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尼·牧莎斯加
从这里开始
累了,我突然发现
我离大地比较遥远,远得像天与地
我思想着,为什么这样
上不沾天,下不着地
我悔恨,但来得及
比如说妻儿离家出走,妻儿回来
来得及,我的声音
传遍五洲四海,黑夜与白天
就从这里开始
我要作一个人,合格的人
不是标榜,而是忏悔
说给自己听,世界已经
向我打起了呵欠。自言自语
就从这里开始
湿湿地想
湿湿地想起了父母,在我的妹娃的微信里
湿湿地想起,母亲就在这阖然长逝的日子
暴雨洒向了山川河谷,像她的女儿
而父亲,二十多天之后,也相继离世
母亲去世时,正好洋芋,就是那种叫土豆的
开挖的季节。我深深地记得,它是母亲的最爱
而父亲的去世,湿湿地正是剪绵羊毛的季节
唯一的妹妹去世,只留下了一女一儿
我勉强接受,痛苦的,说这是很自然
我在背着众人拭着泪花,因为我是老大
人生如梦,晃眼就到了站台,遗憾和强忍
人生如梦,晃眼就到了站台,希望和神往
在一五一十爱恋着,只是爱受到波折和煎熬
在很自然很自然睡觉然后醒来,孤独的
苞谷洋芋
苞谷洋芋,玉米土豆也可以叫
我是只大我底下那个弟弟一岁半
我是父亲用烤熟的土豆养大的
我是母亲用苞谷稀饭养大的
只是我在小时候,伯娘在跟她只比
我小五个月哥哥喂奶时,隔了一夜
换成我了。啼笑皆非,所有的亲眷笑哈哈
我压根不知道,只是听大人们说
苞谷洋芋,确实养育我们,我对它们的
撇开众人的溢美之词,一句都不说。
守鸡婆、鸡崽儿的大弟,我们一起倒腾空空如也的蒸子
在山乡,在一条奴迪坝尕是村里最大的街子
也在屋里说话,在屋外头也听到的天生大嗓门
在梦乡里回去,醒来却怀念苞谷洋芋,怀念……
注:彝族是老大家的儿子儿孙永远排行在前面,所以说,我的伯娘固然是我的伯伯媳妇,她的排行在我父亲之上的。伯伯家儿子虽然比我小,但应该叫:哥哥。
羊皮
我的父亲,会做羊皮褂子的
他揉搓羊皮,在一张竹篱席上
揉进了父爱,和点燃的兰花烟的味道
用手揉。挽起了裤脚用脚搓
是绵羊皮,即使下雪的冬天也不再寒冷
是山羊皮,夏天可背负烈烈的日头
连同很长很长的牛皮绳
卡指了裁缝,在临近的土墙石板房旁
一个仿若永远長不大的孩子
在他的身边。只会注意到他的行为
但不会去学。他在要了一瓢冷水解渴
因为那个孩子在一旁写作业,见他汗流浃背
还时不时问他问题,他娓娓讲解疑难……
哦,新与旧、传统与现代,在默默的发展
注:“卡指”,指摊开手掌,用拇指与食指一卡一卡的量。
燕麦
除了是专门给老人吃的以外,燕麦面
我的认识就是还给远行的人吃
我们在家就吃洋芋,或苞谷,抑或荞麦
因为他们出远门,因为他们年老体弱
一日三餐,或一日两餐。一整天的
吃了燕麦面就耐饿。还有,祭祀时常用它
拿鸡蛋一起敬向老人的灵前
在彝乡随处可见,它是每个家庭必备的
除了它长长的生长期以外,春夏秋冬
除了我看见它是在生长,葳蕤在生长
除了它极其像青稞,但产量不算大
下着雨,把我从头到脚地打湿,像个落汤鸡
我在幽怨地听着鸟叫声,凄婉的又萌动的
在山寨。仿佛没有了冬天、和春天和夏天
月琴
我知道,它的出现纯粹是我的朦胧时代
我知道,长大过后我也是忙于各种事务
我知道,我的心里一直牵挂,一直牵挂
我知道,在梦中经常出现弹奏它的影子
又是朦朦胧胧的,连曲子也是朦朦胧胧
这样,我醒了,我还是不能弹咚咚或嘶哑
这样,行动了,是怎么样的就成为什么样
月琴、马步,口西菊儿……就是那根竖笛
是怎么样的就成为了怎么样的
我乞求,甚至我孤零零的站到起,直至麻木
一片山野的羊圈边,像一个穿着褴褛的小孩
所有的,已成为过去,无奈和无助。可现在
所有的人却反而笑我,他们都无视我的存在
是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吧,
是的,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