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鬼怪”：全球仅存的F-4战斗机

选锋

日本空自第302飞行队的“鬼怪”于2019年退役时的告别场面

它是第二代战斗机的典型代表，是冷战时期美国空中力量的缩影，曾在越南和中东的天空创下惊奇时刻，它就是F-4“鬼怪”Ⅱ双发双座战斗机。自从第一架F4H-1原型机在1958年5月27日首飞以来，“鬼怪”已成为航空史上的一个传奇：总产量达到5 195架，在各项战事中取得超过300次空战胜利，先后装备了美国、澳大利亚、埃及、德国、英国、希腊、伊朗、以色列、日本、韩国、西班牙和土耳其12个国家。

1996年，F-4正式从美军一线飞行队退出，不过数以百计的这种飞机随后被改装成无人靶机供训练和测试之用。直到2016年，“鬼怪”无人机才完成在美军中的最后一次飞行而终告退役，但在全球范围内仍有日本、韩国、伊朗、土耳其、希腊在使用该型机。曾有一个关于“鬼怪”的著名笑话：“F-4证明了，如果配备动力足够强的发动机，板砖也能飞上天。”60多年过去了，“板砖”仍在飞。

日本：百里基地的告别式

2020年11月底的那个周末，共有约7万名航空爱好者涌入日本航空自卫队的百里基地，观看日本空自F-4“鬼怪”的最后一次飞行表演。之后，在空自高级军官、各中队指挥官和基地代表的注视下，一场简洁的仪式宣告F-4“鬼怪”战斗机结束了其在日本长达50余年的服役生涯，这比其原定退役的时间——2021年3月提早了几个月。

百里基地是日本航空自卫队最后两个F-4中队的所在地，而到“鬼怪”告别式举行时，此前装备RF-4E侦察型“鬼怪”的侦察航空队第501飞行队已不复存在，唯一保留的是使用F-4EJ-Kai的第7航空队第301飞行队。在空自相继接收过140架F-4EJ和15架RF-4E的背景下，2020年末百里基地仅仅保有7架一线F-4，只待最后的谢幕了。

1968年11月1日，日本防卫厅选定F-4E作为F-104“星”战斗机的接班者。专供日本的F-4EJ虽然在外形上与标准的F-4E很相似，但它不具备空对地作战能力，也无法实施空中加油。

除首批的两架之外，日本购置的140架F-4EJ中-的其余飞机全都由三菱公司在日本按照授权许可制造，于1981年5月21日在三菱下线的17-8440号F-4EJ，正是“鬼怪”全系5 195架总产量中的最后一架。

从1984年开始，日本方面启动了“鬼怪”的延寿升级计划，最终有96架F-4EJ升级为F-4EJ-Kai（Kai的意思是“改装”），机身寿命延长至5000飞行小时，增配了源于F-16A的AN/APG-66J雷达，以及类似F-15J的AN/ASN-141惯性导航系统。

除了改进任务计算机、增加抬头显示器和敌我识别装置等更新之外，F-4EJ-Kai还能够使用日本自研的ASM-1空舰导弹，而整合AIM-7E/F“麻雀”中距空空导弹，令其具备了适度的超视距空战能力。

2020年3月，使用着最后几架RF-4E侦察型“鬼怪”的第501飞行队率先结束其使命，第301飞行队成为空自最后的“鬼怪”中队。由于最早接收F-4的第301飞行队一直被称为“母中队”，让它比第501飞行队多存在几个月，也算是一种荣誉。接下来，曾经的F-4“母中队”将全面换装F-35A，成为空自第二个隐身战斗机飞行队，其驻地也将从百里基地移往三泽基地。

“大象漫步”中的韩国“鬼怪”

韩国：水原“犀牛”

韩国空军自1969年在“和平观察家”项目框架下接收了第一批18架美国空军的F-4D二手飞机，此后，“鬼怪”一直是韩国空军的一员。“和平观察家”项目输出到韩国的早期“鬼怪”共有92架，这些飞机中的最后几架已于2010年6月退役。

此后，韩国空军在1977年又从美国接收了新出厂的37架F-4E，其中就包括在美国本土生产线上制造的最后一架“鬼怪”。接着，韩国在1985-1990年间购入了57架美国空军的二手F-4E。

韩国空军也使用过侦察型“鬼怪”，不过韩国人从未拥有此類飞机的所有权。1989年，美国空军“借用”给韩国18架RF-4C，有2架在飞行事故中坠毁，其余则到2014年2月全部撤回美国。

到2016年，所有的F-4D和大多数F-4E已经退役，只留下机况最好的一批F-4E继续在第152和153战斗机中队服役，这两个中队都隶属于清州的第17战斗机联队。随着韩国订购的F-35A开始进驻清州，韩国“鬼怪”中队压缩调整，第152中队的F-4被并入第153中队，后者转移到水原基地，在那里形成一个有大约25架“鬼怪”的大型飞行队。

按照计划，韩国将在未来几年内用F-35或者自主研发的KF-X战斗机完全取代这些剩余的F-4E。和一些美国飞行员一样，韩国人基于F-4硕大的身形而将其称为“犀牛”，水原堪称是韩国“犀牛”最后的堡垒。

伊朗：老将重焕生机

伊朗是F-4的最大出口客户之一，这种战机支撑了该国的几代飞行员，在漫长的岁月里参与了大量作战行动。从1968-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之前，200多架“鬼怪：”（约32架F-4D、177架F-4E和16架RF-4E）相继装备伊朗空军。时至今日，若干F-4中队依旧是伊朗空军的骨干力量。

和日本及韩国不同，伊朗“鬼怪”经历过战火洗礼。波斯F-4的第一次参战记录发生在1974年，当时这些飞机对阿曼佐法尔的叛军执行了空中压制任务。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不久，伊朗F-4又在同库尔德人和阿塞拜疆人的冲突中挂弹出击。

由于美国此后对伊朗实施武器禁运，造成F-4零备件严重短缺，从而令伊朗“鬼怪”机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这些飞机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投入漫长的两伊战争的。从1980年9月开始，伊朗“鬼怪”被用来打击伊拉克境内的目标，同时也使用AIM-9P/J“响尾蛇”空空导弹执行制空作战。

1980年9月30日，2架F-4D袭击了巴格达附近的奥西拉克核反应堆设施1981年4月4日，8架“鬼怪”成功奇袭伊拉克空军的H-3基地。这些行动都充分证明了伊朗“鬼怪”的战斗力。

不过，一来受到后勤保障制约，二来驾驶法制“幻影”战斗机的伊拉克飞行员不断改进战术，伊朗F-4的整体表現可以用“高开低走”来总结。到战事结束时，只有17架F-4D幸存下来，而F-4E的战损率则更高。得以保留的F-4D被集中到了科纳拉克的第10战术战斗机基地，在那里编组为第101战术战斗机/作战指挥训练中队。从那时起，伊朗空军的这些经历丰富的“鬼怪”就主要被用作训练，不再执行前线任务。

正接受空中加油的伊朗RF-4E

伊朗的F-4机组具有丰富的飞行和战斗经验

德黑兰天空中的伊朗“鬼怪”

2005年，伊朗军方开始启动F-4D升级工程，旨在翻新机身和升级系统，保持其整体战斗力。这一由伊朗飞机工业公司（IACI）负责的项目并不被西方军事观察家看好，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十余架F-4D在此后数年中重焕生机。

自韩国空军的最后一架F-4D退役以来，伊朗空军一直是F-4D这一型号的唯一使用者。本土更新后的这批F-4D仍保留AN/APQ-10g雷达，通过重新布线增加了新型机载无线电和惯性导航系统，其中数架F-4D被部署在首都机场充当“快速反应”角色，拱卫德黑兰的天空，另外几架则不仅充当高级教练机，有时也在局部行动中披挂上阵。

当伊朗F-4在2014年11月对伊拉克境内的“伊斯兰国”控制区域实施空中打击时，西方军事观察家再一次“大感意外”。从11月23日到30日，伊朗“鬼怪”平均每天出击4架次，向“伊斯兰国”武装力量投放了912枚火箭弹、48枚Mk82炸弹、4枚激光制导炸弹、2枚GBU-78/A电视制导炸弹和6枚AGM-65A“小牛”空地导弹，有力地打击了极端武装，力助伊拉克军队收复失地，生动展现了经本土翻新后的伊朗“鬼怪”的战斗力。

当前，伊朗空军仍保有约47架F-4，除部分F-4E和配备于第31战术侦察中队的RF-4E之外，主要型号是集中在第101战术战斗机中队的F-4D。尽管这批“鬼怪”在伊朗的服役期已经超过50年之久，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其服役期至少还会延续好几年。

土耳其：重具价值？

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土耳其通过以“和平钻石”为名的军购项目，分多批次从美国引进了数量可观的F-4。第一批40架F-4E携“小牛”空地导弹、目标指示吊舱、GBU-10/12“宝石路”激光制导炸弹和“麻雀”中距空空导弹而来，为当时的土耳其空军的实力带来了巨大的飞跃。

此后增购的第二批飞机包括32架F-4E和8架RF-4，“和平钻石”Ⅱ继续补充了14架F-4，第四批次为15架，40架美国空军的F-4E二手机构成第5批，而最后一单“和平钻石”Vl军购在1991年海湾战争结束后不久完成，又引入了40架F-4E。

冷战的结束和北约国家的军事整编为土耳其提供了获得军事装备的新机会，德国空军腾退下来的RF-4E被土耳其和希腊抢购一空，由此获得的46架侦察型“鬼怪”于1992-1994年间完成交付。

所有这些F-4装备了土耳其空军的众多中队，这些中队有着五光十色的绰号，比如第111“黑豹”中队、第112“魔鬼”中队、第113“闪电”中队、第131“龙”中队、第132“匕首”中队、第171“海盗”中队、第172“鹰”中队和第173“黎明”中队等等。

土耳其很快就对购自德国的侦察型“鬼怪”实施了技术升级，用更新的AN/APQ-172雷达取代了原有的AN/APQ-99雷达。与此同时，军方开始认真考虑此前较老批次F-4的去留问题。最终出于经费原因，土耳其决定升级老批次F-4而非购置替换机型。

土耳其的F-4E-2020腾空而起

土耳其F-4巡弋爱琴海

经过招标，以色列航空工业公司（IAI）于1995年8月获得了升级54架土耳其F-4的合同，改进版“鬼怪”被称作F-4E-2020，意思是将会服役到2020年之后。除将机身寿命延长至6000飞行小时之外，F-4E-2020配有埃尔塔EL/M-2032多模火控雷达、平视显示器、新的UHF/VHF无线电、改进的导航系统、新的多功能驾驶舱显示器和雷达告警接收器等。

不过，在第一批次的改装于2003年7月完成后，土耳其与以色列的合作便出现了问题，持续追加的改装成本和以色列自身的原因，导致F-4E-2020项目中途搁浅。此后，土耳其于2006年推出“闪电”项目，旨在延长RF-4E的使用寿命。这次的合作方改成了本土的土耳其航空航天公司，接受这一轮改造的“鬼怪”被称为RF-4E-TM，TM是“土耳其现代化”的缩写。

第一架RF-4E-TM于2008年12月19日首飞，整个“闪电”项目于2010年完成，“闪电”中队和“黎明”中队的装备得以全面升级，更新后的侦察型“鬼怪”因配备了KS-146B远程斜置摄影吊舱（LOROP）而增强了从高空获取高分辨率图像的能力，因此赢得了“孤独、手无寸铁、无所畏惧”的响亮名号。

然而，升级后的RF-4E-TM的高故障率持续困扰着两个中队，并直接导致土耳其空军在2014年4月解散第113中隊，将可用的飞机集中到第173中队。2015年2月24日，两架RF-4E-TM在一次夜间任务中相撞，导致4名机组人员全部丧生。这次意外加快了侦察型“鬼怪”的退役进程，第173中队剩余的8架RF-4E-TM到2015年3月全部退役。

另一方面，经过以色列升级的F-4E-2020也持续受到压缩，到2016年初，只有第111和第171两个中队仍在使用F-4E-2020。而在2016年7月15日针对土耳其政府的未遂军事政变后，第171中队因立场问题而遭解散，第111“黑豹”中队便成了土耳其仅存的“鬼怪”飞行队，目前驻扎在埃斯基埃希尔基地。

从高峰时期的9个中队，到如今孤零零一个中队，土耳其的“鬼怪”看似已时日无多。然而，当土耳其因为购入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而被禁运F-35之后，其既定的战机换装方案便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或许意味着土耳其的“鬼怪”还将长期在岗。

希腊：也许将是“最后一个”

尽管当前希腊空军只保有一个装备F-4的中队，但是据称这种具备多角色能力的战机将会服役到2027年。果然如此的话，希腊或将成为全球范围内“鬼怪”的最后一个使用者。

希腊“鬼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初。在第一架F-4飞抵雅典以西约300千米的安德拉维达基地之后，驻扎在这座葱郁林地和起伏山丘环抱之下的基地中的第117联队的第338、339、337中队便相继接收了F-4E，而驻拉里萨的第348中队则在1978年换装RF-4E。

F-4E令当时的希腊空军进入了一个新纪元，在制空和对地作战领域都带来了全新的内容。对比那时希腊装备的其它几款美制军机，“鬼怪”的优势显而易见：F-5A缺乏有效的机载雷达，F-102的雷达能力非常有限，F-84F被局限于昼间作战，F-104G虽然性能不俗却难于操控而暗藏凶险……

地中海的局势在1974年7月因土耳其对塞浦路斯采取军事行动而突现波澜。虽然当时第一个接收F-4E的第339中队仍处于转训阶段，希腊空军还是决定向克里特岛前送10架“鬼怪”，以向土耳其宣示强硬立场，不过最终因为多种原因而未能兑现。

掠过爱琴海岸的希腊F-4

到了1987年希腊和土耳其争端期间，第337和第339中队的“鬼怪”便在爱琴海上空执行起了空中巡逻任务，机组被允许“在受到威胁时使用武器”。那时的土耳其空军已经列装第三代战斗机F-16C。不过希腊“鬼怪”拥有超视距作战能力与AIM-7“麻雀”中距空空导弹，而土耳其的F-16C直到1998年都缺少类似的能力。

着陆状态的希腊F-4

希腊空军第338中队的徽章：挥舞着炸弹的战神阿瑞斯

1996年1月，地中海老冤家的对抗再起，这一次希腊和土耳其之间的危机几乎升级为战争，土耳其出兵爱琴海东端的伊米亚群岛，希腊则准备武力应对。置身危机之中的第337中队“鬼怪”机组们接受的命令是“击落任何敢于进入希腊领空的敌人”。在变化不定的天气中以及1000～9000米的不同高度上，希腊“鬼怪”坚定执行了每一次任务。

1997年，希腊空军与德国航空航天公司（DASA）签署协议，展开了“和平伊卡洛斯”军机升级项目，“鬼怪”借此机会集成了AIM-120先进中距空空导弹、AN/APG-65多功能雷达、CPU-143/A中央空中数据计算机、模块化多功能计算机（MMRC）、激光陀螺惯性导航系统、AN/APX-113高级敌我识别装置（AIFF）和多功能彩色显示器等，令希腊F-4上了一个新台阶。

不仅如此，“鬼怪”还引入了以色列提供的“利坦宁”目标瞄准吊舱，能够为战机提供战场态势感知、增加空战任务中的杀伤概率、为空对地任务提供准确的攻击参数。在激光吊舱的帮助下，希腊F-4具备了执行非传统的情报、监视和侦察任务（NTISR）的能力，可以投放激光制导炸弹，或者指引编队中的其它飞机完成精确制导武器投放。机组人员对“新交付”的F-4的感受可以用第337中队飞行员佩于左臂的徽章铭语来概括：“传说又回来了！”

时光流转，到了2005年，RF-4E已全部退役，第337中队也换装了F-16，此时尚留下两个“鬼怪”中队。2017年10月31日，第339中队奉命解散，于是可用的“鬼怪”全部集中到了第338中队。第338中队原有40名空勤人员，第339中队的撤并导致了中队空勤人员的数量翻了一番达到80人，中队因此编组了两个F-4分队，一个负责空对地任务，另一个负责保护领空安全。

这个唯一的希腊F-4中队的铭语和徽章都在向希腊战神阿瑞斯致敬。而为了纪念希腊的辉煌往昔，这个飞行队以“要么胜利，要么死亡”为铭语——当斯巴达人给他们的儿子递上短剑和盾牌时，就会说出这句话。

第338中队的徽章图案非常独特：战神阿瑞斯挥舞着一枚炸弹！这恰当地表明了如今F-4在希腊空军中的战术定位是以空对地作战为主、空对空交战为辅——这是一个微妙的角色转变，争夺制空权的任务已经交给了F-16机队。

基于此，第338中队在训练中更倾向于使用激光制导武器演练近距离空中支援任务。根据安德拉维达基地的快速反应警报机制，“鬼怪”根据不同类型的任务强度，应在4小时、1小时、30分钟这三种标准内完成出击准备。“鬼怪”中队通常保持每天出动15～20架次，确保有15架随时处在可出击的状态。在每年进行的实弹演习中，“鬼怪”会投下GBU-10、GBU-12、GBU-16和GBU-24系列激光制导炸弹，而AIM-120空空导弹则鲜少有机会“出鞘”。

除投掷实弹外，希腊F-4还会进行数字化攻击演练。通过在机载模块化多角色计算机上加载需要模拟的不同武器的技术参数，参加演练的飞机就可以模拟携带不同武器，实施虚拟的对地攻击武器投放。

希腊空军与陆、海军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在海空作战演练中，“鬼怪”会根据目标类型选择使用“小牛”导弹或激光制导炸弹，而在空军与陆军的联合作训中，“鬼怪”通常会与F-16及“幻影”2000联袂行动，携手为地面部队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援。

早在2000年，希腊空军就曾规划到2015年完全退役F-4，后来只是在2017年退役了一部分。而最新的计划是，“鬼怪”至少将服役到2027年。在持续的经济危机严重削弱希腊国防预算的大背景下，采购新飞机的前景十分渺茫。对此，一直操控着F-4的希腊机组人员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们深为信赖陪伴自己多年的飞机。

[编辑/行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