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新高考综合素质评价的成效与改革完善

2021-07-21 03:50曹晓萍
考试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考试改革评价

曹晓萍 杨 军

2020 年10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方案》明确“破五唯”(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顽瘴痼疾),“树四评”(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方案》提出,要稳步推进中考、高考改革,加快完善初中、高中学生综合素质档案建设和使用办法,逐步转变简单以考试成绩为唯一标准的招生模式[1]。高考是教育评价的重要方式,新高考的实施,让高考这一结果评价手段逐步向结果评价结合过程评价和综合评价转变。

一、浙江省高考改革中对综合评价的探索

浙江省从2014 年承担高考改革试点任务,在新高考实施过程中,着力探索过程评价、综合评价、结果评价相结合的高考综合评价体系。

(一)浙江省高考改革中过程评价、综合评价的改革探索

浙江作为第一轮改革试点省份,改革方案贯穿评价时间、评价内容、评价标准、评价主体、评价功能等改革探索。

1. 过程评价在新高考中的体现

各批试点省市高考综合改革方案均根据各地实际,有效贯彻了“两依据一参考”的原则。浙江作为第一批试点,在方案中丰富阐释了过程评价的内涵。一是记录高中阶段表现的综合素质报告,将评价时间拉长至整个高中时期。二是学考纳入高考招生评价体系:普通高中学生以高中学考成绩为基本依据报考高职提前招生;将高中学考成绩纳入“三位一体”招生,设立相应学考成绩门槛,学考折合成绩纳入“三位一体”总分;明确学考不合格不得参加相应选考。三是实行外语和选考科目的一年两考。把高考这一高校招生评价体系中的核心评价内容由时间点拉长为时间段,突出评价动态性和过程性[2]。相关调查显示,仅有3%左右的考生3 门选考科目只参加一次,绝大多数考生参加了2 次考试。1 月和6 月2次考试机会,考试成绩2 次取其高,教师和考生分别以第一次考试结果为参照,改进教育教学和应考复习策略。同时,强基计划、“三位一体”、单独考试招生等其他招考方式的多样性和时间的分散安排,更丰富了新高考过程评价的内涵。

表1 浙江新高考评价体系梳理

2. 综合评价在新高考中的体现

综合评价主要有三层含义。一是评价主体的综合性,即统一高考、高职提前、单独考试、“三位一体”4种模式,“三位一体”招生和高职提前招生分别作为本科和高职院校的特殊招生渠道,赋予了高校更多的招生自主权。评价主体的转变改变了一张卷子的统一评价模式,让高校结合自己的培养目标、培养模式选拔合适生源。二是评价方式的综合性。由笔试向笔试、面试、操作性考试结合的方式转变。浙江省对职业技能操作考试的探索是高考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综合评价在高考改革中体现的重要环节。高职院校和部分应用型本科面向中职学校包括中专学校、技工学校招生,实行文化素质和职业技能相结合,综合评价,择优录取。职业技能操作考试分机械类、计算机类等17 个大类。根据不同类型特点,采取上机、实验、展示等不同操作考试方式。三是评价内容的综合性。评价内容包括品德表现、学业水平、运动健康、艺术素养、创新实践5个方面。

(二)浙江省高考改革在评价报告方面的改革探索

1. 探索学考、选考成绩诊断报告,进一步深化过程评价和诊断反馈

一直以来,高考的选拔职能被重点强化,高考成绩报告仅为单科成绩、总成绩及全省位次号。浙江从2015 年探索成绩诊断报告,上海、重庆等地近年来也先后推行成绩报告改革。成绩诊断报告的推进,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原因:一是现代教育测评技术的发展使能力诊断成为可能;二是高考改革的深化,学考纳入高考,一年两考等过程评价的探索亟须更丰富、详实的个人成绩报告,对考生和教师给予及时有效的反馈。如果不重视认知诊断技术在高考中的运用,只比较考试总分的高低,漠视考试成绩中存在的测量数据及其能力结构、数据之间的内在联系,考生则难以单纯依据分数深入了解自身整体知识和能力发展现状,高中教师无法据此对教学和备考过程中的不足进行针对性改进,各高校亦无法仅凭单一分数对考生的知识水平和能力结构差异进行有效区分。

浙江省学考、高考选考成绩诊断报告内容包含试题得分情况、学科知识掌握情况、学科能力情况、考核目标达成情况4 个方面,具体到某道试题、某个学科知识点、某项学科能力,以及“理解”“掌握”“综合应用”等考核目标,从高到低分5 个层级反映考生个人在全体学生中的相对水平。其中,第Ⅲ级为平均水平,对应掌握率在全体学生平均值上下各10%的学生;这一级以上按人数再平分为第Ⅱ和第Ⅰ共计2层级,以下分为第Ⅳ和第Ⅴ共计2层级。通过成绩诊断报告,考生可以了解自己在本次考试中已掌握或尚未掌握的知识、能力,为复习备考和后续学习提供参考;教师和教研人员可结合实际针对性地改进教学[3]。

2. 在成绩数据应用中的探索启动群体性综合素质报告,探索基于大数据的综合评价分析

浙江省探索以全省各地市为单位,基于学生学业水平(必修科目学业水平考试等级比率、高考选考科目选择率、选修模块数、学科特长及竞赛获奖情况)、体质健康(学生营养状况、身高情况、视力情况、心率情况、血压情况、综合素质评价—运动健康)、学生品德表现、学生艺术素养、学生创新实践、学生生涯发展性向(志愿填报情况)开展比较研究。从大数据中挖掘不同群体特性、相关性。报告呈现了不同地市考生学业水平、体质健康等情况,以统计图表形式体现相关规律。为教育部门、地方政府等相关决策提供数据支持。群体评价报告的目的是引导学生、教师、教育管理部门除关心考试分数外,更加关注学生知识与能力掌握、体质健康、生涯发展等德智体美劳全方位的发展状况,减少对考试结果数据的误用与滥用,缓解“以考试代替评价”“以考试结果代替评价结果”的现象,缓减多年来“评价方式单一、评价内容片面”等弊端给基础教育造成的困扰,促进教育评价的改进。

二、浙江新高考综合评价的成效剖析

浙江省在新高考改革中从单一的高考成绩录取转为对考生综合素质全面评价,并带动考核方式由原来的高三年级统考转向学考、选考、职业技能操作和高校测试等多种方式。从单一的教育考试部门主导考试录取转向依托中学参与过程评价,鼓励高校开展“三位一体”测试,充分发挥中学端和高校端的评价主体地位,进而激发学生主体地位,完成了评价内容、评价方式、评价时间的一系列改革,实现了初步的目标。

(一)过程评价、综合评价有利于破解“一考定终身”“唯分数”问题

浙江高考综合改革以学生为本,以促进学生健康发展为根本目标,包括多元、融通、综合、过程、选择5 个方面的分目标。其中多元、综合、过程均指向评价方式的改革。所谓多元即通过开辟多样的评价和选拔途径,形成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选拔的格局;所谓综合即实行综合评价,拓宽评价的宽度,改变“唯分数论”的线性评价模式;所谓过程即探索过程评价和发展性评价,延伸评价的长度,破解“一考定终身”难题。学考纳入高考、一年两考、“三位一体”综合评价、职业技能操作考试等举措“剑指”唯分数和一考定终身问题。同时,基于大数据的群体性报告也指向破解学校和地方教学评价“唯分数”。北京师范大学第三方评估问卷调查显示,85.1%的学生家长、89.4%的高中学生认可一年两考有利于打破一考定终身的弊端。高中教师(81.9%)、学生(83.0%)、家长(77.8%)和统一高考招生录取的大学生(90.2%),对“‘三位一体’有利于缓解‘唯分数论’”的观点深表认可,尤其是高校学生认可度最高。

(二)综合评价提升各招考主体活力,强化了中学和高校的耦合性

高考改革涉及考生、中学、高校、教育考试部门、教育行政部门。原来传统的招录模式是机械的考与招,即结果评价。在结果评价导向下,考生只负责学、中学只负责教、教育考试部门组织考试和划定录取线,高校只负责录。在综合评价背景下,高考指挥棒不再只有一条路,而产生了主路之外的多条岔路。“三位一体”、强基计划等评价形式,“两依据一参考”的“参考”赋予了高校人才培养的话语权,即高校有一定的自主权评价和选拔符合自己培养目标的生源。在传统结果评价导向下,中学只负责提高学生的分数和排名,而在综合评价导向下,中学不再仅追随分数指挥棒开展教学,而需要积极对接高校,即高校要什么人,中学培养什么人。同时,高校也需要提前对接中学,而非仅限于传统模式下高考分数公布后的招生宣传。浙江新高考改革调研结果显示,改革后高校更重视深入中学宣传,主动参与中学生涯规划指导等教学育人过程。中学更注重与高校人才选拔导向的对接,促进中学更加注重综合素质发展,学校从千校一面到各具特色。

(三)综合评价让考生获得更有针对性的发展方向

我国考试招生主体高校类别分为研究型、应用型、职业技能型。高水平研究型高校作为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主要场所,其重要使命是培养基础拔尖创新人才;应用型、职业技能型高校则需要培养面向一线的生产、管理、服务、应用创新的大批应用型人才和职业技能人才[4]。结果评价下的招考模式依据统考总分进行分流,考生对发展方向的思考聚集在高考后和志愿填报前的极短时间内。综合评价让学生有更多升学渠道,过程评价让考生提前谋划未来发展。与选择前置相随的是学生生涯规划能力的提升。高中生涯规划从高考后前移至高一,学生对未来发展和职业定位更清晰。学生对录取专业的满意度更高、思想的稳定性更强。浙江师范大学对2018级新生的调查数据显示,对比其他省份,浙江学生专业满意度指标高于其他省份学生9.4个百分点,进校后未考虑转专业指标高于其他省份17.21个百分点,专业及职业发展方向是否明确指标高于其他省份学生23.29个百分点[5]。

三、浙江省推行综合评价过程中的启示

浙江高考改革综合评价的探索,给综合评价在高考中的运用提供了一定的思路。但相比美国的素养成绩单[6]、韩国综合权重录取和入学审定官制度[7]等,我国综合评价在高考中的应用还处于初探阶段,这和我国招生基础、体制机制、社会环境、文化传统等方面的因素都有关系。综合评价在高校招生中的应用尚需进一步解决以下3个问题。

(一)评价结果与知识、能力等各方面素质的匹配问题

传统高考分数包含的是各个学科、每个学科各个模块的知识、能力的考查。综合评价首先需要克服传统评价结果总分排名论英雄的模式。一是对评价信息的细化。高考评价体系将应考查的素质教育目标凝练为“核心价值、学科素养、关键能力、必备知识”。在新高考评价体系下,在提供考生成绩总分和各科目总分的同时,提供各科目知识、能力等各方面具体指标,考生群体各项知识、能力的具体指标。即通过认知诊断技术开展学业诊断,形成考查—反馈—提升的闭环。二是实现在指标基础上的过程评价,评价结果从静态向动态转变,如学考成绩的纳入、一年两考的实施、高中综合素质报告的全面记录等。在过程评价中又体现增值评价,即通过过程性评估,了解学生的成长动态。三是从单一维度到多维评估转变。高校“三位一体”和强基计划选拔的综合评价环节、单独考试招生的操作考试环节、高中阶段的全面记录环节,突破纸笔考试无法全面衡量德智体美劳各项素养的困境,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评价和各方面素养的匹配度。同时群体性报告的探索可以为群体提供多维度评价依据。

(二)综合评价要解决科学性和公众接受度的平衡问题

高考是选拔性考试,其评价方式和评价结果不仅仅有科学属性,还具有强烈的社会属性,需兼顾科学技术层面的公平与社会认知中的公平。一是学业成绩的主导地位。综合评价中,学业成绩仍然是高校招生的最重要维度之一。考察国外招生模式可以发现,美国的SAT/ACT 考试、日本的入学中心考试、韩国的修学能力考试等核心考试评价结果也在高校招生中占主导地位。在新高考改革后,学生学业评价结果(包括学考选考及统考成绩)是高校招生选拔的主要依据。在现行招生录取体制下,以总分为主的选拔制度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因此,在以总分和排名为主的录取模式不变的情况下,综合评价以总分为核心的基本原则不变。二是在分数和排名基础上的拓展,应兼顾教育评价的科学性和公众的认知水平。在个体评价报告中宜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描述考生的具体水平和知识掌握情况,可考虑使用直观性强的图表展示,但不宜用量尺分数、成就水平等专业术语。群体性报告中可以引入教育测量相关数据,如平均分、标准差、方差、中位数等。三是高中综合素质报告记录的具体化和应用的专业化。目前,浙江在高校招生普通批录取中,将高中综合素质报告与录取结果软挂钩,即起到参考价值。究其主要原因,是高中学校记录标准的差异化。从学生获奖情况一项看来,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记录标准不一,学校、县、市级比赛的举办频次,记录详细程度等都是导致结果偏差的原因(见表2)。同时,大学招生过程中评价信息解读和量化的专业性也是制约综合素质报告应用的原因。所以综合素质报告的应用需要基于高中学校记录的写实性,即客观、具体、详细;高校解读的专业性,摒除无效信息,甄别虚假信息,读取关键信息,形成总体评价。

表2 浙江省2018届考生获奖情况

(三)队伍专业化建设、政府资源投入、社会舆论疏导和诚信体系建设等相关配套

传统一次性纸笔考试这种评价方式,虽然折射出评价结果科学性不足、教育的唯分数论导向等问题,但该形式投入低,效率高,评价过程操作层面的争议少。在评价内容、评价方式改革的当下,综合评价的推进需要破解的是政府投入、专业化升级、社会的配套等各方面问题。只有这样,才能推进综合评价在高考中的落地落实。一是招生队伍建设。在传统评价模式下,教育考试机构的角色是操作工,高校招生办的角色是接收员,分数排序给什么生源,高校就接收什么生源。相比美国,测评机构专业性较强,同时美国一个大学的下设分院的招生机构就有几十个工作人员,而我国大学招办工作人员基本为10人以内。在综合评价模式下,相关政策的制定,职业技能操作考试和“三位一体”测试等的组织,“两依据一参考”中综合素质报告设计、解读和应用都是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随着评价内容和评价方式改革,教育考试机构和高校招生机构的力量配置、专业性建设和相关投入必须与之配套。二是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评价方式的探索。教育部部长陈宝生提出“在应用新技术上着力,探索运用新技术开展多元化、过程化评价,不断提升教育治理效能”[8]。在综合评价中,可以探索综合评价电子平台的应用,实现过程数据的实时导入。对考生大数据(包括高考成绩、高中段过程评价、体质健康、社会实践、兴趣爱好等)进行深度加工。从不同群体维度、不同报告内容维度、不同用途维度,智能化开展数据分析和结果解读。探索评价报告的形式改革,依托网络开展内容个性定制[9],实现报告途径的多样化、网络化、便携化、专业化。通过针对性的报告,形成学习—评价—分析—决策—改进的动态链条,使评价信息发挥更大的辅助决策和改进的作用。三是社会各个层面的相关配套。首先是人力物力财力的持续投入,相比纸笔考试,综合评价需要政府部门的资源投入更多。其次是社会宽容氛围的营造。近年来,就招生考试的投诉明显增多,这与评价内容、评价形式的改革有密切关系。就浙江省考试的考务组织而言,投诉较多的是操作类考试和现场测试,如职业技能机械操作考试的新旧机床差异问题,体育类考试时间段安排、天气不同引起的争议等等。所以在综合评价的大背景下,需要社会更多的宽容。再次是社会诚信体系建设,综合评价中的过程评价,包括高中综合素质报告的如实记录等都需要完善的诚信体系作为支撑。

四、结语

高考是教育评价的重要方式,新高考改革是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高考中推进综合评价,可以有效破解唯分数论和一考定终身等难题。高考中的综合评价改革要解决评价结果与知识、能力等各方面素质的匹配问题;科学性和公众接受度的平衡问题;队伍专业化建设、政府资源投入、社会舆论疏导和诚信体系建设等相关配套问题。只有在高考这一重要教育评价手段上持续改革,树立科学的教育评价指挥棒,才能引导高校、中学和社会关注学生的全面发展,不负招生考试为党选人、为国选才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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