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璐,易 鑫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南京 210096)
历史性城市景观(Historic Urban Landscape,HUL)是用于解决历史城市面临的开发压力衍生的术语。在城市保护行动的驱动下,基于更广泛的城市背景,超越了“历史城市”和“文化遗产”的个体概念,在文化和自然价值及属性经过各个历史时期层层的积淀所形成的城市区域[1]。 “一带一路”作为联系亚欧非大陆及附近海洋的经济纽带,其沿线64个国家在互联互通中形成了互利互惠的命运共同体。作为我国经济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带一路”为沿线国家文化交流提供了重要支持。在“一带一路”的蓬勃发展下,曼德勒作为中缅走廊中的重要一环,其内在的文化和历史价值具有较为重要的意义,本文基于历史性城市景观的视角,使用多维度的信息收集手段,对曼德勒在各个历史时期所承担的多重城市角色及其相关关系进行了梳理,并结合苏州古城的空间形态演变对曼德勒城市景观的保护和发展进行了展望。
历史性城市景观的概念首次出现在2005年5月在维也纳召开的“世界遗产与当代建筑”国际会议上签署的《维也纳备忘录》中,基于历史形态、建筑存量、景观文脉,综合考虑城市历史积淀形成的景观完整性之间的关系,其关注点超越了“历史中心”“环境”等传统学术概念,保护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历史古迹,还包括由于历史的推演所形成的建筑群及其与自然地貌地形之间在实体、功能、材料、联想等方面的相关性和整体效果[2]。
“景观”一词最早始于《圣经·旧约》,广义指圣城耶路撒冷美景,狭义指寺庙、城堡、宫殿及表征[3]。随着学者对人类文化遗产重视度的提升,人们意识到 “景观”还应包括引发的记忆、历史的情景、触摸的肌理。19世纪末德国地理学界对景观的研究出现了“文化景观”和“自然景观”的分界。奥托•施吕特尔提出重视人地协调中文化景观的变化过程[4]。20世纪初,卡尔•索尔创建的伯克利学派认为文化是内驱力,而自然为载体,从而形成文化景观[5],因此凡是受到人类活动干预或对人类有所干预的因素都应被纳入文化景观的研究范畴[6]。
“历史性城市景观”虽源自于“文化景观”,但在遗产领域中二者的关注是源于不同的遗产保护实践,文化景观是以乡村景观为基础,对自然和文化景观分离的再融合,而历史性城市景观更多与城镇历史中心、文化遗址、文化遗产中的纪念物有着更直接的联系。
国内学者将我国对于历史性城市景观的研究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下文统一使用UNESCO)官员景峰对关于历史性城市景观的介绍性引入[7]。第二阶段:基于吴瑞梵先生主导的世界遗产城市项目及国家专家研讨会,拟出《关于城市历史景观的建议书》,提出城市历史景观方法作为一种保存及管理历史名城的创新方式。第三阶段:UNESCO出版《历史名城焕发新生城市历史景观保护方法》,强化了“层积”概念在历史性城市景观理论中的应用。在前两个阶段的基础上,我国对此概念的研究逐渐进入了多元化、建构性的阶段,张兵指出我国历史城镇保护方法中“关联性”主要表征为“历史、区域、文化、功能的关系[8];国内学者孟超等人以丽水历史名城保护规划为例,对历史文化名城进行整体性保护探索[9];李祎梅等人通过分析景德镇历史城市形成过程及景观特征探讨历史性城市景观的保护策略[10];李慧敏将西安城市历史文化资源与城市形态特征相融合进行历史景观体系保护策略的构建[1],张文卓等人将历史性城市景观应用于老工业区的工业遗产可持续管理[11]。
缅甸建设部撰写的《缅甸国家空间发展框架和城市规划体系》将曼德勒定位为国民经济增长中心,确定了曼德勒在国家发展中的重要地位;西威特大学的钦钦莫教授及曼德勒大学的钮约教授根据建筑类型对宗教建筑、机构建筑、住宅建筑、工商建筑四类进行记录[12]。我国学者对缅甸单独某一时期有了初步的研究,张江英通过文献的梳理对骠国时期的缅甸进行了文明的起源、发展直至消亡过程的梳理[13];张翔进一步对骠国时期都城遗址室利差咀罗进行了空间布局、建筑遗迹、造像等方面的探索[14];傅舒兰对缅甸蒲甘城及周围佛教遗产群进行历史特征的总结[15];袁镜身等人参考历史照片及文献,分别探讨了古代建筑、民居和民用建筑、工业建筑的共性特点[16]。
可见国内学者对于历史性城市景观的研究较多以国内的历史文化名城为例,对于缅甸的研究主要以某一时间断面的都城为主,较少关注时间纵轴的叠加对于城市空间布局的影响,且采用的主要技术手段以文献古籍、口碑历史作为参考,缺少一定的技术性和前沿性,本文通过历史性城市景观视角,看待其他发展中国家大型城市空间进行保护模式的探索。通过使用多源遥感技术的方法采集空间影像、建筑遗存等空间信息数据,结合文献古籍和田野调查,探索缅甸的第二大城市——曼德勒的历史发展进程在空间层面的烙印,对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方式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缅甸在公元前200年开始以卑谬作为首都,经过公元前2世纪—1050年的骠国和6—13世纪的孟国,迁都蒲甘,进入封建王国的始建期;从1364 —1785年,缅甸经历着不断迁都、分裂、合并的列国时代,进入到较为一统的东吁王朝(1510—1752年),缅甸统一后逐渐集中发展产业经济,在1752年进入到贡榜王朝后呈现了经济繁荣的鼎盛局面。1885年由于第三次英缅战争的失败,缅甸的独立主权崩塌,先后进入英属日属的殖民时期,在此期间外国人大力发展航运交通及文化、教育、基础设施建设。1948年脱离了殖民地的国家身份,走向独立主权国家,2012年缅甸联邦共和国成立至今。
曼德勒位于缅甸中部伊洛瓦底江畔,是缅甸第二大城市、缅甸最后一个王朝雍笈牙王朝的都城,城市的名字来源于位于北部相邻的曼德勒山,有关学者认为该名称可能是Pali词的派生词,词根被推测为曼陀罗,曼陀罗本意指的是圆形平原或印度教神话中的一座山曼陀罗。其作为皇家首都于1857年正式建立时,被命名为Yadanabon,意为“多宝之城”。
曼德勒位于缅甸5个以地貌作为划分依据的中央低地,以农田和旱地为主,农田大部分集中在曼德勒省东部的曼德勒和皎色平原,旱地则集中在曼德勒省的西部,还有小部分的园圃大部分集中在江河沿线、山地分布在彬乌伦、莫谷,园林位于曼德勒省的东部高原地区以及平原与高原的结合部,水浇地则主要集中在在曼德勒-皎色平原,总面积达50多万英亩(20多万hm2)。曼德勒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受来自印度洋西南夏季季风影响较大,其主要形成3个季节:3—5月的炎热季节、6—10月的潮湿季节、11月至次年2月的凉爽季节。中部干旱地带容易发生极端高温事件,而沿伊洛瓦底江地区受洪水威胁较大(图1、2)。
曼德勒省直辖7座城市,分别是曼德勒、彬乌伦、皎施、敏建、良宇、央米丁以及梅铁拉。其中曼德勒作为其中人口密集度最高的城市,老龄化比率相对较低,表现出较高的人口活力,但由于主导产业仍停留在第一、二产业,具有较高的产业转型需求和发展第三产业的潜力。
从历史的演变及国家主权的变更时序,可将曼德勒的发展历程分为3个时期:独立主权时期、殖民时期、现代化时期。本文将依次对3个时期中曼德勒的城市空间形成要素进行探究,讨论不同时期的历史进程在现有城市空间的层积性体现。
3.1.1 前史(1852—1859年)
在贡榜王朝建立以前(1752年),蒲甘(共447年)、谬乌(共354年)、因瓦(共306年)和勃固(共169年)分别作为成立百年以上的都城存在,其中因瓦曾四次成为缅甸的都城,在阿瓦王朝建立之初和东吁王朝鼎盛时期成为都城。
进入贡榜时期后,因瓦以都城的城市角色存在了37年之久,由于因瓦1839年毁灭性的地震导致最后迁都阿玛拉普拉;在1852年的第二次英缅战争失败后,皇室视阿玛拉普拉为失败之都,敏东王宣告迁都至曼德勒,并提出尽量用阿玛拉普拉城里的材料建造曼德勒新都,其中原宫殿的城墙被拆来建造曼德勒的道路和铁路(图3)。
图1 曼德勒区位
图2 曼德勒山水格局
图3 都城变迁
在这个过程中,因瓦经历过大型的毁灭和多次的重建,在漫长的城市演变过程中,历史信息进行了重复叠加,使用空间影像图和雷达数据对不同时期的因瓦进行空间数据的收集(图4、5),可以发现由于国王在新王朝建立时期以佛教体现正统性的思想,在因瓦时期的历史性城市景观呈现出环绕王室而建的空间格局,而在东吁王朝时期由于时代的鼎盛,从国家层面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从而逐渐形成城市轴线和主要的空间格局;在贡榜王朝时期由于受到国家土地政策的影响,寺庙及修道院的权力被削弱,多余的土地被国家收回,新建的寺庙在空间上体现出规模小、分散度高的特征,在城市空间布局上强化了东吁王朝初步形成的城市轴线,形成了南北宗教轴线、东西宫城轴线的十字城市结构。
其东西向的城门—宫殿—皇家佛塔主要依托因瓦王朝时期建成的宫殿,具有较强的秩序性和庄严感;而南北向的宗教轴线则大量聚集着东吁王朝和贡榜王朝建成的佛教建筑群,贡榜王朝时期的佛塔作为南部宗教中心带动周围形成宗教聚集区,从而自发在周边形成块状居住区,并衍生出服务于住民的市场及贸易中心(图6—9)。
综合了以往城建经验后,曼德勒的选址则综合考虑了生存、生活以及生产需求,选择位于山水之间的冲积平原地带,靠近缅甸主要粮食产地皎克西,且拥有丰富的天然水系,在后期发展时,也依托这些水系建立了复杂的城市运河系统。
曼德勒的平原地形为农业生产带来便利的同时,有着天然的自然屏障,位于西侧的伊洛瓦底江及其支流在19世纪50年代还主要作为掸族人与印度人的地理隔离方式。曼德勒东侧的曼德勒山也将来自北侧和东侧的印度人入侵风险扼杀于摇篮之中。在从阿玛拉普拉到曼德勒迁移的过程中,以农业为主要生产方式的缅甸人依旧以沿河区域为主要生存基点,在克达依河以及东塔曼河周边建造修道院及佛塔,并逐渐向北面伊洛瓦底江沿岸进行宗教建筑的建设。
图4 空间影像
图5 雷达数据
图6 因瓦时期因瓦宗教建筑空间分布
图7 东吁时期因瓦宗教建筑空间分布
图8 贡榜王朝因瓦宗教建筑空间分布
图9 因瓦城市空间格局示意
与因瓦的宗教建筑在时间纵轴上的发展进程不同的是,曼德勒市区现存的宝塔大多建于曼德勒成为都城期间和正式迁都以前。在1859年之前,总共修筑了47座佛塔。在空间布局上,曼德勒由于政治中心从阿玛拉普拉到曼德勒迁移的过程中,宝塔及寺庙建筑也在空间上也进行着由南向北的逐步建设,与因瓦的南北向宗教轴线呈现高度的一致性,体现了缅甸古城对皇权靠拢的单一向心性这一共同特征。
在城市形态上由于严重依赖自然山体及水体的屏障和供给,以及由南至北城市发展方向的转变,城市的空间结构展现出以两个内湖为核心、沿江逐步建设的“十字”城市空间结构(图10)。
图10 第一时期前曼德勒城市文化遗产分布
3.1.2 正史(1859—1885年)
1859年,曼德勒正式成为了贡榜时期的最后一个首都,由于在建造时实现了“在佛教创建2 400周年之际,在确切地点建立佛教大都市”的预言,曼德勒作为上缅甸的佛教文化中心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新建设的曼德勒皇家宫殿建筑群占地413 hm2,被四堵2 032 m长的城墙和一条64 m宽、4.6 m深的护城河所包围,在新都建立的过程中,城市发展中心也逐渐向皇宫靠拢。
同时,更多与佛教有关的宗教建筑在城市中建立起来,尤其是曼德勒宫殿周围。随着新首都的建立和曼德勒地区聚落面积的扩大,除宝塔外,还发现了许多其他宗教建筑。为了方便履行或庆祝宗教活动,还建造了许多社区会堂和修道院。
敏贡国王为防备外敌入侵,在迁都后不久,相继下令修建了56座围墙。围墙在城市中的空间位置是以皇宫的曼陀罗模式格局向外延展的产物,进一步体现了皇权至上的中心思想(表1)。
邻近宫殿的四周,建有养老院、医院、粮仓和佛经楼,敏贡国王在建立都城之前,诚挚地邀请了许多僧侣。为了给这些僧侣们分配土地,国王建造了新的修道院,非常宏伟,并把它们送给了僧侣们。此外,国王的家庭成员也把修道院捐赠给他们各自的牧师。在国王Thibaw统治时期,在宫殿四周发现了总共154座修道院。根据1881年的统计,曼德勒全城的大寺(又称“寺庙群”)共154座,分布于寺庙群中的小寺院(庙)合计1 257座,每座大寺周围都有精舍8—12幢,供僧侣们居住(图11)。
表1 曼德勒围墙的修建名录
图11 第一时期曼德勒城市文化遗产分布
在英国入侵以前,城市的空间形态主要体现为以皇宫为核心以及克达依河为核心的“双中心”城市结构,皇宫的政治核心和文化中心的作用逐渐凸显,也体现了曼德勒作为最后一个独立主权时期的首都的中心集聚性。
第一时期中曼德勒作为独立主权的皇家首都,在建立的过程中,其遗留下来的从阿玛拉普拉经由克达依河以及东塔曼湖周边向曼德勒皇城沿路修建的修道院及佛塔成了缅甸都城由阿玛拉普拉向曼德勒转移的历史性文化景观的见证,探究其背后的迁都原因是以失败的历史经验为导向的封建王朝迷信思想,展现出19世纪中期人们对于宿命化的思想认同。而建设好的皇宫的曼陀罗模式,则作为印度教文化的舶来品,不仅在皇宫内部建设上体现出来,而且将十字布局向外延展至城市布局,呈现了皇权至上的中心思想;而城市内部依据路网广泛大量建设的佛塔、修道院、印度寺庙、教堂则展示了当时宗教在缅甸的崇高地位。
图12 第二时期曼德勒城市文化遗产分布
1885年,第三次英缅战争结束时,曼德勒不再是首都,国王锡伯敏(1878—1885年在位)和王后苏帕亚拉特离开曼德勒,流亡印度,英国吞并了上缅甸,最终控制了整个国家。皇宫作为英国压制军队的基地,更名为杜弗林堡,成为当时的政治及军事中心,尽管在英国殖民统治期间曼德勒依然缅甸的主要城市,但商业和政治中心已不可逆转地转移到仰光。由于英国全面接手和管制,城市的宗教建筑从以皇宫为核心集聚,变为有序发展的多核心集聚;殖民城市集中管制的集聚效应使得重要建筑多汇集在艾玛拉普拉及曼德勒中部。
英国人统治期间,重视基础设施建设及文化教育培养,在曼德勒皇宫的西侧和南侧分别建设邮政总局、法院、火车站、考古部门、图书馆博物馆部门、建设指挥部、养老部门、内河办公室、缅甸石油产品企业和11个派出所。同时,英国带来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时代”的成果,使得伊洛瓦底江在原有的自然屏障、农业灌溉的城市功能基础上,开发了城市沿岸经济带的功能,该时期在伊洛瓦底江畔建设了公共建筑、工业建筑以及部分居民点、派出所,并由于人群的集聚衍生了两座修道院,其居住建设的痕迹成为了殖民时期水上道路建设的历史见证,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以伊洛瓦底江为基础的缅甸沿岸经济发展带的形成。
图13 曼德勒 1914年公共建筑分布
皇宫西南侧成为主要的城市集聚地,建设有铁路站、法务中心、交易市场等重要公共建筑,并向外辐射在西侧和南侧建设了大量印度教佛塔、修道院、印度寺庙、教堂,新建设的铁路将城市的发展脉络明确地从皇宫的西南侧,引向西侧的伊洛瓦底江以及南侧的阿玛拉普拉,形成了由皇宫中心向外辐射发展的城市结构,以交通干线作为城市发展的蔓延方式, 逐渐成为由单一核心城堡到形成中心集聚、外部拓展式的层积性活力城市(图12、13)。
第二时期中,曼德勒作为殖民统治的文教之城,更多地展现出初步迈向现代化文明的尝试,该历史时期所遗留下来的赛马场、邮政总局、法院、火车站及对现今城市结构产生重大影响的南北轴向的铁路等社会性文化遗产展现了当时被英国殖民后进行的社会文化移植,由于蒸汽技术的引入,蒸汽轮船的使用大大提高了伊洛瓦底江的应用价值,其在该时期从自然地理屏障逐渐向沿岸经济带发展,在提高对于伊洛瓦底江的利用率的同时,也为曼德勒的对外交通起到了重要的奠基作用。
1948年缅甸独立后,缅甸施行“缅甸式的社会主义”,在奉行独立的不结盟对外政策的同时,对内推行大缅族主义,致使缅甸成为独立、较为落后的封闭国家。曼德勒作为缅甸中部的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也是华人的主要聚居区,尽管具有良好的区位优势,但是经济发展水平始终有限,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不完善。20世纪80年代,曼德勒还发生了两次大火,原有的低矮房屋及破败的街道被大规模地毁坏。
曼德勒德老城区逐步向文教城区的方向转型,历史上发生的两次大火为曼德勒的整体重建提供了一定的契机,遗留下来的铁路仍旧是作为现代城市发展的重要轴线存在,因此城市居民点建设主要在南北方向形成城市发展带;相比于第二时期沿江建设的初期形制,进入现代化时期后,佛塔及修道院主要以点状形式集中分布,在克达依河北侧及伊洛瓦底江码头的周边,与皇宫南侧的公共建筑形成东西向的城市发展轴。
进入新世纪以来,曼德勒的区位优势成为助推城市发展的关键力量。城市发展连接下缅甸和上缅甸的贸易枢纽。特别是2013年中缅油气管道建成以后,来自中国的投资不断增加,公寓、酒店、购物中心和工业区等项目开始大规模开发,城市中心经济逐渐振兴。随着城市快速向外扩张,并开始向周边区域延伸,整个曼德勒的空间结构正在向着都市圈的方向发展,现有的历史文化遗产面临新的挑战。
在新的城市发展规划(2018—2040年)中,鉴于过去的趋势和对物流功能的考虑以及一些大型开发项目,新的中央商务区的位置利用铁路的现有资产和主干道以确保城市中心有效交通,沿铁路强化原有的南北向城市发展轴,借助机场打造南侧和东侧的物流轴线,在东南以教育基地为触媒点创立网络卫星城作为门户,使其成为城市发展的一个重要端头。城市原有的文化中心及文旅路线不变,而城市的现代化发展的重心则东移,形成东新西古的城市格局(图14)。
图14 第三时期曼德勒城市文化遗产分布
通过对文化遗产分布的梳理,可以根据历史进程的不同,概括其对曼德勒城市景观的组成结构。
第一时期经历了首都搬迁的事件,曼德勒的历史古城具有典型的宗教性历史城市景观特征,从阿玛拉普拉经由克达依河、东塔曼湖向曼德勒皇城迁移的过程中广泛的大量建设的佛塔、修道院、印度寺庙、教堂仍沿路网有部分遗留。由于多个古城遗址相互并列,也使得历史城区呈现出带状分布的特征。
第二时期的曼德勒在殖民统治下,英国殖民当局对城市进行了系统改造,沿着带状分布的历史城区进行铁路建设,并在此基础上兴建了包括邮政总局、法院、码头、火车站及铁路等一系列公共设施。目前城市仍然保留着铁路和火车站等设施,这一时期重要的公共建筑大多被保留下来,不过已经改为其他功能。
第三时期曼德勒的历史城区尽管经历了两次大火的毁坏,但原有街巷的历史格局仍然得到延续[17]。铁路景观骨架作为当代城市路网组成的一部分,承载着现代化文化景观建设和历史景观的恢复,组成了曼德勒的现代性历史城市景观,考虑到目前城市正在经历快速城市化和区域结构的调整,曼德勒的现代性历史城市景观也将处于动态调整的过程中。
2013年,我国提出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简称“一带一路”倡议),其范围涵盖了中国历史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行经的广大地区,缅甸正是其中的重要节点。“一带一路”倡议不仅需要推动各国在经贸领域的合作,同时也为沿线国家的遗产保护领域合作创造了重要机遇,通过加强在文化领域的合作和相互理解,也有利于我国与沿线国家人民建立更为牢固的纽带。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多为发展中国家,人口增长迅速,但是经济发展水平有限。据联合国的一份报告,亚洲将是全球城镇化的主要驱动力。预计到2030年,预计全球城市人口将增加14亿人,其中37%的贡献来自中国和印度。到2050年,全球53%的城市人口将生活在亚洲城市。这种情况也给文化遗产保护带来了很大挑战。以往人们会更为关注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但是西方发达国家的城市化快速发展阶段已经结束,而且具有比发展中国家强得多的资源条件。考虑亚洲国家的特殊情况,中国城市近年来在经济发展和遗产保护之间追求平衡的做法则能够为相关国家提供更为有针对性的借鉴。
曼德勒是缅甸著名的古代历史都城、内陆贸易城市、宗教文化中心,具有极为丰富的历史城市遗产,被UNESCO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在未来很可能将发展成为区域中心城市,交通枢纽和产业中心。有必要从塑造历史城市文化走廊的角度,对城市和区域的空间结构和职能加以重新分工。
作为具有众多文化遗产的历史城市,我国苏州古城与曼德勒的形态演化有着一定相似之处。古代苏州以子城为核心,整体结构封闭松散[18];中期借由大运河的开通实现城市对外开放,同时对城内空地进行功能区填充;改革开放以后,苏州迎来了快速工业化的机遇,为了保护历史故常,中国-新加坡苏州工业园区选址于位于苏州古城以东的金鸡湖畔[19]。苏州从孤立到综合、从点状到网状的空间形态演化过程均受到社会过程的影响,从而形成了不同的发展阶段。与曼德勒经历封建王国、殖民时代,最后向现代化城市转型的过程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苏州历史演化的过程中,体现了对于古代、近现代和当代的古城空间形态进行了整体的保护和整治,不仅注重对古城文化实物遗存的保护,而且对古城建筑环境进行整体保护、发展和塑造。在城市结构上,管理交通空间、调整城市结构,减少对于古城风貌的破坏;在城市功能上,疏解古城负荷,孕育新区新核,拓展城外新城区;同时,调整经济技术结构,转变生产方式,产生对城市空间结构新的需求,从而解决城市发展问题和古城风貌保护需要。
曼德勒同样存在着城市发展与古城保护的矛盾,应在城市结构、产业结构等方面进行城市空间的再塑造。城市结构打造新发展触媒点,依托南侧机场和和东侧大学城,形成缅甸区域交通优势、突出文化教育功能,与中心城区的皇宫连结形成一条物流轴、两条发展轴的空间发展结构(图15)。将城市格局与历史性城市景观格局协调发展,强化南北向铁路景观发展轴,作为城市发展实体轴线,将大学城与皇宫的发展轴作为城市发展的虚拟轴线,通过绿化用地的连续性形成对城市发展方向进行引导,引导中心城区的人口向城市东侧和南侧发展。同时加快产业结构转型,增加第三产业比重,通过文化遗产的保护建设和政策支持,保护各时期历史遗留下来的记忆、场景,将历史洪流中沉积下来的历史性城市景观通过多样化方式展现给世界,从而实现高速的经济增长并以更快的速度迈向完全现代化。
图15 2018—2040年曼德勒城市发展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