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抓善解关键词,漫溯文本纵深处

2021-06-28 08:48刘云英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21年5期
关键词:木盒香雪铅笔盒

刘云英,广东省中山市东升高级中学教师。

《哦,香雪》是一篇非常经典的小说,是统编版高中语文必修上册的一篇文章。关于这一篇的文本解读,解读角度有多种:有抓住其文体特征,落实小说人物情节和环境等诸多要素的;也有以叙事学理论中全知视角和限知视角为切入口的,更有抓住《哦,香雪》的个性特征——“诗性”,分析文本“诗性”具体表现的。但从关键词角度深入探究的相关文本解读还有所欠缺。本文拟就某些能够探究文本意义和结构的词,分别从逻辑还原,象征义还原和情感还原等三个角度,利用关键词还原解读文本的方法,向文本更深处漫溯。

一、“检阅”和“发现”:逻辑还原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检阅”的意思是“翻检阅读、高级首长在军队或群众队伍面前举行检验仪式”。把姑娘们站在火车外迎接说成是被“检阅”,两个身份本来平等的群体,却说成了“检阅”与“被检阅”的施事和受事,这一施受关系与本应该平等的群体关系构成了一对矛盾,这对矛盾产生的根源是城乡物质的不平等,导致城乡在思想观念上的偏差:城里人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以台儿沟为首的农村人骨子里认为自己不如城里人。

首先,“检阅”与“被检阅”这种不平等的城乡施受关系,是由城乡物质的不均衡导致的。这种物质的不均衡具体体现在,城里妇女头上可以戴着金圈圈一样的发箍,手上能够佩戴比指甲盖还小的手表,但在台儿沟凤娇们的眼中,这却是一种“新发现”;小城里随处可见的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在唯一读过初中的香雪眼里依然还是个“发现”,“花棉袄”“有机玻璃发卡”“夹丝橡皮筋”和“挂面”等所有城市工业化的产品,都是姑娘们用台儿沟农产品换来的。正是因为物质的匮乏,最普通不过的泡沫塑料铅笔盒竟成了香雪一度的伤痛。正是物质的不均衡,让城乡在衣食住行等诸多方面存在差异。而这些差异也竟成了城里人的笑柄,以致于台儿沟人一天吃两顿的生活习惯,竟成了同学眼中的笑话。

其次,“检阅”与“被检阅”这种不平等的城乡施受关系,更深层的原因是思想上的不平等所致。这种思想不平等体现在,第一,城市看不起农村,哪怕车轮轧钢轨发出的声音都好像说“不停不停”“台儿沟小,台儿沟穷”,哪怕设个台儿沟站都得攀亲带故;第二,农村自己看不起自己,像迎接贵宾似的迎接哪怕只在臺儿沟停靠一分钟的乘客们。为了迎接城里的乘客,胡乱吃几口饭,哪怕知道到站已经天黑,依然梳洗打扮,换上过年才穿的新鞋,甚至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北京话”,有意把漂亮的凤娇分配给“北京话”,甚至做生意时,也有意给“北京话”优待。还有香雪,宁愿走三十里夜路,也不愿意去投奔“北京话”的亲戚,实则还是一种城乡不对等的心理烙印使然。城乡思想观念上的不平等彻底坐实城乡“检阅”与“被检阅”的不平等关系。

物质与观念上的双重原因让城乡间“检阅”与“被检阅”的不平等关系成为了一种新常态,贯穿于人物和故事情节。哪怕就是开场对火车开进台儿沟这一背景的交代,这种不平等也有所体现。“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文中的“你”是一个预设读者,“预设读者是一个外来者,与叙述者一起发现台儿沟的‘风景”[1]。“如果……怎么也不会”的假设句式,对台儿沟被发现的原因进行了反向假设,反复强调了“台儿沟这个小村”被发现,就是“发明了火车”,就是“铁轨铺进了深山”,这是台儿沟被发现的根本原因,也是唯一原因。把“台儿沟”被发现的原因唯一化,绝对化,实则体现了作为农村的“台儿沟”在被发现这个过程中,乡村屈从于城市,表现出对城市的绝对依赖,这再一次暗示了城乡之间的不平等地位。

二、“火车窗”与“小木盒”:象征义还原

当涉及到本文的物象时,很多教师都把关注点投放在“铅笔盒”这个物象上,因为它是贯穿全文的线索,围绕“铅笔盒”,串联了“问铅笔盒——换铅笔盒——得铅笔盒[2]”的情节脉络。铅笔盒在“调控叙事节奏,助推精神成长,丰富作品意蕴[3]”等方面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其实,除“铅笔盒”这个物象外,“火车窗”与“小木盒”也同样不容忽视,都是解读文本的关键钥匙。

“火车窗”是一个通道,是城里人看台儿沟的一个窗口,也是台儿沟人看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同是“看”,城里人“看”台儿沟是带着观赏性目的的“看”,这种观赏性的目的,从台儿沟设站略窥一斑。“时刻表上终于有了台儿沟一站,这或许与乘务员为了观赏窗外漂亮的十七八岁的姑娘有关”。正是因为城里人这一“看”的目的,所以在城里人这边,“看”与“不看”随着心情、天气等的变化而变化。当天气冷了,“车窗全部紧闭,宁愿喝茶看报,也不愿向窗外多看一眼,哪怕经常跑这条线的人,甚至也忘记了窗外的姑娘们”。而台儿沟人的“看”呢,不管是凤娇们看“妇女们闪闪发光的头饰”“指甲盖大小的手表”,还是香雪看“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抑或“自动铅笔盒”,甚至没完没了地“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打听自动铅笔盒的价钱”,打听一切与城里有关的事情,台儿沟人的“看”,皆是了解外界新鲜事物的需要,这种需要哪怕是以“长期只能胡乱吃几口饭”作为代价,哪怕长期在“深秋冷冽的山风里吹打”,都毫不足惜,可以说,台儿沟通过“火车窗”往外“看”的需要,有时甚至与温饱需要等同。“火车窗”作为“看”的窗口,通过“看”的不对等,折射了城乡发展的不平衡。

文中第二个物象——小木盒,也是不容忽视的。“小木盒是独一无二的”,小木盒,是“农民父亲亲手做的”,虽然用途与塑料铅笔盒等同,但却成为了香雪同桌们嘲笑的对象。这些特性与香雪极为相似,香雪也是生于台儿沟,甚至是台儿沟唯一一个念过初中的人,但还是三番五次被同学们盘问“一天吃几顿”,小木盒某种程度上可以与香雪划等号,具有鲜明的象征意义。正是因为这种象征义,作者笔下的小木盒都是带着香雪的视角来看的,作者说小木盒“羞涩地畏缩在桌角上”,实则折射了香雪的内心情感,从小木盒到获取自动铅笔盒的过程,实则也是香雪的成长过程,从小木盒到自动铅笔盒,也暗示了在城市文明的推动下,香雪也会依靠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三、“哦”:情感还原

“哦,香雪!香雪!”是香雪回到台儿沟后,凤娇们与“古老”的群山共同的欢呼。语气词“哦”蕴含的情感是复杂的,同样是“哦,香雪!香雪!”的欢呼,不同对象间欢呼的内涵有别,二者存在着错位。

“哦”既可表示异常的惊异,也可用于强烈的喜悦。她们的“惊异”既有见到香雪的喜悦,更有对香雪付出如此代价,只为获得一个自动铅笔盒这一行为的不解。正如她们第一次知道香雪追火车的原因后所说:不值当的。这份喜悦“奔放而又热烈”“不加掩饰,毫无顾忌”。通过凤娇们的欢呼,凤娇们与香雪在夜色中的汇合,缝合了凤娇们在黑暗中苦苦等待寻找香雪的留白缝隙。凤娇们一声“哦”的欢呼声,彰显了台儿沟农村姑娘们的淳朴,书写了台儿沟农村姑娘间纯真的友情,这种纯真的情感与香雪公社同学的嘲笑和挖苦是截然相反的,这种纯真的情感表现为一种诉诸行动的帮助,也是与“北京话”言语上的帮助有所不同的。“北京话”让香雪去找站上的亲戚,却不告诉香雪亲戚姓甚名谁,也不给香雪留哪怕是一张证明身份的字条,此处的留白之笔,实则作者有意而为之:“北京话”的帮助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与台儿沟姑娘们深夜冒着寒风等待并寻找香雪形成对比。

凤娇们的“哦”不管是喜悦还是惊异,都是凤嬌们这个视角流露出的情绪,是一种有限视角,有其认知的局限性。而“古老的群山”作为历史的见证者,通古识今,它眼中的香雪,是一种全知视角下的香雪。同是台儿沟的一份子,再次见到回归台儿沟的香雪,有喜悦,也有对香雪黑夜走路回到台儿沟的怜爱,但作为上帝视角的群山,它口中的“哦”,除了具备凤娇们这种同乡情谊的共性外,还有其个性。这种个性具体体现在,“哦”是“群山”因感动与战栗而发出的呼喊。那么群山感动什么,又战栗什么呢?

群山目睹了故事情节的整个过程,从“在学校因为铅笔盒受到伤害”到“火车站了解关于铅笔盒的一切对话”,再到“追火车,用鸡蛋换铅笔盒”,到最后“走三十里路回到台儿沟”,香雪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之委屈,坚持了常人所不能之坚持,而支撑这种坚持的正是“铅笔盒”,香雪“手中举着的铅笔盒”,在群山的眼里,既是知识的象征,也是现代文明的象征,这一声声“额,香雪!香雪!”,蕴藏着“群山”为香雪的执着而感动,也为台儿沟的互帮互助而感动。在整个故事情节中,“群山”不仅目睹了“换铅笔盒”的前因后果,更是看到了城乡的诸多不平等,洞察了香雪换铅笔盒的动机,始于公社同学对小木盒的嘲笑,终于“明天理智气壮摆在桌子上,渴望再次受到同学们的盘问”。换取铅笔盒的这一过程中,虽完成了内心从“听到火车呼啸都会不知所措”的胆怯,到跋涉三十里夜路的勇敢,从小木盒的“羞涩与畏缩”再到拿到铅笔盒再次回到台儿沟的“从未有过的骄傲”等诸多心理状态的蜕变,但走夜路时摘草辟邪的行为,终究还是打上了农村迷信文化的烙印。城乡的诸多不平等,香雪换取铅笔盒的动机,觉醒者香雪迷信的文化烙印,一一皆让群山战栗。可见,“群山”的欢呼比姑娘们的欢呼内涵更丰富。

参考文献:

[1]王钦.新时期文学表征中的“个体化”难题——重读《哦,香雪》[J].文学评论,2015(06):123-131.

[2]方佳琦.《哦,香雪》教学设计[J].中学语文教学,2019(11):63-65.

[3]李方顺.论《哦,香雪》中“铅笔盒”的作用[J].语文教学与研究,2021(03):89-92.

猜你喜欢
木盒香雪铅笔盒
魔法棒
口令
香雪形象探析
巧破“铅笔盒失踪案”
神奇的木盒子
哦!香雪
紧贴人物读小说
木盒子里的水果
小袋鼠的新家
放弃后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