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界的一小段留白（组诗）

消失的地平线

阳光落在央迈勇与仙乃日雪峰上

有神的光芒指引

我落在牛奶海与五色海湖畔

有出窍的灵魂荡漾

我的肉体沉入地狱

在这里，听不到人间的嘈杂

在这里，旷世的寂静会抚平忧伤

我与冰山对峙，与白云对峙

生命顷刻苍凉如水

所有的感慨与沮丧死于

无边无际的白与蓝

相信净土，相信香格里拉之魂

我试着打开自己，打开一道生门

我为我总怀有不甘感到羞愧

原来自己只是世界的一小段留白

地平线消失了，尘埃落定

高原孤旅

一个人上路。像越狱者

逃亡到这人烟稀少的高原

所有熟悉的人的追捕已信号中断

我把自己陷入一场山水的围猎

一半是自由，一半是孤独

从折多山到海子山到仙乃日神山

我都不说话，屡次和白云并肩而立

对峙在我们之间摆开

但最终的结局是，我亲口

向白云承认我失误的前半生

它们原谅了我所犯下的罪过

给予我眼底一条天空最深的蓝

在日瓦的小旅馆里

经康定、理塘、稻城

经折多山、尼玛贡神山、海子山

以仙乃日神山为结尾

其间吃了一块石头，一头牦牛，一团雪

我把自己投遞到叫日瓦的小镇上

一个小旅馆，一张床，一个人的夜晚

和高原上满天的星星

我找不到朋友，找不到爱情，找不到灯光

也找不到属于蛐蛐的黑暗，甚至一段执念

谁也不认识我，谁也不能向我亮出镣铐

我是个穿新衣的裸体皇帝，在小旅馆里

谁也给不了我诽谤、恐惧与悲伤

凌晨2点，我还舍不得睡下

我怕一进入梦境

就有一根宿命的绳索将我捆回

原形……

在海子山

我在海子山想起海子

尽管这里一切与海子无关

但也与人类无关

满山都是石头，纯粹的石头

在海拔4700米处与白云亲吻

亿万年不变的石头

有蓝色的灵魂，有坚硬的肉体

这些就与海子有关了

我已立于不败之地

有风吹送海子的春暖花开

夏茹措就是高原举给天空

阅读的一部诗集

遇见理塘，遇见仓央嘉措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觐见

只为能触摸你的传奇

你情诗的灵光

美丽的理塘，美丽的桑洁卓玛

你是否与她在来世重逢

是否在毛垭大草原留下情歌

但七世灵童的身份注定一种轮回

长青春科尔寺的梵唱只会超度

我在理塘，阳光温暖

我摇动转经墙上所有经筒

倾听时光的指尖回声

仁康古街上处处是关于你的痕迹

闪烁着佛的光芒

踟蹰，惆怅，在一堵壁画前

我也向白鹤借一双翅膀

在理塘的上空洁白的云下

盘旋又盘旋

舍弃轮回的爱是否会留下

一朵哭泣的玫瑰

天涯理塘，咫尺理塘

你把爱抱在一杯毒酒里

我把理塘抱在怀里取爱的暖

路过一场雪

随山峦起伏的是我们与牦牛

牦牛恬然啃食黄昏，而我们

贪婪吮吸风景，并匆匆赶路

危险靠近，靠近尼玛贡神山

白云终于被揉碎，一颗颗白色泪珠

流进我们的眼里

在4600米海拔的318国道上

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车轮碾住雪的声音，像梵音

雪的疼痛，欢喜，放肆与安静

每一段急速弯曲不会引发惊呼

我们似乎领悟到生死之外的冷静

恐惧过于强大后，你只轻轻一扯

它就是埋在你青发中的一根白发

魂 兮

天空是洗过的

白云是可以抚摸的

山是雕刻打磨过的

牦牛是贴在山上的年画

小草会变魔术，小溪会说话

湖水是彩色的

梦境是会变成现实的

一切都是干净的

我是一只路过高原的孤雁

我把一粒种子

丢在亚丁村，丢下我的影子

作者简介：陈鹏，男，湖南株洲人。作品散见《诗潮》《中国文艺家》《鸭绿江》《辽河》《作家天地》《当代小说》《参花》《牡丹》《散文诗世界》等刊物，出版《秋天的回音》诗歌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