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赟琪 周文杰 王 妍
(1.西北师范大学商学院 甘肃兰州 730070)
参与知识创新是高等学校的基本使命之一。孙绵涛和郭玲指出,知识创新是创建一流大学的关键。以大学图书馆为代表的高校信息资源管理与服务机构是支撑高校知识创新的一项重要制度设计。林林可全等在对相关研究文献进行系统检索并通过关键词提炼和分析后发现,关于高校图书馆的大多数研究集中在“知识服务”“学科馆员”“信息服务”和“知识管理”等几个主题,“如何为学校科研提供创新服务”是高校图书馆的核心研究问题。
在我国的图书馆体系中,高校图书馆因拥有相对完善的专业化信息资源体系且服务于学术趋向明显的群体,因而与公共图书馆等存在明显区别。为此,时希杰等指出,高校图书馆的核心竞争力表现在,“图书馆所拥有的信息资源以及将这种资源转化为本校教学、科研成果的能力”。概括而言,对于高校科学研究工作给予有效支撑,既是高校图书馆的核心业务目标,也是衡量高校图书馆职业活动价值的重要标尺。
近年来,研究者围绕高校图书馆信息资源建设与绩效评估展开了大量研究,获得了一系列研究发现。但通过文献调查发现,无论是研究者还是评估政策的制定者都倾向于将高校图书馆的资源总量指标(如藏书量等)作为评估的重要指标,或以图书馆藏书量等指标作为知识创新基础能力指标进行了考察。这些研究(或评估)中,天然地凝含着一个假设,即高校图书馆所拥有的资源能够对高校知识创新有所贡献。然后,迄今为止这一假设更多地体现为一种“约定俗成”的存在,很少有研究者对于以高校图书馆为主体的高校信息资源保障体系的规模和结构对所在高校知识创新存在何种实质性的影响加以深入实证研究。本研究展开的基本背景之一,就是对高校图书馆及其在各类信息资源建设上的投入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能力之间进行关联分析,以期对高校图书馆之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的支撑作用做出检验。具体而言,本研究拟以全国各类高校图书馆经费投入为核心自变量,对高校信息资源建设与其对所在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支撑进行回归分析,以期对如下研究问题做出回答:在考虑到高校的规格、规模和区域的前提下,高校信息资源建设是否对于所在高校的知识创新存在正向影响?如果存在影响,这种影响具体体现为总量还是结构的影响?本研究期望通过对上述研究问题的回答,为解析高校图书馆的作用和价值提供有益参考。
开展科学研究是高等学校的主要职能之一。长期以来,知识创新能力作为社会衡量大学办学水平的一项基本指标,一直得到政府主管部门和各领域研究者的共同关注。尤其在国内外各类大学“排行榜”中,“研究能力”因占据着极大权重,从而备受高校管理者和社会各界的重视。
我国政府一直高度关注对高等学校的知识创新能力监测。2016年,我国教育部和科技部联合发布了《中国普通高校创新能力监测报告(2016)》,首次对全国近2000所普通高校的创新能力进行了总体评估监测。这一报告涉及高校创新情况、创新人才培养、研发活动、科技成果转化和产学研合作5个方面,78项指标。
学术界针对不同类型高校的知识创新能力已展开了大量研究。李恒发现,2000-2010年美国大学知识创新水平持续提升,表现为创新环境的持续优化、知识创新投入的稳步增长和创新产出的不断增加。并认为,美国大学通过直接参与科研活动或通过人才培养和知识溢出改善区域的知识创新环境,从而影响美国知识创新体系的发展;王嘉毅和陈建海指出,我国高水平大学的发展方向是,从研究型大学向创新型大学的跨越;罗阳对50所教育部直属研究型大学进行分析后发现,其中12所大学在科技资源配置和整体规模上均达到了相对最优水平,另有30所大学在科技资源配置上相对低效率;沈能将我国大学按知识创新效率分为高投入、高效率,高投入、低效率,低投入、高效率,低投入、低效率等模式。
综上所述,政府和学术界均对高等学校的知识创新主体地位予以了清晰地界定。在我国,根据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沿革,国内高等学校曾先后形成“重点大学”“部属大学”“985”“211”“双一流”等多种规格的划分。这些划分常常依据国家教育主管部门对于高等学校办学水平的评估而展开,因而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大学的科学研究和知识创新能力的差异。另外,学校体量和规模的大小直接决定了高等学校能够投入科学研究的有生力量,因此也是影响高校知识创新的一个重要因素。此外,由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仅直接影响政府对于高等学校的投入,而且对于高校学生的就业环境也产生直接影响。显然,办学条件与就业环境的优劣不仅会直接影响到高校招生质量,而且对高校吸引优质师资也具有决定性作用。由于教师和学生是高校科学研究任务的具体承担者,因此,高校所在地域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将通过影响师生的质量而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产生影响。
综上所述,基于对现实背景和研究现状的梳理,本研究认为,高校的办学规格、规模和所在区域尽管不是知识创新能力的直接构成因素,但却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之间存在着紧密关联。为此,在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加以深入研究的过程中,有必要提前识别和控制因高校规格、规模和所在区域而导致的校际研究能力“先天差异”。为此,本研究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1:高校规格、规模和所在区域与其知识创新能力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
从本质上说,图书馆体系是一种保障社会认识高级化的制度设计。与其他类型图书馆不同的是,高校图书馆以支撑所在学校的教学与科研为主要使命。因此,在社会认识高级化的进程中,高校图书馆具体承担着满足群体性的“通识性专业知识需求”和“知识创新需求”两方面的职能。由于前者主要指向高校图书馆围绕高校教学任务的完成而履行的职能,因此,不在本研究的范围之内。换言之,本研究的目的在于,基于社会认识层级论的理论视角,专门对高校图书馆满足群体性知识创新需求的功能得以形成的前提与机制加以解析。要达到这一研究目的,就首先需要对高校图书馆支撑知识创新的基础条件及其作用方式加以解析。
迄今为止,研究者围绕高校图书馆通过信息资源体系建设支撑所在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展开了大量研究。如Richardson等对女王大学图书馆合作办公室所属13个成员图书馆提供的研究支持进行系统调查,发现所有被调查的高校图书馆提供了高水平的研究支持,但高校图书馆之间在电子信息资源和数据管理两个方面所提供的研究支持差异最大;韩忠霞则发现我国大学图书馆在研究支持方面总体意识较弱,不仅在研究支持的内容上整体匮乏,而且在研究支持的能力上整体偏低;Young等对英国高校图书馆在研究支持方面所做的两次调查进行了研究,基于两次调查形成的定量和定性数据分析了高校图书馆如何建立起有效的研究支持;Atkinson对高校图书馆的研究支持做了一个概览,基于研究全过程分析了高校图书馆对知识创新的影响。总之,现有研究已比较清晰地揭示了高校图书馆之于所在学校科学研究的支撑作用,并对这种作用的机理展开了初步分析。
高校图书馆要通过促进知识创新而加速社会认识高级化进程,须具备一定的基础性条件。根据我国教育部制定的《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和《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评估指标》,“办馆条件”和“文献资源建设”构成了衡量高校图书馆支撑知识创新服务两个基本指标。在这两个一级指标下,共设有文献资源购置费、人员数量、馆舍面积、阅览座位、纸质和电子馆藏量等六个具体测量指标。据此,赵迎红认为,上述指标是高校图书馆核心竞争力的重要体现,是衡量高校图书馆履行知识创新保障能力的基本标准。由于上述指标大都与图书馆的经费投入有关,为此,本研究将上述各指标综合为高校图书馆年度经费投入,并将其作为高校图书馆的知识服务能力基础条件的综合测度。
综上所述,经费投入是衡量高校图书馆业务服务能力的关键指标,而本领域的研究者也普遍认同高校图书馆的主要业务目标在于对所在高校的科学研究加以支撑。据此,可以通过对高校图书馆经费投入与产出之间关系的分析,深入揭示高校图书馆之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支撑作用。为此,本研究在兼顾我国高校自身特征的基础上,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在控制规模、规格和区域因素的前提下,我国高校图书馆年度经费投入对其知识创新能力具有促进作用。
向用户提供知识服务是高校图书馆达到促进所在高校知识创新使命的首要途径。张晓林认为,知识服务是以知识的搜集、组织、分析、重组为基础,依据用户的问题与环境,参与到用户解决问题的过程之中,并提出能够有效支持知识应用与创新的服务。
大量研究已经证实,高校图书馆所拥有的学术资源与所在高校科研能力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如Morgan发现,大学教师的学术水平与其所在高校图书馆可用研究资料之间存在着较高的相关性;齐艳红和林倩青也发现,大学排名与图书馆纸质馆藏量、光盘及网络数据库等信息资源呈正相关;赵迎红也发现,高校科研竞争力与其图书馆所提供的学术资源正相关。上述研究的启示是,高校图书馆与其所在高校科研能力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相关关系。然而,要进一步对这种关系做出解析,有必要对图书馆所拥有的资源类型加以进一步区分,以便对高校图书馆馆藏资源与其对所在高校知识创新的支撑能力做出实质性判断。
创新扩散理论为高校图书馆展开知识服务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导。创新扩散是一种用以解释技术创新在一个系统中扩散的基本规律和过程的理论。显然,在高校的知识创新系统中,各种类型(纸质或电子)的学术文献是促进知识创新与扩散的主要媒介。考虑到高校图书馆通常是学术文献最主要的集散地,因此,要解读高校图书馆之于所在学校知识创新的贡献,就有必要对各种资源形式对知识创新的贡献进行评估,从而能够从创新扩散的角度理解信息资源之于知识创新的具体支撑能力。
除创新扩散理论外,技术接受模型(TAM)也对高校图书馆基于信息资源而展开知识创新支撑服务具有较强的解释能力。技术接受模型是信息系统领域的研究者在参照社会心理学关于意向模型的基础上发展的一个理论模式。从技术接受的角度来看,与有技术门槛的电子资源相比,纸质资源在知识创新过程中可能更容易被用户所接受。然而,从另一方面来看,电子资源获取虽然有技术门槛,但其实现个性化定制的可能性更大,检索效率也相对越高,所以更有可能被专业研究者所接受。由此可见,关于资源的结构(具体体现为纸质资源、电子资源等各种不同类型的资源在资源总体中所占的比重)对于知识创新也存在着潜在影响。
基于对用户的调查,杨兰芳等发现,高校图书馆知识资源与服务成效呈正向相关关系,服务创新与服务成效呈正向相关关系,服务创新在知识资源和服务成效之间起着局部中介作用。但由于现有研究通过对高校图书馆用户的调查而展开,所获取的研究发现事实上解析了用户对于图书馆知识服务和科研支撑的“感知”。这种图书馆用户对知识资源需求的“感知”不仅混杂了诸多难以控制的个体信息,而且也是对高校图书馆对所在高校科研能力支撑的一种间接反映。因此,基于用户的调查很难从本质上揭示出高校图书馆资源拥有量、类型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之间的关联。为此,本研究拟从信息资源建设投入入手,对其与高校知识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据此,本研究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3:高校图书馆总量及结构对所在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存在显著影响。
对于高校图书馆而言,数字网络资源(或新型知识资源)和传统知识资源是图书馆知识资源的两大主要组成部分。为此,假设3中的高校信息资源投入结构可以进一步分解为纸质文献资源在总投入中所占的比重和电子资源在总投入中所占的比重两部分。因此,假设3可进一步分解为如下子假设:
假设3-1:纸质文献资源投入越多,高校知识创新能力越强。
假设3-2:纸质文献投入在总投入中所占的比例越高,高校知识创新能力越强。
假设3-3:电子资源投入越多,高校知识创新能力越强。
假设3-4:电子资源在总投入中所占的比例越高,高校知识创新能力越强。
3.1.1 因变量
本研究的因变量是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对于知识创新能力的测度,已有来自各领域的研究者发展一系列指标。本研究在参照前人关于知识创新能力相关测度指标的基础上,选择了如下3个维度的9项指标进行测度:
(1)维度一,学术论文的数量和质量。学术论文是知识创新成果输出的主要形式,也是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基本衡量指标。本研究对学术论文的测量考虑了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就数量而言,针对发表于国际刊物的论文,本研究以SCI和SSCI源刊发表的论文篇数为指标;针对发表于国内刊物的论文,本研究以CNKI收录的论文篇数为指标。就质量而言,本研究以所发表论文的下载频次和被引频次为指标。
(2)维度二,科学研究能力。各类基金有着严格的评审机制,是衡量高校科研能力的重要标尺。本研究以样本高校在各年度获得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数为主要指标,并兼顾了其他部委级基金项目数,最终构成了本研究关于科学研究能力的测度指标。
(3)维度三,知识转化能力。专利是由知识向应用技术转化的基本渠道。本研究选择了高校的发明专利数量作为测度指标,以期实现对高校知识转化能力的测量。考虑到实用专利与外观专利更多是由企业完成,因此,本研究中未予涉及。
将上述3个维度的9项指标分别代入2011-2016年,得出其在各年度的均值(见表1)。
表1 2011-2016年我国高校知识创新相关变量的均值
通过对上述3个维度9个变量进行因子分析发现,经因子旋转后,上述9个变量特征向量大于1的只有一个因子,且解释的总变异在六个年份上均大于75%。这表明,本研究所选择的9个变量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具有较高的解释力和一致性。由于本研究使用的是一组面板数据,为体现不同年份之间的差异,本研究以因子所解释的方差为权重,对总得分进行了加权,从而形成了本研究的因变量——知识创新能力。
3.1.2 自变量
本研究选择了高校经费总投入作为核心自变量。另外,考虑到信息资源的结构对于知识创新能力也可能产生一定影响,因此,另外选取了电子资源和纸质资源的投入作为另外两个自变量(上述三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另外,为考察不同的信息资源结构对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的各自贡献,本研究分别使用了电子资源和纸质资源在总经费中所占的比重为自变量。
3.1.3 控制变量
根据我国大学的基本特征,本研究进而选定了如下三个控制变量,以期使后续研究结果更具有可比性。
(1)学校规模。由于学校规模大小与其发表的论文数量和承担的科研项目等反映知识创新能力的指标有关,因此,本研究对样本中大学的规模进行了划分。具体为,4万人以上属大规模学校,编码为1;2-4万人属中等规模学校,编码为2;2万人以下属小规模学校,编码为3。
表2 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单位:万元)
(2)学校规格。对大学按照隶属关系和办学沿革进行划分是我国高校体系的一大特色。为控制学校规格对其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本研究对样本中大学的规模进行了划分。其中,如果该大学为211大学,则编码为1,否则编码为0。进而,如果该大学为非“双一流”名单中的“一流大学”,则编码为0;如果是“一流大学”,则编码为1。由于985大学与“双一流”名单中的“一流大学”存在高度的重合,因此,本研究未将是否985高校纳入控制变量。
(3)地域属性。由于我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高校所处的区域位置有可能对其知识创新能力产生影响。本研究因此将所在省编码纳入了控制变量,并最终合并为华北、华南、华东、西北、西南、东北、华中7个区域。
本研究因变量相关数据主要来自《中国高校科研成果统计分析数据库》和《中国统计年鉴》。部分在年鉴中缺失的数据,由研究者直接登录各个高校的官网获取。自变量数据来源于《教育部高校图书馆事实数据统计系统》。本研究使用了2011-2016年间,在上述变量上均无缺失的121所高校为分析样本,使用了统计分析软件Stata16.0针对上述研究假设,进行了基于面板数据的回归分析。
基于面板数据,以基于9项知识创新相关指标而构建的综合因子为因变量,以图书馆投入及其结构为自变量,在控制了区域、规格、规模等因素的基础上,进行了稳健回归分析(见表3)。
根据研究设计,本研究以学校是否为211高校以及是否为“双一流”建设名单中的“一流大学”作为学校规格的量度,在兼顾学校所处的区域和规模的基础上,先未在模型中加入自变量,仅仅对规格、规模和区域因素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因子之间的关联进行了解析(见表3模型1)。
传统上,我国大学被区分为“985”“211”和普通大学三种不同规格,三种规格的大学代表着不同层次的办学实力和社会影响。由表3模型1可见,就学校规格而言,211大学的知识创新能力显著高于非211大学;“一流大学”的知识创新能力显著高于非“一流大学”。由于在同一模型中且针对同样数量的大学,因此,通过对一流大学和211大学的回归系数大小加以比较可以进一步看出,一流大学的回归系数明显大于211大学。据此可见,尽管科研能力并非是划定“双一流”“211”等大学的唯一标准,但本研究的实证研究结果仍清晰地表明,“一流大学”和“211”大学在研究能力方面确实优于一般大学,而且,“一流大学”的科研能力也强于普通的“211”大学。上述发现虽然是一种常规性的认识,但从实证研究的角度看,这种检验仍然是有意义的。这是因为,通过检验上述三类高校在知识创新能力方面的差别,本研究的效度得以确认。即,本研究通过因子得分而整合的9个变量形成的因变量“知识创新能力”与大学办学水平约定俗成的共识之间高度契合。这表明,本研究所构造的知识创新能力变量具有较高的理论效度。
高校的规模大小将对其能够投入科学研究的人力资源总量产生直接影响。因此,本研究对各高校的规模也进行了控制。如本文所述,本研究中按照2万人以下、2-4万人和4万人以上区分了三类规模不同的大学。分析发现,中等规模(2-4万人)和大规模(4万人以上)的大学知识创新能力均显著高于小规模(2万人以下)大学。由此表明,大学的知识创新能力存在着规模效应。
如本文所述,地域间在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方面的差异,也很可能会通过影响办学条件与就业环境而对高校的办学水平产生影响。为此,本研究对七个区域间高校科研创新能力进行了比较。如模型1所示,当以西北地区高校为参照时,华东地区的高校在知识创新方面的表现明显较高,而其余地区高校与西北地区相比,在知识创新方面并无显著差异。从经济发展水平来看,华东与西北地区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差距很可能导致了两地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差异。但从其他地域来看,西北地区与这些区域之间在经济发展水平方面仍然存在着一定差距,但却在知识创新能力方面没有检验出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这种现象,仅从本研究的数据尚无法得以充分解释。在本研究中,将地域纳入模型,仅仅是为了控制地域差异对各类高校在知识创新能力方面的影响,因此,上述结果对本研究结论无实质性影响。
综上所述,不同规格的高校之间在知识创新能力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表明,作为专事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社会性制度安排,我国不同规格的高校事实上发挥了各自不同的社会职能。这一研究发现,对于解析高校图书馆在图书馆体系中的作用提供了有益的参照。关于高校图书馆如何促进社会认识高级化进程,将在后续讨论部分进一步展开。总之,基于上述分析可见,本研究所提出的假设1得到了支持。
表3 回归分析结果
为对信息资源投入之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进行检验,本研究进而将各高校在2011-2016年间投入到图书馆的总经费作为核心自变量纳入了模型。由模型2可见,在控制了地域、规模、规格等因素后,高校图书馆的年度总经费投入对于其知识创新能力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具体而言,在对地域、规模、规格等因素进行控制的前提下,随着高校图书馆年度总经费投入的增加,其知识创新因子得分也得以提升。由于高校图书馆经费的投入从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所在学校信息资源建设的整体规模,因此,上述结果可以理解为,高校信息资源建设的规模越大,则高校知识创新能力越强。由此,本研究所提出的假设2得到了支持。
本文已对高校图书馆总体经费投入之于其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进行了检验,然而,年度经费总投入是一个总量指标,并不足以反映高校信息资源建设的结构问题。为了进一步分析信息资源的结构之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本研究将高校图书馆信息资源分为了纸质资源和电子资源两种类型。由此,本研究分别以纸质资源和电子资源建设费用在年度总投入中所占的比重为自变量,以期对信息资源建设的结构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之间的关联做出解析。为方便分析,本研究分别将纸质资源和电子资源的投入总量以及两类资源在总投入中所占的比重作为自变量纳入了模型。
模型3解析了纸质和电子资源投入总量和比重对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分析模型3-1就可以看出,在极低的显著性水平上(t=1.28),纸质资源在高校图书馆信息资源建设投入所占比重之于所在高校的知识创新能力存在负向效应。进一步分析模型3-2可以看出,高校图书馆纸质资源投入总量对于高校知识创新能力有着显著的影响。这表明,对于高校图书馆而言,即使在资源数字化趋势加速的背景下,加强传统文献资源的建设仍然非常重要。
模型3-3和3-4则反映了电子资源投入总量和比重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的影响。与模型3-1相反,模型3-3表明,高校图书馆电子资源投入总量也对其所在高校的知识创新能力存在一个正效应,但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对比模型3-2和模型3-4可以看出,与纸质资源相类似,电子资源投入总量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也存在显著正效应。
综上所述,假设3所涉及的四个子假设中,假设3-1和3-3未能得到验证,而假设3-2和3-4均得到验证。实证检验结果表明,由于电子资源与纸质资源在高校图书馆总体信息资源投入中的占比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纸质资源投入在信息资源建设总体投入中占比越高,则电子资源占比相对就越低,因此,过高的纸质信息资源投入有可能会对高校的知识创新能力造成消解。因此,由本研究所展开的实证检验结果来看,纸质资源占比与知识创新能力之间存在着负效应,而电子资源投入虽然对高校知识创新能力存在正效应,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上述研究发现从一定程度上表明,在信息资源数字化进程加速的背景下,电子资源与纸质资源都需要加强建设。但对于高校的知识创新能力提升而言,电子资源的更新速度更快,可检索性更强,信息分析方式也更加多元,因此,电子资源的建设更加紧迫。
社会认识论是一种由美国学者谢拉提出的学说,其要旨在于,认为社会同个体一样,也存在一个认知发展的过程和机制。这一学说得以提出的初衷,是为图书馆情报学(LIS)提供理论基础。经过对图书馆资源类型的划分和用户层级特征的实证分析,通过汲取波普尔提出的“客观知识”和布鲁克斯的“认知地图”学说中的理论养分,社会认识论得以进一步发展,形成了一个由不同层次资源类型对应着不同认知特征的用户群体互动而形成的层级结构。这一理论框架,被称之为“社会认识层次论”。社会认识层次论提出后,又在后续研究中得到了进一步实证验证。
按照社会认识层次论,知识创新处于社会认识发展进程的最高一层。在这个层次上,图书馆职业主要通过完全专业型记录资源服务于信息问题规则的专业用户,从而达成其保障社会认识高级化的职能。所谓完全专业型记录资源,主要是指学术论文及专著等以高度专业化人群为阅读对象的资源。所谓信息问题规则的用户是指那些确知并能够清晰表述自己所需要的知识信息的用户。此类用户所面临的信息问题主要是清晰而具体的专业问题,也就是说,具有专业背景的用户,因在具体专业问题上存在无法自我解决的信息问题,从而查询相关记录资源。最典型的,是学术研究人员查询本学科的专业学术论文或接受图书馆提供的深度学科情报服务。
以完全专业型的记录资源服务于信息问题规则的专业用户,是对高校图书馆知识服务核心要义的简明概括。从社会认识层次论的视角看,完全专业型的记录资源主要包括了纸质和电子学术资源两部分。二者都是对学术发现的承载,因此其本质上并无差别。然而,与纸质资源相比,电子资源更容易检索、组织和分析,因此对信息问题规则的用户而言,其服务能力更强。而且,纸质文献藏于图书馆的物理空间之中,与电子资源24小时的可获取性相比,具有更高的时空局限性。这些差异都表明,对于有限的信息资源总体而言,电子资源在资源总量中的比重越高,高校图书馆的服务形式就越灵活、开放,因此其知识服务能力就越强,从而也越能够有效支撑所在高校的知识创新。
需要注意的是,实体图书馆及其馆藏构成了物理意义上高校图书馆的主体。与电子资源略有差别的是,实体图书馆及纸质馆藏的存在,通常是为了满足信息问题不规则用户“知识发现”的需求。也就是说,在用户头脑中已经有清晰的信息问题的前提下,图书馆的使用者显然更倾向于检索获取电子资源。但对于物理意义的馆藏来说,无论用户是否有清晰的信息问题,信息资源都由于客观地存在于图书馆之内而具备知识服务能力。因此,高校图书馆的纸质资源的使用者本身代表着一部分信息问题不规则的专业用户。不规则信息问题是一个与知识非常态(anomalous state of knowledge)相类似的概念。知识非常态概念由英国学者Belkin提出。Belkin认为,用户之所以存在认知失衡,是由于其知识结构面对特定问题存在欠缺,而由于用户对需求内容“未知”,因此,虽然用户都感知到信息需求的存在,却只能进行模糊的表达。这种信息需求表达上的模糊性导致用户难以精确地在信息系统中对电子资源加以检索。在此情况下,经过组织的纸质文献体系显然能够提升更高效率的知识服务。当然,本研究并无意排除信息问题不规则的用户通过模糊、尝试的方式,在电子资源中展开检索而满足其信息需求。在此所强调的是,对于高校图书馆而言,纸质与电子两种信息资源所对应的用户在面临信息问题方面有所不同。因此,高校图书馆通过这两种不同的资源而向用户提供知识服务后,所产生的结果也有所差异。
在本文对于假设3的分析过程中,本文已经阐释高校图书馆在纸质和电子两类资源上的投入总量和比重所产生的不同结果。综合而言,无论是纸质还是电子资源的投入,都对高校的知识创新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因此,信息资源之于高校知识创新的支撑能力已得以清晰揭示。然而,在有限的资源投入中,纸质资源与电子资源所占比重对高校的知识创新存在着相反的影响。这从一定程度上说明,针对认知需求不同的用户群体,高校图书馆起着不同的保障作用。即,纸质资源更多对应信息问题不规则用户需要或部分无法跨过电子资源使用门槛的用户,电子资源则对应着信息问题规则的专业用户。从这个意义上说,电子资源服务人群的知识创新能力更强。
本研究在对高校图书馆作为社会认识高级化制度保障一环的社会功能加以确证的基础上,具体解析了不同资源类型所对应的社会认识发展层级。从这个意义上说,本研究进一步丰富了社会认识层次论,为科学认识高校图书馆知识服务的本质提供了有益启示。
本研究以2011-2016年间我国121所高校图书馆为样本,通过面板数据分析后发现:
(1)不同办学规格的高校之间在知识创新能力方面存在着显著差异。
(2)在控制地域、规模及规格因素的情况下,高校图书馆经费投入总量,以及高校对纸质和电子信息资源的投入均对其知识创新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3)电子资源与纸质资源的投入所占比重对于高校知识创新存在着潜在地相反的效应,但不具有统计显著性。
本研究从一定程度上澄清了高校图书馆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之间的关系,初步支持了社会认识层次论视角下高校图书馆功能定位的相关理论假设。但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本研究仅仅选取了部分高校作为样本展开了研究,所获得的研究发现难免会受到样本的局限。同时,本研究关于资源类型的讨论中所涉及的纸质资源主要涉及年度新增资源,而对古籍等具有典藏价值的图书馆纸质馆藏没有做出深入的分析。因此,本研究的结论事实上并不适合于高校图书馆在古籍文献资源方面的建设。此外,本研究虽然揭示了高校图书馆经费投入与所在高校知识创新之间的关联,但是信息资源投入如何转化为高校实际的知识创新产出?其中的逻辑和机制是什么?这一系列问题的回答,尚需后续研究的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