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古城（外一首）

朱未

种植水稻，養殖家畜

一年一年，野猪的獠牙越来越短

不再闪光，却肥胖而可爱

慢慢，这里集聚起世俗的生活

所谓人类文明这样的词汇

他们的字典里并不存在

甚至字典这样的物质也不存在

石器可以切割鹿肉，也被用做耕犁

日子很长，水肥土沃

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修建城池

王手持玉钺，站在高高的大殿

以满意的目光打量他的子民，甚至

顺着河道，眺望遥远的太湖流域

独木舟载来胜利的消息

有什么正在建筑，有什么就正在崩塌

死亡是一层一层的，墓冢一直增长

新的玉琮被打磨出来，随后殉葬

他们有时也关注星星，多数时间

肉类被炙烤的香气让他们忘记了桃花

他们希望日子可以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那种单调、辛苦像玉器一样稳定的日子

洪水到来的时候，王戴上面具

走上了祭坛

华北平原

平原上没有秘密

人间的炊烟一目了然

春天从江南赶来

翻越无数条河无数座山赶来

跨过甘蔗林和油菜花田赶来

为奔赴一场与爱人的约会

在此之前，她已将春汛藏进

玉兰花瓣的信笺，托付

远行的人传递给北方的平原

火车行驶在华北平原

我坐在火车的腹中

火车与平原就像我与世界的关系

无边的麦田在无边的旷野舒展

电线织成黑色的蛛网捕捉时间

把春夏秋冬当作一日四餐

北方，诚然是生育我的旧乡

此刻，我被作为陌生人打量

杨树还未抽芽，两袖空空

眺望着毛玻璃状的黄昏

当夕阳就要着陆平原的时候

麦苗伸了伸腰肢，面向西方

敬了一个礼，而烟囱

指了指东面的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