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安禄山事迹》 史料 史学意义
中图分类号:K092
在研究唐朝历史的过程中,不可忽略的一段历史便是安史之乱。而作为安史之乱的发动者之一的安禄山也是研究的重要对象。虽然记载安禄山的史籍资料有很多,但大多都是类似新旧唐书的官方史书记载,而作为杂史记载安禄山事迹的就只有《安禄山事迹》这一本书,故而对于研究安禄山其人和安史之乱有着重要的作用。
一、姚汝能简介
《安禄山事迹》一书的作者是唐人姚汝能,对于其的史料记载聊胜于无。其生卒年不详,仅知道姚汝能曾任华阴县尉等职。有关姚汝能的相关记载有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安禄山事迹》三卷 陈氏曰:唐华阴尉姚汝能撰。”(《文献通考》)[1]1662,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也有相关描述:
“唐姚汝能撰。汝能始末未详。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官华阴县尉,未详里居。则宋时已无可考矣。是书上卷序禄山始生,至玄宗宠遇,起长安三年,尽天宝十二载事。中卷序天宝十三四载禄山构乱事。下卷序禄山僣号被杀,并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事。下尽宝应元年,记述颇详。世所传禄山《樱桃诗》,即出此书。叶梦得《避暑录话》尝摭以为笑。其琐杂可知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2]1758
相似的描述在《崇文总目》“安禄山事迹三卷 姚汝能撰”(《崇文总目》)[3]139、《宋史》“姚汝能《安禄山事迹》三卷”(《宋史》)[4]5085、《新唐书》“姚汝能《安禄山事迹》三卷(华阴尉)”(《新唐书》)[5]1468中都有提及,但这些史料仅是提起曾任华阴尉的姚汝能撰写过《安禄山事迹》,对于姚汝能的其他记载并没有更多的补充。这使得在研究姚汝能本人及成书的具体年代方面都有一定的困难。
对于《安禄山事迹》一书的成书年代学界也有多种不同的看法,但大致都在唐朝末期。姚汝能除了撰写《安禄山事迹》外,还有其写的两方墓志,“其中一方收录在《唐代墓志汇编续集》题名为《唐故天水郡赵府君墓志之铭》,……此方墓志撰者的署名是乡贡进士姚汝能。另一方收录在《珍稀墓志百品》,名为《大唐故朝散大夫夔王友上柱国杜陵史府君墓志》……,撰写者为华阴县尉姚汝能”[6],但这两方墓志并没有体现更多的关于姚汝能的信息。虽然从仅有的史料中不能了解姚汝能的生平和史学思想,但从其撰写的《安禄山事迹》中仍可以试图探究其在寫史时所持有的史学观点。
二、撰写方法及史料价值
《安禄山事迹》分三卷,上卷自安禄山出生至逐渐得到唐玄宗的宠爱,中卷是安禄山发动叛乱的过程,下卷是安禄山即帝位到其被杀死。在其写作过程中有其明显的写作方法。
(一)明确的时间节点。《安禄山事迹》分上下中三卷,每一卷的节点都是安禄山人生的转折点,卷中开头“十三载正月四日,禄山入觐于行在,乃见于禁中,赐锦彩缯宝巨万。”(《安禄山事迹》)[7]18,卷下开头“十五载正月乙卯朔,禄山遣东都耆老缁黄劝进,遂伪即帝位,国曰大燕,自称雄武皇帝”(《安禄山事迹》)[7]30,这种时间的分段使读者在阅读《安禄山事迹》时可以明确的找到自己想要找的内容。而在《安禄山事迹》中,不仅仅有上中下卷的时间节点,在具体内容中也把时间表述的十分明确。“ 二十八年,为平卢军兵马使。”(《安禄山事迹》)[7]2,即使在这一年仅仅只有一件小事发生,姚汝能也把其用时间记载下来。在《安禄山事迹》中,基本上把安禄山一生中经历的年份都进行了记载,特别是安禄山逐渐得到唐玄宗重用以后。这是在读新旧《唐书》和其他记载安禄山事迹时所不能看到的,这不但体现了作者在记史时严谨细致的态度,更加方便了后人对这一时期史事的研究。
(二)详略得当的叙事手法。在《安禄山事迹》事迹中,不但体现了作者的史学功底,也体现了作者的文学功底。在记载史事时,作者主次分明,记载史事时详略得当。比如,在记载安禄山的成长过程时,对于其出生的异象进行了详细的描写,“是夜赤光傍照,羣兽四鸣,望气者见妖星芒炽落其穹庐。”(《安禄山事迹》)[7]1,为其之后发动叛乱奠定了基础。且运用了神话传说式的描写手法,为其的出生填上了一抹神奇的色彩。而之后直到“禄山年十余岁”(《安禄山事迹》)[7]1之间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在文中并无涉及。这种手法既让读者明白安禄山不同常人之处,又可以了解其人生中的重大事件,而不用有过多琐事。在之后的内容中,姚汝能用了大量的篇幅来祥写安禄山的身材之胖,而在一个以胖为美的时代,不管其记载的安禄山的体重是否属实,作者用大量的笔触来描写其身材:
“晚年益肥,腹垂过膝,自秤得三百五十斤。每朝见,玄宗戏之曰:「朕适见卿腹几垂至地。」禄山每行,以肩膊左右擡挽其身,方能移步。玄宗每令作《胡旋舞》,其疾如风。尝夜晏禄山、禄山醉卧,化为一黑猪而龙首,左右遽言之,玄宗曰:「猪龙也,无能为者。」……驿家市禄山乘马,以五石土袋试之,能驮者,乃高价市焉,饲以候禄山;鞍前更连置一小鞍,以承其腹。禄山肉疾转甚,富贵之已极。”(《安禄山事迹》)[7]6
“然人总不能不生活于社会环境之中,既叙人则不能不涉笔以叙及其环境,而吾侪所最渴望之史料”(《中国历史研究法》)[8]49,在以胖为美的唐朝,这样详细的描写安禄山之胖一方面来说明安禄山得到玄宗喜爱有其身材的原因,“禄山肉疾转甚,富贵之已极。”(《安禄山事迹》)[7]6,把安禄山的晋升之路与其身材联系在一起,增加了阅读的趣味性。另一方面用这种夸张修饰的描写来表明安禄山行动不便,从侧面表明安禄山作为安史之乱的发动者在其取得玄宗宠爱路上的投机取巧,起到贬低安禄山的作用。
在《安禄山事迹》的写作过程中,用了很多其他的叙述手法,比如插叙安禄山的家族成员,倒叙安禄山升迁的原因等,都为更好的去了解内容起到一定的作用。而这些手法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去记载安禄山的史事。所以,《安禄山事迹》更重要的是其史料价值,对比记录安禄山的官方史书,着重对比了新旧《唐书》和《资治通鉴》,发现内容大多不出《安禄山事迹》的框架范围,可见《安禄山事迹》是重要的史料来源。但这四本史书在记载时有许多不同之处,现列举如下:
(一)撰写方式的不同。
《安禄山事迹》是记录安禄山及安史之乱的珍贵资料,“正因为安史之乱是中国历史上的重大政治事件,所以宋以前记载这次事件的史籍相当的多……但这些书,除两唐书外,保存下来的杂史却只有安禄山事迹这一种,”(《安禄山事迹》)[7]序1,而通读《安禄山事迹》与新旧《唐书》、《资治通鉴》会发现,新旧《唐书》、《资治通鉴》它们的内容都不出《安禄山事迹》的内容框架,可见《安禄山事迹》是它们的重要史料来源。而仅就安禄山的部分来说,新旧《唐书》都不约而同的把其放到了列传的最后,而且《旧唐书》也是《新唐书》的重要史料来源,两本书中有部分内容虽与《安禄山事迹》的内容不同,但两本书之间却有着相似之处。就两本书来说,《旧唐书》在记载安禄山这一部分时时间标注明确,语言用词谨慎,对于用于史料参考有重要价值。《新唐书》仅就这一部分来说时间记载并不明确,更多的是把几年发生的事情杂糅到一段来记载,这就无形中加重了阅读者的困难程度,在阅读时必须要花时间来辨明写作时间。对比《旧唐书》来说其史料参考价值要减弱很多。《资治通鉴》是一部编年体通史,在记载安禄山时并不像新旧《唐书》一样单独列传,而是杂糅在各个年份中间,当然新旧《唐书》中在其他地方也有关于安禄山的记载,比如在《旧唐书∙列传四十八》中写道:“十四载,安禄山反,赴于西京。”(《旧唐书》)[9]3652,但类似这样的记载在新旧《唐书》中更多的是为了补充其他人物,并不像《资治通鉴》一样因为受编年体体裁的制约而致使某个人物的人生经历分散开来记录。
(二)年份不同
在比较这四本书时会发现有很多时间上的差异,如《安禄山事迹》:
“是年秋,禄山大举兵讨契丹,使人谓奚曰:「今契丹背盟,我将讨之,汝岂无助乎?」奚遂以骁骑二千从之。”(《安禄山事迹》)[7]12-13
在这里的“是年秋”根据事迹记载是天宝十年,而在《旧唐书》中关于这一段的记载是天宝十一年:“十一载八月,禄山并率河东等军五六万,号十五万,以讨契丹。”(《旧唐书》)[9]5369《资治通鉴》中亦有相关记载:“安禄山将三道兵六万以讨契丹,以奚骑二千为乡导,过平卢千馀里,至土护真水,遇雨。”(《资治通鉴》)[10]6899在《资治通鉴》中记载该事件也是也是天宝十年。
同样还有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事迹》载“上潜遣中使辅璆琳送甘子于范阳,私候其状。璆琳受赂而还,固称无他,其制遂寝。”(《安禄山事迹》)[7]20,在《新唐书》中的记载“明年,国忠谋授禄山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召还朝。制未下,帝使中官辅璆琳赐大柑,因察非常。禄山厚赂之,还言无它,帝遂不召。”(《新唐书》)[5]6416与《资治通鉴》中“天宝十四年乙未,公元七五五年……已草制,上留不发,更遣中使辅璆琳以珍果赐禄山,潜察其变。璆琳受禄山厚赂,还,盛言禄山竭忠奉国,无有二心。”(《资治通鉴》)[10]6936表明两本书对该事件的记载都是天宝十四年,与事迹的相关记载相同。只有在《旧唐书》中“十二载,玄宗使中官辅璆琳觇之,得其贿赂,盛言其忠。”(《旧唐书》)[9]5369记载该事件是天宝十二年发生,与其他三本书的记载有所不同。
另在《安禄山事迹》中有写到:
“十年,兼河东节度使。刑赏在己。于是张通儒、李廷望、平冽、李史鱼、独孤问俗等在幕下,高尚掌奏记,严庄主簿书,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容、崔干佑、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干真等为将帅,潛于诸道商胡兴贩,每岁输异方珍货计百万数。”(《安禄山事迹》)[7]12
可见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是在天宝十年,在《旧唐书》所记“十载入朝,又求为河东节度,因拜之。”(《旧唐书》)[9]5369与《资治通鉴》记载“天宝十年辛卯,公元七五一年……安禄山求兼河东节度。二月,丙辰,以河东节度使韩休珉为左羽林将军,以禄山代之。”(《资治通鉴》)[10]6917中安禄山都是天宝十年任河东节度使,只有在《新唐书》中时间不明,仅在标明是天宝九年的事件中提到“九载,兼河北道采访处置使,赐永宁园为邸。……又求兼河东,遂拜云中太守、河东节度使。”(《新唐书》)[5]6414,中间并没有明确的表明时间进展的词语,可见《新唐书》中记载该事件为天宝九年。
在描写安禄山进攻契丹失败时事迹记载:
“矢中禄山鞍桥,鞭弭俱弃,簪履亦坠,独以麾下二十骑走,上山苍黄,陷于坑中,男庆绪、麾下将孙孝哲扶出之。又战数十里,会夜,追骑解,遂投平卢城。平卢骑将史定方领精兵三千赴之,契丹知救至,遂解围而去,禄山方得脱。”(《安禄山事迹》)[7]13
而这一事件据事迹记载是在天宝十年,在《资治通鉴》中也记载到“奚复叛,与契丹合,夹击唐兵,杀伤殆尽。射禄山,中鞍,折冠簪,失履,独与麾下二十骑走;会夜,追骑解,得入师州,归罪于左贤王哥解、河东兵马使鱼承仙而斩之。”(《资治通鉴》)[10]6910安禄山是在在天宝十年战败,而新旧《唐书》却与两书不同都是天宝十一年。《新唐书》中“十一载,率河东兵讨契丹,……奚闻亦叛,夹攻禄山营,士略尽。禄山中流矢,引奚儿数十,弃众走山而坠,庆绪、孙孝哲掖出之,夜走平庐。部将史定方以兵鏖战,虏解围去。”(《新唐书》)[5]6415,《旧唐书》中也写到:
“十一载八月,禄山并率河东等军五六万,号十五万,以讨契丹。去平卢千余里,至土护真河,即北黄河也。又倍程三百里,奄至契丹牙帐。属久雨,弓箭皆涨湿,将士困极,奚又夹攻之,杀伤略尽。禄山被射,折其玉簪,以麾下奚小儿二十余人走上山,坠坑中,其男庆绪等扶持之。会夜,解走,投平卢城。”(《旧唐书》)[9]5369
在对照上述时间时可以看出《资治通鉴》在很多内容上都与事迹相同,但在一些时间上也有不同之处,《资治通鉴》中:
“天宝元年壬午,公元七四二年。春,正月,丁未朔,上御勤政楼受朝贺,赦天下,改元。壬子,分平卢别为节度,以安禄山为节度使。”(《资治通鉴》)[10]6847
在这里提到天宝元年安禄山被任命为平卢节度使,而在事迹中天宝元年安禄山被任命为左羽林大将军,在天宝三年才“三载三月,授范阳长史,充范阳节度、河北采访使,平卢节度,余如故。”(《安禄山事迹》)[7]3查阅新旧《唐书》时间分别记载为“天宝元年,以平庐为节度,禄山为之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新唐书》)[5]6412、“天宝元年,以平卢为节度,以禄山摄中丞为使。”(《旧唐书》)[9]5368,记载时间却是与《资治通鉴》一致。
关于席建侯与安禄山之间的交流事迹中记载为:
“五载,吏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表荐禄山公直无私,严正奉法。利贞推美于前,建侯表进于后。”(《安禄山事迹》)[7]4
而《资治通鉴》中“三月,己巳,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范阳节度使;以范阳节度使裴宽为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宽皆顺旨称其美。”(《资治通鉴》)[10]6859为天宝三年,《旧唐书》是“数载之后,黜陟使席建侯又言其公直无私”(《旧唐书》)[9]5368,《新唐书》中并无相关记载。
可以看见,这四本书之间的时间都有所差异,但是重大时间,比如安禄山造反等的时间都是相同的,只在一些安禄山的个人私事上时间有所出入,需要进一步的考证。
(三)人物姓名不同
在《安禄山事迹》中,“母后嫁胡将军安波注兄延偃”(《安禄山事迹》)[7]1,《资治通鉴》与其一致。《旧唐书》中被写成了安波至,而在《新唐书》中只写到“随母嫁虏将安延偃”(《新唐书》)[5]6411。
《新唐书》与《旧唐书》中有提到李廷坚和向润客,而在《安禄山事迹》的相关记载:
“于是张通儒、李廷望、平冽、李史鱼、独孤问俗等在幕下,高尚掌奏记,严庄主簿书,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容、崔干佑、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干真等为将帅,潜于诸道商胡兴贩,每岁输异方珍货计百万数。”(《安禄山事迹》)[7]12
可以看出名字有所出入,在《安禄山事迹》中是“李廷望、向润容”。在《资治通鉴》中却与《安禄山事迹》相同。
(四)内容描述不同
当然这四本书中还有其他的不同,首先是《旧唐书》,在这本书中精简了《安禄山事迹》的很多内容,大致框架没有出其内容,但仍有许多不同。在《安禄山事迹》中说道:
“长而奸贼残忍,多智计,善揣人情,解九蕃语,为诸蕃互市牙郎。”(《安禄山事迹》)[7]1
说安禄山懂九蕃语,而在《旧唐书》中却是“六蕃语”。安禄山被任命为营州都督等官职在事迹中有具体时间为开元二十九年,而《旧唐书》中并无具体年限记载。对于安禄山的肥胖两者都有记载,在事迹中是“晚年益肥,腹垂过膝,自秤得三百五十斤”(《安禄山事迹》)[7]6,而在《旧唐书》中是三百三十斤。且事迹中对于其身体肥胖运用了大量的篇幅来记载,甚至用故事来调侃安禄山,而在《旧唐书》中就是一笔带过,多了李鉷其人。对于安禄山在天宝七年到天宝九年安禄山的在官场的升迁过程《旧唐书》并未提及,且安禄山与杨贵妃之间的互动也并未提及。在安禄山称帝以后对于官员的设置上,事迹中有写到“置丞相已下官,封其子庆绪为王,以达奚珣为侍中”(《安禄山事迹》)[7]30,而在《旧唐书》中却是“达奚珣已下署为宰相”(《旧唐书》)[9]5371。
《新唐书》中与其他两本书最大的不同就是具体年份较少,其中的内容与其他两本有相似之处,也有其不同之处。在《新唐书》中第一次出现了安禄山的本性“康”,这是其他两本书没有的。在《安禄山事迹》中安禄山出生时的异象描写是:“是夜赤光傍照,羣兽四鸣,望气者见妖星芒炽落其穹庐”(《安禄山事迹》)[7]1,而在《新唐书》中变为“祥”,可见在两本书编寫的时候作者的感情基调有所不同。《新唐书》在内容记载上比《旧唐书》更加贴近事迹,但是内容记载时间模糊,日期混乱。比如事迹中所写:
“十年,兼河东节度使。刑赏在己。于是张通儒、李廷望、平冽、李史鱼、独孤问俗等在幕下,高尚掌奏记,严庄主簿书,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容、崔干佑、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干真等为将帅,潜于诸道商胡兴贩,每岁输异方珍货计百万数。”(《安禄山事迹》)[7]12
《新唐书》中把天宝十年的事记载到了天宝六年,而像这样的不同在本书中还有很多,在上文已经提及,此处不再赘述。
《资治通鉴》中明确了一些时间,比如事迹中对安禄山凤东平郡王的时间是“寻进”,而《资治通鉴》明确为天宝十年,并明确评价此举为“唐将帅封王自此始”(《资治通鉴》)[10]6899。在事迹中亲仁坊的出现并无具体年限,而《资治通鉴》明确为天宝十年。“由是禄山精兵,天下莫及”(《资治通鉴》)[10]6919,这种对安禄山较为正面的评价在事迹中是不会出现的。“轻中国”变为“轻唐”,“上欲加为相”变为“欲加同平章事”,官职和称呼的变化无不体现着时代的印记。
总之,在这四本书中虽有所不同,但对于安禄山事迹的记载基本都在《安禄山事迹》的框架之下,但又有相互补充的部分。
三、史学意义
对比四本书的不同,并不是简单的发现它们的不同之处,而是要在不同与相同之中发现作为仅存的关于安禄山记载的杂史与官方记载的区别,更好的体会其史学价值。
(一)丰富安禄山的形象。
这一观点是在提到《安禄山事迹》时人们的普遍认识。确实在《安禄山事迹》中提到了许多其他书籍并没有记载的安禄山的事迹与活动。比如说写安禄山胖时,作者姚汝能借用了唐玄宗“猪龙也,无能为者”(《安禄山事迹》)[7]5,运用生动的语言来使人们更好的明白其意思。在事迹中还写了许多安禄山与其部下的互动:
“禄山始惧,责高尚及严庄曰:「汝等令我举事,皆云必成,四边兵马若是,必成何在?汝等陷我,不见汝等矣。」遂诫门下逐之。数日,禄山忧惧不知所为,而怒不解。及田干真自关至,从容为尚等言于禄山:「拨乱之主,经营创业,草昧之际,靡不艰难?汉祖狼狈于荥阳;曹公倾覆于赤壁,未尝一举而成大事者。今四面兵马虽多,皆募新军乌合之众,未经行阵堡垒,非劲锐之卒,不足为我敌。纵大事不成,犹可效袁本初以数万之众据守河北之地,亦足过十年五岁耳。庄、尚皆佐命元勋,何以遽斥绝之,使诸将闻之,心不动摇乎?」禄山喜曰:「阿法之言是也。吾已绝之,奈何?」干真曰:「但唤取慰劳之,其心必安。」因诏尚等饮燕酣乐。禄山自唱《倾杯乐》与尚送酒,待之如初。”(《安禄山事迹》)[7]27
这些互动使读者看到这位发动安史之乱的历史人物在遇到围困时也会害怕,也会把过错归咎于部下。与其说是丰富了安禄山的形象,不如说使安禄山的形象更加鲜活生动。
(二)为其他史书的编写提供史料来源。
在阅读《安禄山事迹》、新旧《唐书》和《资治通鉴》时会发现,对比事迹其他三本书的内容都不出事迹的框架范围,这表明《安禄山事迹》是这几本书的重要史料来源。而且通过对比可以了解到《新唐书》、《资治通鉴》两本书在安禄山这一部分的记载上,《旧唐书》并不是其史源,更准确的说是《安禄山事迹》是这三本书的史源。比如在《资治通鉴》中比较出名的“贵妃洗禄儿”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仅出现此,在事迹中已经有过相关的记载:
“后三日,召禄山入内,贵妃以绣绷子绷禄山,令内人以彩舆舁之,欢呼动地。玄宗使人问之,报云:‘贵妃与禄山作三日洗儿,洗了又绷禄山,是以欢笑。'玄宗就观之,大悦,因加赏赐贵妃洗儿金银钱物,极乐而罢。”(《安禄山事迹》)[7]11
可见在编写《资治通鉴》时也参考过作为杂史的《安禄山事迹》。作为私人撰述的杂史被官方史書作为史料采用,并且被多本官方史书采用,可见《安禄山事迹》在这一部分历史记载中占有重要地位,是不可忽视的重要研究对象。
(三)姚汝能秉笔直书的史学思想。
历史记载从出现之日起就担负着要如实记录历史的责任,我国历代的史学家们大部分都把如实记录历史当做写史的指导思想。历史上发生过很多因为如实记录历史而产生的矛盾。比如因如实记录南朝齐国的开国皇帝萧道成夺得皇位的过程而被流放的史官刘祥,因在《宋书》中把萧道成如何篡位的经历真实的写了出来,被其子萧赜知道后大为不满,最终刘祥才39岁就郁郁而终客死他乡。北魏皇帝拓跋焘在真正做到实录时却因为触及了鲜卑族的利益而被处死。中国历史的记录从进入隋朝后官方的干预越来越广,到唐太宗时起居注都被要求拿来供皇帝审阅, 而史官和史馆的不断完善使著史与政治的联系不断加强,私人著史逐渐被限制。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姚汝能在编写《安禄山事迹》时却可以做到面对史思明为安禄山写的墓志铭时认识到“其墓志叙述凶逆,语非典实,所纪亦无可取,故略也。”[6],可见姚汝能在编写《安禄山事迹》时取材严谨,并不因安禄山发动安史之乱造成唐朝动乱而虚造史事,坚持了作为史学家的秉笔直书的基本操守。
(四)官私史学之间的互动
《安禄山事迹》作为一部杂史是姚汝能私人编纂的一部史书,而这部史书却为后来的新旧《唐书》、《资治通鉴》提供了史料来源。对比阅读可以发现其他三本书在编纂时都参考了《安禄山事迹》,这种官私史学之间的互动使得安禄山的史事得以比较完整的保留下来。中国史学得以持续发展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官私史学的矛盾运动,而这次的官私史学的互动可以看出私人编纂史书也可以做到取材完整,史事详尽,且避免了政治力量的过多干扰。
四、余论
《安禄山事迹》的作者姚汝能虽然做到了在取材时的严谨,但是在撰写时不免掺杂了自己的私人感情进去。比如在写安禄山出生时“是夜赤光傍照,羣兽四鸣,望气者见妖星芒炽落其穹庐。”(《安禄山事迹》)[7]1,把安禄山的出生写的光怪陆离,明显的掺杂了作者的个人感情在其中,在之后的三本书中只有《新唐书》还保留了这种神话色彩的描写,说道“及生,有光照穹庐,野兽尽鸣,望气者言其祥。”,而《旧唐书》和《资治通鉴》已经把其删除,可见在编写史书时已经有人认识到了这种写法的不规范性并加以改正。但瑕不掩瑜,《安禄山事迹》作为一本私人编纂的杂史为后来编写安禄山的史事提供了史料来源,及时的保存了安禄山的形象,在研究安禄山和安史之乱上有着不可或缺的历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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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申萌萌(1994- ),女,汉族,河北邯郸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史学理论与史学史。
基金项目: 河北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创新能力培养资助项目(CXZZSS2021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