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钰
徐渭出生在浙江山阴(今绍兴),他自幼聪慧过人,良好而全面的素养为其在艺术道路上的探索奠定了基础,他在文学艺术方面是一个鬼才,在与其他人的区别是他并不一味地继承传统,他还要求自己具有独创性。作画像“忽如一夜春风来”那样自然而含生韵。他的大写意花卉和草书,是同时期的其他艺术家不可比拟的。他的绘画常给人以酣畅淋漓的感觉,是明清绘画风格转折时期的关键人物。徐渭艺术上的独创性与他狂放不羁的性格有很大关系。他厌恶封建礼数,但在明代封建统治的情况下是具有一定程度的进步性的,因此无论从思想上和艺术上来看,徐渭都是一个“异类”,对后世影响很大。
徐渭的“舍形悦影”观点出自《夏圭山林图卷》的题跋:“观夏圭此画,仓颉旷迥,令人舍形而悦影。”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夏圭是不受大众欢迎的,只有徐渭肯定夏圭山水画空阔的境界和生动的气韵,比那些有传统教派思想的人要有眼光。
在词典上形容的“旷迥”意为遥远之处、遥远、幽远。“旷”指空旷、旷远、地旷人稀,也指开朗、旷达、心旷神怡。“迥”指迥异(相差很远)、迥然(显然、清楚)。“形”指山林的具体形象,“影”指整个画卷留给人们的印象。既然称作“令人舍形而悦影”,里面的“令人”可见他是让我们站在观赏者的角度,并不是一味地让画家忽略外表的形似,而是鼓励我们“舍形而悦影”,徐谓所主张的“形”是指那些容易让读者忽略掉的形态。也就是说观赏者们只有忘掉作品所描绘物象的真实形状,才能体会到物象之间影的意味。
徐渭把客观自然物的某些属性和他要抒发的思想感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效果。徐渭的“不求形似求生韵”“舍形悦影”其中都包含一层意思是重气韵,并把神韵作为创作的首要条件。提到神韵,我们不得不联想到东晋时期顾恺之曾经提出“以形写神”的观点,把“传神写照”作为绘画的最高标准,因此,“传神”也就发展成为中国画创作的一个重要观念。对“传神”和“神似”的突出强调,也是对“形似”观念的一种超越。宗炳曾在《画山水序》中提出“畅神说”,谢赫把“气韵生动”放在六法论中的首位,这些都反映了表达“神似”的重要性。《尔雅》所云:“画,形也”;谢赫在《古画品录》中作为“六法”之一确定下来的是“应物象形”;唐代白居易认为“画无常工,以似为工”等诸论,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古人的观点都注重于绘画的“形似”,反之对绘画背后的内涵却并不十分在意。实际上画家们不仅要强调绘画创作中的技法语言,更要追求创作作品中所涵盖的艺术境界——神似。明代时期,大写意画风逐渐成为主流,文人画家们对“形似”的理解夹杂了更多有自我的感悟和思考。“舍形悦影”是对“形”和“神”的另一个阶段的上升,正所谓“形”和“影”的关系。
书与画的界限自古以来都被很多画家及评论者所提及,书与画虽然是两种不同的表现方式,但是它们却又有同源性。徐渭将草书入画首先主要体现在将书法用笔融入画面,使其成为较为完整的作品;其次是用草书在作品中题跋,如《莲舟观音图》,由图可以看出他的绘画多用粗笔即兴涂抹,在构图上,上方一大半位置为书法的题跋,只有下方一小部分是观音像,人物形象与神态并没有因为寥寥几笔简单概括而有失眉眼之间惟妙惟肖的神韵。因此绘画对于徐渭来说,不重在强调画面“形”的表现,而重在表现画面的“影”的一种思考。也就是说,前者侧重于客观的实际客体,而后者侧重于欣赏主体的内在情感。形式是客观而具体的,阴影是虚幻的图像,形状和愉悦的阴影是表达虚幻,以突出真实的情绪和情感。使书法写意的风格与绘画写意的风格交织在一起,增加画面的空间效果和形式美感,有些呈现出书法的“飞白”特点,书法用笔的节奏、章法、流动性大大增添了画面的丰富表现力,也有笔断意连、气脉相通之感。
不仅如此,“以书入画”还可以增加画面的叙事性和精神内涵,徐渭经常选取荷花、葡萄、石榴、梅兰竹菊等题材,借助客观事物来寄托他的情感内涵。他喜欢在画面上题诗突出表达作品的含义,通过诗文表达他对社会不公的愤懑,他将诗文、绘画、书法集为一体,来表达他清高的品格,拓展了绘画的广度。
在中国绘画史中,古人早已领略到“影”的含义。如“墨汁留川影,笔花传入神”。人们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留影”的重要作用:老夫游戏墨淋漓,花草都将杂四时。莫怪画图差两笔,近来天道教差池!“墨淋漓”等字眼,这种艺术效果从技法上面来讲属于泼墨,从精神层面来讲,属于留影。我们平时观察事物,时间越久越容易重视细枝末节反而忽视整体,让画家失去了在画面的总体把握中对根本特征敏感度的表达。中国大写意画的一个特征是直抒胸臆,表达自己真实情感。
另一个特征是自由书写,把笔墨的特性表现出来。“以书入画”恰好合适这两个特征,为画家情感的宣泄提供了一个更好的表达方式,宗白华说:“中国画以书法为骨干,诗为灵魂,诗书画属于同一个境层。”由此提升了大写意的精神内涵,“影”比“形”略,它的形态变化丰富,自然秀美,适合作为审美对象。徐渭将草书入画,不仅开创了“泼墨大写意画派”,并且让后人对“形”和“影”有个更深刻的理解。
徐渭的画作多为大写意,放荡不羁、挥毫自如,直接反映出画面的生动性。不同的人用墨的量也不同,从而造就了不一样的画面效果。唐代山水画家王洽用墨水作飞溅,北宋李成则惜墨如金。总体而言,吴氏画家和元明时期的画家都提倡对水墨的偏爱,这与画家的艺术素养和审美观有关,主要也是内容和形式的问题。徐渭用矮人观看戏曲的隐喻来嘲笑那些谈论用墨水而迷失和忘记使用笔墨来表达内容的人。徐渭画花,用墨多少,都是结合他所表现的对象而定夺的。比如徐渭的作品《墨葡萄图》中,他的笔墨放纵,浓淡墨交相辉映,以看似随意的线条勾画藤蔓枝叶,随后泼染出干湿浓淡,大小各异的墨块来表现叶子,最后用几个墨点来表现葡萄粒。看似不经意随意涂抹,却生动地将野葡萄表现出来。徐渭为这幅作品所题的诗表面上是在说葡萄和藤草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他是在说自己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关系,说的也是他惨淡的人生。
明 徐渭 蟹鱼图 纸本 98.1x28.7
徐渭提出的“舍形而悦影”,不但是其艺术实践的理论性总结,也是对传统画学的继承与发展。笔者认为,他的“不寻求形似”并不是放弃所有外表,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利用影来代替外表”。正是这种意象的、带有趣味性的“形”才能留下更优雅和韵味的“影”。意象是一个具有多种表现形式的概念,徐渭“舍形悦影”的真正目的是更好地表达意象,无论历史上的诗歌、书画,“意”的表达都是非常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必须拥有独特的审美思维和思考能力。如果没有明智的图像创作来传达画家想要传达的“神”的味道,就无法表达画家的这种能力或主观感觉和艺术观念。为了传达人物形象的表现个性,生活心情和情感色彩,艺术家不仅要依靠敏锐的观察,而且在当代水墨画中,尽管也使用传统工具,但它们清楚地反映了西方绘画的概念,并更加关注诸如形式构成、图式符号等多种元素。传统的写意画只注重简单的外观,却体现了深刻的民族和精神内涵,更注重画中的意象表达。寻找中西方文化的汇总点,契合当下关注度,使之具有现代性、时代性。“舍形悦影”表明,徐渭找到了一种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在情感,并通过改变形状更容易地表达客观世界,拓宽了中国画的发展道路,用纯水墨语言表达了他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