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四元意义的水墨符号话语研究

2021-07-03 08:11乔春梅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21年6期
关键词:字面水墨话语

乔春梅

(湛江科技学院,广东湛江 524000)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凡是被大多数中国人认同的精神,并能体现中国形象的都被统称为中国传统文化,习总书记说传统文化是民族精神命脉。中国传统文化要想在全球得到关注,必须要把它放在现代的语境之下,让它作为一种现代的视觉语言,才能让大众了解它的内涵,感受其所代表的中国精神。水墨符号作为现代设计的视觉语言,不论在形式或者思想上都产生了变化。如何解释这一现象并思考水墨符号话语意义的生成与理解原理,成为本文的主要任务。笔者尝试引入语言学中的“四元意义”研究模式,从它的四个层次对水墨符号的话语意义进行深入的探讨。

一、四元意义研究模式

“话语”指人在具体语境中使用的语言。伍思静等研究者在2018年将相关话语研究模式总结为“温和语境论框架下的四元意义模式”(图1),即字面意义、狭义意义、广义所言和隐含意义。字面意义,顾名思义即字面的意思,没有比喻或隐喻,通过用常用的语言表达方式来说明言说者的意图。如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踏花归去马蹄香”,花、马是比较具体的实物,非常容易表达,它既是字面上存在的词语,也是图1所示中的第一语用过程,一般和语境没有很大联系。但字面意义,通常与言说者、言说者符号及符号本身存在关联。这是字面意义存在的基础,在实际的生活运用中,一般都会和语境联系在一起产生某种联想。图1所示的狭义所言中,指示词语(符号)和指示部分(客体)介入后产生的结果,如少年,黄昏,骑马,归来,其中“踏花”可以指马儿在花瓣上行走,一般表达都会和语境联系在一起,即读完词语后的初步印象。广义所言即是字面意义的扩展,对具体的人和事物的进一步丰富,可能会与原意不符,类似于造句或完形填空,但阐释者可以得到比较完整的表达结果,是对“字面意义”的扩展和还原。如“在一个夏日近黄昏时分,一个游人骑着马儿回来,马儿快速奔跑,几只蝴蝶围着马蹄在起舞”,就是有非常想象空间的“广义所言”,完整表达出游人欢快、尽兴的形象。隐含意义是许多人关注的焦点,分为明说与隐喻,也称显性与隐性,譬如斯珀伯和威尔逊从关联原则角度将话语意义分为“明说”(Explicature,包含在字面意义中)和“隐含”(Implicature,通过语用推理得出),其中隐含的是从巴赫(Bach)的“会话隐意”(Impliciture)引用而来的概念。如“拂石坐来衣带冷”与“踏花归来马蹄香”在字面意义上似乎没有关系,但是却和诗、画中的语境以及宋朝的历史背景产生了联系。同理,“水墨元素”的字面意义与“传统文化继承与创新”的隐含意义之间之所以产生关联,是因为话语意义所需的语用要素和文化语境起着重要的关联与促进作用。

>图1 四元意义模式(作者根据伍思静等人理论自绘)

二、水墨符号的字面意义

从符号学的视角来看,符号是文化的载体。水墨从产生到现在一直使用的符号语言,有大家所熟知的人物画中的“十八描”的技法,山峦的皴法及树叶的点法,如梅花的“品字形”等都是沿用至今的符号语言。罗兰·巴特说作品由符号构成,而视觉语言又是由极具归纳性质的点、线、面构成,点(可以是画面中的燕子、石头)、线(可以是百折千回的河流,也可以是远处的地平线、袅袅炊烟、垂柳)、面(可以是房顶的黑瓦,也可以是远处的窗户、一叶扁舟、荷叶连田田)……,符号学创始人索绪尔又把符号分为形符与意符。形符既是事物的外在表征,如山的技法披麻皴表现了北方和南方不同的山川风格,又称为“能指”;意符既是事物的内在意义,同时又是作者审美、趣味、情感的表达,呈现了符号背后的潜在涵义,即“所指”,同时这种“所指”与“能指”的分界不是特别明显,把点放在石头上就是苔藓,放在山上就是树木,如果放在地上就是杂草,构成了可谓具体又不具象的实物,两者往往是相互依存、互相转化的。

水墨符号当随时代的发展,只有通过创意的传承,才能获得新的生命。在这个环节中,只有将水墨符号进行现代的解码,将具象的形符进行抽象的编码;或者将抽象的意符,具化为合适的视觉语言形式,进行重新编码,用于现代的设计中。水墨符号的视觉转换必须寻找到“物”与“精神”上的联系,才能得到传统文化的精髓的内容,从语用层面将传统元素合理应用到文化语境中,让话语生成与理解成为一体化的原则。

三、水墨符号的狭义和广义所言

如前所述,语用通过指示词语和指示成分介入后的结果即为“狭义所言”,而语用本身在介入既定现实语境之后的逻辑是:言说者或设计师如何用恰当的话语或符号表达思想、情感和主题,从而达到传播的目标;而信息接受者又如何准确地理解信息发布者所传达的思想、情感及其话语的意义。我们不妨将这一逻辑推导过程称为“二次过程”,也就是“狭义所言”向“广义所言”的意义扩展。水墨作为中国传统艺术符号,是中国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在大力支持国漫的今天,水墨广泛应用在国漫中,作为传统文化符号直接提取应用,例如大家所熟知的国漫《桃花源记》,就是采用桃花等水墨符号以形的方式直接呈现“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的桃花源。还有吴冠中大师的这幅《水乡人家》(图2)描绘了传统的水乡风景,山峦则用虚、淡的笔墨表现远山,近处具有透视关系的几笔浓重的黑色的笔触表达了房顶,还有大面积留白的墙,利用几根水墨线条勾勒出墙体的轮廓和体积,不同的墨法应用表现了前后体积关系和肌理美感。

>图2 吴冠中《水乡人家》之一

现代设计讲究形式美,强调独特的个性美,设计语言也更加的丰富、细腻。康德认为“美是目的性的形式”,克莱夫·贝尔的观点是“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复杂的图形与设计过程中涉及到不同元素之间的对立协调的关系,就是大家经常说到的秩序的关系,元素之间的调和关系可以从方向、大小、主次、疏密、黑白等关系上进行协调。图3《水乡人家》的线条简洁、明快,线在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在中国美术史上,洞窟、崖壁上的原始图形都是用线来刻画、记录,和西方审美中一开始就用色彩、解剖、体积关系的表现方式截然不同,可见东西方的审美和对事物的表现方式有着很大的不同。众所周知,线条有着非常丰富的表现力和性格特征,直线的刚强,曲线的圆滑、圆润、优美,折线的不安全和质朴……,线条不仅能或浓或淡地勾勒形体,也能表现形体的虚实、转折,以及透视的前后、空间关系,同时也能表达画家的意念、心情、思想,历代书法和画家都对线条的运用非常重视,“吴带当风”,线条的虚实、疏密、强弱、曲直等等都被传承了下来。在水墨符号中,线条最直接、表现最特别。疏密有序的线条貌似随意,实则有章可寻,我们可以从疏密关系上进行分析如下:疏密可以是线条的对比,疏松能有一种空灵、透气的感觉,正所谓“疏可走马”。换言之,“密”即是多,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密集可以代表复杂、很多,疏密本身是一个对立统一的关系。正是有了线条这个抽象的形符,并对它进行了美感的解码,才有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解码的作品,才有“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的说法,所以在以上的作品中,能指是画面的形式因素,不管是笔触肌理的表现,抑或是线条的美感,甚至是色彩图形都是能指部分,一开始就设定了“传统文化”这一语境,即是我们经常提到的话语或者是前文多次提到的符号。

>图3 吴冠中《水乡人家》之二

首先从语言学来学,前文中视觉符号中的桃花、树枝、河流、房子,属于字面意义;从模式上来说,在传统文化这一语境下选择水墨符号作为形式语言,也就是狭义所言。其次,水墨符号指涉传统文化及爱国情感,既是设计要表达的内容,也是语用过程深入的结果,同时还是“广义所言”所要阐述的内容。水墨符号是中国审美和文化的产物,审美的样式和结果也是有特定的方式所约束,形成了语用和生活逻辑。正所谓“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方式”,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就是话语意义生成的根基或者是资源,究其根本,图2和图3的“话语意义”就与民族文化与审美语境联系在了一起。在符号的编码和解码的过程中,符号的传播意义由外在和内在而决定。例如观看图2和图3的《水乡人家》,西方学生虽然能看出是小桥流水人家,在画面中,柳树刚刚发芽,山头点点绿色,不难看出能指的树和所指的初春时节,合为季节符号。而观画者的解码,就要通过江南水乡的画面之美来体味画外的自然之道。就画面的编码和符号的关系而言,水墨的起笔、运笔及墨色的运用,和文化语境密不可分,这种审美和长期以来形成的儒、道、释等传统思想息息相关,图像和视觉语言的表达方式也是中国人能接受、能理解的;就符码和解码的关系而言,话语虽然受制于视角,但语境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从这个角度来说,话语意义的生成必须有相应的传统文化语境来滋养,当然形成的各种精华都会在各种作品中体现,这就为传统文化元素的再设计、再应用提供了很好的路径。

四、水墨符号的隐含意义

隐含意义往往与字面意义有明显不同的层次关系,其使用相同或类似的文本与符号资源,因此表达方式与信息理解之间存在可以互为解释的特定关系,话语的隐含意义和文化语境相关或不相关,而形符与意符的结合方法使作品呈现深层的隐喻和暗示,挖掘水墨符号的精髓,通过形式的表达体现内在精神与情感。

图4为靳埭强大师《汉字》系列海报作品“山”“风”,磅礴大气,铿锵有力,浓重的起笔与末端处的枯笔,淋漓尽致表现了“墨分五色”,大胆的笔墨描述了“山”的伟岸,字与墨犹如“恩重如山”;“风”的“轻柔”与厚重的砚台虚实相应,凝重与空灵之美居然可以完美结合,书法中水墨枯笔的运用更增添了灵动的艺术美。水墨和实物结合起来,例如笔、砚台、鞋子、石头等,并把这些实物演变成为形式符号,和传统水墨结合起来,成为他独特的形式语言。“写意既抒情,写意的灵魂是诗化,写意的方法是草法”,日本设计师杉浦康平曾这样形象地描述靳埭强大师的作品特征,他仿佛是在一望无际的空白上,将他心中所想所思所爱利用传统文化符号有条理地铺排开来:浓墨挥洒的笔触,醒目的朱红,砚台,画笔,砚石,纸张。水墨符号做为主体,但要义在于表现,水墨蕴含的哲学性、精神性与艺术家的人格特征,即符号的“所指”,意涉人与周围世界的互动,正如亚里士多德认为的“话语再现思想”,而思想在画面中,即是隐喻的部分。文化语境是符号解读的基本要素,而只有在中国这个语境下,我们欣赏传统文化——水墨符号,才能在符号的编码及解码过程中,达到传播的意义,超越了单纯的“物”这个笔墨形式和感悟,再现了话语意义。

>图4 靳埭强《汉字》系列招贴

苏珊·朗格有关情感符号的学说指出——“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靳埭强的画与设计结合,东西方结合的理念,把水墨这种传统中国文化符号经过创新的表达形式,形成自己独特风格。水墨符号已经融合中国人的精神和感觉,在现代语境下,现代水墨符号是独立的,是开放的,是自由的,是享受的。

五、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四元意义”研究模式的语言学理论是比较理想的研究模型,从“语用”理论的视角尝试性分析了水墨符号的话语意义,设计水墨符号在创作的整个过程将具象与抽象作为一种创作手段贯穿始终,自然而然,其所得到的效果也是如此。水墨符号当随时代的发展,只有通过创意的传承,才能获得新的生命。在这个环节中,只有将水墨符号进行现代的解码,将具象的形符进行抽象的编码;或者将抽象的意符,具化为合适的视觉语言形式,进行重新编码,用于现代的设计中。水墨符号的视觉转换必须寻找到“物”与“精神”上的联系,才能得到传统文化的精髓内容,从语用层面将传统元素合理应用到文化语境中,让话语生成与理解成为一体化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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