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抛弃的宠物正在“报复”美国人

罗婞

波多黎各，大概是美国最有异域风情的一块领土。它位于加勒比海地区，并非美国的一个州，而是它治下的自由邦。

在这里，多元文化冲撞的例子随处可见。拉丁风情碰撞流行文化，世界各地游客欢聚一堂，还有一群来自越南的神秘客人——大肚猪。

猪界自古出英才，来自越南的大肚猪，则正在美国加勒比海上的自治邦兴风作浪。

这是一种毛发灰黑色的猪，腿短、肚子几乎垂地，生长比较缓慢，成年后，大多数体重在50公斤左右，大的也可能突破100公斤。

在它们的老家越南，大肚猪是幸福、饱食和富足的象征，但在波多黎各，作为入侵外来物种的它被视作灾难。

成千上万只大腹便便的大肚猪毫不拘束于自己外国猪的身份，成群结伴地在街上追打尖叫，音量分贝之高，举止之狂野，连最熊的人类幼崽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这些外来物种，反客为主，昂首挺胸地走入当地居民花园和农场中觅食，大肆破坏花草和粮食作物，饱餐之后还大摇大摆留下刺鼻的尿液和粪便。

小猪们在垃圾堆上欢快地奔跑，碎玻璃在蹄下叮当作响，当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慢下脚步时，一只母猪突然站起来，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个微笑。

这个极具后现代色彩的黑暗童话，对当地人来说，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阻止大肚猪入侵

31岁的菲格罗亚说，越南大肚猪造成的问题不仅仅是恶臭的气味、翻倒的垃圾桶和被拱得到处都是的秽物，还有最重要的人身安全问题。

她的姨妈就是受害者。一只大肚猪曾对这位老太太穷追不舍，一口咬在她膝盖上，导致她摔倒在地，不得不在医院接受手术。

52岁的杰西则表示，自己心爱的花园彻底被这群恶霸毁了。曾经，这是一个种满芋头、西红柿、南瓜和香菜的绿色秘境;现在，植物全部惨死在了大肚猪的蹄子下。“我现在只剩下三棵小芭蕉树。”他说。

36岁的公务员路易斯干脆在自家房屋前围了一圈汽车轮胎，想靠这个篱笆将大肚猪隔离在外，免受骚扰之苦。轮胎藩篱外，好奇的大肚猪聚了起来，摇着短小的尾巴，隔着轮胎的孔打量着路易斯家。

这也是许多居民选择的方法——用各式各样的物品，把自家和社区围起来，阻止大肚猪入侵。

这份努力不过是徒劳。这些猪大喊大叫，夜间也不停制造噪音，让路易斯无法入睡。

某种程度上来说，越南大肚猪以实际行动宣布自己占领了这个岛屿，一场人与猪之间的史诗级大战一触即发。

有吃货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越南大肚猪肉质鲜美，烤猪肉又是波多黎各岛菜，何不把这些跃动的猪变成盘中佳肴？

不幸的是，身在他乡的大肚猪带有疱疹等30多种病毒，无法供人类食用。

这些天性乐观又胃口奇好的猪，什么都吃，在岛上又完全没有天敌，活得毫无压力。它们的繁殖能力又极强，不到一岁即可开始传宗接代，全年无休，一胎最多可生10只。

野蛮生长的大肚猪引发了当局对公共安全的担忧。

被抛弃的宠物

2019年，波多黎各政府宣布全岛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全力清剿大肚猪。

美国农业部和各州也给予了全力支持。2019年8月，美国佐治亚州、佛罗里达州、阿拉巴马州政府召集了一支由船员组成的灭猪队，四天之内清除了500只大肚猪。

这是一个注定失败的计划。灭猪队发现，这群猪的数量极多，且分散在至少67个城市里，负责该计划的官员不得不召回灭猪队。

“情况已然失控。我们意识到猪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美国农业部动植物检疫局官员奥利维耶表示。

在总结去年与猪斗智斗勇的经验后，动植物检疫局已经在去年12月再度重启新的灭猪大作战计划。

话说回来，这群本应该在越南过着平平无奇猪生的大肚猪，是怎么到波多黎各这座小岛来的？又为什么会对当地人的生活秩序造成如此打击？

故事要从6年前说起。

当时，波多黎各兴起了一阵养猪风潮。一些商家把越南大肚猪捧成既能彰显独特个性和品味，又适合家庭饲养的完美宠物：和中大型犬差不多大，聪明，易于训练。

猪本身就是地球上最聪明的10种动物之一，而大肚猪又是猪中的智力担当。

剑桥大学教授、欧洲委员会前科学顾问唐纳德·布鲁姆博士说，大肚猪是种认知能力相当强的生物，比狗和3岁的儿童还聪明，甚至能学会打电子游戏。

兴冲冲的波多黎各人立马购入一批大肚猪做家庭宠物，还打算教它们打高尔夫，成为真正特立独行的猪。

事实上，波多黎各并没有原生猪种。最早一批到这里来的猪，是在16世纪时由西班牙殖民者引入的，目的很单纯，为了吃肉。当作宠物引入大肚猪，还是头一遭。

很快就有人大失所望，甚至决定弃养。

曾经的风潮

在商家的宣传里，大肚猪属于小型猪，这个猪种，还有另一些颇有误导性的名称，“迷你猪”“茶杯猪”。在这种营销策略下，一些顾客自动将成年的小型猪等同于迷你到甚至能放进茶杯里的尺寸。

这股养宠物猪的风潮更早之前就席卷了全美，上当的也不止波多黎各人。

自从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越南猪就作为宠物猪种引进美国。一些繁育者信誓旦旦地说，经过改良和繁育，这些猪的大小完全不会成为问题。

在那个养猪极度狂热的年代，一只大肚猪甚至可能要价5000美元。直到今天，价格一路狂跌，在跳蚤市场上，大肚猪现在的价格大约在25到100美元不等。

美国人很快为这种狂热和跟风付出代价。不少人发现，即便是小型猪，体重大小也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承受底线。

“当猪的体重超过100磅（约45公斤）的时候，人们为自己付出数千美元而感到十分失望。”NAPPA网站一直致力于劝退对小型猪萌生饲养之意的冲动人群，“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所有猪都会长大。您可能甚至发现自己买到的那头小猪会长很多臭虫。”

一家宠物猪收容所的负责人霍伊尔说，全美至少有90-95%的宠物猪无可避免地走向被遗弃或是被送到收容所甚至屠宰场的命运。

过去几年里，流浪、受伤的迷你猪数量激增。

消除计划

从业24年的美国兽医泰里对这个现象烦透了。

他的双眼看到太多：迷你猪、雪貂、龙猫、羊驼……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动物掉入了饲养“时尚圈”。另类宠物的流行趋势是周期性的，想要在市场里大捞一笔的育种者往往大批涌入，直到这些宠物不再独特、不再酷，没人想养，他们又大批抛弃。

波多黎各人显然也有弃养的问题，而2017年9月强势袭来的玛丽亚飓风又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无数人的房子倒塌了，猪圈也毁坏了，大肚猪趁乱“越狱”，一路奔向自由，过起了不再是宠物的野生生活。

就这样，被弃养的和越狱的大肚猪汇合，从此在岛上疯狂繁育，数量也成倍飙升。

那动植物检疫局这次在波多黎各启动的灭猪计划会成功吗？

很难说。尽管美国农业部目前将小型猪归为牲畜，这意味着它们并不受到《动物福利法》的保护，不论育种者还是饲养员，无需获得农业部许可就能自由处置这些猪，但一些动物保护组织致力于阻止扑杀波多黎各大肚豬的行为。

“美国农业部提出的屠杀方案令人震惊。他们计划诱捕这些猪，把它们送到垃圾场活埋，或是直接杀死……捕获的猪只能连续几天都呆在陷阱里，处于没有食物、水的状态中，心理压力也很大。”

一家名为Ladyfreethinker的组织呼吁终止这项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计划：“更令人震惊的是，美国农业部提议，让当地社区的孩子也参与对猪的捕杀过程，作为教育，让儿童见证这种捕杀，是不负责任的。我们应该教导同情心，而非谋杀。”

唉，猪生艰难。

但是，错的真的是猪吗？

（彭长英荐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