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塞·迈尔 :21世纪美国钢琴家

2021-06-18 10:42访谈者林恩伍斯特琼斯编译王梦琦
钢琴艺术 2021年4期
关键词:迈尔演奏家乐曲

访谈者/ 林恩·伍斯特·琼斯 编译/ 王梦琦

斯宾塞·迈尔(Spencer Myer)在21世纪初的三场重要比赛中获胜后,作为杰出的音乐会钢琴家形象跃入公众视野。他曾夺得“2004年南非UNISA国际钢琴比赛”的头筹,获得美国钢琴家协会颁发的“2006年克里斯蒂尔·德哈恩古典奖学金”和“2008年新奥尔兰国际钢琴比赛”的金牌。此外,迈尔还是“2005年克利夫兰国际钢琴大赛”“布佐尼国际钢琴比赛”,以及“2007年威廉·卡佩尔钢琴大赛”的获奖者。2013年,他曾任“音乐教师国家会议”艺术家。

在钢琴独奏生涯之外,迈尔还是一位备受追捧的室内乐演奏家。他的音乐血统可以追溯到列维涅(Lhévinne)、施纳贝尔(Schnabel)和弗莱舍(Fleisher),以及高等教育阶段的导师约瑟夫·施瓦茨(Joseph Schwartz)、彼得·塔卡什(Peter Takacs)、朱利安·马丁(Julian Martin)和克里斯蒂娜·达尔(Christina Dah)。迈尔分别在奥柏林音乐学院、茱莉亚音乐学院和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获得了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曾任职于多所学校。目前,他是巴德学院下属隆基音乐学院的一位教师。作为21世纪的创新音乐家,他从多重身份(钢琴独奏演奏家、室内乐音乐家、合作者、教师、教练和管理者)中得到体悟,为学生们提供了诸多宝贵的经验。

本次,有幸邀请斯宾塞·迈尔接受《钢琴指南:钢琴杂志》(Clavier Companion: The Piano Magazine)特邀嘉宾林恩·伍斯特·琼斯(Lynn Worcester Jone)*的采访。

钢琴学习经历

林恩·伍斯特·琼斯(下文简称“LWJ”):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钢琴的?

斯宾塞·迈尔(下文简称“SM”):6岁。记得有一天,当我和母亲一起站在等待报名篮球队的队列中时,我轻轻拉扯她的袖子说“我真正想上的是钢琴课”。随后,我立即报名了钢琴课。从那时起,我打了两年篮球,同时也开启了学琴生涯。

我认为,意识到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学琴这一点十分重要。要了解为什么自己开始学习音乐,为什么坚持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对我来说,这种驱动力来自对音乐根深蒂固的、全然的热爱,我无法逃离它,并感到我非从事音乐不可。这份热爱在今天仍然驱使着我,为我带来无比的满足与快乐。感谢上苍,它的确借我父母之口说出了“没错,这是你的一种可能性,你可以做到”!

LWJ:小时候练琴对您来说是难是易?

SM:一开始是容易的。我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同时也是一位古典吉他演奏家(他的第一个学位就是音乐方面的)。他会在家里演奏吉他、播放自己的演奏录音,所以,我的家被音乐环绕着。家中摆放的钢琴也一直吸引着我,渐渐地,我就走向了它。回想起来,我确实在学琴的过程中遇到过一次困难,无法自主地练琴。父母从未真正地逼迫我练琴,但在那段持续了六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要求我每天必须练习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我在他们悉心的帮助下克服了困难,从此之后,练琴这件事就变得更加轻松了。我认为每个孩子都会至少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这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会很困难,因为人在遇到挑战时往往会选择逃避。这时,父母的帮助非常必要。我感谢我的父母,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正确引导,才让我从这仅此一次的经验中成长起来,变得充满动力。

LWJ:那么,钢琴始终是成长的第一要务吗?

SM:是的。尽管钢琴一直处于首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其他生活。童年期间,我用练琴之外的时间探索许多其他事物,满足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其他老师有时会抱怨他们的学生把精力分散到了很多不同方向的事物上,或者太多参加学校的每项活动,而我的童年并不是这样,我始终专注于音乐——钢琴和其他的音乐活动,比如,我还参加合唱团。这让我感到自己的童年生活非常平衡。

LWJ:在您青年时期的音乐训练中,最重要的层面是什么?

SM:我常说,希望自己年幼时能更多训练一下基本技巧,我建议年轻时早早开始困难片段和车尔尼练习曲的学习。一旦当我们到达某个年龄,开始学习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或是柴科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时,如果我们只具备了认清曲目难度的能力,却刚刚才开始试着学习其中的复杂演奏技巧,这自然就会艰难。然而,像学习一门语言一样,一个年幼的孩子可以比成年人更加心无旁骛地学习和进步。说回我自己,我在早期训练中最感激的就是和老师一起练习大量音阶和琶音的时光。我向启蒙老师科朗·埃斯特林·米诺(Coren Estrin Mino)求学十年,让我倍感幸运的是,她是一名音阶与琶音的虔诚信徒。在她的建议下,我练习了近一年“哈农”,随后,开始练习音阶和琶音。除了正向音阶与琶音之外,还有反向进行的三度、六度、十度等不同的组合形式。如我所愿,我练习了这些技术,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做更多相关的练习。

LWJ:您在青年时期花了多少时间来精进演奏技巧和掌握曲目?

SM:在刚开始的几年,我每天只练习一个小时,其中的10分钟来练习音阶、琶音和基本技巧。由于我一直擅长读谱并对音乐很痴迷,所以我更倾向于直接练习乐曲。如果我年轻时能更好地理解什么是学习与钻研,我会告诉自己要更多地练习基本技巧。说起来,没有做更多钻研技巧练习是我的一个遗憾,因为当我进入大学后,才发现有如此多的漏洞需要修补。我相信自己的乐感非常好,但实际上我也有些笨拙。由于视奏速度快,学习新乐曲对我来说很简单。这带来的问题是,我学习得很快却有很多错误。所以,我希望自己曾经能够在练习过程中花更多时间来练习技巧。

LWJ:在您掌握的曲目中,有没有一些曲子是因为您在高中或大学时曾学习过的而让您感到高兴?

SM:说实话,没有,因为我真的有过太多笨拙的习惯。在高中的最后一年,我学习了贝多芬的《“热情”钢琴奏鸣曲》、肖邦的《第四叙事曲》和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每当我回头去演奏这些过去阶段掌握的乐曲时,我不得不克服一些以前养成的坏习惯,重修炉灶。这相当困难!

LWJ:是您自己想要学习这些乐曲吗?还是您的老师建议的?

SM:两者都有。关于选择曲目,我一直很主动。我在初中时就自主地聆听古典音乐,了解到许多乐曲,所以,在高中时,我已经根据自己的偏好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当然,我的老师帮助且指导了我。如果有一个完全不适合我的乐曲,她会建议我避开。但总的来说,这些曲子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表演与实践

LWJ:当您刚迈入大学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从事职业演奏了吗?

SM:是的,但在那时,我只知道自己对演奏的渴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开始从事其中。无论如何,我都想要演奏。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健康的状态。

LWJ:在您的职业演奏生涯中,除了演奏音乐之外,什么是您最喜欢的部分?

SM:我非常热爱演奏。在此之外,我发现音乐本身提供了一种外在的情感,那就是音乐、钢琴和作曲家带给我的陪伴。我是一个需要现实社交的人,需要被朋友和爱人包围,但举办音乐会前,我不得不只身旅行。在孤独的路途或是进行枯燥练习的时光中,音乐和作曲家一直陪伴着我。

LWJ:您最喜欢演奏的曲目是什么?

SM:让我感到最亲近、最认同的是浪漫主义风格的乐曲,比如拉赫玛尼诺夫、肖邦、勃拉姆斯和舒曼等作曲家的音乐。另外,我也喜欢演奏法国印象主义风格音乐,它允许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位钢琴画家,指尖柔缓地触键,仿佛在用声音给画布着色。

LWJ:如果您不需要睡觉,您会在这些比平常多出来的时间中做些什么?

SM:噢,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会花更多时间来练琴。我练习和演奏的时间常常很有限,在准备音乐会曲目之余,并没有太多时间通过“娱乐性”的练习来思考音乐问题。尽管我只要坐在钢琴面前就会感到愉悦,但总感觉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让我感到完全放松的演奏。我希望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面对钢琴、探索音乐——并不是为了给即将进行的演出做准备。当然,我还会花更多的时间与朋友们相处。

LWJ:您如何将练习时间最大化?

SM:将练习时间最大化,也就是用最高的效率来练琴,我曾经通过大量的比赛学习到了关于这个问题的宝贵经验。比赛要求一个演奏家在相当短的一段时间内准备大量曲目并完美演奏,这迫使我、也帮助我去快速发现需要攻克的难点。在学习新乐曲的初期阶段,我会不停地向自己发问,确定作品中难以把握的部分,根据问题来制定练习的计划。另外,我认为慢速练习非常有效,因为它会改变我们对音乐的感知。练习往往是重复、机械的,它们在时间流走的过程中更多地进入了肌肉记忆库。而当你上台时,仅仅靠肌肉记忆完成演出就非常危险。所以,我们应该试着通过练习寻找使自己感觉与众不同的方法,让大脑变得更加活跃。

LWJ:您会在脑海中进行练习吗?

SM:会,我常在飞机上或旅途中进行脑海中的练习,这会将我的大脑训练得更活跃,保持连续的运作状态。我们在舞台上偶尔会有感觉自己变得紧张或记忆逐渐下滑的时刻,在那时,最好短暂地关闭大脑一分钟,让它自动“飞行”并借鉴肌肉记忆来进行演奏。但一般来说,我认为大脑始终需要参与演奏,那就是一个人作为演奏者最为成功的时刻。

LWJ:您拥有如此卓越的事业,足迹遍布全球,还赢得如此多的比赛,您会把自己看作一位大师吗?

SM:不会,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大师。我一直察觉自己的音乐特质关乎乐感、表达和声音,而不是技巧。我的曲目库中当然也有技巧性的乐曲,但我始终认为其他人演奏得更好,技巧是我需要努力的方向。我通常把自己看作一个音乐家类型的演奏家,而不是一位大师。

LWJ:在进行表演的当天,您有什么特别的例行程序吗?

SM:有,我会睡一个午觉。连续举办音乐会让我意识到很多事,但是,直到我举办了第一场真正的巡回音乐会(在我赢得2004年南非的钢琴比赛之后),我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小习惯带来的益处。在演出前花一段时间闭上眼睛,休息20到25分钟,不用入睡,就会让身体和脑袋都充满能量。关于演出前的饮食,我也有一些心得。我不会在演出前进食饱餐,而仅仅在音乐会开始前两小时左右吃一顿高蛋白质、低碳水化合物的饭。对于一场七点半开始的音乐会来说,也就是在五点或五点半左右,我一般会吃一份鸡肉沙拉或一些简单的食物,让我充满能量去完成音乐会的同时,不会有饱腹感和负重感。这样一来,结束一场音乐会时,也不会感到饥饿。

钢琴教学和对下一代的指导

LWJ:您从2016年秋季开始入职隆基音乐学院,请问教学如何影响您的演奏?

SM:教学对我演奏的影响非常深远。虽然我很喜欢向学生提供一些启发性的音乐想法,但某一个时刻,也就是当我为学生解开了技术难题而促进他/她的演奏时,才真正让我感到开心和满足。所有的学生都希望得到启发,希望演奏音乐能变得更加容易,但又有各自的困难。实际上,这样的困难往往源于技术。我非常愿意在这一层面对他们加以指导,因为在帮助他们解决基础问题的同时,我也通过说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而对演奏本身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得不说,我感觉到自己通过教学,在演奏技巧层面也更进了一步。

LWJ:您如何指导想要从事演奏职业的学生?

SM:对我来说,最好的指导就是身体力行。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教育就是看到我无时无刻不在传授经验。作为学生,他们可能很难想象出演奏家的真实生活,但我的现状也许能提供一些参考——我可能会带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校园的某处,即将出发,赶往机场;音乐会将在明天上演,但今天的我由于忙于教学而没有抽出一刻练琴的时间;为了完成音乐会,我即将进行一次孤独的飞行,为此,我不得不离开家人和朋友们一周的时间。

此外,我强调通过演奏大量乐曲来建立自己曲目库的重要性。虽然我很后悔自己由于视奏能力强而比较粗心,但我学到了很多曲目。保留大量的曲目并且培养自己快速学习新作品的能力,对职业生涯很有帮助。另一个重要的经验是,我们必须要在练琴的日常中养成反复磨炼演奏技巧的习惯,因为生活中会有许多其他的事物影响我们准备音乐会的时间。

LWJ:对于视奏能力比较弱的学生,您建议他们通过怎样的方式来提高学习速度?

SM:我认为学习视奏很重要,它像即兴一样,是可以发展的技巧,只需要勤加练习。我鼓励我的所有学生进行视奏训练,比如,拿出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的慢乐章来练习。一旦视奏能力加强,学习的进程也会加快,会帮助它们吸收、积累大量作品。虽然我喜欢花两到三节课的时间来详细讲解一部作品,但我也鼓励他们带来一些别的东西。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已经准确无误地学习了这首乐曲。

LWJ:您会给演出前容易紧张的学生什么建议?

SM:首先,我会聊一聊他们的演奏技巧和大脑的主动性,告诉他们不要仅仅通过重复地演奏来获得肌肉记忆。其次,我还想聊聊个人的临场经验,由于人在紧张时经常会忘记呼吸,所以,我在舞台上时就会提醒自己深呼吸。当我感到紧张时,脑海中会出现许多画面。我会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将要演奏出的错误音符,这些错误的音符逐渐在我的脑中歌唱,于是,一幅我站在舞台上唱歌的画面出现了。让我紧绷的错误音符转变成了令人发笑的场景,逐渐地,我不自知地走出了紧张情绪,停止了对音符和错误的思考,以一种更加轻盈的状态融入音乐,找回了演奏的真正意义。实际上,如果始终保持对音乐的专注,我们的神经就会有更多消散紧张情绪的空间。

LWJ:如果请您用一个词来描述您是怎样一个人、一位演奏家或一名教师,这个词会是什么?

SM:我最先想到的是“积极”。作为老师,我经常鼓励学生。我常向他们解释一些演奏上不太正确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们这是不好的。“鼓励”“事实求是”“脚踏实地”这些词,也可以用来描述我的教学。我的性格积极随和、热情友爱,这些特征也都映射到我的教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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