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
那段日子很煎熬,毕竟我和A的事班里人尽皆知,我害怕大家都觉得我是个难相处的人,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中午放学的下课铃一响,饭堂便开始水泄不通。大家排成长龙,端着托盘,有序地走过一个个窗口,六元,五元,四元,三元,两元,最后是一元的青菜和米饭,盛米饭的阿姨是最忙的,因为总不会有人不要米饭吧。
哈哈,还真有。
“阿姨,我要加饭,谢谢。”
此刻排在我前面那个女孩,有着很长的头发,扎着普通的马尾,好看的发带在她的背上摩挲着。她拿起饭卡“嘀”了一下,稍弯腰,目光落在了小窗里那个盛饭的阿姨身上,“阿姨,再顺便给我一个空的碗吧。”
然后,她迅速转身把脸蛋凑向了我,小声说:“阿云,你不用打米饭了。我们一起就行。”
反正加饭不要钱。
于是当我端着托盘上那一荤一素直接略过了取米饭的窗口时,里面的阿姨愣了一下。吃饭还要加饭的女孩本来就很少见了,还有吃饭不要饭的就更奇葩了。
那个加饭的女孩便是我的同桌,阿谌。
我们把盘子端到座位上,开始“分赃”。这样一来,我们一餐能吃到四个菜,用一份米饭的钱,解决两个人的温饱。虽然只能省下一块钱,也就是每人省五毛钱,但是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你一半我一半,我俩就是一块儿了。
我们一块儿走过的岁月,有个普通的名字叫青春。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申请过助学金,但那时,青春的自尊心就像泡泡那样脆弱,而他人异样的目光便是那些无法逾越的利刺。所以关于自尊的一切,我们总是奉为秘密,并将它隐藏在没有阳光的角落,以为这样,难堪就不会有机会滋生。
“下课后,申请助学金的同学到办公室交一下资料吧。”班主任在上课铃响前突然通知。
我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悄悄地拿出几张叠得严严实实的A4纸,以前也从来不觉得,白色的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那一刻,与桌子上那堆淡黄色纸的卷子比起来,白色便成了刺眼的存在。
阿谌也同样有点忐忑地把手伸进抽屉摸索着整理资料,我俩相视一笑。下一秒,她把它们夹进了书里,小声对我说:“阿云,夹书里,等一下我们带着书就说去办公室问问题。”
我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原来好朋友之间共同守护一个小秘密,可以那么安心。
南方的冬天姗姗来迟,偷懒的太阳提早下了岗,楼道里偶有叶子软绵绵地落下来。玻璃窗上氤氲着薄薄的水汽,依稀可以看到苍老的榕树在六点半的傍晚中瑟瑟发抖,沙沙作响的叶子在唏嘘着什么,我猜,它们应该正在看炸开了锅的我们吧。
吃完晚饭,我早早便在课室写作业,突然的停电让整栋教学楼陷入了一片黑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阿谌一进来就拉着我,说要去厕所吓唬同学。
阿谌躲在厕所门口,我躲在拐弯处的洗手盆边。结果呢,我天真又得意地摆好了姿势静静等待着,直到脖子边传来寒意,有只什么东西从背后诡异地抚摸着我的肩膀,杀猪般的声音就此响彻云霄。
随后,我的眼前一亮,来电了。阿谌扶着洗手台,弯着腰哈哈大笑,“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乍一看,厕所里哪有什么同学,我分明是被算计了。
好惨,太丢人了。但是气势上不能输啊,我故作镇定地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朝她回以一个鬼脸。然后她拉着我一起回了课室。
其实在和阿谌成为同桌之前,我原本是有同桌的。也许因为性格的原因,又或许因为某些难听的谣言彼此都信以为真,终于在某一天,冷战演变成“热战”。相处了一年,我和同桌A绝交了。小时候会因为朋友少分你一根辣条,开玩笑说绝交,长大以后才知道绝交是那么难受的事,难受到有好几个夜晚,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失眠到天亮。后来班主任将我们分开,便有了现在的同桌阿谌。
那段日子很煎熬,毕竟我和A的事班里人尽皆知,我害怕大家都觉得我是个难相处的人,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可是阿谌没有给我贴上那样的标签,她总是那么活泼和阳光,悲伤见了也要绕路跑。她从来不提难过的往事,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向前走,别回头的決绝。借着她的亮光,我渐渐不再想起曾经。
友谊这件事,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显然,我们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