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
一、虎形瓷枕概述
瓷枕是中国古代瓷器的一个重要品种,始烧于隋代,唐至清各代均有烧造。瓷枕造型多样,动物形瓷枕中有虎枕、狮枕、犀牛枕等,人形枕中有孩儿枕、仕女枕等,几何式样中有长方形、八方形、椭圆形、腰圆形等。瓷枕上的纹饰也比较丰富,有花草、人物、鸟兽和诗词文等。由于瓷枕有着消暑、怡神、嫁妆和陪葬等实用功能,在古代深受社会各阶层喜爱,流传百年、长盛不衰。
虎形枕属于动物形瓷枕,因其形多为伏卧状,又被称为卧虎瓷枕,在宋金时期较为盛行,其产地集中在黄河流域一带,有显著的地方特色,以河北磁州窑、河南禹州扒村窑和钧台窑及山西长治窑等最为著名,而长治窑生产的虎枕是这时期艺术水平最高、传世量最大、最具特色的睡枕类瓷器。
金代虎形瓷枕的造型特征基本上大同小异,虎头惟妙惟肖,大都是小圆耳、粗眉圆日、鼻有双孔、阔口张牙、长尾盘腹、前爪匍匐。但是,在纹饰表现方面却各有千秋,几乎没有雷同的表现工艺,眼部、口部、牙齿和斑纹等表现方式都大有不同,因此也有着“三分塑,七分绘”的说法。在长治市博物馆藏有数件金代卧虎形瓷枕,造型生动逼真;器形较大,长度大多在30厘米以上;彩绘工艺精美,多施褐釉、黄釉和黑釉等;虎背开光,饰花草、飞禽、走兽等纹样,体现出了古代工匠高超的造型艺术和瓷绘水平,是雅俗共赏的古代艺术珍品,具有极高的收藏和研究价值。
二、长治市博物馆藏金代卧虎瓷枕述略
三彩开光莲石鸳鸯纹卧虎形瓷枕(图一),高12.6厘米,底长38.2厘米,腰宽16.8厘米。长治县郝家庄金墓出土。整体造型为卧虎形,面目威猛,小圆耳,眉毛夸张,双目圆睁,高鼻上有双孔,张牙露齿,虎尾盘至腹部,前爪匍匐。器身遍施黄、白、黑三色釉,平底处无釉。虎身为黄色,间饰黑色条纹,眉、目、齿、耳处有留白。虎背枕面开光,内施白釉,上墨绘有山石、莲枝、芦苇,水面有一对鸳鸯嬉戏,构思巧妙、墨色淡雅,组成一幅恬然的自然画面。身下近底部以一周粗黑墨线饰边。瓷枕底部墨书“贞元三年六月五日王造”十字,底缘有一块铁锈斑。“贞元三年”是金海陵王完颜亮的年号(1155年),据公开发表的资料表明,有明确纪年的瓷枕并不多,例如甘肃博物馆藏“明道元年”虎纹枕、上海博物馆藏“大定二年”白釉黑花鸟纹虎形枕、河北省博物馆藏“泰和伍年”棕褐釉黑花竹雀纹虎枕等。该件瓷枕有着明确的纪年,是金代磁州窑中不可多得的佳品,有着较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这类彩绘虎枕始于宋末,盛行于金中后期,金末衰落。该枕1997年5月被国家鉴定委员会定为一级文物。
黄黑釉开光折枝牡丹纹卧虎形瓷枕(图二),高8.7厘米,底长30.58厘米,腰宽13.77厘米。山西长治分水岭M261出土。整体造型为卧虎形,造型生动逼真。小圆耳,双耳倒竖,粗眉圆目,高鼻有双孔,瞠目巨口,犬齿外露,长尾盘腹,前爪伏地。泥胎,胎色略带褐灰,胎质轻薄。器身施黄、黑二色釉,釉色灰暗,平底处无釉。耳和眼部留有白色,虎身为黄色,有黑色条纹。椭圆形枕面,枕面开光,内施黄釉,用浓淡相宜的墨色绘有折枝牡丹纹,这种开光与常见的白地黑花不同,色调自然柔和。枕面和虎身下部,分别以三周粗细不同的墨线饰边。此枕将猛虎与牡丹纹巧妙地组合在一起,雕塑、绘画和瓷艺巧妙结合,相映成趣。折枝牡丹纹有着特定的文化寓意,盛开的牡丹象征富贵高雅,可谓是花开富贵呈吉祥。
三彩开光喜鹊登枝纹虎形瓷枕(圖三),高10.6厘米,底长34.1厘米,腰宽13.9厘米。原长治市外贸拣选。整体造型为一卧虎,造型端庄朴实。小圆耳,粗眉圆目,彩鼻有双孔,犬齿外露,长尾盘于腹侧,虎爪前伏。黄泥胎,胎质紧密。器身遍施黄、黑、白三色釉,釉色光亮莹润。平底处无釉。耳为白色,虎身为黄色,有黑色条纹。椭圆形枕面开光,内施白釉,墨绘喜鹊登枝图,层次结构分明,一只喜鹊站在树枝上,随风摇曳之状跃然画面。画法略显粗糙,喜鹊的眼睛、嘴角、头顶、项毛及尾羽等部位线条勾勒粗犷,几乎都是寥寥数笔,甚至有一只爪没画出来,但是仍能看出此枕绘画技法娴熟,具有浓厚的民间书画艺术和瓷绘艺术风格。有学者认为这是“喜上梅梢”纹样,古人认为喜鹊可以报喜,看到喜鹊代表好事来临,这是古人对美好愿景的具象表达。
三彩折枝花卉纹虎形瓷枕(图四),高9厘米,底长35.2厘米,宽16.3厘米。原长治市外贸拣选,整体造型呈匍匐状的猛虎,吐舌怒目,獠牙狰狞。小圆耳,眉毛粗大,圆目,鼻有双孔,阔口露齿,长尾盘腹,虎爪伏地。器身遍施黄、黑、白三色釉,釉色精美。虎身部位施黄色釉,眉目、耳部及尾尖白釉,墨色勾画胡须、斑纹和肢爪。平底处无釉,虎背为枕面,平缓微凹。枕面开光,内施白釉,略有泛黄,内饰以白地黑花的团花纹样,周边则点缀蔓草图案,并用粗细不同的双道墨线饰边。这种团花纹样被称为“绣球花开”纹样,绣球花团锦簇,是美满团圆、幸福和谐的象征。
黄釉褐彩开光竹雀纹卧虎形瓷枕(图五),高10.9厘米,底长31.8厘米,腰宽13.4厘米,长治县宋家庄M27出土。整体造型为一卧虎,造型生动。小圆耳,大宽眉,高鼻阔口,口有通气孔,长尾盘腹,前爪伏地。黄泥胎,胎质细腻,质地紧密。器身遍施黄、黑、白三色釉,釉面光洁。小耳为白色,虎身为黄色,有黑色条纹,条纹略显粗糙。该枕以虎背为面,枕面开光,开光面前低后高、中部略低、两端略翘。面内施白釉,墨绘竹叶纹,绘画笔法娴熟而简练,寥寥数笔,有惜墨如金之感,中间画有一只鸟雀,画法略显草率,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简练传神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虎形瓷枕的通气孔多藏于虎鼻处,在虎口处的相对较少。该件的通气口在虎口处,出气孔与虎口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使其与整个虎头相配,显得憨态可掬。与此类似的是南越王博物馆收藏的一件白地黑花菱形花纹虎形枕,通气孔仅一个,在虎嘴中上部。由此可见,这件彩绘虎形瓷枕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体现了民间工匠高超的工艺和丰富的想象力。
三彩开光虎纹虎形瓷枕(图六),高10.9厘米,底长36.1厘米,腰宽15厘米。原长治市外贸拣选。整体造型为一卧虎,造型生动,八面威风。画风粗犷流畅,图案精美。小圆耳,粗眉圆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鼻有双孔,阔口獠牙,长尾卷附于腹侧,前爪伏于领下,造型生动,形象传神,为黄泥胎。器身遍施黄、黑、白三色釉,平底处无釉。耳为白色,虎身为黄色,有黑色条纹。椭圆形枕面开光,内施白釉,墨绘一虎,虎纹细腻生动,虎首微侧,虎眼圆睁表情凶猛,前足抬起后足蹬地,作扑食状,虎尾翘起似蹿跃状,威风有力,随时准备一跃而起。人们以虎为枕,尤其是这种虎上有虎的瓷枕,不仅显示其威严,也寄予了祈求健壮勇猛的美好愿望。这件虎上有虎的瓷枕是同一时期难得一见的佳作,有着较高的艺术价值。
三、宋金时期的虎枕溯源
人们自古以来对虎就有尊崇心理,在河南濮阳县西水坡出土的龙虎图距今约6500年,蚌壳装饰的猛虎保护着墓主人免受外界的侵扰;商代的虎噬人卣更是把人与虎巧妙结合在一起,是商代巫觋借助神兽之灵沟通天地的表现;春秋战国时期的虎符,用于调兵遣将;汉代画像石上虎纹的形象更是层出不穷,汉镜上亦有“左龙右虎辟不祥”铭文。可见古人与虎已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对虎的心理感受也是丰富多元的。虎枕之所以盛于宋金,主要是受到了瓷枕发展进程的影响。在唐代晚期,瓷枕作为寝具已经在民间流行,在宋金时期得到了较大的发展,这一时期的瓷枕制造工艺也取得了长足进步,且为满足大众百姓的使用需求,瓷枕造型的发展变得多样化。在这种背景下,动物纹和动物形瓷枕应运而生。除此之外,虎枕在金代的流行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女真文化与汉文化的影响,金人能骑善射,在狩猎时以伏虎降豹为荣,以虎为枕更是符合其崇尚勇猛的民族特征。瓷枕属于民俗的产物,多产自于民窑,这也意味着虎枕的造型势必会受到民间文化和风俗的影响。古人认为虎可以用来祈求尊贵威仪、镇邪驱魔和逢凶化吉,这些在古文献中有着明确的记载。《本草集解》:“虎,山兽之君也。”《风俗通义·祀典》:“虎者阳物,百兽之长,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在這种心理作用下,古人以虎形为枕,赋予了它辟邪、祈福、镇宅等功用,这也是人们崇虎习俗的一个具象表现。另一方面,虎形瓷枕背上往往装饰有丰富的纹样,这些装饰纹样多元,构思巧妙,有祈福纳祥之意,表现出了古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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