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代教育中教师基本角色的探讨

丁念金

摘要： 教育的发展已历经三代，目前正在进入第四代。为了实现有序而有效的教育革新，创建第四代教育，关键之一是探索第四代教育中的教师角色。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角色会是高度多样化的，这里仅探讨其基本角色。教师的基本角色构成教师的整个角色结构的主干。我们需要对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基本角色进行定位，定位的主要依据有：人类的重大理想，生态文明建设对教育的基本要求，未来美好社会的要求和条件，第四代教育的总体格局，学习规律。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基本角色的构成有：学生学习的激励者和指导者，课程建设者，强有力的研究者，优质学习的力行者，创造新世界的参与者。

关键词： 第四代教育;教师;基本角色;依据;构成

教师角色是教育实践的关键要素之一，它应该体现整个教育的理念和格局，同时对整个教育的运行及其成效起着重要的制约作用。教师角色，即在学校教育中，教师为实现与其身份地位相应的权利和义务，所表现出来的符合社会期望的态度和行为模式的总和。1 当前，教育正处于全面而深刻的革新的过程中，这种革新的关键方面之一是教师角色的转变。那么，教师角色向什么方向转变呢？这要看整个教育格局的转变。关于教育格局的转变，就学校来讲，主要是向第三代学校转变。2 而就教育而言，整个教育正在向第四代教育转变，第四代教育将与第三代教育有显著的区别，教师角色也必将发生全面而深刻的变化。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角色将是高度多样化的、高度复杂的。其中，教师的少数几个角色处于关键的地位，对教师的行为起着特别重要的制约作用。这是教师的基本角色，它们构成教师的整个角色结构的主干，是教师角色体系之纲。

一、教育变迁的四代

根据教育所对应的占主导地位的人类文明，可以将教育变迁的全部历程划分为四代。

1.第一代教育

人类发展的第一个大的历史阶段是原始社会，在原始社会，人类创造了重要的原始文明。为了传递人们已经创造的原始文明，使年轻一代适应劳动生产和社会生活的需要，与原始文明相适应，就产生了广泛的教育。那个时代的教育，可以稱为“第一代教育”。第一代教育的典型特征主要有：几乎还没有出现教育权方面的人为限制和不平等之类的现象;在教育内容方面具有多方面性和均衡性，包括争取生存和延续群体生命所必需的知识、技能和习惯等;在教育方法方面具有原始性和自然性，特别注重从观察和实践中学习，从传习和教导中学习，很注重使用奖惩的教育方法1;整个教育比较分散，几乎没有学校教育。

2.第二代教育

当人类的原始文明发展到一定广度和高度的时候，就有了一个飞跃，即进行农业革命，生产形态从以采集和捕猎为主，转向以农耕为主。这样，人类逐渐创造出丰厚的农业文明。基于此，在地球上建立了许多国家，并基于国家的建立和运作等，农业文明继续发展，直到近代。在这个历史阶段，人类文明以农业文明为主导。与农业文明相对应，教育发展到第二代。与第一代和后来的第三代教育相比，第二代教育的重要特征有：第一，产生了第一代学校，教育不那么分散，而是有了鲜明的集中性;第二，开始把教育作为国家的重大事业;第三，教育以“学”为中心;第四，教育的个性化程度较高，因材施教很普遍;第五，学习的空间格局比较均衡，而非局限于课堂，哪怕是学校学生，也注重广阔的学习空间。笔者认为，这些特征都是符合学习规律和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的。

3.第三代教育

近代以来，人类文明进入工业文明阶段，以规模化、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信息化等为特征，是人类文明形态的第三个阶段。2 与以工业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相应的教育即第三代教育，其中的学校为第二代学校。与第二代教育相比，第三代教育的典型特征主要有四：其一是学校教育制度化、规范化和标准化;其二是教育过程程式化，例如，德国教育家赫尔巴特（J. F. Herbart）将教育过程划分为明了、联想、系统、方法这四个固定的环节，后来赫尔巴特学派又将这四个环节修正为五个环节，即风靡世界的五段教学法3;其三是教育公共化程度日益提高，建立起庞大的公共教育体系，而且，公共教育的年限在不断延长;其四是聚焦于学校教育，此阶段的学校教育基本上具有以“教”为中心、整齐划一、聚焦于课堂等特点。这些比较鲜明的特征，是按照工业生产思路办学校教育的结果。

4.第四代教育

当前，人类正在进入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亦称“绿色文明”，指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在自然与社会生态关系上的具体体现，包括很丰富的内容。4 有人认为，“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趋势。5 无疑，在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下，还要继续发展工业文明和农业文明等。

与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相应，教育正在进入第四代。现在提出第四代教育，具有较充分的条件。第一，完整的第四代教育是在关于第三代学校的主张基础上提出的。近年来，人们全面而深刻地反思按照工业生产思路开展的近现代主流学校（即第二代学校）存在的全局性问题，在反思的基础上，明确提出迈向第三代学校6。也有人采用“学校3.0”的提法，提出关于“学校3.0”的一系列主张7。第三代学校是完整的第四代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第二，人类进入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教育要相应地进行全面而深刻的革新。第三，人类充满创新精神，作为这种精神的重要体现，在具备相关条件的情况下，人类会努力迈向第四代教育。

二、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基本角色定位

在第四代教育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关键之一是教师的基本角色定位。

1.价值回应

为什么要探讨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基本角色定位呢？这主要是因为：

第一，在任何一代教育中，教育者都是关键之一。人是不断生长、发展的，而人的生长、发展需要经过“育”。育人的途径是广阔而多样的，其中育人的主线有三条：发育、化育和教育。所谓教育，简单地说就是通过教而育人。1 既然是通过教而育人，那么就有教育者，这是教育区别于发育、化育的首要特征。从第二代教育开始，就有一部分人以教育者为职业，这就是教师，他们以教育者为身份，以教育活动作为人生活动的主导性类型。自从教育进入第二代，产生了学校教育之后，教师就成了一种特别重要的教育者。而要合理、有序、有效地规定和落实教育者的行为，就要对教育者的基本角色加以定位。

第二，就有组织、有计划、有系统的教育活动来说，教师基本角色的定位一直是关键。教师基本角色的定位，不仅能明确教师努力的方向和重点，使教师在这个方面持续、有效、有序地努力，做到精益求精;而且在理论上能够限定教师的活动权限和职责，充分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学习潜能和创造性。例如，在第二代教育中，孔子特别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学习者，特别好学。这是孔子取得卓越成就的重要原因之一。又如，在第三代教育中，在较大范围内，由于过多地强调教师的主导作用，导致了第二代学校的一些严重问题，关于此，人们已经做了许多相关的批评。

第三，在第四代教育中，尤其要注重以新的思路来探讨教师基本角色的定位。原因有二：其一，第四代教育将是一个逐渐创建的过程，在此创建过程中，教师将起到关键的作用、而要使教师的关键作用充分地实现，就要对教师的基本角色加以定位;其二，与第四代教育直接对应的占主导地位的文明是生态文明，而生态包括人自身的生态，人自身的生态包括人的素质发展、生活质量和健康长寿情况，与教育直接相关的人类生态的关键领域之一是教师生态，为了不断地优化教师生态，就要对教师的基本角色加以定位。

2.定位依据

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的依据：

其一是人类的重大理想。人类是追求理想的，理想是人类许多行为的重要而持久的依据。人类的重大理想之一是不断地发展自己，提高自己的水平和素质。这体现在整个人类历史中。正如马克思所强调的：“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2 人类的另一个重大理想是追求优质生活，即追求高质量的生活。既有高质量的物质生活，也有高质量的精神生活。在第四代教育中对教师的基本角色进行定位时，要比过去更多地体现人类的重大理想。

其二是生态文明建设对教育的基本要求。人类进入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的基本要求就成为人们基本角色的一个重要依据，对于教师来说也是如此。当然，在不同領域，生态文明的基本要求不同。对于教育来说，生态文明的基本要求主要有：将优化人自身的生态作为重要目的之一;使教师生态与学生生态之间能够形成良性的互动;教育生态与整个人类生态之间形成良性互动。这些都直接影响到教师基本角色的定位。

其三是未来美好社会的要求和条件。人类之所以迈向以生态文明为主导的文明形式，并且多角度创造新一代的教育，推动社会前进，主要目的之一是建设美好社会。可以展望，未来社会将更加美好。未来美好社会既对教师基本角色提出了要求，也为之提供了条件，要求与条件是一体的。未来美好社会的要求和条件非常复杂，其中需要关注的有：美好社会要求每个公民都注重素质的发展;在当今和未来，美好社会是一个民主的社会，而“民主”的深层应该特别注重人民能够共同参与创造世界;美好社会尊重个体健康和个人兴趣。

其四是第四代教育的总体格局。教师主要是在教育中工作、学习和生活的，教师的基本角色定位要依据教育的情况。而教育是一个整体，构成一个整体性的格局。教育进入第四代，教育的整体格局也将发生全面而深刻的变化，或者说，正在形成一种新的教育格局。从发展趋势来看，第四代教育的总体格局将具有以下几个鲜明特征：教育的总量会显著增加;教育在整个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将上升;教育将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远程教育等场域形成相对均衡而又更加灵动的格局。因此，教师的基本角色将发生重要变化。

其五是学习规律。教育的中心是学习，教师的工作直接与学习相关联。在第一代教育中，教育就是以学习为中心的。到了近现代，即在第二代教育中，主流教育走向基本上以教为中心。当前，教育又重新转向以学习为中心，这是一个世界性的趋势。与教育以学习为中心直接相关，教育必须遵循学习规律。作为教育的一个重要维度，教师基本角色定位也应该依据学习规律。

三、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基本角色构成

在第四代教育中，教师角色将在整体上发生结构性的变化，其基本角色将主要由以下几个方面构成：

1.学生学习的激励者和指导者

在第三代教育及第二代学校中，教师的基本角色之一是知识的传授者和学生的掌控者。主要根源是按照工业生产的思路来办教育，把学习者单纯当作被塑造的对象，就像被制造的产品一样。叶圣陶先生批评了按照工业生产思路来办教育、师傅把学生当作泥团“往模子里按”的情况，他说道：“可是受教育的人绝非没有生命的泥团，谁要是像那个师傅一样只管把他们往模子里按，他的失败是肯定无疑的。”1

教师的基本角色应该转变为学生学习的激励者和指导者，这样才符合学习规律。因为：第一，人不是教会的，而是学会的，在多数情况下，学生是愿意和能够自主学习的;第二，研究表明，学生的自主学习比在教师传授下的学习效果更好，而且自主学习是学生变得卓越的一个重要条件2;第三，如果课程建设得好，那么学生不仅能够顺利地自主学习，而且能够高质量、高效率地自主学习;第四，教师不再主要作为知识传授者和学生掌控者，这有利于形成民主和平等的氛围，在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的同时，培养学生的民主精神和平等精神。

2.课程建设者

在许多情况下，学生的学习是基于课程的学习，为了让学生的学习变得正规且优质高效，需要首先建设优质的课程。而课程应该是丰富化、多样化乃至个性化的。首先，人性是多样化的。正如哈耶克所说：“人性有着无限的多样性——个人的能力及潜力存在着广泛的差异——乃是人类最具独特性的事实之一。人种的进化，很可能使他成了所有造物中最具多样性的一种。”3 课程应该适合于不同的人性。其次，每位学生的生活经验、知识基础、学习经历等各不相同，课程应该适合于此。再次，美好的社会应该尊重个人兴趣，不同学生有不同的兴趣和人生目标，应该有权利选择个性化的课程。最后，学生的学习应该特别注重自主学习，基于自主学习，可以大量开展有助于促进每位学生充分发展的个性化学习，在此情况下，学生的学习效率将大幅度提高，可以学习更多的课程，使得课程的丰富化、多样化和个性化变得完全可行。

课程有国家课程、地方课程、校本课程、个人课程（即为特定学生个人提供的课程）等多个层级。国家课程是国家有关部门组织相关的专家和教师代表等建设的，教师有部分的参与。地方课程是地方有关部门组织专家和教师代表等建设的，教师也有部分的参与。校本课程是学校自己建设的课程，建设的主力军无疑是教师。将来，在课程建设上还应该发生一个重要的变化：显著地增加个人课程，其首要建设者應该是教师。

3.强有力的研究者

长期以来，教师一直在进行着或多或少的研究。未来，教师的研究会进一步增强，使教师成为强有力的研究者。教师的研究主要包括两大领域：其一是研究教育。教育实践是一种极其复杂、千变万化的实践活动，具有高度的创造性，而且涉及多个方面的创造4，教师要高度胜任教育实践，就要大力加强教育研究，成为强有力的教育研究者。其二是研究所教的学科。教师只有认真地研究所教的学科，才能有效地指导学生学习该学科最前沿的知识，尤其是有效地指导学习进行创造性学习。

4.优质学习的力行者

教师不仅应该是教者，激励和指导学生学习，而且应该是学习者，自己力行学习。第一，只有力行学习，教师才能有力地促进自己的教。第二，身教胜于言传，教师始终力行学习，能够为学生提供榜样示范，有利于激励学生的奋力学习。第三，人类已经进入学习化社会，学习是每个人基本的生存方式。第四，在以生态方明为主导文明形态的社会，优化人自身的生态是人类的重大使命之一，每个人不断地学习和发展素质，是优化人自身生态的重要途径，教师应该起先锋示范作用。第五，不断发展自身的素质是人类的重要理想，在未来的美好社会，应该让人类更好地实现这一理想，对于教师来说尤其如此，因此需要大力加强学习。在第四代教育中，教师的学习应该是优质学习，即自觉地追求高质量的学习。

5.创造新世界的参与者

第四代教育所处的未来美好社会，将是更加民主的社会，这个民主社会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特征是人人参与新世界的创造。尤其是作为知识分子的教师，应该具有更多的参与创造新世界的机会。这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充分吸收我国明末清初思想家黄宗羲的“公非是于学校”1 的思想主张，让教师积极参与各类相关政策和战略等的讨论。第二，在学校创造出新世界的部分元素，例如知识元素和观念元素等。教师是创造这些元素的主体力量，要充分发挥学校对社会的引领和辐射作用，向其他具有教育功能的社会组织乃至整个社会扩展。第三，教师大力培育学生的学习力和创造力，使学生将来不仅能够成为新世界的一个部分，而且成为创造世界的生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