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菊
关键词:当代文学 入史问题 当代文学史写作
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定义,从时间层面上限定,大多数文学史的编写一般指的是1949年以来的中国文学,陈思和在《当代文学史教程》前言中,则把当代文学限于1949年后的中国大陆文学。可见,在时间的界定上,当代文学是从1949年以来,发展到社会主义阶段后的文学现象,正由于时间仍在延续,学术界对当代文学入史问题存在不同的声音。
一.关于当代文学是否入史问题的探讨
对于“当代文学不宜写史”而是应该写述评的观点,早在上世纪80年代,唐弢等人就已提出。1985年唐弢先生在《文汇报》上发表《当代文学不宜写史》,他认为历史是事物发展的过程,现状只有经过时间的推移才能转化为稳定的历史。唐弢先生的这一提法与当下很多评论家、史学家提出的“当代人不宜写当代史”的说法有着其相同的地方。他们认为,当代文学史应该是留给后人写的,当代人生活在当下,无法做到“客观主义”。“这不是因为‘客观主义过去遭人忽视,而是因为前朝历史只能由后朝修,身在前朝是没法做到‘客观主义的。”施蛰存在唐弢之后,也提出了“当代事,不成‘史”,他认为一切还在发展的政治、社会及个人的行为都没有成为“史”。
当代文学在时间上是开放的,不是说它发展到20世纪末,甚至是21世纪末,就意味它的结束。它在时间上有很大的延展性,如果按照“后朝人写前朝史”的说法,“当代文学史”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空缺状态。唐弢和施蛰存都认为当代文学因为仍然在发展,不适合做文学的发展历史,应该用“述评”代替“史”。述评,就是叙述并评论,也指一种夹叙夹议的文字,从这个意义上讲,述评指的应该是一种文学批评。韦克勒就文学评价这个问题,提出过这样的观点:
“在文学评价这个问题上,文学史家和批评家没有甚么不同;他们的真正分野在于一个重点:文学批评家究心于个别作品或者作家,而文学史家要追踪文学的发展。”
述评具有开拓性,不论是对作家作品,还是文学现象的批评,它会由于批评家意识形态的不同而变化,这也体现了当代文学“正在发展”的特殊性。持不同意见的吴义勤在否定“当代人不宜写当代史”的观点中,提到“拿中国现代文学来说,它的经典化和历史化是与中国现代文学的进程一直是同步进行的。”鲁迅在教学期间写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略》这些影响后世的文学史著作正是在当下完成的。文学史虽作为“史”,因其史料的无限性,它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文学史写作角度呈现多元化,它会随着史料的不断发掘与更新,也会出现新的角度与切人点,并不是说只有稳定的历史才能写成“史”。同理,当代文学史的写作同样可以与发展中的当代文学同步进行,就“文学史”写作本身而言,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可以是“发展的”。
当代文学因其所处的特殊的时间与空间环境,有独特的运行轨道与风貌,文学史的书写,可以揭示其独特发展规律。历史需要稳定,这是必然的,但历史的写作却不是一元的,固步自封的,当代文学宜不宜人史,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管是述评还是“入史”,内容、角度和梳理文学发展脉络的方法更关键。
二.对当代文学入史角度的一点看法
1.关于大众文学与网络文学
上世纪80年代以来,“重写文学史”的提出,越来越多学者认为应该把文学史重新整合。既是“重新整合”,应设立相应的标准,现有的当代文学史著作,其写作范式和切入角度也在变化当中。具有较大影响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洪子诚著),不仅使文学史的写作范式从集体写作进入到个人写作,还将叙述的重心放在了史料的考证上。陈思和的《当代文学史教程》也体现了作者的创新之处,与文化联系在一起,对作家作品进行评价,提出了“民间意识”、“潜在写作”,甚至将文学与音乐结合起来。
这些变化都说明了,每个时代都有其主导的问题意识,文学具有特定的时代特征,文学史的意义与目的也在于揭示文学发展的规律。从这个意义出发,笔者认为当代文学史写作,应该注重结合当下,体现文学在时代进程中的意义。90年代以来暴发狂涨的市场利益驱动,出现了除传统文学之外的消费文学、影视文学,又有20世纪末异军突起的网络文学。随着自媒体的快速发展,写作者、读者群体的扩大,大众文学与网络文学的出现与发展是当代文学不能忽略的重要文学现象,与传统文学相比,它们的娱乐功能更突出,在审美功能与艺术性上要稍差,一定程度上,虽良莠不齐,本质上却是文学发展到一定阶段另一种形式的呈现,它对当下人们生活起着重要的作用。根据丁帆等人的意见(重写文学史),文学史的写法应该注重全面性,因此文学史写作应纳入除传统文学外的其他文学形式。文学史研究的对象既有经典作品,也包含文学现象的研究,在现存的当代文史著作中都少有关于大众文学和网络文学的选编,当然,大众文学和网络文学在其审美上有着不能忽视的缺点,人史,只能建立一种规范了。
2.对当代作家、作品的评价问题
对当代作家的评价应该用发展的眼光。丁帆的“大文学史观论”,是要梳理文学发展的内部规律,打通现当代文学。如“不将‘反思文学与二三十年代的‘问题小说进行比较,也许就不能看出它与“五四”启蒙文学的关联性。”因此,在评价当代作家和作品时,也应该看到他们与前期文学的关联性。
现存的当代史著作中,对八九十年代的作家评价都较为简单,一方面,当代文学仍然在发展当中,“文学史”较“文学”在时间上应该说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入史相对来说也比较困难。另一方面,对部分作家的评价角度,并非全面。洪子诚的《当代文学史》里,将八九十年代的作家根据其创作的特点进行分类。如按文学的“寻根”、乡土小说、“先锋实验小说”、“新写实小说”、“女性文学”等等的编排。当代的众多作家都是进行时的作家,其创作是不断发展甚至是不断变化的,并不会因为某部作品的思想内容或者形式带有某种主义的特点,就是某主义文学。例如,作家阎连科,有评论家将他定义为现实主义作家,也有人认为他是乡土小说家,从《日光流年》的“倒放”式文本写法到《风雅颂》里的荒诞,这些都说明了他在写作上的变化与创新。东北女作家迟子建,在著作中被归人了“女性文学”中,但迟子建的创作并没有太大的女性文学的特点,她提供了新的写作范式,在当代女性主义发展的今天,她倡导的是男女和谐共生,从另一方面说,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越来越多的读者关注女性文学创作,著作中对“女性作家”与“女性文学”的阐述,又为当代文学史的写作提供了新的角度。
唐弢《关于重写文学史》认为文学史可以有多种写法,不应当也不必要定于一尊。文学具有书写时代的功能,如何用发展的、不断变化的角度当对代作品和作家进行分析和评论,根据分析和论述呈现文学发展脉络与规律,呈现时代特征,是文学史写作关注的重要角度。
三.当代文学史写作与当代“经典”之关系
当代文学因其时间和空间,所处的内部、外部环境的特殊性,许多人认为“当代无经典”,让当代文学处于尴尬的位置。涉及何为“经典”的问题,朱德发的《评判与构建》中也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到底经典的标准是什么?有评论家认为,每个读者都可以是“经典”的命名者,对作家作品的阅读与接受,确实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若每个读者都有一个经典,其规范和标准又从何而來呢?经典的塑性与文学史写作是否有着相互的影响呢?笔者认为,这是肯定的。读者作为接受者,除了个人的阅读经验以外,教育背景,理解领悟能力的不同,会不同程度地受文学史或文学批评的影响,这时的评论与文学史成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传播媒介。因此,文学史的写作对作家作品经典的塑造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唐弢的《关于重写文学史》:“只要是真正的文学史,不妨有多种写法,读者是多层次的,需要多层次的详简不同的文学史,因此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写法。”当前的文学史著作中,洪子诚著《中国当代文学史》、陈思和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王庆生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等影响较大,回顾现代文学史著作可以看到,大多数的文学史写作,都会纳人“鲁、郭、矛、巴、老、曹”的作品,无疑,这些作家在现代文学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与作用,自80年代提出“重写文学史”以来,有人提出对文学史的写法应该适当精简,但是经典的作家作品,是无论如何精简,也不会将其排除在外的,同样的,当代文学史的写作在作家作品的评价上会对当代经典的塑造有一定的影响。
当下越来越多“当代无经典”的声音,对当代文学史的写作应该是有一定激励作用的。文学史的选编,尤其是对作家、作品的选择和评论上,应该建立一定的标准,书写文学发展规律及脉络,体现时代特征,尽可能地对当代文学“经典”进行塑性,让“当代无经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消除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