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粉红系弟弟

淑汀

一

姜茶第一次见顾司是一场乌龙。

一个月前，她要考一个重要的证书，因为第二天考试时间很早，就直接在考场附近的酒店住下了。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酒店的前台突然打房间的内线电话，告诉她有个快递需要她立刻签收。她迷迷糊糊套着外套下楼，发现要签收的东西竟然是个巨大的粉红色纸箱，下边还贴心地放了一个小推车，可以直接推到电梯间。

她觉得十分可疑：“这里边不会有什么危险品吧，大半夜的，这么大一个箱子，谁知道里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前台的小姐神色古怪：“女士，我们已经探查过了，里边没有危险品，您放心打开，出了任何问题我们会负责的。”

姜茶只能把箱子推回房间。

她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箱，用钥匙的尖端划开密封的胶带。她还没来得及收回钥匙，一个巨大的影子就“嗖”一下從粉红箱子里窜起来，连带着洒下漫天的玫瑰花雨。

“生日快乐！”

“哎哟，我的头……”

姜茶愣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半夜给她的快递里边藏着一个身穿白色卫衣、粉红色背带裤的美少年！

顾司也愣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前台的工作人员这么不靠谱，能把“302”的房间号看成“203”！

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片刻，姜茶先回过神来，赶紧从包里翻出便携式小药箱。刚刚，美少年的额角不小心被钥匙划破了。

姜茶给顾司的伤口消毒的间隙，顾司一直发出猪哼哼的声音。姜茶烦得紧，吼了声：“不许哼哼！”手上的力道却轻了很多。

顾司委屈地撇撇嘴，嘟囔了两声：“干什么凶巴巴的……”不过也确实没敢再哼哼了。

原来，这家酒店的老板就是顾司的父亲，今天他的心上人也住这里，过了十二点，就是心上人的生日。他本来想利用职权便利给女生一个惊喜，顺便向她表白的，没想到，搞了个大乌龙，房间送错了！

姜茶看他确实疼得紧，被他搅了考前睡眠的烦躁也压下去大半。她一边给他贴创可贴一边嘱咐：“头上的伤口记得回头去医院再瞧瞧，伤口虽然看上去不深，但还是小心些，今晚别碰水。”虽说初次相逢，但姜茶看着他比自己小了少说有三四岁，说话倒也没有十分拘谨。

顾司怔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随即轻声道：“姐，谢谢你。”

姜茶看见他眼底竟还升腾起些许雾气。她想，这年头的小孩子就是娇贵，皮肉伤罢了，怎么还差点哭上了？

可能是没能顺利和心上人表白，顾司丧得像一只战败的公鸡，伤口处理完就要走。

姜茶没好气地叫住他：“箱子带走！”

顾司扁扁嘴，折回来痛心疾首地把一片片爱的玫瑰花瓣拢回箱子里。

看他这样，姜茶忍不住笑了。年轻就是好啊，想起来真遗憾，她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喜欢一个人。

二

诚然粉红系弟弟是好看的，这也是姜茶第一次见他时的直观感受，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倒是之后接二连三地偶遇，让这个弟弟彻底撞进她的生命里。

周六，姜茶的闺蜜何思思拉她去附近新开的好利来蛋糕店买巧克力吐司。姜茶脑子里还在想出门前没处理完的模块，正想到关键地方，思绪却猝不及防被何思思的鬼叫声扯回来。

“姜姜，桃花开了。”

姜茶猝不及防抬起头，愣了——蛋糕店门口那个好看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推销蛋糕的美少年，竟然正是那天半夜误入她房间的弟弟！弟弟额角的伤口已经淡了许多，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变成了更有诱惑力的落魄美少年。

她愣神的功夫，顾司也看到她了。他怔了片刻，眼里随即蔓上毫不掩饰的重逢的喜悦。

顾司穿越人群朝姜茶走过去，今天她没穿高跟鞋，男生可以轻而易举俯视她：“姐，是你啊，好巧哦。”他笑得爽朗，像拨开乌云的皎洁月光，和那天晚上的颓丧完全不一样。

姜茶也笑：“你在这里做兼职？”

顾司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时候，何思思提着一大袋面包凑过来，十分惊讶：“姜姜，这是你弟？你还有这样的弟弟？”

言外之意，从遗传的角度来看，两人身高和颜值看着都不像有什么血缘关系。

姜茶瞪她一眼，不过何思思也没在意细节，大大咧咧对顾司道：“既然是姜姜的弟弟，那就是一家人了，加个微信行吗弟弟？”说着，她还装嫩地眨了眨眼。

顾司哑然，乖巧地看了看姜茶，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不过姜茶没注意这些，她朝何思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何思思还在殷切地等着，顾司只得笑道：“好。”

姜茶狠狠捏了捏何思思腰间的软肉，真是脸都被她丢尽了。

偏偏何思思还不明就里，一边加微信一边躲着她：“你掐我干什么，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又不会吃了他！”

姜茶绝望地闭上眼。

地上怎么就没个缝呢。

微信加完，姜茶对顾司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拖着何思思就往出走。

何思思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不过，走出没多久，顾司竟追了出来，手上提了一个漂亮的蛋糕包装袋。

何思思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不过，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僵住了。顾司直接把包装袋递到姜茶手里，远离人群，他竟还腼腆上了，慢吞吞道：“这个给你吃。”

姜茶怔了怔，抬头对上顾司湿漉漉的人畜无害的眸子，拒绝的话也没能立刻说出来。

何思思想着算了，弟弟想着姐姐还不是天经地义，这个醋没必要吃，没想到顾司下一句就是：“姐，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三

“说，哪儿拐来的弟弟！”何思思跟着姜茶到她家，一路上这个问题问了没个七八遍也有五六遍了。

姜茶扶额，只好把酒店里的乌龙和她说了一遍。她也没想到弟弟这么上道，第二次见面就如此亲昵，怪不见外的。

何思思听后怔忡许久，最后深深看着姜茶，老神在在地来了句：“看来桃花是真的开了。”

“……”

诚然，姜茶是没打算和捡来的便宜弟弟再深入建交的，奈何她身边有个颜值即正义的花痴闺蜜，总把她往沟里带。于是，周六下午，正在敲代码的姜茶硬是被何思思从沙发里拽起来，去C大看顾司的篮球赛。

路上，何思思兴致盎然：“真想不到，司司居然也是C大的，而且还是计算机系，是我们的直系小学弟哎，真是有缘分。”

姜茶白她一眼，幽幽道：“你也知道是小学弟，小了这么多届的小学弟，你的魔爪也好意思往过伸。”

何思思义正言辞：“这哪里是我伸魔爪，你是他姐，弟弟的球赛，姐姐去加油助威，过分吗？”

姜茶瞪她：“谁是他姐？”

正说着，顾司轻快的声音就恰如其分地飘过来了：“姐，你真的来看我打球啦！”

何思思掩唇笑：“诺，由不得你不承认。”

今天，顾司穿了大红色的球衣，姜茶看他意气风发地跑过来，竟有一种粉红系小奶狗露出獠牙变成小狼狗的错觉。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姜茶只能艰难地点点头：“比赛加油。”

顾司便欢快地笑了，唇角漩出一对儿浅浅的梨涡。

何思思戳了戳姜茶的胳膊，狐疑道：“姜姜，你怎么脸红了？”

姜茶咬咬牙：“天气有点热。”

何思思不解：“都秋天了，十九度，正好啊。”

看着顾司笑弯了腰，姜茶瞬间杀了何思思的心都有了。

比赛在露天的篮球场进行，顾司凭借身高的优势和矫健的身姿缕缕投篮进筐，引发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姜茶这才意识到，很多女生是专门为顾司而来的。

比赛结束，很多人的目光集中在顾司身上，他却径直朝姜茶走过去，眸子里神采飞扬：“姐，我球打得怎么样？”

姜茶正要夸赞，却有人抢先一步，轻轻喊了一声“顾司”。

顾司回头，眉骨极轻地皱了皱。喊他的是个女生，手里还拿着矿泉水瓶，但也没送过来，喊了一声就走了，看着神色挺忧伤的。

姜茶看顾司的表情，觉出个大概：“这就是你女神呀，还不快去追？”

顾司回头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姐，我先去找她。”说着，没等姜茶回答，他就转身走了。

何思思攥起小拳头：“姜姜，你可不能这么大度啊，爱情是要自己争取的！”

姜茶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什么跟什么，你想争取你争取，可别带上我！”话虽如此，看着顾司的背影，她的心却微微酸了一下。她很快笑开，真是见鬼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收到顾司的消息，想来是他的女神真的误会了，他避嫌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姜茶没想到，顾司是没联系她，倒是他的女神找上门来了。

四

宋雪是直接找到姜茶公司的。

姜茶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到休息间见她，宋雪一身黑色修身的風衣，看得出化了精致的淡妆，眼尾挑起时，气场十足，倒是和那天在球场上匆忙一瞥的感觉大相径庭。

姜茶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雪便抢先道：“我很忙，时间不多，所以我长话短说。”

姜茶哑然，旋即笑了笑，心里把宋雪找她的意图猜了个七八分：“好，你说。”

宋雪撇撇嘴：“你不要再找顾司了，你和他不合适，年龄家庭都不合适。”

姜茶怔了怔，从顾司只言片语的描述里，她以为他的女神应该是个独立自主、很有思想的女生，现在看着好像也不太对。她眸光沉了沉：“家庭？你调查我？”

宋雪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态度还是十分强硬：“反正你少靠近他就是了。”

宋雪说话的态度和语气都让姜茶十分不舒服，不过看她和顾司差不多的年纪，姜茶也懒得计较，再说是顾司喜欢的人，她没必要给他们造成更大的误会，于是，她言简意赅：“行。”说完，她便离开了。

宋雪怔了怔，就这么简单？

姜茶本来就没有主动找过顾司，宋雪和她谈过之后，就更不会找了。不过脑子里偶尔闪过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她还是会莞尔一笑，她把顾司归结为“美好的事物”，可能“老阿姨”上了年纪，就是很容易为这些简单的美好感到愉悦吧。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C大计算机系要举办校友会，邀请了在C市各大知名企业工作的校友回学院做交流，姜茶也在受邀名单里。校友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是周末，学校的青春广场有很多社团在举办活动，表演社的摊位边上围了一圈人，凑近了看，原来是在做游戏。

姜茶本来是看热闹的，大学里的学生有朝气，她喜欢感受这种朝气。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被转盘转到的人就是她，要上去演唱对应的歌曲《红色高跟鞋》。

她哑然失笑，学弟学妹们热情很高涨，已经开始鼓掌欢呼，她硬着头皮走上台接过麦克，跟着旋律唱起来。唱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顿了一瞬，虽很快接起来，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平稳——她发现顾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人群里听她唱歌，眼底熠熠生辉。

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但仔细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像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鞋……”

姜茶此前一直不理解这首歌词里对并不熟悉的人的怦然心动。此时，穿过人群和顾司眼神交错的瞬间，她心里似乎突然有些明悟。

歌词里说，“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后来她想，她对顾司，大抵便是如此，只是她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五

那天，顾司送姜茶到学校门口。姜茶客套地问了他的近况，他说前阵子在准备一个重要的算法大赛，有点忙，所以没得空联系她，姜茶便没话说了。

叫的车到了，姜茶心里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快速开门上车，关门的间隙，顾司却从另一侧门挤进来。

自从顾司说他不喜欢宋雪开始，姜茶对这个女生的印象渐渐模糊起来。不过，在她完全忘记这号人之前，宋雪第二次来找她了。

这次，她没进写字楼，直接叫前台告诉姜茶她在楼下等她。

姜茶猜八成还是为了顾司的事情，她心头微乱，上一次，她尚且可以坦荡地说她和顾司不熟，这次，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不过好在，她并不需要应对宋雪的质问，因为她十分坚定地认为，她一定是和顾司搅和在一起了。

宋雪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不过这一次，眼底又多了一丝厌恶和怨恨。她冷冷道：“你离开顾司吧。”

姜茶笑了笑：“你的开场白还是这么简单直接。”

宋雪皱眉：“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不会再纠缠他了？”

姜茶平静地看着她：“是，当时他说喜欢你，但后来他告诉我他不喜欢你了。”

宋雪眼里的怒火几乎是瞬间燃烧起来。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难道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你哪里配，他只是对你有亏欠，想要补偿你才接近你对你好的！”

姜茶眸光微微抖了抖。

她语气仍然平淡：“哦？他为什么觉得亏欠我？”

宋雪索性也不顾她对顾司的承诺，一股脑地把话说开：“你爸爸五年前出车祸，在高速上和另一辆车撞上，对方是酒驾，两辆车都撞断护栏翻到山下去了，对不对？那个酒驾的人就是顾司的妈妈，他后来知道是你是被害人的女儿，所以才觉得亏欠你！那根本不是喜欢？”

姜茶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事实这样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车祸发生的时候，姜茶还在上初中，妈妈没和她说太多细节，对方的家属也作为酒驾的责任方给了巨额赔偿，从法律的层面没有理由再追究下去。那之后，妈妈精神一直不太好，她上大学后，妈妈更是确诊为轻度抑郁症。别人的大学生涯都是绚烂多彩的，她不一样。为了早日赚钱养家，她学了当时并不喜欢的计算机专业，从大一开始就自学课程，接外包的任务，朝五晚十地连轴转，几乎没有一天睡到自然醒，直到毕业后找到稳定工作，她的情况才好一些。

她已经沉浸在这种辛苦的生活里太久，久到忘了致使她如此辛苦的最初原因，直到遇见顾司。

她见过那个酒驾司机的照片，是个好看的女人。一开始她没觉得顾司和她有相似的地方，直到顾司告诉她，他的妈妈死于车祸。联想到顾司仿佛在她的生命里从天而降，她惊觉，这个男生的眉眼，和当年的那个女人原来那么相似。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她打心底深处希望顾司只是一次美好的邂逅。

姜茶僵在原地，足足有五秒钟，但宋雪还是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她再次强调：“喂，顾司就是觉得亏欠了你想补偿你的，你别耽误他了。”

姜茶终于抬起头来。“亏欠了我想要补偿？”她唇角扬起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弧度：“既然如此，那如果我说，我非要耽误他呢？”

八

姜茶并不想在情绪最混乱的时候见到顾司，偏生就是那么不凑巧，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安静站着的顾司。他手里握着一个企鹅形状的东西，看姜茶转过来，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姜茶木然走过去。

顾司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只是愣愣地把那只小企鹅递到她手里：“这个是暖手的，插电以后可以放热两小时，冬天冷，你出门的时候可以放在衣兜里暖手。”

他大老远从学校跑过来，就为了给她送一个暖手宝。

姜茶突然觉得鼻酸得很，她别过头，轻声地问：“你第一次见我，说你本来想给喜欢的女生一个生日惊喜，后来你说那个女生是宋雪。这些，都是假的？”

顾司艰难地点了点头。

姜茶重新抬眸看他：“那，什么是真的？”

“姐……”顾司眼里翻涌着难过，喜欢你是真的，对你好也是真的，我愿意被你耽误。他是想说这些的，但姜茶眼底的冷意像碎冰一般，他说不出口。

姜茶转身离开，再没回头。

后来，姜茶惊觉，那对儿贵重的紫水晶一直没来得及还给顾司。她对顾司产生的那一点旖旎的心思，已经在他坦白之后灰飞烟灭。时间久了，她心里反而平静许多，当年那场车祸，她失去了爸爸，顾司也失去了妈妈，终归他没做错什么。

再见他一面，把东西还给他，也好。

她去学校的时候没提前和顾司打招呼，她知道他每周六下午都会在教学楼附近的篮球场打球。果然，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宋雪正扯着顾司的袖子，顾司神色有些不耐，看到姜茶时，他下意识把袖子从是宋雪手里扯回来。

顾司一路朝着姜茶跑过去，眼底都是带着光的。但真走近了又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个劲儿地挠着头发，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姜茶不知怎么就没那么在意他一开始骗她的事情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再见面，她已经从容许多。她从包里取出那个放着耳坠的锦盒拿给他：“这个你拿回去，之前事情多，我忘记还给你，太贵重了，我不收。”

顾司愣了愣，他以为姜茶对他已经厌烦至极，没想过还能听到她心平气和地跟他說话。他下意识道：“姐，你收着吧，你喜欢我就高兴。”

姜茶笑了笑：“你是扮弟弟上瘾了？这耳坠很贵，就算是亲姐姐，我也不能要。”

顾司抿抿唇：“你是还在生我的气，是怪我骗你，还是怪我妈妈……”

姜茶摇摇头，不想让他钻牛角尖：“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不是罪魁祸首，我不怪你。”她想着怎么把耳坠还回去，缓缓道：“你年纪还小，这耳坠你用家里的钱买了送给我，很不合适，我不收，你拿回去吧，送给家人也好，退回去也好。”

顾司眨眨眼：“这就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呀。”

姜茶怔了怔，片刻，她神色古怪：“你……不会是把自己卖了吧？”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因为顾司曾经说过，他除了长得好没什么别的特长，她也很是认同。

顾司也怔了怔，反应过来时，他赶紧红着脸摆摆手：“没没没，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想了想，总觉得这话哪儿有些不对，于是，他实诚道：“我替一个游戏app做了几个关键模块，因为他们要的急，所以给的价钱就很高。”

姜茶彻底傻了。

以顾司那个连洛必达定理都理不明白的脑子，能做关键的软件模块？

似乎是看出她眼底的质疑，顾司把头深深埋下去，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数学也不是真的差……去年高考数学是满分来着……”

“……”姜茶风中凌乱。

不远处，看着姜茶一个劲儿地要把耳坠送还回去，宋雪眼底像积了碎冰一般冷下去。真虚伪啊，明明很喜欢，却还巴巴送回来，不知道在炫耀什么。

九

姜茶最终还是把耳坠还回去了。顾司怕她生气，没有坚持，也没有一直纠缠她，只是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偶尔顾司请何思思吃饭，何思思会“碰巧”叫上姜茶，或者姜茶和何思思逛街的时候，会在某家女性饰品店“偶遇”顾司。但姜茶对顾司始终淡淡的，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淡。

有次，何思思问姜茶：“你是真打算和顾司老死不相往来吗？”

姜茶吞了一口热奶茶，下巴搁在奶茶盖上：“他一直觉得亏欠我，想要补偿我。但其实我不觉得他欠我，所以自然不能接受他的善意。”

何思思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告诉过他，他不欠你的吗，你都说得很明白了，他又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干嘛非要追着你补偿，感情泛滥吗。”

姜茶愣了愣：“那他还总绕着我干什么？”

何思思恨铁不成钢：“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他对你展开攻势了呀。”

姜茶怔了一瞬，但很快摆摆手：“不可能，年龄差太大。”虽说如此，但听何思思那么说，姜茶心里还是忍不住翻腾起来。

不过，这种翻腾很快归于寂静——何思思百无聊赖浏览C大贴吧的时候，有一个带姜茶名字的帖子猝不及防跳进视野里。她白着脸递给姜茶，姜茶刚看题目就愣了——“一把年纪吃嫩草，姜茶何不叫绿茶。”她利落地点开帖子，里面首先附了几张她和顾司的合影。说是合影，也谈不上，顶多是同时出镜。一张拍的是她和顾司在篮球场说话，一张拍的是顾司开车接她到家里补课，最后一张拍的是她去还顾司耳坠时的情景。

虽然没有任何亲密动作，但顾司的球衣品牌、车的档次和耳坠的价位都被一一扒出来，连带被扒出来的还有各路“知情人士”爆料的姜茶大学四年的艰苦生活。一连串信息下来，姜茶“勾搭富二代的捞金女”形象瞬间树立起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往下滑，滑到最后，又缓慢地往回滑，每一层的评论都精彩地很，仿佛亲眼看到了她活色生香的人生。

何思思一拍桌子：“这是哪个小婊砸，被我抓到，看我不撕了她！顾司，一定和顾司有关系！”她这边忙着声讨顾司，姜茶却兴味阑珊。

她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下来，一个人提包走出去。这是今年的初雪，来的正合时宜，她本来很不开心，现在只剩下一点点不开心了。她早不是爸爸刚去世时那个玻璃心的小女生了，这种没营养的帖子，她不甚在乎，只是涉及顾司，不知怎么总觉得心中很不畅快。

雪中路上行人很少，她慢悠悠地沿着马路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打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满头“白发”的顾司出现在视线里。

他神色惶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姐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宋雪……”想来姜茶也想听宋雪的名字，他便不再提，只继续道：“你别生气，我会处理的……”他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姜茶的表情，生怕这件事之后她更讨厌自己了，姜茶却并没有太多反应。

她怔怔看了顾司许久，忽然笑了，问了句很无厘头话：“何思思说，你有一点喜欢我。”

顾司眼里的情绪由惊慌转为怔忡，好一会儿后，又转为羞赧。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声音很低：“你才知道啊。”

姜茶看他扭捏的神情，脑子里突然又响起那首歌的旋律——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却怕没有退路。”

她想，或许她也可以疯狂一次，不管有没有退路。

雪还在下，姜茶听到自己略带着些鼻音的声音：“那你去处理那个帖子吧。处理好以后，我们可以谈谈。”

尾声

姜茶本来以为顾司要让发帖的人删帖需要点时间，没想到，他直接简单粗暴地黑了C大贴吧的账号。

当天晚上，顾司打电话给姜茶，让她再点开那个帖子。原帖没删除，但标题改了，内容也改了。

标红的标题赫然闯进姜茶的视野——爆款年下姐弟恋，只做你一个人的小奶狗。

一个标题，就把姜茶钻石心的棱角磨没了。

她抿唇点开帖子，里边竟是一长串代码，没有任何汉字。姜茶顺手打开编码器，把那串代碼复制进去。点击“运行”前，顾司清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姐。”

姜茶“嗯”了声。

顾司咽了口口水：“如果这个帖子我处理得你还满意，你能不能……”他没敢说出口，那边的姜茶已经按了“运行”键。

整个界面黑了一瞬，一秒钟后，一颗巨大的、立体的、跳动着的红心出现在屏幕上。心脏跳动的频率，宛若姜茶此时的心跳。

顾司一直觉得，心形曲线只是二维图形，还是略微单薄了些。他研究了无数资料，经过周密地推算，终于用代码编写出这颗跳动着的红心，代表他对她持续不断的心动。

在顾司紧张的期待中，姜茶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轻顺着电话传过去：“能啊，要不，试试吧。”