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平
前几日,碰到一位老朋友。他是国内某著名美术学院的一位院领导,也是知名的国画家。他告诉我:“我现在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叫我艺术家!”听到他讲出这句话,我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十分自然。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位对艺术十分执着而又看淡生活、不追求虚名的艺术家。
他还指着自己的略带卷曲的长发(比一般的男性长发略长些,但也没到齐肩或披肩的程度),补充说:“我这头发仅仅是个人喜欢,却常常被人认为是‘艺术家故意为之,‘艺术家这个称号实在让人苦恼!”艺术家本是社会声望很高、受人尊重的一种社会角色,那么“艺术家”称谓怎么会成了一种困扰呢?用这位朋友的话来讲就是:“打着艺术家的旗号骗人的不少!别叫我‘艺术家,就是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话音刚落,就爆出中央美术学院书法方向博士后孙鹤教授把“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祭侄文稿》中的“刾”史念成“夾”史,而且在央视网的书画栏目某视频课上大言不惭地发布了这个重大发现:颜真卿写错字了!其实,这些年来像孙教授这样的艺术家实在太多了,仅书法界的“丑书大家”便不胜枚举。这些本已是板上钉钉的咄咄怪事了,但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怪事却能不断地野蛮生长,在社会上长驱直入,不断有人喝彩,有人捧场,以致让人见怪不怪。
“骗人!”——那位对艺术家称谓不齿的朋友一语道破天机——打着艺术家旗号的“伪艺术家”们的生存方式。为什么要骗人呢?很简单,所有骗局的背后都是利益——不管它是骗钱、骗色,还是骗权。艺术,本是人类文明的一种形式,对于陶冶性情、健全人格具有重要作用,但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却成为骗术的外衣。那么,披着艺术家外衣的人就如同披着羊皮的狼一样,随时都会“吃人”的。这样的社会环境一方面往往具有畸形逐利的土壤,比如我们刚刚经历过的21世纪头十年那个靠礼品市场而暴涨的艺术品市场;另一方面,在伪艺术家的周围有一个摇旗呐喊的阵营,实质上也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目标走到了一起。阵营里的他们或是营造艺术的神秘性,或是大肆吹捧伪艺术家的艺术水准,或是面对来自外界的批评进行声嘶力竭的辩护。前面讲到的孙教授已经犯了明显的错误——不管从文字学的角度还是从书法学的角度来说。即便如此,竟有一个叫梁培先的人跳出来说:“有关孙鹤教授‘夹史问题被持续关注,作为熟知孙鹤为人的相知朋友,为一位以学术立身且人品高洁的学者遭遇自媒体时代的如此攻击而感到痛心……孙鹤教授的主业是文字学,书法为副业……只不过,她说颜真卿写了错字,这是文字学家的职业习惯所然。”好一个“书法为副业”,好一个“文字学家的职业习惯”,就是这样敢于赤裸裸、理直气壮地说谎骗人!孙教授的这位相知朋友据说也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校友。
在一定的社会环境里,把真话用真话讲出来很难,把假话当真话讲还真的有市场。
所以,“别叫我艺术家!”——这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