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女性议题 寻找“破圈”关键点 “她综艺”创作方法论

钟茜

当下综艺市场“她综艺”风头正盛。从《妻子的浪漫旅行》展现妻子们旅途中“小女生”的一面，到《乘风破浪的姐姐》霸气舞台引发“破圈”共鸣——近年来的“她综艺”，在逐渐呈现霸屏趋势的同时，引发了一些争议，在扎堆上新的背后免不了陷入同质化窘境。

由创作角度出发，在“她综艺”竞争愈发激烈的当下，什么样的作品更易获得观众认可、引发观众共鸣？什么样的作品更容易破圈传播？2021年的“她综艺”是否能打破同质化壁垒，与“她观众”碰撞出新的时代共鸣？近日，《综艺报》采访了多位综艺圈内资深制作人，试图解析“她综艺”的创作方法论。

注重情感线和价值观的融入

“她综艺”具有独特的节目特质。从观众分类上来看，其以女性为主题，融入多种女性视角，内容核心往往以情感为主体，因此对女性观众的吸引力相对更高。考虑到女性群体感性、爱分享的特质，以及更加注重情感的愉悦、自我心理需求的共鸣，不少“她综艺”节目在创作中都为女性送上情感关怀和价值探讨。

“情感逻辑是必需的。”湖南卫视业务指导夏青告诉《综艺报》记者，“她综艺”在创作时需找到属于自己的逻辑线，其中情感逻辑是重要一环。她以湖南卫视播出的《怦然再心动》为例，该节目是一档熟龄女性征爱真人秀，节目邀请5位熟龄女艺人与优质男素人相亲、约会，开展征爱之旅。“如今社会的离婚率居高不下，但女性对婚姻、家庭的需求还是很强烈的，我们做离异女人的恋爱真人秀，底层逻辑就是传递女性的情感需求。”

对于“情感痛点”的挖掘也是“她综艺”的关注焦点。夏青表示，《怦然再心动》将目光聚焦于“婚姻之后”，所邀请的女嘉宾都拥有一段不太圆满的婚姻或感情，节目组希望通过她们来探寻女性对爱情婚姻的再追寻，“很多人对离异女人再恋爱存在偏见，我们的节目则要给这些女性以勇气，鼓励她们追求美好爱情，寻求未来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传递出温暖有力的情感能量。”

在女性题材高热的当下，夏青监制的另一档女性题材综艺《妈妈，你真好看》近期开播，节目将目光聚焦于50岁以上的“银发女性”身上。在刻板印象里，“妈妈”们往往是逢年过节段子中的“三姑六婆”，因此被贴上了“只会催婚下厨跳广场舞”的标签，她们身上那些关注自我、追求美好的细节却少有人关注。节目中，明星女儿陪妈妈一起参加超模训练和比赛，展现妈妈们健康积极乐观向上的生活状态。夏青表示，该节目的情感逻辑是在母女相处过程中打破代际壁垒，呈现更丰富的代际认知和理解。

综艺节目编剧、导演，爱鱼文化创始人李文妤则认为，“她综艺”在创作中还应该注重女性内心纯粹的、没有任何其他干扰因素的表达。比如，《奇遇人生》以“纪录片+综艺真人秀”深度结合的形式，表达嘉宾的人生态度;《我们是真正的朋友》通过展现大小S、阿雅、范晓萱四姐妹的集体出行，探索有关朋友、友情、女性成长、个人价值实现等话题。

作为《演员请就位2》的总编剧、《演员的品格》总导演，李文妤认为，不少女演员回归最初的表演舞台，也是内心的一种自我表达，“她们的目标很简单，我是一个演员，我希望遇到好角色，让我过一把表演瘾。”

“成功的综艺需要融入更多社会属性，反映某种文化现象。”乐正传媒副总裁、影视产业研究专家彭侃认为，在女性意识觉醒和女性议题持续发酵的当下，“女性在职场、社会认同方面的发声，女性如何平衡生活和工作，女性面对自我的种种焦虑等议题都可以进行深挖。” “她综艺”可以通过更为细化深入的探讨，观照女性的内心世界。

“她综艺”成败不在性别

什么样的“她综艺”能够吸引观众的目光？2020年，《乘风破浪的姐姐》（以下简称《浪姐》）成为现象级综艺，引领观众将目光聚焦在30+年龄段女性身上。节目的成功破圈，使其成为近年来颇具代表性的“她综艺”。有业内人士分析认为，随着市场口味的逐步提高和女性独立意识的不断强化，观众希冀综艺节目能够展现女性的独立魅力。这一点，在全员“搞事业”的 《乘风破浪的姐姐》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或许也是该节目能够收视和口碑双赢的原因之一。

不过，《浪姐》第一季后半段，节目的影响力开始走下坡路。第二季节目中，姐姐们整体表现平均，话题和讨论度更是不复当初盛况，5.3分的豆瓣评分与第一季相差甚远。这其中既有观众对综N代节目新鲜感的消退，也有节目立意主张女性张扬个性，实则是女团式包装等原因造成了关注度的下降。对于观众而言，第二季节目无论“30+”“40+”还是“50+”，比拼的依然是身材和美貌。当女性综艺的延伸探讨空间被逐渐缩小，“她综艺”就只是一档主咖皆为女性的综艺。正因如此，探索女性综艺的新垂类或者在原有垂类中进行创新，成为“她综艺”的当务之急。

对于“她综艺”如何破圈传播和去同质化，彭侃分析，“《浪姐》火了之后，综艺市场并未一窝蜂涌现同类型的选秀节目，目前市场仍在不断开掘新领域，从细分题材上找寻创新点。比如，纯女性脱口秀《听姐说》、国际女性智识分享综艺《姐姐的茶话会》、将女性视角放入武馆场景的《姐姐妹妹的武馆》……这些节目都在寻找新的表现形态和女性议题进行嫁接。”

彭侃还认为，“她综艺”除了吸引女性观众，还应兼顾男性。他以《浪姐》为例，“该节目的元素是比较丰富的，才艺表演等内容对男性观众也有一定吸引力。从题材形态上看，能够吸引男性用户的‘她综艺更容易破圈。”

夏青也认为，“她综艺”不应被性别限制。“比如，《妈妈，你真好看》觸及了代际沟通等社会痛点，我们只是拿妈妈和女儿做了一个范例，实际上爸爸和女儿的沟通也存在相似问题，男性看到这里就会产生代入感。”夏青透露，《妈妈，你真好看》上线后，第一期节目的观众构成为女性60.6%、男性39.4%，第二期为女性54.1%、男性45.9%，男性占比的上升趋势证明了男性观众对代际沟通等社会话题的关注。

“女性创作者更能理解女性”

所谓“她综艺”，势必在女性嘉宾、女性议题和女性视角等元素中占据多个内容。从女性视角出发，围绕女性的生活、工作、情感、社交等话题展开讨论，折射当下社会女性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是“她综艺”的独特气质。在一些受关注度较高的 “她综艺”背后，还有很多优秀的女性创作者。比如《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一季总导演吴梦知、《妻子的浪漫旅行》第一二季制片人李甜、《怦然再心动》制片人徐晴等。

李文妤表示，“她综艺”往往需要挖掘细腻的情感，在这一点上，女性创作者的优势是更能洞察女性心理，善于传达女性态度， “从创作来讲，女性创作者更能抓住细节。”此外，在节目中引入女性视角，通常也比男性视角更能收获观众认可。彭侃也认为，男女创作者之间的视角差异的确存在， “男性创作者可能不太能把握女性的想法，以及她们关心的话题。所以，女性创作者更适合女性题材的综艺，驾驭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当然，即便以女性作为创作主力，能够与女性嘉宾形成良好共鸣，但“她综艺”的制作难点依然很多。夏青认为，女性题材的综艺在创作中更应尊重嘉宾隐私。“比如 《怦然再心动》，节目不消费嘉宾过往情史，只做现在进行时。节目想要表达的观点，第一是离异女性为什么要追求美好生活，为什么还要选择结婚？第二是嘉宾的择偶标准是什么，这样的择偶标准有什么好处？比如王琳在选择对象时，也会纠结、迟疑，观众通过看节目会找到认同感。”夏青认为，《怦然再心动》不是一档离婚类的节目，也不是一档猎奇和窥探隐私的节目。《怦然再心动》认真地处理嘉宾的情感问题，摒弃了外界想象中的八卦狗血。

“比如《妈妈，你真好看》，也并未聚焦明星母女的八卦。”夏青表示，观众会看到妈妈们为了梦想展现自己、刻苦培训的勇气和毅力，也能看到20位女儿为了帮妈妈圆梦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还有母女相处时的喜怒哀乐、家长里短的生活、训练片段，从中感悟出平时被忽视或者不被理解的妈妈的心愿和母女之间的情感交流，“你会发现她们的相处模式和普通人家里的母女关系是一样的。”

“她综艺”是永恒的电视题材

谈及“她综艺”的未来，夏青表示，“女性题材是永恒的电视题材。”我们通过各大平台发布的综艺片单也能发现，2021年，“她综艺”仍是大势，并在内容上逐渐开始观照不同阶段、不同类型的女性需求。其中，情感观察类综N代仍然是重头戏，《妻子的浪漫旅行5》《心动的信号4》《婆婆和妈妈3》《新生日记3》《喜欢你我也是3》等综N代继续和观众见面。除此以外，《上班啦！妈妈》《姐妹俱乐部》在女儿、妻子、妈妈的身份之外，增加了“职场女性”一项。《姐姐妹妹的武馆》将女性视角与武术传统文化嫁接，展现女性内心力量。《我是女演员》则主打女演员+选秀，培养新生代优秀女演员。

纵览古今中外，女性题材一直存在，只不过根据不同的社会热点、社会情绪，创作者选择不同切入角度而已。创作者只要把握住社会的脉搏，就可以从中找到女性话题。“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女性的情感，包括母女之间、夫妻之间、同事之间、女人和女人之间，等等。比如《妈妈，你真好看》主打银发一族，是因为这的确是需要被关注的群体。”夏青说。

有业内人士分析，一方面，目前女性综艺集中于年轻或熟龄女性的生活展现，随着垂直类型逐渐丰富，关注更广泛类型的“她综艺”必将出现，节目内容思想也将不断被深挖和升华;另一方面，虽然“她综艺”呈现蓬勃发展的趋势，但是目前破圈的女性综艺仍是少之又少。未来，“她综艺”若想获得大众共鸣，还需要思考节目自身的调性和布局，从女性生活出发，又不囿于女性生活。

“她综艺”如何做出新意、做出亮点？李文妤认为，“她综艺”未来会有更多延伸向的创作。“比如《非诚勿扰》开启了相亲节目的风潮，但播出五六年之后，大家同样会继续讨论相亲节目还能怎么做。《心动的信号》的出现则改变了相亲节目的形态。”在李文妤看来，“她综艺”也在不断探索新方向。比如，《怦然再心動》尝试了熟龄女艺人相亲真人秀，而“离婚女性”是之前情感观察类综艺从未涉及的领域，可以被视为女性情感类节目的一次升华。“未来可能还会有借鉴这一题材的节目出现，并不断寻找新的题材，延伸新的创作方向。”

“她综艺”将会有更多被开采的价值和空间，但未来如何让独立女性群像真正鲜活起来，将成为“她综艺”能否长久生存的关键所在。除了主打明星，如何反映更多平凡女性的现实生活和内心世界，摒弃浅显而娱乐的表达，探索平凡人物不平凡的心路历程，也是摆在“她综艺”面前的一个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