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叙述视角解读小说文本

2021-07-23 10:49李东
关键词:叙述视角解读孔乙己

李东

摘要:叙述视角是叙述时观察故事的角度,它是小说最复杂的要素之一,现代小说的重要标志,与作者讲述的内容、追求的效果有关。统编教材对叙述视角十分关注。着眼叙述视角是解读小说文本,理解内容选取、人物形象、文章结构、主题意蕴的有效方法。

关键词:叙述视角;小说;解读;《孔乙己》

中学小说教学长期存在着知识老旧的现象。比如,但凡遇到小说文本就围绕人物、情节、环境和主题展开,对于小说创作中更加重要的叙述者、叙述角度、叙述节奏、时间控制等要素视而不见、避而不谈。教师不能发现文本成为“这一篇”的关键所在,仅在“三要素”和主题方面打转,忽略文本特性,教学手段单一,便往往感觉力有未逮,隔靴搔痒。王跃平老师把当今小说教学存在的问题归结为三点:教学设计程式化、文本分析浅表化、主题理解单一化。她给出的对策之一是,教师需要关注“故事层面之上,还有叙事层面”。中学小说教学适当引进叙事学知识,是改进现状的有效方法之一。诸定国老师在《叙述视角下的叙述性文本阅读——以统编初中语文教材为例》一文中谈到,从叙述视角进入,是实现与文本平等对话的一种有效路径,可突破叙述性文本教学“千篇一律”的困境,进入“这一篇”内部,领略“这一篇”独特的艺术魅力。

叙述视角是叙述时观察故事的角度,它是小说最复杂的要素之一,是现代小说理论诞生以来研究的一个热点。它与作者表达的内容、追求的效果有关。叙述视角按照人称机制,分为第一人称视角、第二人称视角、第三人称视角;按照形态,分为内视角、外视角。“所谓‘外视角,即观察者处于故事之外;所谓‘内视角,即观察者处于故事之内。”申丹等在《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中详细阐释了九种视角,此处不再一一引述。

统编教材对叙述视角十分关注。《阿长与山海经》课后题出现叙述角度的问题,《孔乙己》设计了叙述视角的题目,《我的叔叔于勒》助读系统中出现了“视角”。叙述视角问题已经是教师不可忽视的教学内容。

一、应当辨析由谁叙述

许多教师认为《孔乙己》的叙述者是小伙计。其实第一段有一句话“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显然,叙述者是成年的“我”,是“我”用回忆的视角讲述孔乙己的故事,小伙计是观察者。小伙计处于故事之内,故属于内视角。小伙计的视角受到限制,故又是第一人称有限视角。

《我的叔叔于勒》叙述者也不是少年若瑟夫,而是成年若瑟夫。“我小时候,家在勒阿弗尔,并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我父亲做着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观察故事的角度则是少年若瑟夫。

《溜索》全文没用一个“我”字,却处处给人第一人称讲述故事的感受。此文的视角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根据表达内容和效果偶尔发生变化。“铃铛们又慌慌响起来,马帮如极稠密的粥,慢慢流向那个山口。”此句的观察者显然不再是马帮汉子中的一员,好像是站在山顶上或者空中看马队。“一只大鹰在瘦小汉子身下十余丈处移来移去,翅膀尖山几根羽毛被风吹得抖。”这句话应该是瘦小汉子的视角,而不是“我”。

二、从叙述视角解读《孔乙己》

(一)理解内容选取

小伙计活动的地点是酒店之内,整天站在柜台里,“专管温酒”,他的视角受到各种限制,故事内容的选择和舍弃因此而定。

《孔乙己》大概有如下几个方面的内容:(1)酒店环境;(2)小伙计的介绍;(3)孔乙己的外貌及性格;(4)偷书被吊打的事情以及由此引发的与他人交谈的情形;(5)教“我”写“茴”字及与孩子交往;(6)被打断腿的事;(7)最后一次去喝酒的情形。若采用孔乙己的视角,酒店环境、温酒的小伙计也是可以保留的,但是详略上必然有所不同;由于人难以自视其外貌、神情,也不会自揭其短,故偷书被吊打及被打断腿的事情,和最后一次去喝酒的情形应该大量改写或者删去。教写“茴”字及与孩子交往,可以保留,酒店小伙计的心理描写则无法顾及。

如果用短衣帮或者掌柜的视角观察故事呢?两类人同“我”一样是旁观者,几件事都可以保留。但是因为所在立场不同,所以叙述事件的情感倾向、价值态度定当起变化。他们对孔乙己感兴趣,喜欢嘲笑他、捉弄他取乐,所以对他的描写会更全面,甚至夸张变形,对他被吊打、被打断腿的叙述可能会更详细,被打的场面在他们添油加醋、道听途说的想象加工后或许更“生动”。

(二)理解人物形象

“当观察者是以第一人称出现的次要人物,他就可以对主要人物进行客观的描述。”小伙计处于观察者角度,他是故事中的次要人物,有便利条件观察孔乙己。小伙计眼中的孔乙己外貌形象、言语性情,与短衣帮、掌柜所见并无大异,然而在某些细节方面,只有小伙计才能看到。“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在他人眼里,孔乙己是被嘲弄的对象,他的好品行,他的生活困苦,有谁会关注呢?唯有酒店小伙计吧。

短衣帮与酒店老板也是小伙计观察的对象。短衣帮以嘲笑、挖苦孔乙己为乐,他们与孔乙己本都是底层人物,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无情嘲弄,恶意揭伤疤,成了不自觉的杀害孔乙己的刽子手。孔乙己对于掌柜来说无非是一个穷困的酒客,他对孔乙己的悲惨遭遇视而不见,取笑孔乙己之外,便只关心孔乙己能否还上欠账。他对孔乙己毫不关心,对他的悲惨身世无动于衷,反而能笑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掌柜的冷酷、无情跃然纸上。

(三)理解文章结构

“第一人称的优势同样还表现在结构上的开合自如,能给叙述者在叙述事件上的转换提供更大的方便,和對叙述手段的更自由的调度。”第一人称叙述可以增加真实感,尤其是叙述掺入了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鲁镇”在鲁迅作品中多次出现,以至于初读者不禁要在储备的地理知识中搜索这么个地方。因为天然地在“真实性”一面具有优势,小说结构显得较为自如、灵活,故事的链接、串联、插入可以方便地实现。

第五段插入了孔乙己的过往事迹,交代了他愈过愈穷的原因——好喝懒做和偷窃。事件插入靠的是这样一句话——“听人家背地里议论”,看似轻巧随意的一句话,却作用巨大,它使全文内容充实,人物形象更加真实,与前后文偷窃被打形成勾连。孔乙己被打断腿是听一个喝酒人与掌柜交谈引入的。两人的对话散漫随意,说者和听者都觉无关轻重似的,继续阅读文本,便发现孔乙己竟然真的被打断了腿,故事链接在读者心里顺理成章。

(四)理解主题意蕴

“视角,并非单纯的感知问题,因为感知,往往能体现出特定的情感、立场和认知程度。”在《孔乙己》中,“我”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孩子入世未深,受世俗污染少,对他人的观察更加客观,贴近真实。孩子世界与成人世界形成对比,突出成人的愚昧、麻木、冷漠、无情。

采用孔乙己的视角叙述故事,必然带来主题思想的改变。孔乙己深受科举制度的残害,最终走向死亡,但是他不觉醒,并不明白自己悲惨命运的根源在于科举制度,所以对于科举制度的批判这一主旨是达不到了。如果用短衣帮视角讲述故事,短衣帮就不再是“被看”的对象,鲁迅那种一贯对冷漠、麻木的国民性的批判性就减弱了。

学者王富仁说《呐喊》《彷徨》的重要主旨是“救救孩子”。如果《孔乙己》不是用回忆性叙述,而是单一的少年视角,就无法对少年的“我”进行审视。“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受到众人嘲笑而向“我”示好,与“我”交流、攀谈。可是年少的“我”却同短衣帮一样伤害着孔乙己,成年后的“我”回忆起来,便有了对自己行为的审视与批判。年少的孩子受到社会污染,而与成人一样成为无聊的看客,对悲惨者缺乏同情心。

参考文献:

[1] 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 利昂· 塞米利安.现代小说美学[M].宋协立,译.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

[3] 张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4] 张正耀. 从现代叙事学看《孔乙己》中的“我”——兼与马艳林老师商榷[J].中学语文教学,2012(1).

[5] 王跃平.初中小说教学的问题及改进策略[J].七彩语文(中学语文论坛),2016(3).

[6] 諸定国.叙述视角下的叙述性文本阅读——以统编初中语文教材为例[J].语文教学通讯,2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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