海上钓绳长龙最巨者可达万米,白色的浮子紧紧贴在波浪的尖峰和谷底,几只牵引着钓绳的渔船驶过,把整个海面都锁住了。在看不见的水底,正有无数鱼在咬钩,钓绳沉没又升起。如果恰好遇到鱼群,钓绳便会挂住鱼身,将鱼群球状的阵仗拦腰撕裂,鱼急于逃命,撞向了其他钓绳,幸免者寥寥无几。

船老大带着三个摘钩工在海上不断提钩、放钩,这三人却抵得上几千人的单竿垂钓队伍,摘鱼如同探囊取物。你知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八宝钩

八宝钩的技艺来自东海,不知是哪年哪代,也不知是何人打造。八宝钩落水便能得鱼,无需用饵,空钩照样得鱼。见到真正的八宝钩却比见昙花开花还难,制钩的良匠毕竟百年不遇,就算遇到也难以载入史册,因为他们的技艺只不过是毫末之端的小术。

本族曾有老人用八宝钩在海上钓鱼,钩入水便可获鱼,身旁有一孩子帮助摘鱼,常常累得满头大汗,刚从钩上摘完一条鱼,把钩扔回水里,鱼竿又立刻提起,又有一条鱼在钩上了。老人常嫌孩子摘得慢,斥责之声不断。这一老一少在许多年前的东海是一景,他们的钓术令人侧目,钩上无食,弯折处不是常见的圆弧,而是奇异的锐角,这种钩打造时需要八种珍稀矿物混合,故称之为八宝钩。

八宝钩非铜非铁,造钩的匠人走遍名山大川,四处寻觅稀有的各式矿物,从采矿到铸造,只为这一只小小的鱼钩。铸造时要在铁水里加入乌贼骨粉、飞鱼翅膀、南海玳瑁甲、鲸鱼粪便、鹦鹉螺外壳、黄花鱼头骨、翻车鱼鳞、章鱼吸盘、牡蛎油等近百种稀奇古怪的物件,淬火时要放在鲨鱼血里,所以这种钩到最后就变成了绛紫色。

造八宝钩的良匠本来就少,凑齐这几样东西也实属不易,所以八宝钩是那样少,偶有出现,便足以惊世骇俗。八宝钩之巧,在于不用鱼饵便可获鱼,鱼钩奇异的配方散发着经久不衰的香气,海中大鱼不惜长途跋涉,纷纷前来赴死,这正是八宝钩的特别之处。

八宝钩来自东夷古老的巫术,在民间秘密传递了几千年,由一个神秘的家族掌握着。他们深居简出,几千年来隐遁在东海一角,打造着八宝钩,并以此为生,一生只造成一只八寶钩,便可为子孙之宝。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往往衣食无着,八宝钩在他们的暮年才打造成功,他们必须忍受半生的寂寞。海上钓徒无不对八宝钩孜孜以求,但钓徒的梦想一一破灭了,至于本族的这位老人何时何地得来的八宝钩,已经无从稽考了,只是隐约知道,他的八宝钩也是来自祖传,似乎祖传才是八宝钩的唯一来路。

直到有一天,八宝钩折断,钩尖掉进海底,老人从此郁郁而终,那个孩子继承了断钩,他把断钩扔进海里,仍有鱼纷纷游来咬钩,但因钩尖残损而频频脱钩,八宝钩近乎无用了。后来,他用抄网提前敷设在钩下,所获甚多,从祖宗那里继承来的断钩仍然有效,他把鱼竿插在滩上,八宝钩垂在浅水里,深海里的大鱼纷纷游来。他坐守着祖传的残损八宝钩,用着最拙的钓术,却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梭 鱼

我多次下到船舱里,看层层隔板陷入黑暗,那些隔板就在那看不见的深处,把船的内舱切割成十几块。我时常担心船会像饭桌上的鱼一样,被隔板切成齐刷刷的方形碎块,在海滩之盘上轰然塌陷。

隔板上包裹着泥土与海水的混合物,使船舱显得更加迟疑和凝滞,连同周围的波浪,一同震动着,人进到舱里,身子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前后晃荡,和船外的海浪做着呼应。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当初我们在船舱里摇晃着练习站立,正如后来在世间练习生存。

头上传来脚步声,大人们找不到我,就来到舱底寻找,他们赶紧把我拽上去,因为阴暗的底舱里有太多骇人的故事。

船舱暗无天日,常有怪异出现。深海的“妖怪”在舱底歇脚,它们从船板的缝隙里进入舱底,他们的身子和黑夜一样黑,在暗夜里遁迹无形,随着船云游四方,一任风浪滔天,都与它们无关了。各色海怪挤在船舱里交头接耳,电闪雷鸣之夜,它们都默不做声了,船舱里弥漫着漂泊的辛苦,水怪们的后背所倚着的船板,都在水上摩擦,而它们也分明感到了摩擦所带来的流浪感,船舱成了悲伤的所在。

岛上的渔夫出夜海,听到船舱里传来水声,以为是船舱进水了,赶紧跳进船舱,角落里站着一个瘦高个儿的女孩,她头发上冒着蓝色的火焰,她的发丝跳动在火焰里,头顶之上火光冲天,而她脸上却带着笑,船舱里亮如白昼,她的明眸皓齿在火光里发出耀眼的光泽,美得令人心痛。

渔夫心里一震,紧接着,船桅就烧着了,也是蓝色的火焰,和那女孩头上的火焰完全一样。不多时,桅杆轰然倒塌,这根硕大的火柴,瞬间点着了船板,火光照彻漆黑的海面,船开始下沉。沉船之际,渔夫昏迷不醒,他从残损的船舱里漏了出来,过往的船只救起了昏迷的渔夫,醒来时,他口里兀自喃喃地说:

梭鱼,梭鱼。

从那以后,渔夫一病不起,躺了半年多。转眼就是中秋佳节,家里饭桌上出现了梭鱼,躺着的渔夫瞄见了,忽然抬起手指着梭鱼,说不出话来,家人忙把梭鱼撤掉,渔夫才恢复了平静,直愣愣望着顶棚。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渔夫也早就谢世多年,只有这个水怪的故事留下来,船舱也因此成了危险的所在。

網中的隹鸟

他拎起那只隹鸟僵直的双腿,径自穿过海滩上的大片积水,朝岸上走去。隹鸟头上凌乱的绒毛掠过水面,不时浸到水里去。来到岸上时,隹鸟依然头朝下,海水滴在岸边的干土上。那只隹鸟始终微闭双目,任人提着它涉过海滩的浅水,像倒提着一只长柄的掸子,它未发一声,似乎正在昏睡中。

弯曲的海湾只有这一人一鸟在缓缓移动,海天之间别无他物。

这是一只误入袖网的隹鸟,在网里耗尽了力气。涨潮的夜里,隹鸟在潮间带疾走,终于被袖网里的鱼虾吸引,一步步走进了网口,走进了有去无回的迷宫。袖网是海上历史悠久的陷阱,广口的圆形大门,向着鱼群打开,角柱钉进泥里。即便海潮鼓荡,也不能撼动门柱,无数的网扣也化解了海流的冲力,只有网圈的顶端露出水面,不细看谁也不知道这里暗藏陷阱。

渔夫见一切遂愿,就在泥里拖着沉重的皮靴离开,回到渔村的瓦舍之下,而他们的心却是留在网这边的。鱼群进到袖网里,越走越窄。这是五层的连环网袖,进去时顺畅,出来时却无路可走,只能困死在网中。隹鸟只顾追着鱼群,毫无察觉,一边吃着鱼虾,一边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网袖深处,在网里越陷越深。网眼锁住了隹鸟的长喙,也锁住了它的趾爪。它在网里困了一夜,似乎也未能吃饱,鱼虾近在咫尺,但它却动弹不得。

发现隹鸟时,它正混在鱼虾里,全身覆着鱼鳞,头上缠绕着虾的长须。他以为隹鸟已经死了,就拽着它的两条细腿上岸去。四周是些小木船,有的停在岸上,有的泊在浅滩里,一艘渔船悄然离港,荡开的水波拍打着码头的石阶。就在他凝望海面时,从隹鸟的双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吃了一惊,险些撒手,隹鸟醒来了。经过一夜的挣扎,它耗尽了力气,此刻倒悬在空中。它翻开眼皮,露出滚圆的黑眼珠,自下而上打量渔夫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紧接着,它居然口吐人言,高声诵道:

西海滩上有鮟鱇,你吃肉,我吃肠。

它说完就闭上嘴。它的肥厚的喉音还在海上回荡,尖舌切割气流,吐字则分外尖锐,即发即收,句尾干脆有力,每个字都扎进渔夫的耳朵里,短短的十三个字,却似在他双耳的耳廓上扎出十三个小孔。

渔夫听说有鱼,便兴高采烈了,对张口说话的隹鸟却毫不感到吃惊。

渔夫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肥硕的鮟鱇鱼在晃动,他赶紧揉了揉双眼,眼中的幻象才消失。他拎着隹鸟,摇船绕到了人迹罕至的西海岸,果然看到浅滩里搁浅的鮟鱇鱼群,把船装了个满。他切了些鱼肠给了隹鸟,与隹鸟同船而归。隹鸟饱餐之后,他把隹鸟翅膀上的翎毛剪短,这样一来,隹鸟就不能飞了。渔夫把隹鸟和鸡鸭一起混养在自家院子里,当天晚上又喂了些小鱼,隹鸟丝毫没碰,小鱼都被鸭抢走了。

渔夫指望拿隹鸟当摇钱树,靠它来捉到更多的鱼,便起了豢养之心。一只会说话的隹鸟,还能说出鱼群的位置,渔夫想想就高兴。隹鸟在渔夫家的院子里待了半个月,始终未发一言。渔夫急不可待,盼着隹鸟再次开口。渔家院落里时光凝滞不动,渔夫与隹鸟的对峙也毫无进展。

等到月圆之夜,渔夫已经熟睡,隹鸟望着月到中天,便缓步走到院落中央。它平伸双翅,浸了月光的翅膀如春雨过后草木萌发的原野,片刻之间,翅膀上重新生出了翎毛,似乎比先前更加茂密,青黑的长翎在月光下闪着光,翅膀的投影盖住了它身后的整面墙,俨然一只巨鸟。此时,四面高墙已形同虚设,月光将这敞口的方盒斜切成黑白两块,隹鸟站在明亮的白色地带,展翅向空中飞去。

它飞向了遥远的未知之乡。

绳 结

在船上,绳结用于捆扎竹竿木棍,在海上作业常会用到。绳索与竹木棍将构成船篷支架、网袖开口、扳罾支架,并用于船桅的加固。这是新水手上船后遇到的第一课,熟练使用绳索和竹竿是成为一个优秀水手的必备条件。

渔家子弟在少年时代就受到严格的训练,在自家院落里接受父辈传授的捆扎竹竿的技艺,小院的空间被竹竿切割成了无数方块,只能侧身通过,这也暗合了今后在狭窄的小船上的行走方式。虽是演习,少年却觉得院子里的地面如海面一样摇晃起来。先将绳索放在十字形摆放的两条竹竿的横竿之下,绳子交叉缠绕在纵竿上,形成上下两个绳圈,然后取下一个绳圈,反过来套在十字形竹竿的顶端,将绳结抽紧即成。这样打成的十字形竹竿牢固,不易滑脱,能经得住海上的大风浪。竹竿可以捆扎成任意形状,以适应船尾和船舷捕鱼的不同需要,绳结的实用性在这里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采珠人用竹竿和绳索搭成软梯,由船舷一侧垂进水里,边往下续着梯子边捆扎,梯子触到海底,最上面的一蹬梯子刚好捆扎完毕,去往海底的通道豁然打开。采珠人闭住气,顺着梯子一直下到海底,采完珍珠,再顺着梯子原路返回。在离开海底的那一刻,他便开始拆卸软梯,解开的绳索都系在腰间,竹竿则任由它们漂上水面,船上有人负责打捞。采珠人登上船舷,回身解开最后一蹬梯子与船舷间的绳索,待他跳上船,腰里系着梯子上所有的绳子,嘴里含着明晃晃的骊珠。

渔夫入海如走平地,海底成了秘密宝藏的地窖,每片珊瑚礁、每座暗礁、每个罅穴,甚至每丛海藻,都成了渔夫涉足之处。在海底,渔夫脚步轻快,脚下浊浪翻滚,他的身子随时都有飘走之虞,不远处就是竹竿搭成的梯子,渔夫登上梯子的片刻,忽然产生了错觉:这分明是天梯,如果天空中能有一只悬浮的船,他也可以把竹竿和绳结扎到天上去。他在巨大的喜悦中疾步攀升,竹竿和绳索导引他走向光明之境。

少年与钩

走在海边的沟汊地带,往往会看到三五个孩子站在水边,花花绿绿的衣服在灰色海滩上格外显眼。他们是附近渔村里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他们手里攥着透明的尼龙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沉入海底。在那看不见的海湾深处,亮银的鱼钩正闪着微光,缓缓下沉。他们装作若无其事,有的抬头看着天,有的在原地踱步,还有的蹲在海滩上翻找贝壳。他们手中的钓线是透明的尼龙线,悬在空中几乎隐形,肉眼很难发现,然而他们紧攥着的右手却出卖了垂钓者的身份——手背上有几根若隐若现的青筋涌动,虎口处指向那片起伏不定的海域,看不见的钓线从手心里蹿出,刺穿海面,钻进了那片深蓝的海域。整个海滩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孩子手持丝线,把跳荡不止的海浪牢牢拴在手中。

鱼咬钩的时候,孩子食指上第二个关节首先感到丝线一紧,他赶紧往回一带,手掌宽的鱼破水而出,径直飞入孩子的掌心,他劈手抓住,五指深陷进鱼鳞里,鱼尾忽然翻折过来,重重抽在他手背上,传来清脆的皮肉撞击之声,水花溅满了前襟。他忍痛把鱼塞进了小褂的口袋里,捂住袋口,沿着土路跑回家去。他的家,就在海滩之后的一片房屋里,那是漁村的最前端,有的人家甚至把船停到了门口的滩涂上。此刻,他小褂的口袋翻腾如兔跃,粗布中传来遥远而又沉闷的撞击声,但很快就被他的小手给压下去了。把鱼扔进木盆,他长出一口气。不到一天,这里已经积攒了半盆鱼,他拿起其中一条,鱼钩在鱼上颚留下的小孔清晰可见。这时他记起父亲买回钓钩时的情形了——蝎尾似的银钩摆满了窗台,银钩光洁的表面映照着窗棂弯曲的形象,也映出了他弯折的脸。

这些钩生来就有反骨。父亲说。这种钩不是由笔直的铁丝弯曲加工而成的,而是从整块铁板上直接镂出的弯钩——它们生来就是弯曲的,不论多么凶猛的鱼都没法把它扳平。

听了父亲的话,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感到微微的心惊,世上居然有生来就弯曲的钩,从来到世上开始,它们就是弯折的。这样的事,他在将来还会遇到很多。当他轻抚着它们中的每一个,彻骨的寒意从指间直达后背,脊柱的间隙里忽然有了奇异的酥痒,他赶紧缩手,哪知钩上的倒刺早已戳进了粉嫩的手指肚。他的哭声惊动了大人,他们忙扔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看他的伤处,父亲一把抓过他的手,把鱼钩摘掉,就像摘掉刚钓的一条大鱼。伤口是个红斑点,冒出的血在那里聚成了豆粒大的球形。大人们笑着走开了,没有人来安慰他,他哭得更厉害了。这是钩送给渔村少年的见面礼,那么早就教他以后对生活必须小心翼翼,鱼钩带来的伤痛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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