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邵星

1

拉萨夏日的上午，太阳烈焰一般炙烤着大地，如往常一样，尼玛大叔绕着大昭寺顺时针转了几圈后，便和几个教友来到他们常去光顾的甜茶馆喝甜茶吃藏面，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家。此刻，尼玛盘腿坐在卡垫上，打开黄布裹着的经书平放在膝盖上，右手轻轻地捻动佛珠，扫一眼经文，双眼微闭喃喃有声。但是不一会儿就走神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随后，诵经的声音渐渐微弱，头一下又一下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打起了瞌睡。“咚咚咚……尼玛大叔快开门！梅朵来电话了！”是隔壁邻居的保姆拉姆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他。“什么？等一下。”尼玛大叔慌忙起身套上拖鞋去开门。刚打开大门，拉姆慌慌张张地说：“尼玛大叔，不得了！刚才梅朵来电话了，她说她被人卖了，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了。阿姨说是什么河南的区号……”“梅朵……她……真的被人卖了？难怪这么久都找不到她。三宝啊！这可怎么办呀！”尼玛大叔脸上露出既惊愕又悲喜交加的复杂神情。惊喜的是失踪两个多月的保姆梅朵竟然有了消息，庆幸她还活在人世间；悲伤的是原来她被人拐卖了……

2

尼玛大叔的老家在后藏的一个城市里。年轻时曾出家为僧，后来在四十多岁的不惑之年不知为何还俗了。或许是难耐青灯佛影的寂寞，内心无法抵御红尘世界的诱惑吧，谁知道呢？回到世俗生活的尼玛大叔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了美丽的蓝图：他要娶妻生子，过俗人充满天伦之乐的幸福生活。可是他除了懂一点佛经知识外，无一技之长。要是想在城市谋生，那就要找活打工，而他只能靠出卖体力获取报酬。他听说到工地打工酬劳较高，于是就到工地找汉族包工头，可由于他既不会说汉语又不识汉字，很多包工头都婉言拒绝了。有时碰上急需用人的老板临时雇了他，由于无法用汉语顺畅地交流，耽误做活儿，干不了几天便被辞退了。然而，他头脑聪慧，加之勤奋好学，逐渐能用简单的汉语进行交流了，还认识了不少常用汉字。此后，他找活便容易多了。后来，由于亲戚朋友的引荐，凭着掌握的佛学知识，他常被人请到家里诵经念佛，好吃好喝还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再也不用到处干体力活了。

这期间亲朋好友不忍心看他孑然一身，纷纷给他物色对象，对他们的牵线搭桥，他总是高不成低不就。于是，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又没有多少钱财的尼玛大叔的终身大事迟迟没有着落。

很不幸四年前尼玛大叔患了一场重病，他的亲戚把他送到医院住院治疗。出院后大病初愈的他身体仍然孱弱，基本上不能干重活。当时他的亲哥哥也在后藏的城市里工作，手头宽裕的哥哥在拉萨布达拉宫附近买了房子，打算过几年退休后到圣地颐养天年。看到弟弟的身体状态，哥哥就将他送到拉萨，让他看房子，期间哥哥供他生活费。如此，既解决了哥哥的后顾之忧，又让弟弟调养了身体。善良的哥哥为了更好地照顾弟弟，还从后藏偏远的农村物色了一个叫梅朵的十六岁的女孩服侍弟弟。

梅朵初到拉萨时，对城市的生活感到既新鲜又陌生。她不懂电器，不会炒菜做饭，不知道如何干家务活，更不会用汉语进行交流。尼玛大叔耐心地教她认识电器，手把手地教她炒菜做饭，指导她做家务。几个月后梅朵不仅会做家务活还能烧出可口的饭菜。

过了一年，尼玛大叔在保姆梅朵的服侍下，身体逐渐恢复。他在圣地结识了很多朋友，每天清晨就和朋友结伴去转经。心情舒畅，加上衣食无忧，尼玛大叔身体一天一天健壮起来，笑眯眯的脸上红光满面。与人交流他总是微笑着用藏语敬语交谈。回到房间后，他总是将顺便买的菜交给保姆梅朵，自己便潜心吟诵经文。

刚开始尼玛大叔外出转经时总要将大门锁上，他担心梅朵趁他出门之机溜到外面，城市毕竟是个大染缸，他担心单纯善良的梅朵有个三长两短。只允许她到附近的杂货店、馒头店买东西。好在梅朵迷上了电视，做完家务事便偷偷地打开电视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的精彩世界让她大开眼界。因此，有时还没有干完家务事，她也禁不住偷看电视。尼玛大叔发现后就少不了训斥。可是，梅朵从电视里学到了许多汉语，所以尼玛大叔有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明白梅朵不可能一辈子伺候自己，要想在城市谋生，就要学会用汉语进行交流。尼玛大叔经常教她一些简单的汉语，还买来了小学一年级汉语课本，请邻居的学生教梅朵，但是梅朵对学习课本知识显得没有兴趣。看到梅朵不爱读书，尼玛大叔就给她讲类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可是对学习课本梅朵总是心不在焉。尼玛大叔不死心，为了能使梅朵今后在城里当上服務员获得更高的报酬帮助她贫困的家庭，善良的尼玛大叔还替她出学费亲自把她送到城里的私立业余学校学习知识，可是梅朵去了几天之后就说上课太累不愿再上学读书了。尼玛大叔又苦口婆心地开导她，可是梅朵仍然不为所动。见此情景，尼玛大叔狠狠地训斥了她，看到学费打了水漂，尼玛大叔非常可惜，同时对梅朵不去上学更是深感惋惜。此后，尼玛大叔再也不逼梅朵读书识字了。梅朵也将课本丢在一边。三年的时间梅朵的个子长高了，人变得俊俏了，开始爱穿衣打扮了。尼玛大叔出去转经时有时也忘了锁大门。梅朵经常趁尼玛大叔出去后溜出家门，来到隔壁保姆拉姆家聊天，有时跑到小区里找其他保姆聊天，同那些保姆到街上闲逛。后来梅朵就逐渐开始在佛教节日里同拉姆和小区里的其他保姆结伴去转大昭寺、布达拉宫，虔诚信佛的尼玛大叔见状也不加阻拦只是叮嘱梅朵注意安全。于是梅朵就经常以出去转经为由，到外面厮混。终于有一天梅朵再也没有回来，尼玛大叔急忙找到拉姆问她看见梅朵没有，拉姆也不知梅朵的去向。焦急万分的尼玛大叔四处寻找，还张贴寻人启事，可是梅朵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3

获知梅朵被人拐卖的消息后，尼玛大叔央求拉姆如果再接到梅朵的电话就转告梅朵：尼玛大叔非常担心她，让她打电话给尼玛大叔他会设法救她。拉姆告诉尼玛大叔，梅朵说她明天12点会再给拉姆打电话的，那时候就告诉梅朵。接着尼玛大叔想到应该马上报案，他到辖区派出所报案，民警做完笔录，告诉他要到公安厅打拐办报案。于是，尼玛大叔又匆匆跑到打拐办报案，将梅朵打的电话号码交给办案的警察并讲了梅朵第二天12点要打电话的事情，警察记录备案后就让他回家等消息。第二天下午尼玛大叔接到打拐办的电话，他们根据尼玛大叔提供的电话号码联系了河南某地的打拐办，当地打拐办的民警找到了那个电话号码的电话亭，也发现了梅朵，了解到买梅朵的那家人没有虐待梅朵让他放心，刑警会搭救梅朵并通知他马上到刑警大队。尼玛大叔赶到刑警大队向刑警出示了梅朵的照片并讲述了梅朵失踪的情况，刑警同志告诉尼玛大叔，现在他们正在侦破一起重大案件，抽不出警力去解救梅朵，他们已经同河南当地的打拐办联系了由他们解救，但是要派一个梅朵的亲戚或认识她的人前去接回她。考虑到梅朵的亲人都在偏僻的农村，刑警同志就问尼玛大叔可否前去接她？尼玛大叔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于是尼玛大叔怀揣刑警大队开具的介绍信回家了。endprint

尼玛大叔的一些在拉萨的亲朋好友得知他要去河南接回梅朵后，极力劝阻，说他们听说去解救被人贩子拐卖的妇女时遭到暴力阻拦，梅朵是自己离家出走被人拐卖的，别为了她丢了自己的性命。也有一些朋友出于怜悯鼓励他接回梅朵。尼玛大叔打电话征求哥哥的意见，哥哥认为既然警察要解救梅朵就应该去接，哥哥只是建议，是否去接还是要他自己定夺。他思前想后，自己虔诚信佛，每天转经祈祷，平日里连一只落到碗里的苍蝇都要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走，何况一个大活人呢？尼玛大叔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接梅朵。他筹划好了接回梅朵的计划，拿着梅朵的照片托人办了一张梅朵的临时身份证，然后坐了几天长途客车，又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换乘火车……一路奔波历经辛苦辗转终于来到了梅朵被拐卖的地方。

尼玛大叔拿着介绍信四处询问终于来到了梅朵被拐卖的县公安局。警察看完尼玛大叔的介绍信，告诉他梅朵被拐卖的地方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然后警察开着警车带着尼玛大叔前去解救梅朵。警车在土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梅朵被拐卖的小村庄。警察将警车先开进村里的派出所，派出所马上派一个民警前去观察拐卖梅朵那家的情况，他不一会回来报告说那家的男人都出去做活去了，家里只有梅朵和几个女人。于是警察急忙出动。等了一会儿，警察成功地把梅朵解救回来。只见梅朵流着眼泪，原先的长辫子不见了，头发被剪成了齐耳的短发。她低着头站在民警旁边。

这时警察告诉尼玛大叔，根据有关法律规定，被拐卖的妇女在解救后如果不愿意返回家乡，就不能强行带走。接着警察就问梅朵：“你是否愿意跟他回家？”梅朵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愿意！”于是民警决定马上返回。以免夜长梦多。在返回当地公安局的路上梅朵从车里看到一个人后，惊恐地说前面骑摩托车的就是买他的男人，警察马上叫梅朵低下头，回到公安局履行了一些手续后警察就告诉尼玛大叔，可以把梅朵领走了。警察告诫尼玛大叔，不要住在车站附近，买她的人不甘心会到车站附近找她……尼玛大叔带着梅朵谢过警察便走出了公安局。刚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尼玛大叔便感到十分恐惧，仿佛买梅朵的男人就在不远处。尼玛大叔匆忙在附近的一家小商店里买了一顶男式帽子让梅朵戴上，然后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在城里远离车站的地方找了一家隐蔽的旅馆。尼玛大叔让梅朵一个人待在旅馆，他自己在附近的商店里估摸着梅朵的身材买了一套廉价的男式服装回到旅馆让梅朵穿上。接着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梅朵是如何被拐卖的。

原来当初梅朵在外面厮混时认识了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她们说梅朵长得那么好看当保姆伺候人又累收入又少，她们可以在外地给梅朵介绍一个既体面收入又高的工作，梅朵经不住诱惑就答应了，然后她们就把她带到一个老板家里，老板看到梅朵很满意，第二天就带她走了……。等到那个老板把她带到内地一个偏僻村庄的一户农家里，从那家主人手里拿走一万元留下她匆匆离开后，梅朵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被卖了只能失声痛哭。此后，她仿佛认命了，她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因此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出逃，就算想逃走也不知往哪里逃。刚开始，这家人不准她到外面，她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过了两个月，他们见她老实巴交就放松了警惕，允許她同另一个媳妇在村里走动。于是，梅朵就有机会打电话了……。听完梅朵哭诉她的遭遇后，尼玛大叔安慰她，告诉她现在已经解脱了，明天就回拉萨。第二天，尼玛大叔把梅朵乔装打扮成男人模样，小心翼翼地乘车，经过几天的辛苦奔波终于平安地回到拉萨了。

4

他们回到拉萨后，第二天尼玛大叔领着梅朵来到刑警大队，刑警带着梅朵去指认抓捕拐卖梅朵的嫌疑犯，可是他们已经闻到风声逃之夭夭了。

刚到拉萨梅朵给父母打了电话报平安，父母要她马上回家，不要再待在拉萨了，可是梅朵一个劲地说自己不想回家，要在拉萨打工挣钱。父母坚决要梅朵回家，还说要派她哥哥到拉萨接她。梅朵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尼玛大叔也劝她回家去，可是梅朵不愿意回家，她告诉尼玛大叔，她回去了父母就会把她嫁给别人。她不想回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和贫穷的家，她想打工挣钱。梅朵苦苦哀求尼玛大叔给她找份工作，她说找到工作就不用回去了。尼玛大叔也舍不得梅朵离开自己，他便到沿街的餐馆问是否要服务员，有一家餐馆的老板让尼玛大叔把梅朵带过来面试。面试后因梅朵不会写菜单就让她做洗碗和保洁工作。过了一段时间梅朵的哥哥果然来接她了，梅朵说她已经找到工作了，可以给家里挣钱。刚开始她哥哥执意要梅朵跟他回家，可是梅朵非常坚决地表示她要打工挣钱，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家。她哥哥看到梅朵在餐厅打工，想到梅朵可以给家里挣钱，就没有再逼她回家，自己怀揣尼玛大叔付的梅朵的工钱和一大袋子他送的衣物乐呵呵地回去了。

自从梅朵被尼玛大叔解救回拉萨后，亲朋好友劝他把梅朵辞退再找一个保姆，还说要是她有孕，谁说得清楚孩子是买她的人的还是尼玛大叔的？可是梅朵毕竟服侍了他几年，虽说犯了错，可人也非完人，谁没有缺点呢？尼玛大叔的生活已经离不开梅朵了，他不愿意辞退梅朵。而梅朵原先也没有想到尼玛大叔会真的来解救她，现在回到拉萨不仅没有赶她走还让她住在尼玛大叔家里又给她找了一个收入不错的活儿。她对尼玛大叔是由衷地感激，因而，梅朵干完餐厅的活儿便马上回到尼玛大叔家做家务，对尼玛大叔体贴入微百依百顺。一天，好奇的尼玛大叔问梅朵在买她的人家里都待了两个多月怎么没有怀孕呢？梅朵告诉他，一次她感冒就向那家的另一个媳妇要感冒药，那个媳妇从放药的纸盒里给了她感冒药，可她马上把另一盒药收起来，说要是吃了这个药就不会生孩子。于是感冒好了之后梅朵就趁人不注意偷了几片那种药吃了，因而没有怀孕。

5

此后，尼玛大叔依然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早上吃了早饭喝完梅朵打的酥油茶就同朋友转经，中午因为梅朵回不了家他便在茶馆吃午饭，晚饭有时梅朵赶回来做，梅朵下班晚时他自己就随便解决。尼玛大叔没有不良嗜好，只是偶尔同朋友喝酒聊天，他喝酒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喝醉过。一次。朋友们拉着他来到一家巷子里的酒馆喝酒，喝着酒天南地北地聊着，酒量不大的他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感觉自己再喝下去要醉了便起身告辞。路过一家店时，里面灯光朦胧，他往里看了一眼，一个嘴唇涂得猩红的女人搔首弄姿地叫道：“喂！进来耍嘛！”尼玛大叔朝地上吐了一下唾沫：“呸！”心想：这些女人不知羞耻，真下贱！可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那女人马上站到店门口喊道：“喂，来嘛！进来耍嘛！进来耍嘛！”尼玛大叔环顾四周看有没有熟人，然后急忙离开了。endprint

回到家里只见梅朵下了班正在看一部爱情片，梅朵问他怎么这么晚回家，吃饭了没有，又怪他喝得快醉了。尼玛大叔告诉她吃过了，随后就坐在梅朵身边看电视剧，这时恰好剧中热恋的男女在接吻缠绵，尼玛大叔经过刚才的一幕再加上看到现在电视剧中缠绵悱恻的情景，仿佛唤醒了他那雄性荷尔蒙，借着酒劲尼玛大叔挑逗地用手摸了一下有意避开电视的梅朵姣美的脸庞：“你也给我一个吻行吗？”梅朵一愣，然后嗔怪道：“大叔，你喝醉了吧？怎么说这种奇怪的话！”看着已经成熟浑身充满青春气息越发楚楚动人的梅朵，尼玛大叔情不自禁地抱住梅朵要求接吻，梅朵也就半推半就了。此时两人已经是干柴烈火，接吻之后便颠鸾倒凤了。事后梅朵紧紧地抱着尼玛大叔的身体，酒醒之后的尼玛大叔紧张地说：“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要是你怀孕了怎么办？”梅朵娇滴滴地答道：“那你就娶了我呗！”“你不嫌我老吗？”“怎么会呢！你心眼好，值得信赖，我们有缘分。现在的年轻人都很轻浮，朝三暮四的我才不喜欢呐！再说了要是你不救我，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呐......”“你以后不会甩了我这老头子吧？”“我在三宝面前发誓不会！”......

过了几天，尼玛大叔带着梅朵领了结婚证。此后，尼玛大叔对梅朵体贴入微，家务活很少让梅朵做，他每天早早就回家，梅朵下班一回到房里，尼玛大叔就围着她忙活起来，又是倒茶又是剥水果皮，给梅朵热上早已做好的她喜欢吃的饭菜，仿佛尼玛大叔是梅朵的佣人。这对老夫少妻恩恩爱爱，不亦乐乎。婚后的梅朵一改以往的简朴模样，穿着流行时尚的服装，缠着尼玛大叔给她买首饰，尼玛大叔开始只买了一个戒指，可梅朵说城里的女人谁没有几个金银首饰？她闹着央求尼玛大叔给她买，尼玛大叔没有办法就依着她，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钱买了首饰。于是梅朵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手指也套着金戒指，身上挎着别致的坤包，俨然是城市上班族。

过了几个月梅朵的肚子微微隆起来了。这时候尼玛大叔的亲哥哥带着嫂子退休回到了拉萨的家里，哥哥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他找的保姆如今已经成了弟弟的媳妇，见弟弟和保姆梅朵真心相爱，梅朵已经有了身孕，也了却了哥哥的一桩心事，就无话可说了。尼玛大叔和梅朵两人都觉得再住在哥哥的家里有点不方便，尤其是梅朵见到尼玛大叔的哥哥更是感觉非常尴尬，她哀求尼玛大叔搬出去租房子住，开始尼玛大叔还犹豫不决，说他们本来并不富裕，租房子要花许多钱，可是梅朵却说她有工钱，尼玛大叔也可以出去挣钱，他们完全可以在外面租房，总之梅朵软磨硬泡非要搬出去住，于是尼玛大叔就向哥哥提出想在外面租房子住，哥哥想挽留但是见他们态度坚决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6

尼瑪大叔好不容易找到了满意的房子后，两人就匆匆地搬了进去。住进出租房后，梅朵继续到餐厅打工，而尼玛大叔将出租房临街窗户改造成小卖部的窗口，批发进一些物美价廉的日用小商品，刚开始很少有人光顾，但是由于尼玛大叔和蔼可亲，对买东西的顾客都面带微笑，买东西差一点钱也不计较，看到带着小孩的顾客就给小孩几块糖，从不缺斤少两，童叟无欺，周围的人们逐渐喜欢到尼玛大叔的小卖部里买东西了，尼玛大叔的小卖部生意好起来了。过了几个月梅朵的肚子很大了，估计快要临盆了，尼玛大叔就让梅朵辞掉工作，待在房子里休养。不久，梅朵生下了一个男孩，请高僧赐名叫扎西（吉祥）。尼玛大叔老来得子真是喜笑颜开，乐不可支。生了小孩之后，开销大了，于是尼玛大叔就让梅朵一边带孩子一边照看小卖部。梅朵长得姣美嘴巴也甜，小卖部的生意甚至比尼玛大叔还要好。而尼玛大叔自己重操旧业，在教友的引荐下到需要进行佛事的家庭诵经祈祷，每次尼玛大叔都能获得不菲的收入。

梅朵生完孩子几个月后又开始打工了，这次她在一家藏餐厅做帮厨的活儿。梅朵上班不在家时尼玛大叔就带孩子转经，每次路边商贩叫卖儿童玩具时，扎西都伸出小手要玩具，刚开始尼玛大叔都要问小贩玩具价格，只要是廉价的他都要买，可是后来扎西只要看见卖玩具的都吵着要，尼玛大叔抱起小孩哄着快步离开，小孩见尼玛大叔没买玩具就哭闹不止，忍无可忍的尼玛大叔就拍了一下小孩的屁股，小孩更是嚎啕大哭，尼玛大叔非常恼怒。那段时间几乎每次转经时都要重演这个情景。回到家里，小孩马上跑到电视机前面吵着要看动画片，叫扎西离电视远一点他根本不听，惹尼玛大叔生气，梅朵一回到家扎西就更加顽皮胡闹，忍无可忍时尼玛大叔就教训扎西，而梅朵护着扎西，两口子就不免发生口角。平日里梅朵花钱常常大手大脚，看上衣服就买，尼玛大叔看到梅朵那么多衣服，还买新衣就忍不住说她，梅朵却说那些衣服已经过时了我才不想穿呐！他们为小孩和家庭琐事经常争吵怄气。因此，尼玛大叔经常唉声叹气，显得烦恼不堪。

小孩大了以后上了幼儿园，尼玛大叔每天都要来回接送。上完幼儿园接着就上小学，尼玛大叔天天忙个不停地骑着电动车接送小孩。有一次在学校门口等小孩时看见一个教友，那个教友一见尼玛大叔就说尼玛大叔瘦了，问是不是病了？怎么很久都没有看见您呢？这时小孩放学跑到他身边喊道：“爸爸，我们回家吧！”“哇！您都有小孩……”教友惊讶不已。尼玛大叔和教友聊了一会儿，小孩就催他回家，尼玛大叔只好和教友匆匆话别。尼玛大叔看着满面红光的教友摇着转经筒，步履轻健地和朋友说笑着，仿佛教友就是以前的自己。想到自己过去清静安逸的单身生活，尼玛大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心里对自己说：尼姑做的酒不好喝也得喝呀！①

注释：①比喻自作自受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