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生态环境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也是社会发展前行赖以生存的根基,所谓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它的变化与人类文明的发展息息相关,其相互之间依存、牵制的力量始终存在。针对这一亘古话题的不断研究,探求其间的种种关联与互动和对人类生活所形成的影响也正是生态类纪录片一直着力探索的领域,片子将诸多人类未涉足之处、未至之境、未知之谜、未观之态、未听之音通过各种视听记录方式呈现出来,同时为人类反观自身行为找到有效的路径。
一、“公众时代”的生态纪录片
生态纪录片以自然环境、野生动植物及人类活动为核心展开,一般是以题材类型为区分标准进行的分类,本文中生态纪录片的含义如下:生态纪录片的范畴包含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生态纪录片即一切表现物种的生存发展状态,或表现物种与物种、物种与生存环境之间的关系的纪录片,狭义的生态纪录片通常是指以人类社会生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为话题,或表现一定生态思想和生态美学思维的纪录片。[1]
近些年随着纪录片市场规模的迅速扩张,我国纪录片正在向着“公众时代”不断迈进,各类纪录片的发展均实现了大飞跃,在不断蓄力增产的过程中收获了大量受众。经过纪录片从业者的不断努力与推陈出新,新鲜的纪录片题材被不断发掘,同时在自身的发展中着力寻求突破,其中美食类纪录片、文博類纪录片、医疗类纪录片等均有着良好的发展势头,自然生态类纪录片亦紧跟其后,迎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相较国外生态纪录片的发展,我国此类纪录片起步较晚,尽管如此,由于其题材所涉意义的普世性,一直以来都深受观众喜爱,尤其近几年欢迎度愈发增高,涌现出一批收获良好口碑的佳作。2015年央视中文国际频道和北京五星传奇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共同拍摄制作,中国首部采用4k技术摄制的高清纪录片《第三极》;2016年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推出,历经五年制作完成,记录我国生态多样性的《自然的力量》,同年与国外联合制作的讲述我国独有野生动物成长故事的《我们诞生在中国》,在内地收获6500万票房;2017年以三门峡野生鸟类为题材的纪录片《大天鹅》,讲述小苍鹭生存故事的《鹭世界》;2018年《家园——生态多样性的中国》中缤纷壮丽的祖国河山,《极地》中诗意而神秘的西藏文化景观;2019年bilibili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联合出品的《未至之境》和将国内生态纪录片提升到国际水准的《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2020年记录色彩斑斓的昆虫世界的《昆虫的盛宴》,历时四年记录我国境内仅存150只左右天行长臂猿生存状况的《天行情歌》,讲述花卉承载中华文明并影响世界的故事的《花开中国》等均成为我国生态纪录片不断发展的最好证明。随着这些优质生态纪录片的不断产出,人类与自然之间的故事也在不断上演,在满足观众文化需求的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推动了我国生态纪录片朝着精品化、优质化的方向不断迈进。
二、不同媒介环境对国内外生态纪录片的影响
(一)文明形态的影像化呈现
国内外的不同历史文化环境,导致人们对待动植物的观念有着极大的差异,进而影响到以此为选题的影像的呈现方式。我国自古以来以农耕文明为主,农耕文明最大的特征是固定性,生活于此种环境之下的人们力图依靠自然的力量来获取生活必需的资源,进而形成了稳定的人际关系,成为了蔚为广泛的文化集成。西方文明的基因来自游牧文明,在此种文化因子影响之下,人们的生活方式乃逐水而居,在对待自然的过程中遵循自然规律,潜意识中拥有着对新事物的强烈追求感。随着各国文化形态的沿袭与传承,这种生产生活方式的差异会在纪录片等各种文化样态上显现出来。中国生态纪录片受农耕文化及风光纪录片影响较深,其作品注重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展现、对万物一体的生态世界的向往和对集体意识及主流文化的表达。[2]
与国外文化根基的不同,导致中国人对于自然环境有着自身独特的理解与表达方式。在我国古代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传统文化影响下,我国生态纪录片更多关注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而国外纪录片在制作中往往强调纯客观自然的面貌。大部分国内生态纪录片关注本土内容较多,探讨的是我国自然生态领域现存的问题及人与自然的相处状态,而鲜少拥有全球性观照的创作视野。在创作思路上的单一体现在内容上就会导致题材的推陈出新不足,内涵把握深度不够以及相关领域人才机制的不健全。
(二)高科技助力生态纪录片的创新表达
生态纪录片的创作相较其他题材准入门槛较高,必须有专业的拍摄团队和专业的摄制设备,拍摄周期长,且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客观自然条件的限制,摄制人员动辄去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陌生危险的海底深处等,存在着极端生存环境和艰苦拍摄条件的挑战,所以拍摄成本远高于其他类型的纪录片,也是一直以来我国纪录片创作领域的一项短板。
詹姆斯·霍尼伯内曾说“凭借革命性的新技术,我们得以进入新世界,并以十几年前望尘莫及的新方法拍摄海洋动物的行为。”国外生态纪录片的制作机构在克服种种拍摄难关,为观众如何才能更好呈现出全新的世界奇观的方面进行了各种尝试,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基于纪录片的拍摄需要,各种高科技新技术被不断运用到了拍摄的过程当中,各种新技术的采用为大自然各种动植物的全面呈现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例如循环呼吸器的使用,比起传统的水肺设备拥有了更长的下潜时间,且不易对拍摄产生干扰,这一技术来自美国的前军事潜水技术;低光摄像机的使用可以拍摄到深海中生物发光的世界;超高清半球型摄像机的使用,使得同时记录水上和水下的情况成为可能;红外水下摄像机,能在漆黑的环境中捕捉到动物的行为。此外,夜视仪、超敏感摄像机、微光摄像机、热成像技术、潜水器、可以吸附在大型海洋生物身体上的吸盘摄像机等均在生态纪录片的拍摄中得到应用。从精密的电子“谷歌”到仿真设备和特殊器材的改装,技术的进步让拍摄的可能空间进一步拓宽,摄制的需求又进一步刺激技术的不断改革。
虽然目前随着我国生态纪录片创作人员视野的不断开拓,技术方面的国内外差异正在逐步缩小,包括很多专业设备,单从科技的角度我们也可以实现,但是前期的高额投入会让很多制作团队有所顾虑,再加上现今国内纪录影片的商业化市场并未成熟,变现能力处于所有影片的末端位置,受限于客观条件,在某些镜头的拍摄上自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因此,在科技条件对纪录片创作有着极大助力的国际环境下,前期准备充分与否将会对片子的最终成效产生直接影响。
(三)创作团队的国际化合作趋势
生态纪录片的拍摄成功仰赖于团队间的合作共赢,比如拍摄过程中特殊器材改装的很多拍摄设备亦是全球化合作的结果。例如BBC的纪录片摄影团队中,各国各类模型制作专家、机械专家、电子技术专家汇聚,为向观众呈现奇观世界的面貌拓展了多种可能的方式,其中贝尔·格里尔斯的摄影团队当中的25个人分别来自世界上10个国家和地区,而国内并没有形成国际化的团队制作模式。
科研人员的加入也十分重要。科研团队的介入,可以对生态纪录片的制作产生十分重大的影响。一部优秀的生态纪录片自然少不了强大科学团队的进驻与支持,如果缺少相关领域专家的参与,会使得纪录片中所涉认知的准确度和前沿科研成果的呈现受限。例如纪录片《行星》在其制作的两年间,摄制团队曾经采访近30名科学家,一起检查片中的细节的准确度,探测器绕行行星的方式是否精准,星球的角度放置是否符合真实的自然状态等,正是因为科学力量的支持加上新颖的视听影像呈现,使得纪录片获得了大众的一致好评。国外绝大多数生态类纪录片的制作都是挑选了世界各地的优秀科研人员的加入,但是国内此类纪录片的制作很少有一支科研力量能够全程全身心参与其中。
(四)市场化决定生态纪录片的延续性发展
对于生态纪录片来说,国内外所面对的不同市场环境直接影响了此类纪录片生产的工业化水平。从产业发展整体来看,目前国内纪录片呈现出传统媒体、新媒体、民营机构合作与竞争的差异化发展格局。近10年来,中国纪录片市场规模大幅增长,但以定制市场、委托制作市场为主的格局并没有发生变化,一半靠政府一半靠市场,完全依靠市场(包括版权和播映权销售、观众付费观看)和注意力銷售(广告销售)收回成本的纪录片凤毛麟角,健全的市场体系尚未形成。
由于生态纪录片较长的拍摄周期,导致资金回收相对滞缓,再加上国内生态纪录片的制作尚没有形成成熟的市场产业链,所以要想产出高水准的作品仍有一定的难度,目前仍处于“低投资——低质量——低收视——低效益”的恶性循环。国内纪录片创作的有限资金投入,成为制约生态纪录片发展的重要因素。
三、全球化视野:生态纪录片的文化深耕与传播创新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不断加快,人们对文化精神的需求越发明显,对各个领域知识的渴求也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但是在现今自媒体泛滥的情况之下,知识碎片化、空泛化的现状,一定程度上会使得观众产生知识焦虑,在此情况下受众亟需找寻知识补充的有效途径,近几年国内纪录片的不断发力和受众群体的不断拓宽,出现了很多现象级的纪录片亦证明了此种情况的存在。而在诸多纪录片类型中,生态纪录片就是其中异军突起的一支,依托其长期以来的发展优势,在知识浓度、内容深度以及视觉审美的呈现方式上均有极大的突破,甚至成为部分受众满足认知获取的重要途径,不断收获了更多的观众好评。与此同时,如何更好地提升我国生态纪录片的摄制水准,来不断满足观众的知识与审美需求也是纪录片制作者需要努力探求的方向。
(一)创作理念的更新
创作理念的更新会为生态纪录片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哲思源泉。虽然近几年,在我国经济文化跨越式发展的情形下,国内生态纪录片制作人的创作视野不断开阔,开始探索对人类共同价值观的新表达,也更加注重对自然社会发展与人类命运整体的观照,且在整体制作水准上均有极大提升,产生了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的上乘之作,如《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等一些优质生态纪录片,但就创作本身而言,与国外顶级纪录片制作团队相比,在一些方面仍需提高。总体而言,国内生态纪录片的创作仍然更多地将关注焦点集中在以中国元素为核心的本民族文化特征上及本土化发展中面临的问题等,鲜少能够以全球化的视点来观照全世界人民在生态问题上所处的整体环境,因而在拓宽题材关注视野和表现方式的道路上仍有着很大的空间。所以当海外的创作人员在将镜头对准万物生灵、宇宙苍穹的时候,中国的创作团队相较而言就略显缺位。因此,要想在国际主流媒体中取得好成绩,就需要反思我们自身在创作时选题的国际性有没有达到,有没有以一种整体的思考模式去探究我们赖以生存的浩渺宇宙,是否有关注人类命运的宏观格局。
(二)科研和创作的联动
对于生态纪录片而言,科研和创作的联动将成为其发展的新动力。精良的制作少不了专业领域内研究团队的加持,由于生态纪录片的拍摄必须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储备,团队中需要很多相关领域学者和专家参与,如果能够将二者结合起来无疑会形成良性的互动。自然生态类科研的发展为此类纪录片的制作不断注入活力,而纪录片在全世界有着广泛的受众群体,相关科研成果通过纪录片的广泛传播,必然会在更大时空范围内更快地被受众所熟知和通晓,对科研来说也是一个普及的过程,而且是以一种更高的效率和产生更大反响的方式。如果能够形成这样一种良性的局面,或许对两者来说都能够实现共赢,这也是今后纪录片制作需要讨论的问题之一。
(三)新媒体平台的国际化合作
当2018年全球传统媒体在新媒体的冲击下感受到危机的同时,年轻一代的观众成为了网络视频流量的中坚力量,生态纪录片在此环境中不断探索与受众见面的途径,开拓出一系列适应自身特色的推广联动方式。其中通过向新媒体平台渗透,不断打通国际传播渠道,我国生态纪录片也拥有了更多的国际对话与交流机会。如由美国、中国、英国联合摄制,由SMG尚世影业、迪士尼自然、北京环球艺动影业联合出品,以四川大熊猫、三江源雪豹、川金丝猴三个中国独有的野生动物家庭为主线,讲述动物宝宝们各自出生、成长的感人故事的动物纪录片《我们诞生在中国》(陆川,2016)于2017年在北美1508家影院上映,截至2017年5月8日,票房累计1094万美元,不但超越了该片在中国内地的票房记录,而且已经成为北美自然类纪录片中影史票房第8名。①最终全球总票房累计达2508.12万美元。②在此背景下腾讯视频在纪录片领域通过国际化合作生产出一大批优质生态类纪录片,如由腾讯和BBC联合出品的纪录片《王朝》位居豆瓣电影的“2018评分最高的纪录剧集”名单之首,评分高达9.6,播放量达2.3亿。2019年在腾讯视频独家上线的纪录片《行星》,以其新鲜的叙事方式斩获了一大批受众粉丝,专辑播放量突破5亿,其衍生产品《行星·迷你版》也保持了持续走高的播放热度。
通过新媒体平台不断向外拓展,可以让国内纪录片更好地参与到与国际纪录片的互动中。通过人员合作、机制健全,吸收国外优质生态纪录片创作传播的方式和方法,借鉴先进纪录片制作团队的生产模式,加强生态纪录片发展的技术开发和团队建设,使国内生态纪录片的制作更加专业化和精品化,助推我国生态类纪录片更好地走进大众视野,已经成为国内纪录片人不断努力的目标。
结语
在国内纪录片的国际传播过程中,自然地理类仍然是其中的硬通货,而生态纪录片的持续发展需要相应的文化发展环境和相关政府部门的政策支持。自2018年启动“记录新时代”纪录片创作传播工程后的三年间,广电总局不断扶持精品纪录片的制作,地方政府亦将纪录片制作作为文化建设的重要环节。新时代下随着我国纪录片产业的逐步成熟,在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到行业中得到重视的同时,生态类纪录片也将不断完善自身的生产制作模式。
我国自然资源丰厚,本身就是生态纪录片创作者的选题天堂。如果我们能够以居住地为中心,来重新认识自然、认识世界,进而重新审视人类自身,以一种全新的视角观照周遭发生的变化,相信我国的生态纪录片也可以从中更多体现出中国特色的优势力量,形成生态类纪录片创作的独特观照方式。如何运用纪录片这一手法将中国的生态故事传递更广,我们需要更开放的心态和更创新的制作追求。
参考文献:
[1]王矗.生态批评视域下的生态纪录片叙事风格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1:3.
[2]赵曦.国际化语境下中国自然生态类纪录片发展路径探析[ J ].中国电视,2019,2(12):62-66.
【作者简介】 药丹华,女,山西太原人,山西传媒学院新闻传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