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竞争力、技术进步和国际贸易摩擦*
——以中美贸易摩擦为例

2021-07-19 08:07王晶晶
关键词:摩擦竞争力利益

王晶晶

(巢湖学院 经济与法学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0)

一、引言

2020年11月7日,美国大选尘埃落定,中美已于2020年1月15日签署了第一阶段协议,中美贸易战得以缓和,英国“脱欧”前景渐明并进入过渡期,国际经济增长逐渐探底[1]。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对中国以及世界各国经济产生很大冲击,给国际投资和贸易环境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影响。纵观改革开放至今,贸易摩擦逐渐常态化、反复化,摩擦类型逐渐多样化,从针对产品质量、数量和价格等而设置关税、数量限制和采取贸易救济等,转变成更加隐蔽形式的贸易摩擦,多数并不直接针对贸易产品,如近年来美国不断以国家利益为借口挑起对中国的贸易摩擦,如单边针对中国出口产品的“301”“232”调查,以及多边排除中国的“TPP”“TTIP”等贸易协定,滥用“非市场经济”地位针对中国等,这些均成为制约中外贸易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2-4]。在新发展格局下,也为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带来一定的挑战。因此,如何应对今后的国际贸易摩擦成为实现高质量外循环不可或缺的研究内容,国际贸易摩擦的本质原因已成为理论和实践研究的重点。

二、文献述评

现有关贸易摩擦原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技术模仿与技术赶超、全球价值链与价值攀升、产业竞争力与产业升级、制度关系与制度经济四个方面:(1)中国技术不断赶超带来中美差距越来越小,导致美国领先地位相对下降,从而以贸易摩擦形成壁垒来保持其领先地位,如关志雄(2019)[5]从案例分析角度研究发现贸易摩擦的聚焦点正从贸易失衡转向技术;杨飞等(2019)[6]研究反倾销和技术赶超之间的关系,发现技术赶超是引起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原因。然而现阶段中国与美国的经济实力和技术水平仍存在很大差距,而且中国生产率增长率在不断下降[7-8],2000-2014年中国对美国的技术赶超速度在放缓,这与2008年以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不成正相关。(2)随着中国全球价值链攀升,越来越与美国同位竞争,从而带来中美贸易摩擦加剧。如余振等(2019)[9]发现中国与贸易伙伴在某行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越接近,中国与该贸易伙伴发生贸易摩擦的频率越高,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越高贸易摩擦持续时间越短;然而全球价值链在中美贸易摩擦中起到了缓冲作用,随着贸易规模不断扩大,中国受到的负面影响将会叠加。(3)产业竞争力与产业升级。任靓(2017)[10]研究发现,美国发起贸易摩擦旨在抑制中国产业结构升级,QIU et al(2019)[11]研究发现,贸易扩大,进口渗透、企业国际竞争力提升、出口产品的比较优势及贸易失衡等均会引起中美贸易摩擦。产业竞争力的提升与异质性中美贸易摩擦到底存在怎样的关系?目前的研究尚未涉及。(4)对贸易摩擦研究大多从中美政治制度和经济方面进行理论分析: 如任靓(2017)[10]发现除经济动因外,按美国意愿解决朝鲜核问题以及为选举积累政治资本是政治动因;钟飞腾(2018)[12]对特朗普实行贸易战从政治经济学视角进行对比分析,发现特朗普的政策是混合型,其政策目标出现冲突。陈继勇(2018)[13]也从政治同盟和地缘政治角度分析中美贸易摩擦的本质。然而政治经济学中以马克思为代表提出的国际价值论包含了国际贸易以及国际分工,追求超额剩余价值是参与国际贸易的根本动因,能够为中美经贸关系提供基本框架,且在冯金华(2016)[14]和胡方等(2018)[15]研究发展下,国际贸易理论框架基本形成,但在分析解决中美贸易摩擦问题方面鲜少应用。现有文献对贸易摩擦背后的原因进行了很多有益探讨,但依然存在一些困惑需要进一步研究:(1)从宏微观角度研究技术赶超、全球价值链及价值攀升带来领先者危机而引发贸易摩擦,但技术进步和贸易摩擦的趋势是否一定正相关?(2)大多数实证分析均采用反倾销来表示贸易摩擦,这是否存在偏差?①(3)技术进步与异质性贸易摩擦之间的政治经济学关系如何?

基于此,本文结合尹翔硕(2007)[16]提到的贸易保护手段,从产品和非产品两个层面,并通过融合马克思国际价值论和李嘉图比较优势理论,从贸易的动力基础和贸易条件出发考察异质性贸易摩擦背后的原因。因为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和国际价值论为一切经济活动包括国际经济交往活动以寻求效益为中心提供了最坚实的理论基础[17],马克思指出追求超额剩余价值才是国际分工和贸易的根本诉求,而比较优势理论认为国际分工、贸易带来更高的经济效益,使国际经济关系得到发展,将两者融合有利于深刻理解贸易摩擦的本质。

三、理论分析

建立在胡方等(2018)[15]国际价值理论模型基础上,假设存在A,B两个国家,生产X和Y两种产品,X为生产资料,Y为生活资料。那么,第一部门生产的生产资料既用于本部门的生产活动,也用于第二部门的生产活动。A国第一部门生产单位X产品获得的贸易利润(贸易利益)为:

Wx1=P1-a11P1-(1/Rx1)*C11*P2

(1)

式(1)中,Wx1为A国第一部门单位X产品生产交易后获得的贸易利润,表示单位贸易利益;a11为生产资料在A国第一部门的投入系数,即A国生产一单位X产品所需要投入生产资料的数量;P1,P2分别为X,Y国际价格;Rx1为A国X产品的劳动生产率,1/Rx1为单位产品生产所需要的劳动时间;C11是A国第一部门的劳动力价值按照平均劳动获得消费资料作为补偿的比例,因此

C11=(1/V2)*(1-mx1/tx1)

(2)

式(2)中,V2为Y产品的单位国际价值,tx1=1/Rx1,mx1为A国第一部门单位劳动产生的剩余价值,则mx1/tx1为单位劳动时间创造的剩余价值,则1-mx1/tx1是单位劳动时间的价值。

将式(2)代入式(1),令P1/V1=b1,P2/V2=b2,A国X产品的单位国际价值Vx1用国际价值V1表示为Vx1=a11V1+tx1,A国单位X产品的国际贸易利益:

Wx1=V1b1-a11V1b1-

(1/Rx1)*(1/V2)(1-mx1/tx1)*V2b2=

b2mx1+(V1-Vx1)b1+(Vx1-a11V1)b1-

b2(1/Rx1)=b2mx1+(V1-Vx1)b1+

(b1-b2)(1/Rx1)

同理可求得两国其它三部门单位产品贸易利益,并将四部门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如(3)-(6)式:

Wx1=b2mx1+(V1-Vx1)b1+

(1/Rx1)(b1-b2)

(3)

Wx2=b2mx2+(V1-Vx2)b1+(1/Rx2)(b1-b2)

(4)

Wy1=b2my1+(V2-Vy1)b2-a12V1(b1-b2)

(5)

Wy2=b2my2+(V2-Vy2)b2-a22V1(b1-b2)

(6)

(3)-(6)式中,W,m,V,R,a分别为单位产品贸易利益、剩余价值、产品价值、劳动生产率和生产资料在各部门的投入系数,下标x,y表示产品X,Y,1,2分别代表国家A,B,如,Wx1为A国X产品的单位贸易利益,Wx2为B国X产品的单位贸易利益。

比较式(3)-(6)可以发现,单位产品贸易利益由三部分构成:第一部分为国内该产品生产创造的剩余价值,第二部分为该产品的国际价值与国别价值差额转化而成;第三部分为(b1-b2)与X产品国别生产率或国际价值乘积构成。贸易利益得失由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共同决定。

其中,第二部分的贸易利益得失,由于国别价值由国别劳动生产率水平决定,而国际价值量由生产或再生产该商品的“世界劳动的平均单位”来衡量,如果一国产品生产率超过国际平均水平,其第二部分会产生超额剩余价值,反之则会产生贸易损失。国际价值与国别价值之差的大小则由双方国别劳动生产率水平共同决定,两国同一产品劳动生产率变化速度不一致会导致差距越大,此时生产率水平高的一方将产生更多的超额剩余价值,而另一方将会产生更多的损失。

第三部分贸易利益得失,因为由国际价值规律决定国际范围内商品交换以国际价值为基础实行等价交换,则b1=b2,此时第三部分为零(令此为初始状态)。假设在短期内国际价格具有粘性,而国际价值会随国际平均劳动水平变化而变化,则当X产品国际劳动生产率水平提高或Y国际生产率水平下降时b1-b2>0,反之b1-b2<0。且随着X,Y产品国际生产率水平越接近,|b1-b2|越小,反之越大。

A、B两国总贸易利益为:

W1=X1*Wx1+Y1*Wy1

(7)

W2=X2*Wx2+Y2*Wy2

(8)

式(7),(8)中,W1,W2分别为A,B两国的总贸易利益;X1,X2分别为A,B两国X贸易量;Y1,Y2分别为两国的Y贸易量。

贸易摩擦与双方贸易获利的相对变动有关,即如果一国某一行为带来本国贸易利益就增加,而另一国贸易利益获利减少时,贸易摩擦就会加剧。意味着一国贸易利益变动减去另一国贸易利益变动程度,如果绝对值增加了,则会带来贸易摩擦加剧,反之贸易摩擦程度减轻,则贸易摩擦为:

Fric=|ΔW1-ΔW2|

(9)

从式(7)-(9)可以发现,贸易双方的贸易利益得失的变化即取决于单位产品贸易利益变化,也取决于一国进出口产品数量的变化。

在单位产品贸易利益不变的前提下,从两大部类来分析,A国每多增加一单位X出口必须增加一定单位Y的需求,如果不从B国进口,则需国内生产缺乏比较优势Y,此时贸易获益就会减少,于此同时,B国因为出口Y减少而损失贸易利益。因此,贸易顺差扩大对本国是不利的,但对方也会产生损失,一定程度上会引起对方国家发起贸易摩擦。

研究推论1:贸易失衡会正向影响贸易摩擦。

在贸易差额不变的情况下,贸易摩擦公式可以写成以下形式:

Fric=|X1*ΔWx1-X2*ΔWx2|+|Y1*ΔWy1-Y2*ΔWy2|

(10)

式(10)中,ΔWx1,ΔWx2,ΔWy1,ΔWy2分别为A,B两国的X,Y单位产品贸易利益的变动量。可以发现,贸易摩擦取决于单位产品贸易利益变化,且在一国进出口产品数量扩大时被加剧。

完全专业化分工下,双方进出口必然相等,则两国贸易得失主要取决于单位产品带来的贸易利益:A国贸易利益为Wx1*X1,B国贸易利益为Wy2*Y2,此时一国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主要体现在产业生产率变化速度上,Rx1比Ry2提高快,V1小于V2,则b1>b2,且(b1-b2)越来越大,则A国获益B国受损,反之结论相反。因此,贸易得失的变化会随两国生产率水平变化速度快慢而改变,生产率快的一方贸易利益改善,另一方贸易利益变差(见图1,78页)。

不完全专业化分工下,一方比较优势更加明显时,即生产率提高速度快于另一方:假设A国在X产品生产上具有比较优势,B国在Y生产上具有比较优势。若Rx1提高速度比Rx2快,A国X产品的比较优势更加明显,则V1-Vx1值就会更大,带来A国更多的超额剩余价值,|V1-Vx2|也会更大,意味着B国损失更大;同时,Rx1或者Rx2提高,V2/V1值会随之增加,则b1>b2,此时对于A国的第一部门来说,获得更多的贸易利益,而B国第一部门的贸易利益会因为(1/Rx2)(b1-b2)大于零而损失减少,但这部分的贸易利益会因B国X生产率提升而得到限制;如果Rx2比Rx1提升速度快,A国出口X的比较优势越来越不明显,甚至会丧失比较优势,此时A国获得的超额剩余价值愈来愈少,甚至小于零,而B国第一部门|V1-Vx2|越来愈小,甚至可以产生超额剩余价值,此时的b1-b2依然为正,所以此时的B国贸易会随着比较优势变好而从贸易损失一方逐渐变为贸易获益一方,而A国第一部门会逐渐由贸易获益转变为贸易损失一方,并且本国X生产率的提升还会使得(1/Rx1)(b1-b2)变小而损失更大;两国的第二部门会因为b1>b2而贸易利益下降。

同理,B国随Y产品比较优势变好而获益越来越大,而A国产生愈来愈多的贸易损失。反之,随着A国Y产品技术进步带来比较优势变好,A国贸易损失会愈来愈小,甚至会出现超额剩余价值转变为贸易获益一方,而B国会从贸易获益一方逐渐丧失优势成为贸易损失一方。

不完全专业化分工的前提下,产业国际竞争力主要体现在各自产业的比较优势变化上[18],专业化分工下,产业国际竞争力则体现在该产业的生产率水平上。国际社会中建立经贸关系的国家之间为实现贸易利益最大而采取贸易保护主义行为或者采取的措施有悖于国际贸易的趋势框架时,贸易摩擦不可避免,则双方贸易利益得失的变化会引发贸易摩擦变化。

研究推论2:产业国际竞争力会正向影响贸易摩擦,并在贸易规模扩大时加剧。

技术创新与进步会使一国的劳动生产率水平提高,从而引发比较优势条件和国际竞争力水平的变化,带来双方贸易利益得失变化,影响贸易摩擦。

研究推论3:技术进步一定程度上会对贸易摩擦产生正向影响。

四、计量模型与数据选取

(一)模型设定

为了检验国际竞争力和技术进步对国际贸易摩擦的影响,将模型设定为:

Frici=∂0+∂1Cpower+∂2Mpower+∂3tech+∂4fixij+ζi

(12)

式(12)中,Frici为国际贸易摩擦数量,主要用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贸易救济数Fric1和“337”调查数Fric2来衡量,分别代表产品层面和非产品层面的中美贸易摩擦,核心解释变量分别为Cpower,Mpower和tech分别表示中国制造业RCA、美国制造业RCA和技术创新与进步,fixij为固定效应(j=1,2,分别表示时间和行业固定效应),ζi表示随机扰动项。

(二) 指标选取及数据来源

产业国际竞争力。本文参照郑乐凯(2017)[19]选用国内附加值计算显示性比较优势(RCA)来表示,矫正了以海关统计出口数据存在的重复计算部分。出口国内附加值数据来源于OECD-WTO数据库中2016版和2018版数据库,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制造业分为14个行业②。

本文将贸易摩擦分为产品层面和非产品层面的制度和文化两类,并选取贸易救济措施代表产品层面贸易摩擦,“337”调查代表非产品层面的制度文化等贸易摩擦形式。贸易摩擦的科学分类有利于发现其贸易摩擦背后的真正原因及提出更具针对性的应对措施。结合尹翔硕(2007)[16]提到WTO涉及和未涉及的贸易保护手段,本文将中美贸易摩擦分为产品贸易摩擦和非产品的制度文化等贸易摩擦,其中产品贸易摩擦均以世贸规则为依据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直接针对产品的价格、质量和技术等:如贸易救济措施(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和特保措施),技术贸易壁垒(TBT/SPS)等,其中以贸易救济措施为主要表现形式;而非产品的贸易摩擦均以国内立法为依据的美国单边贸易主义政策,如“337”“232”“301”等分别为了知识产权保护和国家安全,针对不公平贸易和授权总统进行报复措施和防止贸易损害而反映在出口产品上的贸易摩擦形式,以“337”调查为主要表现形式。贸易摩擦数据均来源于商务部及贸易救济信息网③。

产业高级化,采用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增加的比值来衡量,因为技术水平以及生产率水平的提高不仅和研发强度有关系,而且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相互作用。中国的产业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而美国的产业数据来源于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数据库(U.S. 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技术创新与进步,采用研发强度表示,在计算国家研发强度时参考黄解宇(2013)[20]采用GDP与研发投入之比,计算分行业研发强度时采用产业销售收入和研发投入之比来衡量。中美研发强度数据来源于《国际统计年鉴》,中国分行业销售收入和研发投入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表1为计量模型中所有变量的统计性描述。

表1 变量统计性描述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初步对文献中提到的可量化的中美贸易摩擦影响因素进行OLS回归检验,如贸易差额、技术进步、产业结构及产业国际竞争力。由于金融危机后,中美贸易摩擦中非产品层面更多的显现出来,可能其背后的原因也发生了变化。为了更好的找到贸易摩擦背后的原因,本文将1995-2015的数据分为1995-2011和2005-2015两个阶段,均包含2005-2011年份,完全涵盖了美国金融危机爆发的全部过程时间。对这两阶段数据进行异致性分析,更能体现金融危机前期和后期中美贸易摩擦原因的差异性。本文将中美附加值贸易差额、制造业RCA、产业结构高级化、研发强度与被解释变量,贸易摩擦的产品层面(以贸易救济为代表)和非产品层面(以“337”调查为代表)两种形式分别进行OLS回归分析,并对比发现:由表2(见80页)可知,中国制造业RCA的回归系数从前期的“8.75”和“2.6”变为后期的“-4.037”和“14.3”,但“-4.037”不具有显著性。因此,中国制造业RCA在1995-2011及2005-2015期间,均显著影响了中美贸易摩擦,影响的方向均为正向,但后期转变为只对以“337”调查为表现形式的非产品层面中美贸易摩擦产生显著影响,并且后期的影响程度大于前期;而中美贸易顺差只在1995-2011年期间显著影响中美贸易摩擦(见表3,80页),方向均为正,后期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消失了;而美国制造业RCA,中美产业高级化以及研发强度对中美贸易摩擦均没有显著影响。

因此可初步发现:中美双边贸易失衡在早期确实是引起中美贸易摩擦的重要原因。但近年来这种影响逐渐下降,甚至不显著,反而因中国制造业国际竞争力提升,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加剧。因此,近年来,美国贸易保护主义行为引起的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的真正原因在于出口产业国际竞争力的不断提升,表象的贸易失衡的影响逐渐消失,且后期的中美贸易摩擦主要以非产品层面的中美贸易摩擦形式为主。

表3 中美双边贸易差额对国际贸易摩擦影响的估计结果

(二)国际竞争力、技术进步与贸易摩擦

根据上面的实证检验结果,为了更进一步地分析中国制造业国际竞争力和技术进步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我们采用2005-2015年中国制造业分行业、农业、煤炭和矿业的RCA,研发强度,“337”调查和贸易救济数面板数据,并加入了时间和行业的固定效应。

表4的估计结果显示:中美产业国际竞争力及研发强度对贸易救济均起到正向作用,但只有中国国际竞争力对贸易救济的影响是显著的,在加入研发强度及美国国际竞争力后更加显著,结果更可信。加入行业及时间固定效应后中国国际竞争力对贸易救济的影响系数均有所提高,从0.504(模型3)或0.418(模型1)变为3.658(模型4)或3.176(模型2)。

表5的估计结果显示: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及研发强度对“337”调查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加入美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指标后,系数只发生了微小的变动,显著性依然很好。加入了时间固定效应后显著性均没发生变化,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估计系数发生微小变动,但是研发强度指标的估计系数却有了很大成都的提高。虽然中国产业RCA与研发强度对“337”调查均产生影响,但是从估计系数可以发现,研发强度的估计系数远远大于中国产业RCA的估计系数,变量的估计系数又可以理解为边际效应。以模型4为例,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水平每增长1单位,“337”调查为代表的非产品层面贸易摩擦会增加0.546单位(边际效益为0.546),但中国产业研发强度的提升对以“337”为代表的隐形贸易摩擦影响极大,边际效益达到了215.429。

因此,中国产业RCA是引起贸易摩擦的主要原因,即显著影响了以贸易救济为表现形式的产品层面中美贸易摩擦,也显著影响了以“337”调查为表现形式的非产品层面的制度文化等形式的中美贸易摩擦;技术创新与进步显著影响的是以“337”调查为代表的非产品层面中美贸易摩擦;现阶段技术创新与进步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远大于国际竞争力,因为产业国际竞争力对贸易救济产生的边际效应为3.658,对“337”调查产生的边际效益只有0.546,但是研发强度对“337”调查产生的边际效益达到了215.429。现阶段中国技术创新和进步在很大程度上会引起中美贸易摩擦质的变化,而且贸易摩擦形式主要转变为以非产品层面的制度和文化等形式为主。这在一定程度上很好地解释了近年来突发频繁、杀伤力大的中美贸易摩擦,如“337”“301”“232”调查等,其中“301”调查并非第一次提出,虽然“301”调查都因为谈判而得到解决,但本次协议只涉及对中国1200万中国产品税收减半,剩下中国进口产品仍征收高额关税,并且美国对中国“301”调查的打击面比较分散,但主要集中于机械机床、铁道车辆、医疗器械和航空航天装备等“中国制造 2025”战略的重点发展领域,也验证了中美贸易战主要是针对“中国2025中国制造”这一说法,阻止中国制造业技术进步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担心中国的技术进步与赶超威胁其在国际市场上的利益,为其当前以及未来国际市场上的利益创造再平衡的战略条件。

表4 贸易救济的回归结果

表5 “337”调查的回归结果

(三)稳定性检验

在对贸易救济影响因素进行估计时,分别加入行业及时间固定效应,依然只有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对贸易救济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正向作用;对“337”调查的影响因素进行估计时,加入了时间固定效应后,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与研发强度估计结果的显著性及正向作用依然没变。进一步对金融危机结构性影响分析。金融危机是否会影响到基本回归结果呢?表6、表7(见82页)显示将2005-2015年的数据以2008年为界,分为金融危机前和金融危机后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表6中的检验结果发现,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对贸易救济代表的产品层面贸易摩擦在金融危机前具有显著影响,但是在金融危机后显著性消失,美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和中国产业研发强度无论在金融危机前还是金融危机后,对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影响均不显著。

表7中的检验结果发现,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对“337”调查为代表的非产品层面中美贸易摩擦在金融危机后具有显著性,但是在同时考虑美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时显著性消失。总体来说,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在金融危机爆发前对产品层面的中美贸易摩擦具有显著影响,而金融危机爆发后,对非产品贸易摩擦具有显著影响,但影响在减弱。中国产业研发强度在模型1-4中对“337”调查代表的非产品层次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均在1%水平上显著。从回归系数可以发现,研发强度对“337”调查的影响在金融危机后是金融危机前的近3倍。

因此,检验结果表明中国产业RCA在金融危机前后均对贸易摩擦产生影响,但是后期转向了非产品贸易摩擦,而技术创新与进步在金融危机前后对非产品贸易摩擦均产生了很强的正向影响。因此,检验结果显示实证结果为稳健。

表6 贸易救济的回归结果

表7 “337”调查的回归结果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融合马克思国际价值论和李嘉图比较优势理论,从贸易的动力基础和贸易条件出发研究国际贸易摩擦的经济动因,发现一国产品技术水平提升带来国际竞争力水平提高时,会改善本国的贸易利益,但也会给对方贸易获益带来威胁。如果有一方可以提高本国的技术水平,还能将另一国技术水平控制在一定程度上,这样就可以一直在贸易中获益,从而引发国际贸易摩擦。实证分析分别采用中美1995-2015年的时间序列数据和2005-2015年的制造业行业面板数据进一步考察了产业国际竞争力、技术进步和异质性中美贸易摩擦的内在关联。研究发现:中美贸易摩擦的原因中,“中美贸易顺差”到后期逐渐消失;“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提升”是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内在原因,后期转变为对非产品贸易摩擦产生显著正向影响;非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成为美国制造贸易摩擦的重点领域,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提升和中国产业技术进步成为美国制造贸易摩擦的真正动因,后者比前者的影响更大。尤其是在金融危机之后,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可以发现,因美国控制其具有比较优势的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随着中美贸易规模的扩大,中美贸易顺差引发贸易摩擦。中国不得不研发生产高新技术产品,随着技术进步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给对方国家贸易利益带来威胁使得中美贸易摩擦升级。而金融危机后,美国的经济仍未恢复到以前水平,结合以前美日双边贸易经验,面临中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提升带来的实质性贸易损失,中国产业的技术进步将带来的潜在威胁才是最让美国担忧的。但是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的发起依据是世界贸易规则,很难抬高壁垒水平,美国只能再度挥舞国内立法的大棒,竖起贸易保护主义大旗,阻止中国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在全球价值链治理权上边缘化中国,使得贸易摩擦的形式转向了知识产权、汇率等制度及文化等非产品层面,替代了以前产品价格、质量、数量、检验检疫等的产品层面原因。

由于现今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各国爆发,国际经济、贸易和投资等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给国际贸易摩擦也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影响。结合本文研究视角和研究结论,在应对今后国际贸易摩擦方面有以下几点启示:(1)弱化产品层面贸易摩擦。虽然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不是未来的主要领域,但是国际上针对中国产品价格、质量、检验检疫技术也并不少见,因此,需从根本出发来弱化产品层面贸易摩擦。一方面,需要继续深入了解规则,利用规则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合理力争;另一方面,提高本国产品的质量、检验检疫技术;最后,仍需主张自己的“市场经济地位”。(2)提高生产技术,制衡非产品层面贸易摩擦。不能寄希望于外方,继续提高我国出口产品的生产技术及国际竞争力,加大研发和创新投入,努力提高我国研发和创新水平,提升出口产品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从而为技术的进步和应用创造环境:调整产业结构,为技术进步及运用提高劳动生产率水平创造合理的产业结构环境,从而更好地实现国际竞争力水平提升;更好地解放市场,充分发挥市场的力量,深化改革开发,为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和加大研发投入创造自由的国内外市场环境,为降低对美国市场的依赖度创造条件。(3)积极展开对话与磋商。本次中美第一阶段协议签订,为今后的谈判打下了基础,也为今后双边贸易摩擦创造了更多可能性,因此在提高国际竞争力与技术水平的前提下,仍需要积极展开对话与磋商,为谈判创造更多的机会和平台。与此同时,增强国际文化交流,让世界各国了解中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社会主义道路,让世界各国都能更多地了解中国的国情和文化,从而减少以文化及制度冲突而带来的贸易摩擦;进一步深化“一带一路”和自贸区建设,实现高质量外循环。

注释

① 现阶段贸易摩擦形式多样,既包括以贸易规则为发起依据,针对出口产品的价格、质量和技术水平等原因而发起的贸易摩擦,如贸易救济(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特保措施)和技术贸易壁垒等(定义为产品层面贸易摩擦);也包括以美国国内法为发起依据,针对中国知识产权制度,汇率制度及《2025中国制造》战略等原因而转向针对出口产品的贸易摩擦,如“337”“232”“301”调查等(定义为非产品层面贸易摩擦)。

② 制造业细分为食品、饮料和烟草制造业,纺织业、服装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和造纸业,纸制品和印刷,石油加工、炼焦,化学和非金属矿物制品,化学制药,橡胶和塑料制品,其他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基本金属,金属制品业,计算机、电子和电器设备,机械设备,运输设备等等。

③ 贸易摩擦数据均选用的美国对中国发起的案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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