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书架

2021-07-11 11:14
中学生天地·高中学习版 2021年1期
关键词:巧巧黄桷严歌苓

《美丽新世界》

作 者:[英]赫胥黎

译 者:麦 芒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读个片段解解馋

“把他们放到地板上。”

婴儿们被放了下来。

“现在让他们转过身来看见花朵和书籍。”

婴儿们一转过身就不出声了,都向一丛丛花花绿绿的颜色和白色的书页上鲜艳耀眼的形象爬去。他们靠近时,太阳从暂时的云翳后面照射了出来,玫瑰花仿佛由于内在的突然激情变得灿烂了,明亮的书页上仿佛弥漫了一种深沉的新意。爬着的婴儿队伍里发出了激动的尖叫、欢乐的笑声和咕咕声。

主任搓着手。“好极了!”他说,“简直像有意表演似的。”

爬得最快的已经快到目标了。小手摇摇晃晃伸了出来,摸着,抓着,玫瑰花变了形,花瓣扯掉了,书本上有插图的书页揉皱了。主任等待着,趁他们全都快活地忙碌着的时候,“好好地看着吧。”他说,同时举起手发出了信号。

站在屋子那头仪表盘边的护士长按下了一根小小的杠杆。

一声猛烈的爆炸,汽笛拉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刺耳,警铃也疯狂地响着。

婴儿们震惊了,尖叫了;脸儿因为恐怖而扭曲了。

“现在,”主任因为噪声震耳欲聋高叫道,“现在我们用柔和的电台来巩固一下这次的教训。”

他再挥了挥手,护士长按下第二根杠杆。婴儿们的尖叫突然变了调子,发出的抽搐叫喊中有一种绝望的、几乎是疯狂的调子。一个个小身子抽搐着,僵直着;四肢抖动着,好像有看不见的线在扯动他们。

“还可以让那片地板整个通电,”主任大声解释,“不过,这就已经够了,”他向护士长做了个手势。

爆炸停止,铃声停止,警报一声声低去,终于静止。僵直的、抽搐的身子放松了,婴儿的已经微弱的疯狂啜泣和惊叫再次加大,变成平时受到惊吓时的一般哭号。

“再给他们花和书。”

护士们照办了。但是玫瑰花、色彩鲜艳的小猫、小鸡和咩咩叫的黑羊刚一靠近,婴儿们就吓得闪躲。哭喊声突然响亮了起来。

“注意,”主任胜利地说,“注意。”

在婴儿们心里花朵跟巨大的噪声的匹配,花朵跟电击的匹配已经熔融、结合到了一起。像这样的或类似的课程接连进行两百次之后,两者之间就建立了无法分离的关系。

我的书架上还有——

《城堡》

作 者:[奧地利]弗兰兹·卡夫卡

译 者:张荣昌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这是赫胥黎以想象亲手搭建的“乌托邦”。

那是500多年后的26世纪,物质生活十分丰富,科学技术高度发达。人们被分成四个种姓,在工业化的育婴房出生,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必担心生老病死。这好像与我平日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谋而合——不用为生计奔波忙碌,也不会深陷焦虑与忧伤的泥潭。

但这背后的代价是沉重的。

当人们成功走出贫穷与忧愁,汗水与疲累被机器的震响取代;当失业与饥饿变得遥不可及,人们的自由与创造力也在悄然间消失殆尽。

正如片段里展示的那样,鲜花与书本成了禁品,这其实是剥夺了人们靠近美与知识的权利。人们看似幸福,不曾忧虑,实则始终混沌又麻木,连清醒的痛苦都不曾拥有过。看见人们丧失个性,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既定的轨道上盲目前行,我忍不住叹息:人们沉重的枷锁来自他们自身——从未独立地思考与抗争过。

我跟随着作者游走于他所建立的“美丽新世界”,觉得一切陌生又熟悉。它在以戏谑的口吻引人发笑的同时,也让我们的目光透过那虚无缥缈的世界落在自己身上。

小说的意义不应当只是引起一声简单的叹息,它的力量应使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为之震动。这本小说是个借鉴,也是声警报。可想而知,倘若一味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我们或许终将成为赫胥黎笔下总是整齐划一却无独立思想的“埃普西隆”。我们自然不会因迷恋书本与鲜花而遭受电击,但生活中也不乏有人拒绝知识,放弃对美的追寻。

就像“蛮族保留区”里的那个野人,看似缺失“新世界”中令人艳羡的全部——无论是物质上的优越条件,还是“高端娱乐”带来的精神享受,可他“被一个从未宣示过的坚强誓言所约束,服从着一个久未执行的法则”,他所认为的“劳苦中的喜悦”,在那个安逸至上的国度里是如此格格不入,却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角儿》

作 者:严歌苓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读个片段解解馋

在西安转车时,曾娘叫巧巧坐在行李上等,她领小梅、安玲去解手。曾娘嘱咐巧巧:不要乱跑,现在拐卖妇女的坏人多得很。巧巧使劲点头:不乱跑。连她遭了白眼、呵斥,晓得自己给曾娘搁得很不是地方,正在两排椅子中间,碍人事,绊腿绊脚,她也绝不挪动。只恨不得把本来也不占多大地方的身体缩作一团,恨不得就缩没了。巧巧跟所有的乡村女孩一样,头次走西安这样的大码头,浑身都是一个知趣。

巧巧的视线落得低低的,低得只看见人们的脚和一截小腿。脚和腿都是要直接蹚着巧巧过去的样子,突然出来个绊脚的巧巧,人就牢骚一句:讨厌!或:咋回事?!或:真会找地方!巧巧随他们讨厌她去,就是不动。厕所大概很远,已有两班火车开了,曾娘她们还没影子。曾娘会不会把她自己和小梅、安玲弄丢了呢?又想,怎么可能。曾娘是大地方人,是深圳人。一口官话既听不出南腔又听不出北调,又是不稠不稀、均匀地掺搅起来的南腔北调。黄桷坪的人都说曾娘跟华侨一模一样,而黄桷坪没一个人见过华侨是什么样。曾娘就是“华侨”这概念的注释:颈上套根麻线粗的金链子,手指上一个金箍子,身上一条浅花裙,一周都是细褶,像把半开半拢的蜡纸伞,就是县城杂技团蹬伞演员蹬的那种。曾娘还搽白粉,涂红嘴唇,两道眉毛又黑又齐,印上去的一样。巧巧当然不知道那叫“文眉”。在黄桷坪人的眼里,这一切都很“华侨”。华侨就是这样富贵、洋气,三分怪三分帅四分不伦不类。

巧巧坐出困倦来了,她胳膊抱着腿,下巴抵住膝头。她已坐得很不碍人碍事,人们却还是脾气很坏地丢一声斥责给她。有时她也用眼睛狠狠地回敬一下。她想,这就是城市人的脾气。等曾娘把她带到深圳,她也变个城市人,她巧巧才不像眼下这么省事呢。她屁股下坐的尼龙手提包里有两双长丝袜,一条红底白圆点的裙子,是曾娘送的。谈定后的第二天,曾娘提了个印外国字母的塑料袋来到巧巧家,要巧巧穿上这套行头跟她上路。临走,曾娘看见她就皱起标准笔画的眉毛:巧巧还是那条牛仔裤,镇上贩子贩的“苹果牌”,谁穿上谁就罗圈腿那种。巧巧安慰曾娘:裙子先省着嘛,等快到深圳再换嘛。不然一路火车坐下来,还不旧掉一半?火车到达西安之前,曾娘叫巧巧去厕所把裙子换上。曾娘指着早早洋气起来的小梅和安玲说:人家一看就是坐“流水线”的,看看你,不是女民工就是小保姆。巧巧便去那无立足之地的厕所改头换面。

我的书架上还有——

《好人宋没用》

作 者:任晓雯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角儿》是一部小说集,收录了十篇严歌苓的中短篇小说,每一篇都如同一场戏,主人公们就是戏台上的生旦净丑。命途坎坷的朱依锦、贤惠能干的小顾、聪明漂亮的潘巧巧……严歌苓通过她敏感、细腻的女性视角,勾勒出大时代中的小人物,一个个鲜活的女性角色跃然纸上。

在那些故事发生的年代,人们耻于谈论欲望,严歌苓却将欲望埋进每一位角儿的心中。

《谁家有女初长成》中的巧巧,生在大山深处,书只读到了五年级,她和村里的其他姑娘一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在接连收到外出姑娘们的汇款单后,村里人更是疯了一样憧憬山外的天地,但他们忽略了一些姑娘突然“失踪”的事实,只期盼着远方来的汇款单。巧巧也将自己的欲望伸向遥远而未知的大城市,渴望在那里一展身手。但她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她最终被拐卖到另一座大山里。更可悲的是,当她终于看清真相后,却选择了认命,这使她一次次误入歧途,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欲望,到此时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小顾艳传》中的小顾,本是青春貌美、大大咧咧的姑娘,却在嫁给艺术家杨麦后,只渴望当好一个“艺术家的夫人”,想要活得“精致”。她不堪他人的排挤和生活的重负,渐渐地失去了自己的本真,也最終失去了婚姻……

绝望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反思,是无边无际的自我挖掘。

初读这本小说集时,我被其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所吸引、震撼,但同时又有些疑惑缠绕心头:为何这些主人公努力呼喊、拼命挣扎,最终却还是不可逆转地走向毁灭?数月后,当我第二次阅读《角儿》,发现情节似是浮在表面的一张纸。透过真实而又荒诞的情节,我依稀看见藏在这些故事里的深意——是否,我们可以在受欲望诱惑之时保持清醒、冷静?是否,我们可以摆脱舆论、世俗对价值的刻板定义,从“同温层”中逆流而上?是否,我们可以在绝望的境地中点亮自我人格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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