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的温情

林月

初读《红楼梦》，我总有种压抑感：人性中许多美好的品性，在金钱、权力、地位的冲击下，所剩无几；真诚、信任、善良似已无处可寻。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算计、处心积虑，似乎难以寻找一个让我内心能重燃光亮的人物。在机关算尽的大观园里，我最终找到了紫鹃，寻到了人性应有的光辉。

柳湘莲曾直言，贾府“只有门前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想要在一个虚与委蛇、步步惊心的大观园里寻到真情，谈何容易？丫鬟之中见风使舵、踩着别人向上攀爬的何其多也？或许唯有紫鹃，不因主子身份卑贱、寄人篱下而心生疏离、嫌弃之情。更何况黛玉还有个从南方带来的丫鬟雪雁？她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活计统统推给雪雁。然而我看到的，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在用心、忠诚地侍奉着黛玉，从端水熬药到婚姻大事，无微不至的紫鹃。她与黛玉之间虽有主仆名分，但在感情上是情同姐妹的知己。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在寄人篱下的岁月里，因为有了紫鹃的相伴，“红消香断”里的黛玉寻得了一分怜爱。我也因为紫鹃的这份忠诚，内心寻得了一份温暖。

黛玉弥留之际，众人纷纷去给宝玉、宝钗贺喜，只有紫鹃、李纨和几个老嬷嬷陪在奄奄一息的苦绛珠身边。潇湘馆里呜咽着的几根幽竹，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凄清、悲凉。紫鹃不离不弃，听着黛玉最后的哭诉，泪水长流。黛玉之死，使紫鹃看到了人生的艰辛、世态的炎凉，进而走向了完全的绝望，最终决定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她的出家不是惜春的逃避，也不是妙玉的“云空未必空”，而是在情尽之后升华自己的感情，达到“纯情”，乃至“无情”。

紫鹃对黛玉的那份忠诚，展示了人世间还有一份稀有的真情。也许，黛玉将“鹦哥”更名为“紫鹃”，也有特殊的意义吧。“紫”是一种主调忧郁、伤感的色彩；“鹃”象征杜宇啼血，叫声凄苦。或许，这也预示着紫鹃最后的悲惨结局。但我固执地坚信，紫鹃完美地阐释了“情至深处则无情”。

一部《紅楼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这部鸿篇巨制中，我最终寻觅到一个小人物所拥有的人性最后的忠诚。这也让我深信，茫茫人世间，可贵的品质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