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一说起春,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蓝天白云下,沐着暖阳,我用轮椅推着行动不便的父亲走进乡野的春里,呼吸着清新空气,看着新鲜绿色,身心自然舒畅。
“蒿儿!”父亲突然兴奋地喊道。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瑟缩在泥土深处的蒿草根,在煦日暖風中爆出鲜嫩的蒿芽,泛着青,一小撮一小撮的,藏在草丛中。我轻轻地掐几支沾着晶莹露珠的蒿苗,鼻翼里立马飘进淡淡的清香。顺手接给父亲,他贪婪地嗅着,陶醉满足的样子。“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诗句跳将出来,挠醒味蕾,刹那间,我好想吃蒿团。
我的家乡有“二月二,带女儿,挑蒿儿,搭饼儿”的习俗,现在虽没那么多讲究,但吃蒿团的习惯还是保留着。经不住蒿香的诱惑,我和老爸一边走,一边搜寻起来。蒿的种类很多,用来做蒿团的是茵陈蒿,大家习惯叫它粉蒿或米蒿,大概是说新鲜的蒿儿样子可爱又可食用吧。蒿的个头不高,茎部呈暗红色,细嫩的绿叶羽状排列,叶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茸毛,给人以柔软温和的感觉。端午节时家家户户插在门楣上避邪的那种艾蒿,我们是不吃的。俗话说“二月茵陈三月蒿,四月五月当柴烧”,从惊蛰到清明时节,正是蒿儿最水嫩、最肥、味道最鲜美的时候,不大工夫,我们就掐了几大把。
回到家,母亲接过我们的劳动成果忙得不亦乐乎。炒花生米、炒芝麻,将它们碾碎,加入红糖、猪油拌匀成馅。再将蒿儿洗净,用开水焯熟捞出,倒进装有糯米粉的面盆里,用双手不停地和、拌、压、扒、揉、搓、揣……搋匀揉透有韧性的青蒿团坯,然后搓成条,揪成一块一块小粉团剂子,揉搓、捏扁、加馅、收口,再搓成圆球状,摆到蒸笼里用大火蒸,水开后转小火,蒸上20分钟左右即可。父亲说,把握好蒸蒿团的火候很重要:火候不足蒿团夹生,任凭你下次再努力它也不会熟;火候过了,蒿团就发痴,黏巴巴的,看没看相,吃没口感。
新鲜的蒿儿不仅色香味美,还是防病治病的好药材,有利尿、解热、镇痛、消炎、降血压的作用。清末状元张謇根据茵陈养肝利胆的药效,研制出茵陈酒,1906年在意大利米兰举办的万国博览会上,荣获金质奖章,比茅台酒的获奖还早。糯米中含有蛋白质、脂肪、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等,为温补强壮食品,具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止虚汗之功效。所以说,蒿团算是名副其实的绿色保健食品。
刚出锅的蒿团热气腾腾,墨绿如玉,满屋清香。母亲说凉一下更有嚼劲,我搛起一个轻轻咬开,顿觉唾液潜溢,唇齿生香,惹得我馋相毕露,老妈怂恿我再来一个。我想起老舍先生的话:“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一时兴起,索性甩开腮帮子大吃,逗得耄耋双亲咯咯大笑。我此刻品味的不仅仅是春令美食,更是与父母相伴的幸福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