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伯逊
他,是一位思想的巨人,为了探寻救国救民的真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条光明、正确的道路;
他,是一位行动的巨人,为了传播革命真理,不计个人得失,激流勇进,敢作敢为,开创了光辉灿烂的事业;
他,是一名伟大的战士,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不畏强权,不惧生死,走在斗争的最前沿,向黑暗的旧社会吹响了一声声响彻寰宇的号角,鼓舞了人民的斗志。
他,犹如一块坚硬的燧石,在漫漫长夜,擦出了点点星火,燃烧了自己,点亮了别人,照亮了世界,光耀千秋,彪炳史册。
他就是四川马克思主义运动先驱、党团组织创始人——王右木。
——题记
1898 年,王右木十一岁了。
当时,在四川大足、荣昌县一带,有一个叫余栋臣的人,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帝爱国斗争,震动全川,波及好几个省。
王右木对时事来了兴趣。虽然他并不知道反帝反的是啥,但他有刨根问底的兴趣。
一次饭桌上,王右木问王初龄。王初龄一心希望三弟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对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一概不予理睬。他对王右木说:“莫管那些。”
王初龄越不在乎,王右木越想探个究竟。多方打听,王右木才知道,自鸦片战争以来,腐败无能的清朝政府,对外一味地妥协投降、苟且偷安;对内加剧残酷剥削和压榨人民,致使各地饿殍遍野、啼饥号寒。
目睹了国家多灾、人民遭难的惨景,早熟的王右木不得不深深地思索:国家如何才能富强?百姓如何才能幸福?
想起小时候大哥给他讲岳飞、文天祥这些民族英雄的故事,王右木情不自禁地萌生了报效祖国、救民于水火的情愫。王右木明白,自己还小,力量还有限,必须更加勤奋地学习,掌握了本领,才能实现这些美好的愿望。
那年,席卷全国的义和团运动在四川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起义斗争的浪潮给十五岁的王右木以深深的鼓舞,而起义失败又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救国的道路该怎样走?救国的真理到何处去寻?
时间很快到了1906 年8 月,江油发生了由同盟会会员李实、何如道、李云麟等策划的推翻满清王朝、建立民主共和国的起义活动。
此时的王右木已经十九岁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他已在罗尚亭家当私塾老师。本乡本土发生的革命斗争,给王右木带来了极大的希望。可是,正当人们拍手称快的时候,势单力薄的起义军在清政府的残酷镇压下,不得不撤离江油,退到剑阁、南部一带坚持与清兵周旋。虽然英勇奋战了很久,但起义最终还是失败了。
王右木失望了,他认为,要改良国家政治,须从教育着手,只有为国家培养出大量的人才,国家才会有希望。
为了实现“教育救国”的主张,王右木身体力行,决心献身教育事业。1907 年,二十岁的王右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四川通省师范学堂。
这是他第一次到成都求学。
第二年假期,当时已是大龄青年的王右木回到老家江油,与永丰乡茶店子的郭氏女子结婚。
新婚没过多久,王右木就回到成都,一方面刻苦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一方面加强体魄锻炼。他深深地认识到,仅有广博的知识而无强健的体魄,是不可能成就大事的。所以,他经常去游泳、爬山,以此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光阴如梭,两年时间一晃而过。二十二岁的王右木从四川通省师范学堂毕业了。回到江油,王右木便被聘为龙郡中学的监督(校长)。他雄心勃勃地改革校务、整顿校风,决心为国家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
然而,自康、梁“戊戌变法”失败以来,帝国主义的魔爪越伸越长,清朝政府日益腐败而一蹶不振,人民的生活越发苦不堪言。
不久,全国普遍出现灾荒,抗捐抗粮的斗争此起彼伏:自湖南长沙首先发生饥民暴动、焚毁巡抚衙门及教堂后,江苏、山东、湖北各省也相继出现“抢米”风潮或抗捐起义……神州陆沉,国事日非。
王右木想,单单办好一所龙郡中学,对挽救国家民族的危难又有多大的作用呢?
在深深的思考中,王右木醒悟到:帝国主义列强之所以敲开了清王朝“闭关自守”的大门,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是因为他们船坚炮利;中国人之所以遭受洋人的蹂躏和欺凌,是因为科学技术落后。从而,他进一步感到,要富国强兵,非得从振兴科学着手不可。
这样,他又不自觉地接受了“科学救国”的思想。
王右木坐不住了。1910 年秋,他毅然辞去龙郡中学监督职务,再次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四川通省师范学堂理化专科,专攻物理和化学。
辞职求学,没有了经济来源,王右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一方面,他厚着脸皮,求大哥、二哥等亲友帮助;另一方面,他加倍地省吃俭用。为了摆脱经济困境,王右木利用寒假时间,到街上写字卖对联,积攒了一点学费。
在成都学习不到一年,妻子郭氏将生小孩。迫于无奈,王右木不得已停学返乡,再次到龙郡中学任教务主任。
此时,辛亥革命的风云已席卷全国。广州新军起义后,紧接着,黄兴又在广州领导起义,七十二烈士在黄花岗英勇殉难……
同盟会领导的反清爱国斗争一浪高过一浪。地处穷乡僻壤的江油县,发生了凌阗起义。
凌阗起义失败了,凌阗也被清军杀害了。凌阗遇难后八天,四川通电全国,宣告独立,总督赵尔丰被杀。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政府长达近三百年的腐朽统治,结束了在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广大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和穷苦无告的劳苦大众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就连思想较为保守、一贯主张改良的王右木大哥王初龄,此时也激动异常,在江油县首倡共和。
长期感到报国无门的王右木更是欢欣鼓舞、喜不自胜。他终于认识到,改良主义在中国是根本行不通的,要使祖国富强起来,必须彻底推翻腐朽的清朝政府的统治。因而,他对新生的共和国充满了希望。
1912 年,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王右木满怀希望,又一次离开龙郡中学,第三次前往四川通省师范学堂学习。
此时的王右木,不仅刻苦地学习科学知识,而且十分关心国家政治和世界形势,常常和有志青年一道,慷慨激昂地评论天下大事,研究富国强兵之道。
1913 年秋,王右木从四川通省师范学堂理化专科毕业,再度雄心勃勃地回到龙郡中学任教。
辛亥革命虽然赶跑了清朝皇帝,却并没有使中国的现状得到彻底的改变,依然是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国弱民贫、满目疮痍。江油也仅仅是县衙门换了一块招牌而已,地主老爷们依然是养尊处优、胡作非为,贫苦无告的百姓依然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漫漫黑夜,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曙光?国家与民族,怎样才能富强?黑暗残酷的现实,让王右木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在四川通省师范学堂读书时,王右木与日本人小川相识,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交往过程中,王右木从小川处了解到,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国力逐渐强大、人民逐渐富裕,走到了世界前列。听到小川的介绍,王右木神往不已。他想,我们也可以学习日本啊!于是,王右木脑中就产生了到东洋考察、学习的念头。
这时,省上给江油、彰明两县分配了一个官费留学日本的名额!
王右木发誓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到日本留学,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学习日本的成功经验,真正找到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
于是,他毅然报考,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如愿考中。
1914 年,二十七岁的王右木在亲友的资助下,离开了江油,离开了四川,离开了中国,登上了开往日本的轮船,开始了孜孜以求的探寻之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踏上日本的土地,王右木就四处碰壁,所到之处,不是遇到白眼冷落,就是遭受歧视和侮辱。“支那人”“东亚病夫”“猪尾”……这些轻贱和带有侮辱性的称呼,给王右木以迎头痛击,让他食不甘味、坐无宁日。
一次偶然的机会,王右木参观了日本人举办的军事展览。在展览馆里,日本人展出了在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时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从中国抢走的大量文物珍宝。看到这一件件文物珍宝成为战利品,看到日本帝国主义的狂傲,想到祖国的落后,王右木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刺激,他决心发愤图强、洗雪国耻,为振兴中华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王右木还敏锐地感觉到,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利用西方列强忙于相互殴打的机会,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
可是,窃国大盗袁世凯置国计民生于不顾,仍然做着当皇帝的美梦。
为了乞得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袁世凯于1915 年5 月9 日接受了日本帝国主义提出的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恬不知耻地准备举行登基大典……
内忧外患,国势危殆,义愤填膺的中国人民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迅速地掀起了反日、反袁的爱国怒潮。蔡锷首先于云南发难,呼吁反袁护国,全国各地纷纷响应,一场革命的风暴异常猛烈地席卷了神州大地。
袁世凯的倒行逆施,也激起了留日学生的极大愤慨。中国留学生总会和四川同乡会积极组织,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袁爱国活动。
作为一个饱含爱国激情的留学生,王右木积极地投入到这场运动中。他到处奔走呼吁、参加各种集会、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斗争中,王右木先后与李大钊、李达等认识,一同参加爱国运动,探讨救国救民的真理。
反袁爱国斗争中,受李大钊、李达等进步思想的影响,王右木逐渐认识到,要想挽救民族的危亡,振兴中华,非得彻底地改造这个麻木、腐烂的社会。在反动军阀的黑暗统治下,“教育救国”“科学救国”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初到日本时,王右木本应进入应庆大学学习理化。这时,他毅然地改变初衷,由应庆大学理化科转入明治大学法制经济科,决心专攻社会科学,学成后好改造社会,救民于水火。
日本的思想界较为活跃。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政府力倡向西方学习,无论是英、法还是德、意等国的各种著作,日本都及时翻译介绍。早在1906 年3 月,日本的《社会主义研究》杂志就完整地刊发了《共产党宣言》的全部译文。凡是有关社会主义学说的各派著作,日本都有译本。这对王右木广泛阅读各派社会主义学说著作,以及后来接受马克思主义,都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日本的资产阶级学者是从资产阶级的立场出发、以资产阶级的观点来介绍欧洲各派社会主义学说的,王右木也从这些资产阶级学者口中了解到马克思、恩格斯的基本观点和主张。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和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主张,都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渐渐地,王右木不再满足于在本校课堂上听讲,就去京都大学聆听日本较早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河上肇先生讲授的《政治经济学史》,又先后与进步学者山川菊荣夫妇、大杉荣及俄国诗人爱罗先珂交往……
经过系统的学习,王右木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思想为之大变。尤其是1917 年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取得成功,更给王右木以极大的鼓舞。
一心寻求革命真理的王右木,常常通宵达旦地学习。凡是著名的社会思想家,如克鲁泡特金、普鲁东、傅立叶、李卜克内西、卢森堡、蔡特金、考茨基、幸德秋水等人的著作,他都认真阅读,仔细比较、分析和研究,一心想从这众多的社会主义派别中寻找到真正能救中国的革命真理。
1918 年秋,王右木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明治大学,获得政学学士学位。
1919 年春天,涪江岸边的柳树吐芽了,星星点点的绿给人以希望,给人以力量。
王右木回到阔别快五年的家乡江油。
学成归来,全家人出门相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盈盈的。苦心抚养并教育过王右木的大哥王初龄见到三弟留学归来,更是喜不自禁。他觉得自己苦心栽培的三弟,凭借留洋的资本,自此以后便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王氏的门庭也将大放异彩。
辛亥革命后,王初龄在江油首倡共和。民国建立后,四川成立省议会,王初龄被公推为首届省议员。此后,他还担任过县视学,在社会上渐渐地有了一定的地位。这次王右木从东洋学成归来,恰遇省议员改选,王初龄希望王右木接替他省议员的位置,以便日后涉足官场、青云直上。
于是,王初龄不惜低下知识分子高昂的头颅,出入于官僚豪绅的门庭,行贿赂、讲人情,四处活动。经过一番努力,终于为王右木争取到了省议员的位置。
然而,他把弟弟估计错了!王右木对这个不少人争得眼红的位置毫无兴趣。
为了王右木的前程,王初龄与王右木倾心交谈。
王右木感激地对大哥说:“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您支持我,帮助我,我哪会有今天啰。”
“你知道就好,这次费了很多周章,好不容易才给你弄了个省议员啊!”王初龄说。
“大哥对我和我们全家的照顾和支持,我们都记得的。”王右木说。
“那你就准备准备,按我的意思办。”王初龄为王右木顺从自己的一番苦心感到由衷的高兴,坐在椅子上的二郎腿一摇一摇的。
突然,王右木话风一转:“大哥,您咋不明白呢?”
“明白啥?”王初龄有些不解。
王右木说:“大哥,您知道,我们不能只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走升官发财的老路。我到日本留学,是为了寻找救国救民的方法的。现在,我从日本回来了,当然是准备去革命的,准备和普天下的劳苦大众一道,共同努力,摧毁这个吃人的黑暗社会。我怎么能去当什么省议员呢?”
王初龄一听王右木的话,吓得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要救国救民,改造社会,这当然是好事。但你当官掌权后,在政治上进行改良,做人民的父母官,不也是一样的吗?”
王右木说:“大哥,你怎么不仔细想一想呢?从康、梁的‘戊戌变法’到如今的反袁胜利,中国从本质上来说,究竟有哪些变化呢?这个黑暗的社会,不是一点一滴的改良就能解决问题的,非进行彻底的革命不可!”
见王右木不听自己的话,王初龄有些生气了:“革命?弄不好是要杀头的!我把你从小养大,又送你去留洋,你不但辜负了我的心意,难道还要连累我去坐牢么?”
王右木也深深地知道,大哥自幼抚养和教育自己,是费了一番苦心的。然而,为了革命,为了挽救国家的危亡,为了解放受苦受难的人民,他决不能与大哥苟同。大哥的养育之恩,只能日后报答了。
王右木虽然再三婉言陈述自己的衷情,但始终得不到大哥的理解,反而把这个自己向来敬之如父的大哥给激怒了。
王初龄说激动起来了,竟一反常态动起了拳头:“这个 ‘败家子’‘莫良心’ 的东西哟……”
两兄弟的分歧由此越来越大,以致裂痕到了无可弥补的地步。
王初龄心痛地说:“你不但要害死你自己,还要我们全家跟着遭殃!我们分家吧,你过你的,我们过我们的,以后再也不相干了。”
想到自己搞革命必然要冒一些风险,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哥哥,王右木不得不同意分家。
5 月27 日一早,王家堂屋里就坐满了请来的亲戚和家门。
王初龄仍然很激动,一边大骂“莫良心”的王右木是“败家子”,一边抱出一大堆银元,气急败坏地说:“我辛辛苦苦抚养了你三十多年,费尽了心血,一心望你成龙上天,你却这样不顺我的心,我们只有各走各的路了。”
王初龄恨铁不成钢,王右木坐在一边不敢说话。
“这300 元是你当龙郡中学校长时买的那股田卖的钱,你可以拿走。”王初龄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但,也还不能全拿走,我还要留50 元,将来好为你收尸!”
王右木想,革命需要经费,钱当然还是应该收下。这样,他忍受着大哥的痛骂和斥责,收下了这250 元银洋。
分家后的第二天,王右木就携带家口,离开了哺育自己成长的家乡,离开了自己最亲的大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时代的激流中去了。
王右木与郭氏一道,带上八岁的女儿王兰(松英)、两岁的儿子大体(浴生),一行四人,晓行夜宿,于6 月3 日来到四川新文化运动的中心——省会成都。
到达成都后,王右木在实业街租了一间房子,安顿好一家,又接受了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的聘请,任成都高师学监,兼授经济学和日文课程。为了多挣几个钱,留存革命经费,王右木还先后在成都高师附中、女子师范学校、政法专门学校、农业专门学校等兼授经济学课程。
1920 年暑假,王右木前往上海考察,会见了陈独秀等同志,了解到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及上海开展工人运动的情况。得知《新青年》为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阵地,这对王右木启发很大。
成都高师开学前夕,王右木回到四川。他仔细研读了《新青年》杂志及《社会问题概观》《社会问题总览》等书籍,对社会主义派别开始有了明确的认识。
王右木又进一步研读了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有关书籍,逐步树立了马克思主义信念。加之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成功及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更加坚定了王右木的信仰: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
找到了革命真理,王右木立志要把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尽快地传遍全川,毅然担负起在四川传播马克思主义和开展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历史使命。
王右木以成都高师为根据地,开辟马克思主义的宣传阵地,积极从事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革命活动。
思索再三,王右木决定尽快建立一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先进队伍。他首先利用教学机会,在课堂上宣传马克思主义,批驳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和亚当·斯密的资产阶级经济学观点,结合社会主义现实,辅以生动形象的比喻,深入浅出地讲解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理论。
王右木很注意教学方法。虽然他的讲解没有出现“马克思”这样的字眼,但所教的理论都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新奇的说法,让听课的学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接受他所传播的马克思主义的主张。
一次,王右木到成都高师附中上课,不少学生接受了反宣传,认为他宣传的是异端邪说,纷纷抵制他的“奇谈怪论”。有些调皮的学生把圆规支在桌子上,中间架上一支铅笔,象征着对他的“瞄准”,象征着对他的反对和抵制。
出乎大家的意料,王右木并没说“马克思”和“共产主义”,但他也不对着教科书“照本宣科”,而是根据教科书上的纲目,独立地阐述发挥,同学们无形之中就被他吸引住了。
渐渐地,圆规加铅笔的“大炮”拆除了,同学们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在王右木的教导和影响下,不少同学的思想进步了,逐渐认识到中国的社会问题,树立了革命的观念。
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是王右木留给同学们的印象。那时的教员普遍架子大,令人生畏。王右木从来不到教员准备室去等工友给他打洗脸水、泡盖碗茶,更不到学监室或教务处去说学生的坏话。因此,学生们都很喜欢他,跟他很亲。
有一个叫杜钢百的同学,与王右木关系好。杜钢百喜欢读古典文学,比较迷信先哲旧说。王右木常常与他谈话,鼓励他奋发努力,积极向上。
“古书要读,但不必迷信,建议多读新书及报刊、树立革命人生观。”王右木与他分享了自己的阅读体会,“要研究新的社会科学,从古典书籍中走出来,进入到革命行列,做中国的新青年。”
杜钢百领悟了他的意思后,王右木又给他介绍了《新青年》《新潮》等杂志。
一次,王右木约张秀熟等江油、彰明两县的同学谈话,就利用两县土豪劣绅的种种劣迹,启发大家关心家乡农民的生活,激发大家对土豪劣绅的憎恨,鼓励同学们要多学马克思主义,回乡后要形成一种势力,改造乡村,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来。
听了王右木的讲解,一些学生高喊“实业救国”。王右木说:“中国政治问题不解决,经济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实业救国没有前途。”
当王右木发现成都高师附中的肖崇素、刘孝祜等同学办了一个“有小说、有诗歌、也有散文”的“同情穷人、骂反动军阀、骂有钱人”的小刊物《黎明》时,便立即和他们谈话,热情地指导并帮助他们,要他们“多写社会,多写农村,多写受苦穷人,多写帝国主义和兵匪在农村造成的残破、悲惨情况,这比写爱情有意义得多。”
1920 年秋,王右木从上海考察返川后,就为建立四川党、团组织做准备了,他毅然决定组织马克思读书会。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马克思读书会于1920 年底至1921 年初成立,会址设在成都皇城内的明远楼,王右木被会员们公推为指导。读书会以学习马克思主义、宣传马克思主义、研究马克思主义为宗旨。
读书会初创时,王右木主要邀请亲朋好友及江油、彰明两县在成都求学的同乡参加。首次集会时,与会者约有30 到40 人的样子,以后日渐减少。到了第四次集会时,居然只有一两个人。王右木发现,这一两个人并不是他的亲友或同乡。
由此,王右木意识到,亲朋好友和同乡这种关系是不可靠的。于是,他重新物色了感兴趣的学生。凡是入会的,都要作一番考察。
这一招果然不同凡响,参加读书会的人越来越多,组织逐步发展壮大了。成员先是以成都高师及成都高师附中的学生为主,渐渐地发展到了工业专门学校、外语专门学校、农业专门学校、法政专门学校、甲种工业学校、女子实业学校、蚕桑学校等大中专学校。后来,又陆续吸收了不少的中小学教师及少数的工商从业人员。读书会终于从最初的30多人发展到100 多人。
读书会按学校分成若干个小组,基本上是每个星期举办一次集体活动。学习方法是自行阅读,无时间、地点限制;结合当时的社会问题分小组进行讨论,交换学习心得;重大节日举行讲演会。
每周集体活动的地点不确定,常在南门外点将台、老西门外的万佛寺或武侯祠、杜甫草堂、青羊宫等旅游景点,有时也在王右木自己的家里。
因学习资料比较缺乏,王右木自费订购了不少进步书刊,如《新青年》《觉悟》《东方杂志》等。国内翻译出版的马列著作不多,也不好买,王右木就动员大家手抄、油印。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不容易得到,便用英文版的《共产党宣言》学习,这样既学习了英文,又学习了革命理论。
读书会竭力将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各种社会活动。成员们走上街头,到市场、茶园及群众广为聚集的场所,进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抵制日货、声援工人运动、学生运动的宣传讲演。
1922 年初,香港海员罢工和长沙工人罢工运动爆发后,王右木领导的马克思读书会在成都积极开展宣传活动。长沙工人运动领袖、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庞爱、黄人铨英勇殉难后,读书会举行了沉痛的悼念活动。
1922 年4 月底至5 月初,王右木指导读书会的骨干会员童庸生、钟善辅、郭祖劼等,根据《先驱》杂志刊登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章程》,成立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
在革命实践中,王右木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战士。
四川革命运动如火如荼,急需创办一份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斗争的刊物。王右木思考了很久,决定创办《人声》报。
其实,早在1920 年,王右木就自购了油印机,经常刻印传单,宣传革命道理,揭露军阀的罪恶。1921 年1 月,他自掏腰包办起了《新四川旬刊》。旬刊以“平易之自治建设”的言论“供社会采摘”,对四川军阀借“自治”之名行割据之实,压迫、剥削人民的罪恶进行了揭露。《新四川旬刊》创刊后,仅4 个月,就被反动军阀查封。
创办《人声》报,不仅经费无保证,更会遭到反动当局的严厉监管。但经历过办 《新四川旬刊》的王右木毫不退却,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人声》报的筹办过程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和准备,《人声》报于1922 年2 月创刊了。《新四川旬刊》和《人声》报,是四川最早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和锐利战斗武器的两份革命报刊。
《人声》报的出版,无异于一声响彻寰宇的春雷,震撼了人们的心灵。
办《人声》报,最大的困难,仍然是经费和人力问题。经费主要由王右木和刘絜述负担。王右木节衣缩食,将自己的工资几乎都用来办报了。他不顾兄弟分家之隙,写信给大哥王初龄求援,好心的大哥还是给了这位“莫良心”的弟弟以极大的援助。
人手少,王右木只找了两三个青年学生来协助搞校对和发行工作。他一人不仅是社长、编辑、主笔,还兼任杂工,工作任务极其繁重。
《人声》报社址设在大坝巷5 号王右木的家中。之所以把报名定为“人声”,王右木解释说,这个报纸“应鼓动人民起来大声疾呼,提出人民的意愿和要求,也就是说这个报纸能代表人民的呼声”。
《人声》报确实代表了人民的呼声。创刊号的《本社宣言》明确地宣称“这个小报的前身,便是去年死去的那个《新四川旬刊》”,而“为全人类谋均等幸福”的“最终目的”却“未丝毫改易”。
《人声》报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每期均载有不同体裁的各式文章,有论文、有杂感,也有诗歌和小说,旗帜鲜明地宣传马克思主义,深入浅出地介绍剩余价值、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等基本理论;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揭露反动军阀的罪恶,强烈地抨击四川“防区制”;揭露和批判旧思想、旧制度,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主、社交公开,也探讨妇女运动、青年运动等诸多问题。
王右木在组织读书会和创办《人声》报的同时,还帮助信奉无政府主义的青年走出思想认识误区。
主编《人声》报不久,王右木就邀请几位主编《平民之声》、宣扬无政府主义的青年到他家中交谈,向他们讲解无产阶级暴力革命、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指出无政府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区别,并介绍一些批驳无政府主义的书刊让他们阅读。
后来,经过多次交流思想,这几位青年的思想发生了转变,有的最终接受了马克思主义,还成为四川革命运动的骨干。
1922 年4 月,《人声》报在“地方通信”栏中揭露了驻防江油的小军阀刘膏腴与伪县长狼狈勾结、强征人口税和房捐,从中贪污牟利的罪行。
刘膏腴看到报道后,恼羞成怒。他奈何不了在成都的王右木,便对王右木在江油的亲属大打出手,施展淫威。
刘膏腴把王右木的大哥王初龄、二哥王荣昌抓进监狱,施以重刑。大哥王初龄被打得遍体鳞伤,关押在县大牢里长达半年之久;做银匠的二哥王荣昌,承受不了严刑拷打,被折磨致死。
闻讯后,王右木异常悲愤,但却强压怒火,勉励同志们:“军阀恨我等十分,就是我等的工作做到了十分;彼辈不恨我等,就是我等没有做工作。”
悲愤中,王右木以犀利的笔作刀枪,坚定地与军阀作顽强的斗争。
王右木每月有近200 元的收入。为了办好《人声》报,王右木把全家的生活费压缩到20 元左右,其余的全部用作办报经费,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没钱买菜买肉,一家数口常以泡菜下稀饭或以烂菜叶煮面疙瘩充饥。
《人声》报广受欢迎,印量逐期增大,经费日益紧张。实在没有办法,王右木就跟妻子郭氏商量,把他在留学日本时留下来的纪念品比如牙骨手杖、自鸣钟等忍痛变卖,支撑办报。
郭氏舍不得,王右木安慰说:“没啥,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回来。”
郭氏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同意。
牙骨手杖、自鸣钟等卖完了,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王右木就给郭氏做工作,要她回江油,将娘家陪嫁的街房、首饰等变卖,以补贴办报经费的不足。
郭氏患有重病,常常拿不出钱去医院治疗,只好用民间的小单方解决。
一次,遇到经费实在周转不开,王右木只得把穿在身上的衣服和吃饭用的杯盘碗盏拿出去当卖。郭氏不让他拿走,他就耐心地说服郭氏:“我拿这些东西去换钱,是为了革命事业,今后革命成功了,劳苦大众的生活都幸福了,我们的生活自然也就幸福了。”
白天,王右木要上课、管理学生,还要开会、讲演;晚上,他又要在家写文章、修改并组织稿件,经常通宵达旦。有时,一连几天,他都不睡觉。饿了,啃锅魁或嚼干胡豆,喝白开水;困了,就伏在桌子上打个盹。
《人声》报的发行,以赠阅为主。远在重庆的段调元、税西恒就曾接受过王右木赠阅的《人声》报。直到解放,这两位老先生忆及当年的情形,都深深地缅怀王右木。
《人声》报宣传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反对军阀和封建主义,被反动当局视为洪水猛兽。出版到第三期时,四川省警察厅以“言论纯以鼓吹社会主义”的罪名勒令停刊。
经过王右木不屈的抗争,得以复刊。由于反动当局的不断压迫和经费缺乏,《人声》报不得不在1922 年4 月由日报改为周报,最后改为旬报。一直到7 月,《人声》报断断续续出版了五个多月。
因领导教育经费独立运动,王右木受到军阀的追捕,被迫离开成都。《人声》报也不得不停办。
《人声》报虽然停办了,但它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就像天边微露的曙色,让黑暗中的人们看到了希望;它像一盏光芒四射的灯塔,给黑暗中摸索的人们照亮了征程。
《人声》报撒播的革命火种,让广大劳苦大众萌发了最基本的阶级觉悟,不少热血青年,因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王右木多次到过上海,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座新兴的美丽城市。黄浦江的浪涛,就像一声声催人奋进的战鼓,激荡着王右木年轻的胸膛。他多想在上海多待些时日,与志同道合的同志们一起探讨,一起进步,改造这个灾难深重的国家。
王右木知道,中国的第一个共产主义小组就是在上海诞生的,那是1920 年夏秋之际。他与陈独秀等人取得了联系,并见了面。1921 年夏天,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正式成立后,王右木再次去上海与党取得了联系。
如今,四川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和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已经成立,在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次到上海,就是要与党中央、团中央联系,在团中央领导下,开展团的工作。同时,他也希望学到一些团体组织方法和劳工运动方法。
王右木住在贝勒路法租界鸿义里寓所2号。当夜,他激动得睡不着,他仿佛看到燎原之火,已在巴蜀大地熊熊燃烧。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一新,简单地吃了点早餐,就出了门,向党中央所在地渔阳里奔去,好早一点与党中央接洽,与社会主义青年团总部接头。
王右木抵达上海的时候,时值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
王右木体质本来就不太好,时时为革命操劳,生活素来艰苦,营养又差,对身体的伤害更大,还患了严重的脚气病。这次到上海,他坐的是价钱最便宜的统舱,备受暑热之苦。一到上海,王右木就发高烧,头晕目眩,两眼红肿,接着两脚也开始浮肿、溃烂、流黄水。
但王右木并不在乎,依然每日坚持工作到深夜,有时甚至终夜不眠。
跟王右木住在一起的林如稷为他的身体担心,几次给他弄营养好的膳食,都被他严加拒绝。听说清炖鳖鱼汤可以治脚气病时,林如稷就给他炖了几次。当王右木知道每次清炖鳖鱼汤要花两块钱时,就严厉地制止,说:“钱,是要安排在正大的用途上。这两块钱,你当惯了少爷的人也许满不在乎,但却够别人吃半月一月的哩!”
在上海期间,王右木与施存统、阮达时、春木(张太雷)、俞秀松、陈仲甫(陈独秀)等同志会晤。陈独秀、施存统系二大代表,张太雷为列席代表。王右木觉得与阮达时的畅谈收获颇大。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制定了彻底反帝、反封建的民族革命纲领,给王右木明确了斗争方向。同时,团中央也发给他若干份《社会主义青年团大会号》,告诉他团组织联络接洽的口号,委托他回四川建立发展团组织。
两月后,已是秋风送爽的时节,王右木无暇欣赏江南风景,他要尽快回到四川,完成党中央、团中央给他的任务。
路过重庆时,王右木见重庆有为青年大都信仰无政府主义,非常痛心。于是,他决定用马克思主义去争取他们。他给重庆的青年学生团体演讲了两次,宣传马克思主义,启发青年学生投身革命的洪流。
恰在此时,路过重庆、与王右木办过《新四川旬刊》的刘砚声前往江安中学任教。王右木对刘砚声很熟悉,也非常信任他。
王右木对刘砚声说:“你就不要去江安中学了,我介绍你到甲种工业学校去当国文教员,如何?”
刘砚声知道王右木的用意,便说:“你的话,我听。”
在王右木的努力下,刘砚声留在了重庆。经过数日努力,重庆建立起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部,刘砚声被推为书记。重庆另有唐伯焜任书记的大彰公道青年团,王右木亲自接洽联系,经请示团中央同意,促成了重庆团组织的统一。
初到重庆时,不少旧同事考虑到王右木在成都的艰难处境和家庭困难,建议他到南充任《民治报》编辑并任教。王右木觉得南充虽为川北文化中心,但毕竟不是全川的中心。从个人安全及家庭生计考虑,居川北当然合适,但从全川革命事业考虑,还是应当回到成都。同时,南充有张秀熟、秦树风、何珌辉等人,都是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已不愁打不开工作局面。王右木致函何珌辉、张秀熟,委托组织川北社会主义青年团,希望何珌辉当书记。
回到成都后,王右木在原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基础上,于1922 年10 月15 日正式建立了社会主义青年团成都地方执行委员会(简称成都地方团)。
这天,王右木在自己的家里主持开会,正式投票选举产生了社会主义青年团成都地方执行委员会的委员和候补委员,又由当选的执行委员推选书记和各部门负责人。选举结果,以王右木、童庸生、郭祖劼、傅双梧、吕式宪、张治国、刘度、杨诵、钟善辅等人票占多数。
因王右木年龄已超出团章规定,没有被选举及选举权,故以童庸生、郭祖劼、傅双梧、吕式宪、张治国为执行委员,刘度、杨诵、钟善辅为候补委员。执行委员推选结果,童庸生任书记部主任,郭祖劼、张治国任经济部主任,傅双梧、吕式宪任宣传部主任。
王右木以一个特殊团员的身份指导团的工作。
成都地方团建立后,内部意见分歧较大,思想斗争一直未曾停息过。第一届执委书记童庸生曾一度受到无政府主义思想影响,竟被无政府主义派所利用。王右木坚持与错误思想进行斗争,一直未放弃对童庸生的教育和帮助。后来,童庸生放弃了无政府主义主张,回到团组织中,成长为一名优秀共产党员,1930 年为革命牺牲。
1923 年1 月,王右木召集团员会议,对领导机构进行改选,选举王右木、蒋雪邨等5人为新一届执行委员。为了训练一个新的人才,使四川多一个担当责任者,王右木推举蒋雪邨为第二届执委书记。
3 月上旬,恽代英带着川南师范学校的学生团员余泽鸿、张霁帆等10 余人来到成都,把余泽鸿等团员的关系转入成都地方团。恽代英了解情况后,直接致函团中央,建议将成都团组织的领导工作交由王右木负责,得到批准。
6 月,成都地方团召开会议进行改选,选举王右木为书记。自此,成都地方团的工作和团的组织有了大的发展。从1923 年下半年到1924 年初,成都地方团先后建立了支部11 处,团员也由原来的27 名发展到40 多名。至此,团组织在成都各界蓬勃发展起来,马克思主义革命势力终于在成都日趋壮大。
1923 年7 月2 日,成都地方团执委领导召开了“四川民权运动大同盟”代表会议,王右木被选为文书股主任,陈毅担任会议秘书,团员裴紫琚、钟善辅、刘亚雄、孟本斋等都在同盟里担任了职务。
成都地方团组织不仅是学生运动、工人运动的领导核心,也是民权运动的领导核心。
蓉城女中的学监李子坚准备把女生张敬贤献给军阀杨森做小老婆。王右木通过女团员李竹篔、钟亚弦、周彬如等,开展妇女运动,要求男女平等,反对私娼、反对三妻四妾,提出了妇女不做寄生虫的主张。由于妇女会集会的坚决反对,让李子坚的计划落空,未能成事。
1923 年5 月,王右木觉得马克思主义日益深入人心,人民革命运动蓬勃发展,在四川建立党组织的条件已基本成熟。于是,他给党中央写信,要求在四川建立共产党组织。8月上旬,王右木再一次来到上海,随后辗转广州,郑重地与党中央负责人联系,接受了中共中央在四川建党和推动国共合作的指示。
1923 年秋,王右木回到成都,向团组织传达了党的“三大”、团的“二大”关于实行国共合作的方针,开始秘密筹建中共成都地方组织,挑选了刘亚雄、钟善辅、黄钦、梁国龄等部分优秀团员,先转为共产党员,于10 月建立了中共成都独立小组(亦称成都支部)。
成都独立小组成立后,直属中共中央领导,王右木暂任书记。年底,中共中央正式任命王右木为成都党支部书记。成都支部成立后,继续领导成都团地委,对外都以团的名义开展活动,党团员的工作没有严格区分。
中共成都独立小组建立后,王右木按照党的“三大”关于积极推动国共两党合作、帮助国民党进行改造的精神,领导党团组织积极推进四川的国共合作和改组国民党的工作。
对于国共合作,党团内部许多人难以接受。王右木耐心向大家解释国共合作的意义,要求坚决贯彻中央的决议。后来,他又做骨干团员的工作,帮助大家正确认识国共合作的方针。
王右木带头以个人身份加入了国民党,和国民党四川省负责人商讨开展国共合作事宜。在王右木的带动下,一些党团员也加入了国民党。
在错综复杂的斗争中,面对重重困难和一个个艰难险阻,王右木以一个坚强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豪迈气魄和坚韧毅力,艰苦创业,英勇奋战,排除来自内外的重重干扰,创建了四川最早的党、团组织,使党、团组织沿着马克思主义的革命道路不断发展壮大。
1923 年底,刘湘和杨森在北洋军阀吴佩孚的支持下,联合进攻成都。次年2 月,驻守成都的熊克武、刘成勋被逼走,刘湘、杨森的军队如狼似虎地涌进成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王右木为此十分愤慨。这天夜里,他抱了一大叠传单,亲自与党、团员一道外出张贴、散发,并幽默地说:“今晚成都无政府,散发传单机会好得很。”
这些传单,号召人民起来与军阀斗争,反对军阀的不义之战,抗议军阀、兵匪成灾的罪行。
杨森占领成都后,被北洋军阀政府委任为四川督理。为了收买人心,以图在四川站住脚后,长期独霸美丽富饶的“天府之国”,杨森提出了“建设新四川”的口号和方案,又叫秘书秦正树办报,为他的“新政”摇旗呐喊。秦正树与王右木一样,也是留日学生、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在日本留学的时候,秦正树与王右木有一些交往。接受杨森的任务后,秦正树立即向王右木汇报了这个情况。
王右木马上召集骨干党、团员,就是否接受办报任务进行了讨论。有的同志认为,这是杨森办的报,如果搞得不好,怕难以达到为我所用的目的,说不定日后还会招来一些麻烦。
王右木跟这些观点恰恰相反,他觉得利用反革命的力量或打进反动派内部去做革命工作,是有先例的,也是对马克思主义斗争策略的正确运用。
目前,党的力量还比较薄弱,是不可能办得起一个报刊的,能够利用,就当毫不犹豫地利用,任何事情有利也有弊,就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如果是利大于弊,当然应该干。
经过一番热烈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利大于弊,应该利用这个报刊来为我们服务。
当年是甲子年,报纸故定名为 《甲子日刊》。报社设在成都三道拐街(原川汉铁路旧址)。秦正树任社长,王右木为总编辑,刘愿庵、廖划平被邀为编辑,钟善辅、刘亚雄为助理编辑,其他报丁杂役均是党、团员。有人开玩笑说:“似乎这个报纸成了我们党办的一样。”
《甲子日刊》巧妙地利用杨森“建设新四川”的口号,反对防区制,反对军阀混战,主张还政于民,并揭露帝国主义和现实社会的罪恶,颂扬十月革命,介绍新生的社会主义制度。时任成都西南公学校长的恽代英就经常在上面发表文章。
当然,这样的报纸是不合杨森的口味的。这年5 月1 日,《甲子日刊》发表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社论,同时,在党团组织的领导下,在少城公园召开了纪念“五一”和追悼列宁的群众大会。
大会热烈进行时,协和大学100 多名基督教徒闯进会场,扬言廖划平写文章骂他们是洋奴,要找廖划平算账。这些人横冲直撞,场面顿时失控,打斗声、抓扯声、叫骂声……相互交织,险些酿成大的冲突。
当天夜里,杨森就下令停办了 《甲子日刊》。
杨森进驻成都后,发现王右木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学生、工人和广大群众中都有很高的威望,极富鼓动力和号召力,便决定利用这个人物。他认为,如果王右木能为我所利用,必能有助于实现其个人野心,否则将是后患。
杨森与他的高参秘密商量,决定用高官和金钱收买王右木。
1924 年暮春的一天,杨森的四个亲信副官带着全副武装的礼兵,来到王右木家,送来一大箱银元,呈上了一张军部督办署等顾问的委任状,说什么“杨军长久仰大名,请来共理川事”。
王右木深知杨森不怀好意,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说:“谢谢杨军长高看,你们知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先把银元拿回去。至于做顾问的事,让我考虑考虑,最迟明天回话,怎么样?”
副官们见王右木说得有些道理,便转身给杨森交差去了。
等杨森的副官们走后,王右木对妻子郭氏说:“杨森想用高官厚禄收买我,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和他的信仰、主张是水火不相容的,我怎么可能去做他的官呢!”
“你不答应,不怕他们报复吗?”郭氏问。
“怕是不怕,但避一下风头是必须的。”王右木深知,刁钻、奸诈的杨森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给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今天晚上就走。”
“到哪儿去?”郭氏问。
“广州,我要去参加一个党的重要会议,原本打算过几天才走的。”王右木说。
郭氏给他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装进了包袱。
当天晚上11 点过,王右木见四周无人,儿女也悄然熟睡,就立刻起身。看着王右木匆忙离开的身影,郭氏喊了一声:“右木。”
“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王右木满眼含泪,转过身,小声地说。
郭氏正准备开口,王右木却潇洒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昂首挺胸地走了。
谁知,这一走,王右木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