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走的海水（十首）

王峰

败走的海水

败走的海水，撕碎

自己复印的遗言

吞咽咆哮。浑厚，低沉

顺次的海湾像滚动的车轮

不怕！无畏的海水

你掌控着全世界的盐

无论你在哪里流浪

都能体味到故土的咸涩

群山

群山沉睡。像宇宙之海

遗留下的鲸落

碑岩林立。又像众仙家

散场丢弃的一副烂牌

它们覆盖着白雪的棉被

它们做着云霞的梦

万顷葱郁洒满透明的爱

我俯瞰群山。发现自己

也处在青石眼睛的中央

仿如一颗白昼的流星

已经迷茫到没日没夜

呵，古老的群山

你持续沉默！

或许曾经：

人生和我一样无法言说

最高贵的孤独

天空没有依靠

也没有陈述

压低蓝帽子

一个人坐在宇宙

寂寞难耐

会释放一场豪雨

决不让眼泪落单

十千米高空

羽毛都具神迹

飞技熟稔，沿序

没有网，也没有枪

日头和月亮

伟大到一言不发

我划一艘铁皮船

探云———

俯瞰靛蓝的大海

沉睡的雪山

捡拾地球

最高贵的孤独！

黑黑的小手

哦葡萄

你黑黑的小手

紧紧扒住二楼的窗棂

像被岁月锈住的牵挂

我在远方

想到了你

你趴在窗口

照看着我的妈妈

哦葡萄

你黑黑的小手

云上的夜晚

有些时候

我的夜晚是在云上度过的

寂静深邃

像坐在一眼井里

井口有群星闪烁

井底有灯火隐约

而我不喜欢怅惘

只希望和井水一样

能够自我澄清一下

去年今日

去年今日也同这样

宽路无人

阳光均匀密实

雪一样安静

雪一样闪亮

哦明明是无音的白色

我却听到了

没岸的河水声如烫沙

从一个喧哗匆匆

奔向另一个喧哗

夜航，我听到有水鸟在叫

这里宽阔

没有树

没有湖水

没有休闲步道

甚至

没有一根电线

这里嘈杂

有飞机

有汽车

有穿制服的人

几乎

大家都在喊话

一场春雨刚过

有些积水

有些草香

忽明忽暗之间

我听到

有水鸟在叫

水鸟啊———

你难道和我一样

喜欢冒险

我不屬于

头顶的天空

你也不属于

身后的防鸟网

下垂的时间

如果飞得再高一点的话

天空就弯了

像遇到下垂的时间

这样的弧线

日月知道

山河知道

一棵背风树也知道

下垂的时间如弯刀

斩弑理想和抱负

只会把你我

一生的孤独

刻进不足一米的悬崖

终点站

它们终于到来了

以汇聚的力，挽住

一条条生锈的河

越来越宽

看似入海口的模样

我见不到一点波光

也没有荡漾

每个旅人

拉着一个长条箱子

像小舢板

对的，它就是人海

只给汹涌

不给肺

遥远的地方

那是个：比想象还要

遥远的地方

河流倒悬

岸边的密密麻麻的小花

都开在黑泥之上

它有洁白

它有深蓝

它有九辆马车碾不碎的

伟大时间

不知哪个

神的脾气来了

轰轰隆隆

执意要夜半击锤

又是谁的

诗兴大发

酒后放逐

一蓑流亡的星辰

我们的祖祖辈辈

很多人都去了那个地方

那个在他们年少时———

也曾无数次抬望的天空

如今被我们尊称为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