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丹青书画缘

张晓芳

笔墨写乾坤，丹青绘古今。老当益壮，老当益新，前有晚年在绘画方面突破自我的齐白石，后有耄耋之年勇于书画革新的黄若舟。

黄若舟（1906—2000），原名济才，字若舟，意济川必舟也，溧阳市上黄镇桥西村人。著名艺术教育家、书法家、国画家、社会活动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成员、中华书法教育学会副主席、上海市高校书法教育研究会会长。

他自幼聪颖好画，曾为族谱作插图。人物、花鸟、山水、书法皆有涉及，被长辈视为可造之材。由于自小丧父，家境贫寒，在老师的资助下完成三年中学学业。1925年，由家族人贷金资助其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中国画系深造。就读美专期间师从诸闻韵、潘天寿学花卉，师从李健、朱复戡习书法，师从顾汀梅治金石，兼修素描。也曾跟随任伯年、吴昌硕学画，所遇良师益友，为其之后的艺术创新之路奠定了基础。1928年自上海美专毕业后，一直从事教育事业，传道授业解惑。 1972年，参加筹组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此后一直在上海师大任教授。

黄若舟为中国的传统艺术教育事业一生耕耘、奉献，从教期间在硬笔书法、绘画等方面均有不俗成就。

一、首创硬笔汉字快写法

20世纪30年代，黄若舟在中学任国文和美术老师时一直致力于硬笔书法的研究与推广，在教学中常见学生书写硬笔汉字不得法，无法在规范书写与快速记录间平衡兼得，遂于1939年编写出版中国第一部介绍硬笔汉字通行书写字体的《通书》，给国人和学生提供一种提升书写效率和书写品质的规范方法。

他提倡学习书法应以“楷书为体，行草为用”，在学好正楷字的基础上，遵循由行书到草书最后速写循序渐进的顺序，以“易识、易写、易学”为选字规则，词语横排连写，活学活用。其《通书》问世后，受到唐文治、胡朴安、陈鹤琴、郭沫若等专家学者的赞许。著名文学家唐文治称《通书》为“字学津梁”;国学家胡朴安也题诗颂曰：“变篆为隶隶为草，继续真行次第生，可惜漫无标准在，如何一一定规程”。

1951年，我国第一次文字简化改革，便参考了黄若舟的研究成果。经过不断研究，其硬笔汉字写法更趋成熟，人们雅称为“黄体”。在超过半个世纪的不同时期，先后出版《汉字快写法》《硬笔书法》《怎样快写钢笔字》《汉字手写体》《汉语速记一笔书》和《黄若舟一笔书》等二十多本著作，经多家出版社一再出版發行，累计印量高达2000万册。黄若舟也因此收到成千上万封读者来信，均以其行草体书写，读者受益颇多。

黄若舟的硬笔字研究系统化、规范化，字体刚劲有力，运笔流畅，点按提顿恰到好处。其硬笔著作是现代硬笔书法的拓荒力作，为推广硬笔书法文化，规范汉字书写，提高人民大众尤其是莘莘学子的硬笔书写水平作出卓著贡献。他通过在各地讲学，晚年受启发，再创汉语速记方法，帮助民众提升书写效率。

黄若舟被誉为“中国硬笔书法的拓荒者”实至名归，扎实的书法字功底也为晚年“书画缘”新形式的探索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创新探索“书画缘”新形式

艺无止境。在七十余年授道传艺生涯中，黄若舟创作了数以千计的书画作品，擅长花鸟草虫，受明代写意水墨画家“青藤白阳”（明代徐渭、陈淳）的影响较大。20世纪80年代初，黄若舟自辟蹊径探索出“书画缘”新形式。书画大师朱复戡曾经为“书画缘”题诗赞曰：“画中提句画为主，画面做书重在书。舒展宏图闯改革，挥将余热开新渠。”

“书画缘”即以书法为主体，藉绘画表现书法潜含的意趣，二者巧妙融合，相得益彰。

元代杨维桢说：“士大夫画者必工书，其画法即书法所在。”即书画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黄若舟也曾说：书画缘是一种非书非画、亦书亦画的独特艺术形式，也可说是诗书画结合的新文人画。他认为，书画原为一体，在社会发展中逐渐分化为两门独立艺术，但其两者在表现方法技巧形式和艺术追求上有许多共通处。他通过对书法追根溯源地探索实践，书在画先，书浓画淡，书主画次，让书法、绘画在同一平面融合交汇，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以形入情，藉画赋予书法意象美。这样既丰富了画面布局结构，又增添了画作的审美意趣，令观者获得别具一格的诗书画一体的艺术感染力。

“书画缘”是对自苏轼、米芾始盛行的“画之不足，题以发之”的款题画的升华，即是对以画为主，藉诗书来点缀画面技法的创新性改进。早年，黄若舟曾游历桂林、三峡、黄山及雁荡等名山大川，注重写生创作。除绘画实践外，黄若舟还注重对绘画理论的研究，撰写《花鸟画技法》《怎样画蔬果草虫》等著述，其中《花鸟画技法》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国最早的第一部美术理论著作，书中详细讲述了中国画史及写生绘画技法，十分翔实。过硬的艺术功底助推“书画缘”艺术形式的出现。可以说，“书画缘”艺术形式是黄若舟独特艺术想象力、创造能力的体现，是其丰富实践探索的产物。

以黄若舟《游天目湖》作例，此画宽175、高90厘米，设色纸本，是黄若舟晚年作品。“湖光山色 鱼味野趣”八个主题行草大字居于画面中间，厚重自然，酣畅洒脱。左侧为竖排行草题跋：“癸酉新春返乡 周游天目湖 登水榭四望 群山环绕 峰峦连线 湖水碧清 山林禽兽 波间游鱼 自然成趣”，书法俊健老到，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下落款“若舟”，左下角钤印“黄若舟印”，由释文可知这是黄若舟1993年新春回到家乡溧阳，周游天目湖，见山湖美景有感而发而作。行草书法后写意的是天目湖秀美山水景色，远处是参差错落，在云间若隐若现的群山，简练概括。天目湖水面采用留白手法，尽显空阔，由远及近的天空中盘旋着些许飞鸟，增加了画面动感。近处的堤岸之景用块面轻松渲染，树木茂密，郁郁葱葱，林间耸立眺望亭，景物尽显氤氲朦胧之美。水面漂流一艘游船，还有几条游鱼在水里撒欢嬉戏，画与“湖光山色 鱼味野趣”的主题完美契合，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幅画典型地展现出黄若舟书画结合的创作新形式。

《夏雨》，是黄若舟“书画缘”形式的又一绘画作品，宽34、高67厘米，画面背景为绿意葱茏的芭蕉树，线与块面并用，淡墨渲染，轻松酣畅，成片的芭蕉给人“绿天入幕”的感觉。芭蕉颜色清翠，有潇洒之姿、出尘之韵，是许多文人墨客喜画的物象，它与竹、荷花并称为传统文化的三大雅，同时芭蕉树有平安、健康、长寿之意。此画主题为“夏雨”，与背景的芭蕉能自然联系起来，营造“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的情境，给观者无限想象空间。草书“雨”字写法颇有张旭、米芾笔意，浑厚老练。款识：若舟，钤印：若舟书画（白文方印）。

再如其1990年创作的书画缘作品《花洁幽香》，长135、宽32厘米，横式构图。画面背景为若隐若现的几株玉兰树，洁白的玉兰花挂满枝头，设色浅淡。意在笔先，仅寥寥数笔就将玉兰清香洁白的气韵传达出来。释文：苍洁如玉 幽香四溢 傲立霜寒之中 最早报春气息，款识：庚午初夏 评选白玉兰书法大奖赛后作 若舟。钤印：黄若舟印（白文方印）、黄若舟书画（朱文方印）、老骥万里行（白）。此画为作者借白玉兰书法大奖赛的契机有感而作，将对白玉兰的感悟体现于画中。玉兰又名望春，不畏春寒，甘做春天的使者，其清香洁白、谦逊豁达的高尚品格，与黄若舟也相契合。

“书画缘”作为一种标新立异的独特艺术形式，对笔墨技法、书与画的布局位置要求更高，考验创作者技艺功底。黄若舟书画缘代表作还有《小舟》《鹅池》《壮观》《漓江风光》等，均收录在《黄若舟书画缘》一书中。书画缘可涉题材广，他还将其拓展至工艺美术中，刻画在紫砂陶盘上，将书画缘艺术运用至更宽广的维度。

黄若舟一生为教，妙笔丹青，在硬笔书法、书画缘方面孜孜探索践行，其贡献是前无古人的。从教七十载，如春蚕吐丝，如蜡炬燃烧，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艺术人才，让中国文化艺术在传承中创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