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琳
小涛坐在咨询室的单人沙发上不停地玩手,他的父母坐在沙发的侧方,他用背部移动沙发,假装成一匹马,动作如此的大,以至于沙发开始移动位置,发出“吱吱”的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的父母显然对此场景感到无奈和尴尬,爸爸起身,红着脸想把他固定在椅子上,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听话,不准动!”妈妈则急忙解释:“老师,小涛很难管教,我带他去医院看过,医生说他有多动症。医生让吃药,我们怕吃药有后遗症,就没有给他吃。”
即使小涛爸爸再三制止,小涛还是把一盒回形针撒了一地。而且孩子对于我们的谈话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他们口中的“多动症”是指“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ADHD)。主要临床表现是明显的注意力不集中和注意持续时间短暂,活动过多和冲动,影响学习效率和人际交往。
“你们担心哪些后遗症呢?”
“孩子还这么小,身体发育还不完全,我们怕吃药影响他长高。”
“嗯,可以理解你们的担心,但是目前比较公认的治疗手段是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加上一些特定的训练。”
“好吧,我们再跟医生沟通吧,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爸爸着急地问。
我对小涛说:“我见过一个名字和你有点像的男孩子,叫大涛,他也得了ADHD,他也不知道ADHD长什么样子,他被ADHD控制,把好多的事情都搞砸。但是,大涛决定画一幅ADHD的画像,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
“他决定在ADHD快跳到他身上之前,在脑子里记下这幅画面,我可以给你看看大涛的ADHD长什么样子。”
小涛眼睛瞪得大大的:“给我看!”
我从资料袋中取出一份其他ADHD孩子画的画,小涛一把抢了过来。
“小心!拿稳了,要是把这ADHD释放出来,那学校里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都得逃跑了!”小涛说。小涛的爸爸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涛,你想知道你的ADHD什么样吗?”
“我也可以在它还没控制我之前在脑子里记下来,然后晚上我就给我的ADH画像”,我留意到他漏掉了一个字母“D”。
“这是个好主意,你準备什么时候画?”妈妈按捺不住问儿子。
“我今天晚上就画。”
“我们需要提醒他吗?”爸爸问。
“我建议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提起它。ADH很狡猾,它要是知道小涛要去画它,它一定不会让他抓住,所以我们不给任何提醒,是不是?小涛?”
“当然!我不能让它知道我要把它画下来。”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就什么都不提醒了?”妈妈有点担忧地说。
“你们能做的就是在第二天早餐的时候对小涛说,你做了吗?如果他回答‘是,你们就可以用某种方式庆祝一下。如果他说:‘做什么?你们就说:‘没事!每天早上都这样做,直到小涛实现他的计划。”我说。
“这很容易。”小涛说。
“不一定这么容易,最好你和爸妈配合好,你们可以在离开前练习一下。”
小涛爸妈都笑了。
三周后,我们再次见面,小涛依旧坐在那张沙发上,他比之前安静很多,但不一会儿,他又开始摩擦沙发,当听到沙发发出“吱吱”的声音时,他突然跳了起来说:“ADH来了!”
“哦,这是什么?救命!有个ADHD在我的房间里。”我装作惊讶的样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涛哈哈大笑说:“老师,我吓你的。”说完他拿出他的画,我们一起研究他的ADHD和大涛的有什么不一样。这时候,小涛开始认真数落他的ADHD是怎么恶作剧,他又是怎样挽救自己,不被控制。这让我有了机会问更多的问题。
“你能给我讲讲它在你的生活中做了什么吗?”
“它让爸爸妈妈老师生气,让我的脾气变坏,它还让我去打同学,下座位,它很淘气。”小涛说。
“哦,它好淘气啊!如果不能打败它,那么我们试试跟它做朋友好不好?”我问。
“不能!我不喜欢它这个恶作剧朋友。”小涛说。
“如果ADHD想让你成为它的朋友,你有什么计划吗?”我问。
我和小涛详细讨论了他的计划—如何把ADHD当作一个特殊的朋友,他不想让ADHD控制他的生活。
小涛和父母面带微笑地离开了心理咨询室,而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作为学校的心理咨询师,遇到孩子的问题我们会联合相关的老师进行讨论。
各科老师一起制订了对小涛的治疗和辅导计划。包括:
1对有利于激励孩子发展的事情予以关注(例如肯定学习的进步)。
2增强孩子的正面行为(给予关心和对正确行为的强化性鼓励)。小涛在15分钟内努力上课,将得到一个增强物(小贴纸),当积累到15个,全班可以在放学前的10分钟由学生挑选玩一个游戏或者讲一个故事。
3不做歧视性的干预(如让孩子单独坐、暴露孩子缺点)。
4提出计划,让孩子可以做到,并给予信任。在全班约定“三不”:不可以攻击别人,上课不能离开座位四处走动,不可以打断老师上课。
5对孩子的活动力予以疏导(增加体育锻炼时间)。
一个学期后,小涛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注意力缺陷做朋友的方法,帮助小涛能更好地与小朋友相处,老师和家长也认为他的情绪和行为较之前能控制了,课堂表现也有了进步。我为他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